淚眼婆娑!十年前空軍80後軍官汶川抗震日記曝光!

淚眼婆娑!十年前空軍80後軍官汶川抗震日記曝光!

作者:飛虎城外;圖片:網路;美編 :甜甜;本文經作者授權發布;

第一天 聞訊

下午,相繼聽到西安和成都的同學說地震了,很快又接到消息說有200多人遇難。

晚上新聞播報了四川汶川發生了7.8級大地震。夜晚凌晨1點30分正在睡夢中接到了出動的命令。

到6點鐘第一批出動人員向機場開進。我隨第二批出動部隊一起,還不到9點鐘,坐上東風卡車。

到達機場已經是10點30分。武漢的太陽特別大,到了12點,好不容易看到一架飛機降下來,可飛機只把一群醫務人員接走了。

又熱又餓又困,可惜誰也沒帶吃的。到下午2點,登機。到達成都雙流機場已是下午4點了。成都的天特別陰沉,下著小雨,出奇的冷,使人不禁渾身冷顫。

成都還看不出地震的景象,至少房屋沒倒塌,人們照常地行走在路上。

我們被接上車,到了傍晚6點鐘,有人給我們送來了幾箱餅乾。晚上8點左右到達一加油站加油,下起了大雨,車上有幾個同志暈車嘔吐。

車隊一路停停走走,夜裡凌晨1點鐘我們來到了什邡市洛水鎮,窗外黑乎乎一片,寒風冷雨,我把衣服拉到最緊,縮成一團,睡過去了。

第二天初見

迷迷糊糊中天已經亮了,雨也停了,抬眼看去,是一垮塌的房屋,對面是洛水鎮政府。

圍牆院內堆了好多屍體,有很多小孩子,慘不忍睹。

下車呼吸了一口雨後空氣,這時,一輛灰黑色的小車駛過,坐著四個武警戰士。車鬥上卧著兩具屍體,一個女人,一個小孩。

猛然間看到兩具年輕的屍體心裡猛地一個激靈,不知是悲憫還是哀嘆。

天漸亮,洛水的人們也蘇醒了,有兩排人等著救濟,神情悲涼。

在政府對面有一條小巷,房屋大都震跨了。在小巷的盡頭還有條小路,路邊一位大嫂在煮稀飯,旁邊蹲著個五六歲的小孩。那大嫂很熱情的打招呼,說她家房子都垮了,但幸好人沒事。

我得知她煮飯的水是消防車送的。我問,這麼多人夠用嗎?她說,不夠用接雨水。

我正聽得心酸,她熱情的招呼我們吃早飯,我們謝絕後匆匆離開。

走了一段,回頭看她,一個女人,還有什麼能比大災後,能為家人做早飯更幸福的事情呢。

剛回到洛水街上,街上的人來來往往都像斷腸人一樣,幾個婦女哇哇地哭著,幾個老人滿臉悲傷。

我剛吃兩口麵條,那輛運屍車又來了,看著懸在車外的腿腳,不知怎的食慾全無。

一會聽到上車出發的命令,越往裡走災情越嚴重,成片成片廢墟,每片廢墟下面都可能壓了不少的人,我的心越來越緊。

前面的公路已經被山體塌方堵死,我們就背上行囊,從一架鐵路橋往前走。

橋對面幾個武警抬著傷員往外走,不少百姓匆匆地來回,橋上人來人往,感覺很危險。

過了鐵路橋,走了一段又上公路了,這公路一邊是高山,一邊是深澗,山上很多地方已經塌方了,一路上好多輛車,都被山上滾落的大石頭砸變形了,司機也不知去向。

走到下午2點鐘,到一加油站,我坐在地上,把傘鞋脫下來一看,一枚釘子把鞋底釘穿了,害得我在路上走的腳後跟痛。

我用鎬把釘子敲彎,剛坐下地震又來了!一幫人跳起來,滿臉驚慌後又恢復平靜。

過了20分鐘,說任務來了,我高興壞了。

到了紅白鎮醫院的臨時醫療救助點,充滿了醫藥和酒精的味道,醫療站的醫生讓我們跟他們消毒,防止發生疫情。

我帶著張德龍等幾個戰士,跟著護士往紅白鎮走去,一過加油站,放眼望去房屋全都成了一片廢墟。

我們隨三個護士分成三組,到各個點消毒。我帶領孫元賀隨一年長的護士往鎮子里走去,走了一段,一名公安迎過來問我們背的是不是生命探測儀,可惜我們背的是噴葯壺。我問那人這些被壓在下面的人存活的幾率有多大,他說七天。

