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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十年回眸:空降兵某部偵察特種小分隊深山搜救紀實

汶川十年回眸:空降兵某部偵察特種小分隊深山搜救紀實

作者:黃輝等講述;圖片:網路;美編 :甜甜;

空降兵某部偵察特種搜救小分隊深山搜救紀實——

作者黃輝,系時任空降兵第某師偵察營儀偵連連長。

2008年5月30日,上午,四川廣漢機場。中央電視台、鳳凰衛視、解放軍報、德陽日報等數十名記者聚在一起,焦急地等待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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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時17分,一架香港特別行政區飛行服務隊的「美洲豹」空中救援直升機進入人們視野,緩緩降落在停機坪上。記者們蜂擁而上,機艙門打開,四名身穿迷彩服、頭配「空降兵」字樣的解放軍戰士小心翼翼的抬著擔架走出機艙,旋即,救護車呼嘯而至,將傷員緊急送往成都市華西醫院。四名空降兵鬆了一口氣,報告,消毒,整隊,一切有條不紊。從他們輕鬆的神色上,根本看不出兩日兩夜不眠不休的疲憊。

他們就是空降兵某部偵察營儀偵連緊急救援小組成員:連長黃輝(我本人)、班長王再平、康健偉、副班長馬磊。此時,距5月28日15時16分救援小組滑降至清平鄉城牆岩地區實施搜救任務以來,已經過去了整整43個小時。

緊急馳援

【馬磊日記摘抄】香港飛行服務隊的搜救隊員非常專業。從飛機一起飛,他們就一直跪在機門上,認真地搜索著飛機下每一處視力可及的地方。飛機順著河道,時而急轉,時而高速爬升,觸目驚心的滑坡體和陣陣迷霧在山坡上間雜,旋翼颳起的颶風把山坡上的樹林吹出了一個漩渦。綠色的漩渦。連長正在和嚮導了解情況,王班長和康班長正在地圖上標註行進路線,我拿著GPS監測航線,不斷變化的坐標和在地圖上延伸的航線,就像是一道希望之路,通往大山深處。

飛機的高度只有200米。再向上爬升,地面上的目標就再難以看清。在漢旺至清平這段山峰林立的山區,這個高度,幾乎等於貼著峽谷底端擦過。甚至於山坡上每一根電線、每一片樹葉,都歷歷在目。

機艙內,空降兵某部偵察營儀偵連搜救小組正在緊張的做各項準備:熟悉地形情況,整理物資器材。地圖,指北針,望遠鏡,北斗定位儀,衛星電話,對講機,攀登繩,砍刀……一應俱全。連長黃輝看著地圖上被嚮導標出的黃色的區域,神情凝重。

時間太緊張了。中午十二時,正準備組織部隊開飯的黃輝,突然接到上級命令:城牆岩地區還有受困群眾,要求儀偵連搜救小分隊第二組立即出發,前往救援!搜救小組立即整裝出動,五分鐘不到,黃輝帶領王再平、康健偉、馬磊已經在直奔廣漢機場的車上了。

【戰況通報】空降兵某部偵察搜救小分隊第一組組長彭兵從楊家溝報告:經近2個小時的搜索,4名搜救隊員於10時28分在清平鄉楊家溝發現8名受困群眾,目前正在緊張營救中。另據群眾報告,在城牆岩地區還有數量不明受困群眾,位置不明。

雖然司機已經把油門踩到了底,但是搜救隊員還是覺得車子太慢了。剛剛從指揮部接到的消息讓大家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快,快……」偵察科長在電話里的催促讓隊員們似乎聽到了戰鼓聲。

一下車,科長已經在路邊捧著盒飯等候多時了。「不要下車,就在車上吃!」科長焦急的催促司機:「快,九號停機坪,飛機已經開始試車!」

飯還沒吃兩口,九號停機坪到了,香港特別行政區飛行服務隊B—HRM號飛機旋翼已經開始高速旋轉。隊員們沒等車停穩,跳下車就直奔機艙,魚貫而入。黃輝跑到指揮部接過任務地圖:一個黃色的不規則多邊形緊緊框住了三個字:城牆岩。