七天!難道就是生命的臨界點?現在已經過去兩天,還剩五天。

護士帶著我們一路走一路消毒。街邊有一家貴人鳥的鞋店,門大開著,有人在裡面試鞋。

我問護士店主呢,護士說店主已經走了,他的小孩在地震中死了……我嘆息一聲,隨護士繼續往紅白小學走。

紅白小學門倒了,房塌了,教室成了一堆斷磚殘瓦。一隊警察正在搜救。

護士說這個地方要好好打葯,尤其是屍體上要多打點。她一說我才發現十來具小屍體。我在這些幼小的生命間慢慢地穿行,生怕把他們吵醒了。

教學樓的廢墟邊還有幾個當地的居民,護士說他們就是為了看親人最後一眼。

打完葯,護士又帶著我們從學校廢墟堆上爬下去。這小學的教室有兩層,上一層已經完全倒塌了,下一層有的還剩幾堵殘牆,在前面的空地上又擺放著一具小屍體。

我們正打著葯,一條警隊的搜救犬跑下來,我怕警犬咬小孩的屍體,上前趕它,可它不走。正鬧的不可開交,下來了幾個警察把狗喚走了。

那幾個警察對著教室的廢墟喊,那護士說那間教室沒有人,當時他們在外面上體育課。我們為他們吐了口氣,一群幸運的小傢伙。

我找了一個窗紗送過去遮蓋小孩屍體,那警察又說不用了,那小孩被很大的水泥板壓著,挖不出來。

往回走的路上,人來人往,有居民和救援隊,還有一些拍照的。護士說他們拍著好玩,我卻不想看了,本來挺好的一條街,一轉眼……她的聲音有些哽噎。

我問護士什麼時候也撤出,她說得等這邊的人都走光了。我問她,你是聽誰的命令留守。她說:誰的命令也沒有,這是我的職責。聽慣了電視上的話語,陡然間聽到她的話,心裡感到暖暖的。

回到加油站旁,張隆德已先回來了,看見我就,紅白中學真恐怖,有人挖出一具屍體,當場就吐了。

又裝了四桶藥水,要到較遠的地方消毒,三個護士領我們去。

剛經過一個危樓,突然感到腳下劇烈晃動起來。又地震了!幾個護士慌亂地往稻田地里竄。

一會兒,震動停下來了。她們都嚇壞了,只有白衣護士敢帶我們繼續走。

我們還是從那條路走,但穿過高樓、殘牆時都很小心。那護士年紀不大,很活潑健談。給我們講她的經歷,沒想到這小姑娘還蠻有趣的,在災難的深痛面前還有一絲詼諧快樂。

噴完葯,回到加油站已是晚上6點多了,開了個幹部會,說明天成立一個偵察分隊到更深處探路,成立兩個分隊到比較偏遠的地方送物資。

領導安排我看車,車隊旁邊有一個化工廠,聽說裡面有一千多人沒出來。

第三天 留後路上人來人往,車來車去,一支支援隊伍往前趕,一輛輛救災車往前駛。

躲到車上,想抽根煙,習慣性摸半天,沒有,又仔細摸了一遍,還是沒有。

聽幾個司機說有個村子在兩山間,結果兩山同時塌方,還有一個景點的人,連同志願者,都被埋了。那司機感嘆說,死亡到處都有,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前面死的輕,後面死的重。

中午部隊不回來,簡單泡麵吃。一個五六歲小姑娘問我們要水喝,她是小學一年級的,地震發生時,整個教室就跑出她一個。

小女孩剛走,傘訓長回來了,說他想洗個頭,幾天不洗,大家都很油膩,可惜水在8公里以外。

晚上6點,主任說車隊要轉移到前方。路上有很多車,車隊只能在間縫中穿行,我們下車一路跑一路導調。到最後一台車我上車,車慢慢開進塌方帶,從車窗看,山石就在我們頭上,很驚險!

過了塌方地段,又開了一陣,可算到我們的新地點了。旁邊是個磚煤廠,也是一片廢墟,車一停,大家的心情都放鬆下來。

部隊晚上9點多鐘才回來,我翻來覆去總是不安生。想著那些在廢墟下活著但解救不出來的人,暗自祈禱上蒼,如果有一天註定要我死,請讓我痛快地死去。

第四天 送物吃完早飯,混進送物資的隊伍,路上的車輛很多,各個地方都有。還看到三台大車上面掛著橫幅「台灣人民心繫災區」。

到達柿子坪,倖存的村民很熱情地迎接我們,我們給各隊長分發完物資,又去一組。

一組的隊長在地震中死了,找不到負責的。忽然一個老人顫巍巍從廢墟中走來,哭著問我們要吃的。

我鼻子發酸,趕緊把東西給他。我的心情很沉重,明天再送東西的時不能再一股腦給隊長了,一定要一家一家地送,送到最急需的人手中。

中午回到指揮部,田地里已經搭了上百頂帳篷了,有部隊的,有特警的,有志願者的……還有一些接待站,用來接收外撤災民的。

連隊剩餘的人去紅白小學挖人去了,偵察隊的人回來說他們去的地方很偏遠,裡面的人都與世隔絕了。

我聽的難受,獨自一人往紅白小學走去。趕到時,連隊正在砸水泥板。連長笑笑說,你還是回去組織家裡的人搬東西吧。

剛走到鐵架橋邊,裡面有人抬著幾具屍體出來,後面跟著幾個傷痛欲絕的人。我戴好口罩、手套,把連長那撥人換下來。

天黑了,在帳篷里和衣躺著,忽然又地震了。

第五天 進山

5月17日,大晴天,一上公路,發現路邊停了幾輛新加坡的車,很專業。

到目的地,國際友人聽我說這片廢墟下面沒有人後走了,我們也轉移到磷礦廠家屬區。這裡,有好幾幢宿舍樓完全塌了,擠滿了救援的人,有消防的,有內衛的,都在緊張地刨著。

我們爬到高高的廢墟上開始刨,團里林參謀來信說要一個會北斗的,很慶幸的是我去了,一行五十人加2名軍醫,2名嚮導,共54人,兩人帶一床被褥,帶三日份乾糧,又到團通信帳篷領裝備,通信股長一看見我笑說你又來了。拿出衛星電話,給我細細地教了一遍,又把北斗調試一番。

一行人,穿過紅白鎮,翻過石塊橫樹,到一鐵路橋。過了鐵路橋,兩邊的大山把鐵路夾在中間,高高的石壁把人壓迫的感覺特別渺小。這個地方要是山塌了,就算沒被壓死,也沒有人救我了。