一個陌生的地名。

人在哪裡?什麼情況?地形如何?來不及細問,領受了任務後,黃輝就匆忙跳進機艙。

「就降在這裡。」黃輝把手指定格在任務區域中部的一個小白點對機組人員說。從地圖上來看,數十公里的範圍,唯有這一段地形稍為平坦。「放心,OK!」機組人員用不熟練的普通話答道。飛機騰空而起,機頭一轉,直飛城牆岩。

險境搜索

【馬磊日記摘抄】生平第一次經歷如此大的災難,我以為自己這些天的感官已經麻木。在漢旺,看到親人遇難的群眾悲慟欲絕的哭喊,我哭了;在天池,看到老鄉面對廢墟時那茫然的眼神,我流淚了;在進村進戶的路上,看到一位婦女一動不動守在路口等候已經十天沒有音信的丈夫,我忍住了再次要流出的眼淚。路還很長,眼淚代表不了什麼,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拚命的干。然而,面對機艙外那被地震破壞得支離破碎的山體,我還是被深深震撼了。

城牆岩,從名字就能聽出這裡的兇險。這是一道長約6公里、寬僅30米左右的峽谷。峽谷兩側山峰高聳入雲,連綿不斷,夾皮溝沿山腳曲折下瀉。唯一一條道路就像山上系的一條袋子,時而在山腳延伸,時而在山腰迴旋。旅遊者是不會來這裡的,但這裡礦產豐富,工地眾多,是眾多淘金者的天堂。地震前,這裡僅礦工就一度達到千餘人。

根據嚮導的描述,機組人員和搜救隊員反覆尋找、對比,15時16分,飛機終於飛臨預定滑降地點——城牆岩安全生產指揮部。機組人員用力地與每一名隊員握手,沖他們樹起大拇指:「Good luck!」目視。敬禮。懸停。放下鋼索。隊員們一一沿鋼索滑下。飛機盤旋一圈,爬升,返航。

雖然隊員們心裡早有準備,但一著陸,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來。地震後的城牆岩已經滿目瘡痍,巨大的滑坡體從山頂傾瀉而下,掩埋了道路,餘震帶來的山體落石不斷的呼嘯而下,在一座座破碎的山峰下堆積成山。地震的巨大破壞力碾碎了富含磷礦的岩石,給遭難的大地蒙上了一層灰色的塵被。石頭上、樹葉上、凌亂的電線上,到處都積了一層厚厚的塵灰。破碎的山體,凌亂不堪的工地,被砸得面目全非的汽車,堰塞湖的高落差水位形成的巨大水聲……一切都在無聲地告訴人們災難來臨時那天昏地暗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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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我們已經安全著陸,正按照預定計劃沿夾皮溝首先向東搜索!」黃輝打開衛星電話,向指揮部報告了情況後,迅速把人員進行了分工:王再平和康健偉為第一組,黃輝與馬磊為第二組,一前一後,順著堆滿巨石的道路開始搜索前進。

地震後的城牆岩地形變化極大,98%的山體滑坡,河流改道,有的甚至整座山都垮了下來,對比地圖十分困難。但這難不住素質過硬的搜救小組。幾名組員各有所長:王再平最擅長地形學,康健偉精通各種高科技裝備,馬磊,則是個智慧與素質俱佳的小夥子。

二十分鐘後,搜救小組抵達了夾皮溝與冰溝交匯處。「前方發現工地!」對講機里傳來王再平的聲音。透過望遠鏡,黃輝發現前方是一個被山石砸塌了半邊的炸藥庫。「炸藥危險」四個黃色的大字格外的顯眼。