趕緊跟著隊伍出了山谷,前行一段,前面要通過一處大塌方地段,讓拉開距離,五人一組,小心通過。

鐵路鐵軌已被巨石砸斷,扭曲猙獰,山體塌方已把道路全部掩埋,形成半壁巨石堆。我們在巨石堆里艱難地爬行著。剛爬到一塊大石頭,有一隻小狗,沖著我大叫。

見它這麼勇猛,我們幾個狼狽撤回,繞道而行。走回頭路是很痛苦的,終於趕上了隊伍。

陳達一放下背囊,挨個問吃不吃饅頭。我和營長都不吃。

一會兒又出發,貼著石壁走了一段,有一隧道黑乎乎的,不知誰一腳踢到石塊,嗷的一聲長叫。

再往前走可算到洞口了,有一支部隊在那兒,上前一問是從歡樂谷出來的。營長上前問具體情況,領隊的人大笑說谷里沒有人,差點把命搭進去了。

我們繼續前進。礦廠臨河,河一邊的山塌下來,已經把河谷完全堵死了。嚮導說,要去歡樂谷要麼從這塌方處進,要麼翻山從八卦嶺走。

但從山谷里走比翻山走至少少用5小時。營長看著巨石思考半天說,我們還是翻山吧。

於是收拾行囊開始上山,山很陡,正艱難地走著,看見一名軍醫把背囊丟在地上,站在崖邊,搖搖欲墜。便上前,幫他拿包。

再往上爬,只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喘息聲。腳下踩的是泥、是石頭還是樹根已經分辨不出來了,搖搖晃晃地往上走。正搖晃著營長從後面用棍子頂著我,生怕我滾下去。

爬著爬著,到山頂了。晚上的山風很涼,有個戰士的腿抽筋,軍醫趕緊料理,陳達直往人手裡塞饅頭。

營長帶領我們迅速走到木瓜坪村二組,路兩旁是廢墟,只剩狗和兩頂帳篷。

我給指揮部彙報情況,回頭髮現戰士們抬出一堆席夢思。

營長召集幹部開會說,我們這次去歡樂谷執行營救任務,有9個人,其中有2個重傷員,需要抬出來。另外,刺竹坪那邊還有4個輕傷的人員,我們要帶出來。

明天我們還要翻八卦嶺,嚮導說那山更高、更陡。所以我決定明天隊伍分兩部分,一部分由湯軼輝帶9名戰士和一名軍醫留守,其餘的人帶乾糧、擔架,跟我到歡樂谷去救人。

安排部署完工作,收到指揮部的信息,說晚上有雷暴雨,讓做好準備。

我和衣躺在席夢思上,正沉睡著,忽然聽到喧鬧聲,猛的坐起來一看,下雨了,露天的戰士一下抱著被子擠上席夢思床,小小的一個床擠了11個人。

過了一個小時,雨漸漸停了,我在床上呆坐著又迷糊過去了。

第六天 入谷

一覺醒來,天已亮。

雨後的天氣很悶,山路很滑。一行人沿著前一個人的足跡在樹林間穿行上爬。

正爬著,又沒路了,只得往回去。我痛苦地轉過身,一看眼前的景象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驚魂稍定,嚮導又在山那邊找到條路,原來是從一處震裂的崖壁上爬上去。

王歡帶根繩子先爬上去,從崖頂放下根繩子來,眾人依次抓住繩子往上爬去。等我要上時,陳達跑來了,和他玩笑幾句,抓著繩子往上上。上到一半又被陳達坑了。我晃了一圈扒住崖壁爬上去。

一會兒陳達爬上來說,排長,你剛才在空中晃圈的姿勢好帥啊,真拿他沒脾氣。

剛走兩步,頭盔突然撞到膝蓋上了,痛得我齜牙咧齒。又是該死的陳達,氣得我把頭盔扔了又接住。

走了好幾個岔路口,隨著嚮導走了一段下坡路,又爬坡了。越走越多竹子,正走著,忽被撞得眼冒金星,後退三步,原來竹林中長著棵樹,橫著樹榦。這樹長得太缺德了,我就比嚮導高那麼十公分,它就攔我。幸好有頭盔,不然非得死這兒。

正暗罵著,又聽到陳達在後面大笑。這個災星,碰見他果然沒好下場。

走到正午,爬上一個坡,可算看到營長他們了。營長安排金光平帶人去刺竹坪接人。

歷盡千辛萬苦,終於看見歡樂谷了,又聽說裡面沒有人,眾人一時沒了主意。

營長沉思半晌說,給指揮部打個電話問一下。我好不容易撥通電話,指揮部說沒接到歡樂谷有人被救出的消息。

營長說不管下面有沒有人,我們都下去。抓住樹枝、蔓條,小心地往下滑,正滑著,忽然身後一個人滾落撞在我背上,隔著背囊還感覺到強大的衝擊力,差點把我心臟都撞飛了。

回頭一看,趙小明正愣愣的爬起來,問他有事沒,他說沒事。

又這樣走了兩個小時,走出灌木密林。直往下沖,到一條大路上,下到谷底是條溪,穿過溪河,上去是公路。再往裡走看到帳篷和幾個老人,那幾名老人迎過來,正說話間,峽谷上又爬上一個青年男子。他說他是這兒一家酒店的老闆,前天出去,今天又回來。

他帶我們去看傷員,一男一女躺在床上,男的一條腿折了,女的小腿肌肉撕裂了,一群蒼蠅繞著他們飛。

那女的悲戚地說腿會不會廢掉,軍醫不知如何安慰,她至少比在地震中死去的人好多了。

我要餓暈了,問詹宜強要了一盒牛奶,喝完,倒在地上睡過去了。

一會兒醒來,看見張隆德在做擔架。他說還有好幾個老人,全要抬。

營長和嚮導正圍著老人談著什麼,我給營長說我們可以向指揮部申請直升飛機接人。營長正思考,忽然聽到山谷里傳來轟隆隆的轟鳴聲。我們沖直升機拚命招手大喊下來,王歡拿起桿竹篙撐塊紅布,沖著直升機拚命地搖。

營長拿信號槍沖直升機機頭打出一發信號彈,然而最後一架飛機也飛走了。

我也沮喪地往回走,走幾步突然又聽到飛機的馬達聲,一看,那架直升飛機繞回來了。營長激動地打出最後一個信號彈,直升機飛向我們。

把兩名傷員抬上飛機,機組人員說飛機上有東西,裝不下那麼多人。營長說東西全扔下來,人要緊。我們把7名老人又送上直升機。

從未想過解救人的感覺是如此之好。

飛機離去,我們沖向扔下的東西。晚上的歡樂谷成了歡樂的海洋。

第七天 上山早上醒來,喝碗粥,收拾完畢已是6點30了,一行人向谷外走去。

走了一段公路,山塌了,路斷了,順著塌斷的公路小心地爬下深澗,行到一較空曠處停下來休息,等後面的隊伍。

嚮導指著一座高山說,從這座山翻過去,那邊就是汶川了。走著走著,看見一幢大樓,半截已埋在泥石中,嚮導說這是巴蜀電站。

走半天到金河的一磷礦廠,有三個武警問我們是不是從金河電站出來的。我們說從歡樂谷出來的,他們又匆匆地走了。

到正午,金光平他們帶出8個村民。怎麼這麼多啊,刺竹坪不是4個嗎?金光平說刺竹坪不止4個人,有17個人,現在帶下來8個能走的,上面還有9個,有一個剛出生10天的嬰兒,一個發高燒的產婦,還有4個80歲以上的老人和3個看護的。那刺竹坪的嚮導怕把實情跟我們說了我們不去,就騙我們說上面只有4個輕傷的。

營長生氣地找嚮導,那嚮導任憑營長數落。營長把情況彙報指揮部,指揮部回復把人都帶出去。

這可真是個大難題,在山裡面走了兩三天了,人都筋疲力盡,還要抬人,也沒有多少吃的了。

營長沉思半天安排我去找直升機,我背上背囊,營長跟我握手告別。這情景怎麼像演電影,我握緊營長的手憋出句台詞:堅決完成任務。

一行四人隨著一名刺竹坪下來的村民,又往峽谷內走去。正走著,軍醫摔倒了,我趕緊問他怎麼樣,他說只是皮外傷。這軍醫可千萬不能有事,山上的產婦需要他看。

趕緊讓郭磊磊和楊喜輝把軍醫的背囊背上。再往裡走又回到巴蜀電站。

飛來一架直升機,郭磊磊突然站起來向那直升機揮手大叫。飛機沒有下來,嚮導說上山。

看著滿壁的亂石,很徘徊,原來做個決斷需要那麼大的勇氣,可算明白營長遇事總是要沉默苦思一會兒了。

這隨便的一個決定事關生命,如果稍有閃失,怎麼向世人交待。徵求他們意見,他們都說上。

爬到一半,忽然聽到直升機的轟鳴聲,飛機盤旋兩圈後又飛走了。石土落盡,我們又往上爬。

到下午四點半左右爬上嚮導的家,這山上看不出地震的景象,地里的菜苗成行長著,還有幾棵木瓜樹,要不是剛才上山的路提醒我這是一座隔絕的孤山,要不是生病的產婦提醒我這兒還有災難,這兒真是一座桃源了。