「連長,我去看看。」馬磊對連長說。急迫的心情透過他的眼神流露了出來。這個還不滿20歲的小夥子,什麼任務都要衝到前面去。地震造成的巨大災難讓他一下子成熟了很多。

【馬磊日記摘抄】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迫切。昨天,我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媽媽哭了。她說她不敢看電視,太慘。媽說她擔心我。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也許,還有無數個母親正在翹首等待著她們的兒女,也許還有無數個孩子正在期盼著他們的媽媽。我能做的,也許就是盡自己最大的力量,能早一刻找到受困群眾,就能早一刻安撫一個孩子和一個母親的心。事後,想想那個炸藥庫里遍地散落的炸藥和不時掉落的石頭,我有些後怕。但當時,我根本想都沒想就衝過去了。也根本就沒時間去想什麼。

確定炸藥庫暫時沒有爆炸的危險後,黃輝決定渡過冰溝,繼續向前搜索。為了加快速度,搜救隊員們把背囊就地卸下,放在安全位置,只攜帶了水和必備的裝備,輕裝前進。

冰溝的水果然名符其實。王再平剛剛踏進冰溝,就被冰冷的河水激得跳了起來。「太涼了。」他搬來石頭,墊成一條便道。「不要把鞋子弄濕了,山路難走,鞋子濕了不便於行軍。」經驗豐富的王再平提醒後續隊員。

轉了個彎,半山腰一處藍色的屋頂出現在隊員們面前。顧不上空氣中瀰漫的腐敗氣味,隊員們沿著破損的階梯爬了上去。工棚已經全部倒塌。堆積的磚瓦,橫七豎八的傢具,散發著霉味的衣服,讓隊員們感到莫名的恐懼。「老鄉,老鄉!」隊員們用力地敲打著每一間工棚的藍色鐵棚頂。雖然明知這個地方已經不可能再有倖存者,但是隊員們還是希望能有奇蹟出現。

但是,希望無情的落空了。

夾皮溝在這裡轉了一個大彎。水流開始變得湍急。越往前走,路越難行。路已經被垮塌的山體削沒了。只剩下斷斷續續的破碎路基和堆滿滑落土石和樹枝的斷崖。沿路走,已經不可能了,只有順著懸崖滑下路基,在堆積的山石中開闢一條路出來。

「我先下。」還是年輕的馬磊。康健偉把攀登繩一端固定在一塊石頭上,馬磊抓著另一端,小心翼翼地往懸崖下滑去。

散落的碎石很松,不斷有石頭沿著懸崖滾落下去。「小心,左邊!」「又來了,右邊!」黃輝大聲的提醒著馬磊躲避落下的石頭。碎石砸在馬磊的頭盔上,砰砰直響。懸崖上三人的拳頭握得緊緊的,緊張地望著馬磊的身影。

二十米……十米……到底了。馬磊跳到一處平坦的石頭頂上:「可以下來了!」

【戰況通報】據指揮部通報,15時50分,第一搜救小組在彭兵帶領下,成功將8名被困礦工營救至廣漢機場。

懸崖下的「路」也僅僅只能說是可以走。但是每一步都十分的危險和艱難。一腳踩空,就有可能掉進深達數十米的山溝。不時有鬆動的石頭被隊員們踩落,轟轟隆隆地滾下山崖。

16時10分,按照約定的時間,黃輝打開了衛星電話。「我們已經搜索前進了約2公里,沒有發現倖存人員。前方需要通過一處斷崖,對面有一處工地,我們馬上前去搜索。報告完畢!」

斷崖無路可過,只有山體崩塌造成大量土石積落,堆成了一個半錐形的土石堆。雨水的浸泡讓土石堆已經十分鬆軟,腳踩上去,馬上就會塌下去一大塊。情況危險,救援小組決定由馬磊冒險第一個探路,其他隊員依次通過。

不知道是因為體力透支造成的幻覺,還是因為汗水浸入眼睛造成的視線模糊,馬磊總覺得腳下的土石正一點一點的向下滑。向下望去,腳底下就是幾乎筆直的懸崖,懸崖下是??不見底的藍幽幽水潭。蹬踏掉落的碎石在懸崖上彈了幾下,就筆直的落到深潭裡,只能看見水面上濺起的朵朵小白水花,卻聽不到傳來的落水聲。

馬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用手牢牢摳住山崖上的石棱,一步一步向前挪。好不容易挪到了對面公路上,馬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住的大口喘氣。短短二十米的距離,竟然用去了他整整5分鐘的時間!

【馬磊日記摘抄】15時50分,發現工棚三間,全部倒塌,沒有發現倖存者;

16時25分,發現大型工地一個,工棚11間,全部倒塌,汽車5輛,礦洞一個,洞口完好,沒有發現倖存者;

16時55分,發現工棚2間,尚未倒塌,沒有發現倖存者;

17時30分,發現工棚4間,全部倒塌,沒有發現倖存者;

17時40分,發現汽車2輛,損毀嚴重,沒有發現倖存者;

17時45分,發現生活痕迹1處,根據現場遺留灰燼判斷為十天左右。沒有發現倖存者;

18時15分,發現汽車3輛,完好無損,其中一輛卡車下有遺留被褥、衣物,沒有發現倖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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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時30分,搜救小組一路搜索至一河道平坦地區。前方再次無路可走。整座山體再次垮塌,把狹長的峽谷封的嚴嚴實實。康健偉打開北斗定位儀進行定位,王再平準確的標出了所在的位置——長河壩。已經超出了預定搜索範圍約1公里。

隊員們的衣服早已經被汗水濕透,頭盔上的汗滴順著帽帶滴滴答答的滴下來。然而,一下午的搜索沒有找到倖存者,隊員們有些沮喪。為方便倖存者找到搜救小組,黃輝在路旁一大石上刻下了「空降救援隊:請群眾前行至大火地等待救援」的字樣,希望再有零星下山群眾看到此字樣,集中到下游便於直升機滑降的大火地地區等待救援。

鑒於此處位於河道下游,水情不明,在向指揮部報告了情況後,搜救小組原路返回至城牆岩安全生產指揮部進行露營。待次日天亮後,再向西繼續搜索。

搜救小組根據地形,選擇了一相對安全的地帶,生起了一堆篝火,開始補充乾糧和水。夜色漸漸暗了下來,雖然一下午的跋涉讓隊員們很疲憊,但是受困群眾還沒有搜索到,救援小組的任務還沒有完成。火光下隊員們相對無語,互相依靠在一起取暖。身影在山體的巨石上跳躍,兩側的山崖如同兩排巨齒,猙獰地看著救援隊員,似乎隨時都要把這些敢於同大自然抗爭的隊員們吞入腹中。宿營地周圍聚集了大約二十多條狗,沖著救援小組的火光狂吠不止,無數只綠瑩瑩的眼睛死死盯著搜救隊員。時時還能聽到不遠處山體落石的隆隆聲和山澗中水流的巨大轟鳴聲。為了防止野獸襲擊,搜救隊員不敢睡覺,只能圍坐火旁,每人手裡握著一根棍子,以至於一隻雞扑打翅膀的聲音被當作是野獸來襲的腳步聲,引發了一陣小小的騷亂。

「說點什麼吧。」連長黃輝岔開話題,笑著對大家說。「都在想什麼呢?」

王再平:「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在這樣一個深山裡過一次這樣的夜晚。後天是我的生日,永遠難忘……我們四個訓練有素的偵察兵都難以克服黑暗和餘震給我們帶來的恐懼,那些還被困在山裡的群眾呢?。」

康健偉:「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原來說要打電話給她的,看來是不能了,走的太匆忙,甚至忘了跟她說一聲……她會理解我的。」

馬磊:「我在想我媽。」

沉默。

馬磊:「我媽說上次我休假回家,她提前三天就在想著給我做好吃的。我在想,也許,遠方正有一位母親做好了飯菜,等著她的孩子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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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鐘左右,豆大的雨滴把隊員們從昏昏欲睡中驚醒。篝火很快被大雨澆熄。無奈,隊員們只好轉移到一輛廢棄的汽車裡,又冷又困的隊員們倚靠在座椅上,在鼓點一般的雨聲中打起了瞌睡。

【馬磊日記摘抄】不知道為什麼,儘管下午的搜索很累,但我還是睡不著。耳邊蚊子一直在嗡嗡的叫,就算紮上袖口、褲腿,還是抵擋不住蚊子的攻擊。腿伸不直,甚至腰都坐不起來,又酸又疼。突然我就想起了報紙上那個用自己的身體撐住預製板、用生命保護了三個孩子的老師。千斤的重壓下,血肉之軀怎麼會有那樣的力量?也許,這就是人的潛力吧。大難之前,中國人的脊樑也是壓不垮的!