一會兒嚮導從山頂喊下來幾個人,抱著嬰兒的產婦和她丈夫,還有一位中年婦女和一位老人。不是有9個嗎,其他人呢?

產婦的丈夫說其他人都在下面的坪子里。我讓軍醫和楊喜輝先把他們帶下去,我和嚮導在這兒看空地。讓他們下去跟老鄉借白布,做個T字布,再做一面旗。

好不容易選定了空降場,和嚮導去坪子拿白布設T字布。軍醫詢問產婦的病情,逗一隻小狗。正逗弄著,忽然傳來了直升機的馬達聲。

產婦的丈夫說那飛機來了好幾趟,就是不到這邊。我掏出信號槍,打了2發,直升機沒有降落。

收好槍,往回走。楊喜輝找到一個好場地,正看著,忽又聽到了直升機的轟鳴聲,仔細一聽是從峽谷里傳上來的。機不可失,我趕緊掏出信號槍,朝機頭打出去。

直升機飛的好高啊,都快成個點了,信號槍剩最後一枚信號彈了,不敢隨便打,大聲喊快搖旗。

軍醫一個箭步衝過去,拿起旗子猛搖起來,飛機從高空掠過,遠遠地飛走。

我掏出北斗,準備向指揮部報告情況。打開北斗一看,說讓我們快點篝火引導飛機。難怪它在山的那邊一直盤旋呢,原來就是找我們的啊。

趕緊回信,給指揮部發了具體位置,指揮部回復飛機8分鐘到。

我高興的跳起來,大叫大家快準備。一會兒直升機飛回來了,我打出最後一顆信號彈,飛機朝我們飛來。

直升機靠過來,地較斜,直升機兩個輪子著地,一邊懸著。我跑過去,機組人員又往下扔東西了。

我去背老人,用力想站起來,卻怎麼也站不起來。兩腿酸軟無力,索性往前爬,飛機上跳下一個人過來幫忙。

剛到飛機下面,正準備往上抬,機身猛的搖晃起來,左右一搖又前後打轉,機尾向我們掃來,我和老人頓時倒在地上。

莫非飛機要墜毀了?我兩眼死死地盯著飛機要把人生的最後一幕看個清楚。飛機搖晃著飛起來,又飛穩了,調整著又降下來。

回頭一看郭磊磊正扶著個老人不動彈,老人不肯走,我想辦法把他送上飛機。軍醫帶著小狗爬上飛機。

直升機走了,我給指揮部回說任務完成。回完感覺整個人虛脫了。

我忽然想起嚮導還沒有上飛機,他很失望,也很無奈。

夜很靜,也很涼。現在這個世界就我們四個人,任憑地震搖晃,也沒人理會。

第八天 出山早上還不到六點就醒了,我們一直在等嚮導,因為他下山要找他的所有親人。

一行四人趕緊下山,到了磷礦廠,稍事休整,繼續前進。

奇怪,昨天還是一段水泥公路的,今天突然水淹起來了。我看到水中一圈一圈往上漾濁泥,這不是地震的前兆嗎!