生死營救

29日8時。暴雨。大雨造成道路濕滑無比,泥石流和山體垮塌加劇,如果繼續搜索,勢必要冒更大的危險。然而,搜救隊員的心裡非常清楚:為了早一點找到被困群眾,就算是再危險,也不能猶豫!

二十多條飢餓的狗是隊員們要克服的第一個障礙。惡狗們兇狠地盯著搜救隊員,作勢欲撲。隊員們圍成一個圓,人手一隻長棍,互相照應著通過了「惡狗陣」,踩著垮塌的山石,開始向西爬山搜索。

前行約800米,一個長約50米的堰塞湖把山上道路攔腰斬斷。其北側是坍塌山壁,不斷有碎石落下,而南側是一天然陡崖,其上青苔遍布,極難上下。

為安全形度考慮,搜救小組還是選擇了從南側陡崖通過。決定做出了,付諸實施以後才知道有多難。陡崖高約70米,其上灌木、竹叢交織遍布,只有約30公分高度可以通過,隊員們只有伏下身軀,才能從竹叢里爬出來。馬磊爬在第一個,他埋下頭,使勁用頭盔在竹叢中開出一條縫隙,任憑枯枝爛葉扎得臉生疼。隊員們依次趴到地上,四肢著地,慢慢爬出竹林,踩著青苔一步一滑緩慢前進,雨衣上、頭盔上全是泥水。下懸崖的時候,隊員們無法控制住下滑的速度,後來乾脆坐到地上,屁股著地,「哧溜溜」地一路滑了下去。

「坐滑車啦!早知道屁股下安個輪子好了。」馬磊不忘孩子般的頑皮。

返回的時候怎麼辦?沒有人去想。前方隱約露出工棚一角。隊員們早已經把注意力全集中到那處工棚上去了。

城牆岩2003號工地。海拔2003米。從山腰至山腳50米的區域內,散布著數十個工棚和礦洞。上山的道路已經毀掉了,隊員們只好爬上礦洞上沿,順著水箱爬到工棚處。

「有人嗎?」隊員們大聲的呼喊著。河水的轟鳴聲淹沒了隊員們的聲音,搜遍了工棚,仍然沒有找到倖存者,隊員們不甘心地不願離開。突然,馬磊發現山腰處還有幾個不起眼的廢棄小窩棚,散落在樹林和廢墟中。「連長,快來,那邊還有三個工棚!」

9時27分,受困達18天的受傷礦工夫婦謝德華、劉代蓉夫婦終於見到了日思夜盼的救援隊員。

【馬磊日記摘抄】倒塌的工棚到處都是腐臭的味道。我們喊話的時候,幾乎也已經不抱希望了。一天多的搜索,我們沒有見到一個人。但是,當我們聽到一個微弱的回應聲時,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循聲過去,遠遠地看見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人影,正站在幾個廢棄窩棚門前沖我們招手。哎呀,找到了!那一刻,我們難以表達自己的心情,腳下的路也好像一下子輕鬆起來。我們一邊沖那個人影喊:「老鄉,我們是解放軍,我們來救你們來了,你別動,這邊危險!」一邊飛快地跑了過去。