沖郭磊磊大叫快走,四個人在亂石堆里狂奔。

峽谷好長路好遠,那山上突兀的巨石,準備地震一來就來砸我們啊。

一邊想著老天不能埋我的各種理由,一邊跑著。也不知跑了多久,一看居然跑到木瓜坪那家廢棄的工廠了,可算安全了。

準備給指揮部報告,兩邊的大山又塌方了,塌方的泥石在峽谷形成一個山坡,把河流堵斷了。

看看那水位,好像還在漲。得趕緊離開這兒出去,不然就出不去了。

趕緊背上背囊,楊喜輝找個棍子探路。我彎身挽褲腿,這水刺骨,難怪四川人這麼能吃辣。

郭磊磊掂著鞋子在水中走,他說就這一雙鞋子了,弄濕了沒得換。

等上了石堆又開始跑起來,上了一個石堆高坡,可以看到金河磷礦廠和金河火車站了。

走進金河磷礦廠,聞到一股很濃重的腐屍味。走到鐵路上遇到一隊人,當首一名眼睛紅紅的,是來找親人的。

告別他們再往前走,看到一支部隊,是隔壁團的,說他們是來這兒清理場地,掩埋屍體的。

他們中一個上尉得知我們是四天前進的歡樂谷,趕緊問要乾糧和水嗎?我說不要,卻問對方要了半盒煙,幾個人美美地抽起來。

他們還要去埋屍體,臨走時囑咐我,注意地震和塌方路段的危險。

再走塌方路段感覺不是很可怕,走在鐵路上兩邊的大山也不是很逼人心魄了。路過國際友人新加坡救援隊的宿營地,他們已在收拾東西準備撤了。

到紅白加油站,遇見了那位帶我們消毒的年長護士,將嚮導交給她。我去指揮部報告情況。跟領導彙報完情況通信股長偷偷塞給我一包煙,高興死我了。

搶救生命最緊張的時刻已經過去了,吃過晚飯,有很多散步的。

第九天 哀思

本以為紅白鎮的人們已從災難中恢復平靜過來,沒想到地震的傷口現在開始發痛了。

上午幫助群眾搶救物資,有一個19歲女孩,很高興地跟我們一起刨。當我們離開時,她獨自一人發獃的影子很孤單。

到二組,有一老漢坐在廢墟上垂淚,他說他一家五口人,有四個被埋進了廢墟,說的老淚縱橫。

幫旁邊一位婦人挖東西,她丈夫在地震中死了,我們幫她挖出一件東西,她看哭聲哀傷。

又到另一家,年青的女主人正在煮午飯。我們上去一看,鍋里燉著一隻雞。我們跟女主人打趣說日子過的還可以嘛。她說可以什麼啊,跟要飯的一樣。

我們說現在有政府有捐助,她說人家給你你就有的吃,人家不給你就沒得吃,那還不跟要飯的一樣了

一會兒雞燉好了,女主人給我們盛了一碗,我說謝謝,我們不喝。她哀傷地說我就知道你們嫌棄。我的內心抑制不住陣陣疼痛,災難使人變的如此脆弱敏感。

看看她哀怨的眼神,接過碗,低下頭,輕輕地喝一口。雞湯很甜,也很苦。

下午正在廢墟中刨著,忽然有人過來喊說兩點二十八分全體人員默哀三分鐘。

三天的哀悼日,最後一天我趕上了。

到14時28分,我們從廢墟中站起來,慢慢地脫下頭盔。

幾天來一直在奔跑,沒有時間停下來好好的靜一靜,忽然停下來,百感交集。

看著滿眼的廢墟,想著現在祖國大江南北的人們都跟我一樣默默地站著,為這次大地震中不幸的人們默默祈禱,眼角濕潤起了。

這短短的三分鐘承載了多少的哀悼和憂思!沒到災區的人是永遠無法感同身受的。

那幾百個在山上的墳包里靜靜地躺著的人們,現在他們的心裡在想著什麼?那位發獃的少女,那位流淚的老漢,那位端著雞湯,滿眼哀怨的女人,他們的心裡在想著什麼?

房子倒了我們可以再建,親人沒了又到哪兒去尋找?簡單的兩間房子並不是一個家,如此深重的傷痕,要用多少的愛來縫補。蒼天無眼,人應有情。

三分鐘漸漸地過去,我戴上頭盔,暗暗祈禱,願逝者安息,生者堅強。願災難不再,天下的父母都安康,天下的孩子盡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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