被救礦工謝德華,36歲,清平鄉鹽井村五組村民,城牆岩工地2140工段礦工。劉代蓉,35歲,謝德華之妻,城牆岩工地2003工段礦工。

劉代蓉一見到搜救隊員們就哭著給隊員們跪下了:「終於把你們給盼來了!終於把你們給盼來了!18天了!真沒想到你們還能來救我們,你們要是不來,我們只好在這等死了!」撕心裂肺的哭聲讓王再平這位硬漢子也不禁流下了熱淚。王再平扶了一下沒有扶起來,自己也只好跪了下去:「老鄉,你可不能這樣,我們是應該做的,你這樣我們承受不起啊!」

地震發生後,礦工謝德華被巨石砸傷,躺在石頭堆里三天三夜,用堅強的意志堅持了下來。三天後,本已逃出危險境地的妻子劉代蓉帶著工友找到了他,把他從亂石堆里轉移到了這裡。

無數次,劉代蓉看到空中有直升機飛過,都會急忙跑出去,大聲呼喊,拚命搖動雙手。但由於所處地形狹隘,相距太遠,每一次她都失望地大哭著回到工棚。他們根本不敢相信,這麼大的雨,還會有解放軍來救他們!

黃輝簡單查看了一下謝德華的傷勢。謝德華的傷情已經非常嚴重,右臂嚴重開放性骨折,左腿骨折嚴重化膿,左臂受傷。18個日日夜夜,他就靠著妻子的精心照料,在缺醫少葯的情況下熬了過來!

待夫婦二人情緒稍稍穩定下來以後,隊員們開始詳細了解工地的情況。「太慘了!我躺了三天啊,沒敢合一會眼,我曉得我要是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地震的慘痛讓謝德華再一次流下了淚水。

「沒得人了!裡面再沒得人了!」見隊員們還要繼續向西搜索,謝德華趕緊勸隊員們。「太危險嘍,你們不要去了,裡面只有死的了!」

為了保險起見,黃輝決定留下馬磊給傷員包紮傷口,安撫二人情緒,製作簡易擔架,康健偉、王再平跟著黃輝一起繼續向西搜索。「你們要注意安全啊!」謝德華見挽留不住戰士們,只好再三的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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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西,地勢越高,山體垮塌的越發厲害。暴雨造成的泥石流隨處可見,隊員們拖著體力嚴重透支的身體,手腳並用,艱難地向西前進。

2140工地。工棚5間,其中一間完好。沒有發現倖存者,僅在垮塌工棚前發現屍體一具。隊員們在屍體前列隊,脫帽,致哀。地震中遇難的同胞們,希望你們在天堂安息!

簡單處理屍體後,於12時10分返回至2003工段。經向謝德華了解得知,2140工地上死者姓王,35歲,北川人,城牆岩工地2140工段礦工,死者地震時並未受傷,因丈夫受困礦洞中而不願離開,執意等其丈夫。哭至半夜無聲,15日,其夫和四個工友從另一洞口爬出,將謝德華轉移至2003工地後,再次返回尋妻。苦尋至此,撫屍大哭。

壯哉,偉大的中國人民!大難之時彰顯大愛!

【戰況通報】應綿竹市政府請求,29日14時10分,第一搜救小組、第三搜救小組在排長彭兵和營長崔增傑的帶領下,分布乘直升機滑降至長河壩、板棚子地區,實施搜索任務,經5個小時細緻搜索,發現失蹤車輛和被埋礦洞,但所有人員全部遇難,沒有發現倖存者。

由於2003工地無適合直升機懸停的區域,12時30分,隊員們開始利用自製簡易擔架運送傷員返回至直升機滑降點。傷員不能飲用冷水,劉代蓉把燒好的開水裝入暖瓶,一同帶下山。因地震將上山小路破壞嚴重,加上下雨路滑,轉運傷員極為困難,多數路段要靠搜救隊員跪、爬的方式才能盡量保持擔架平穩。在通過一個巨石的時候,隊員馬磊甚至跪在地上爬行,以保持擔架的平衡!膝蓋被磨破了,他一聲不吭,一直堅持到把夫婦倆安全送至直升機懸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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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體力消耗太大,加之地形和道路原因,隊員們已無法抬著傷員按原路返回。認真研究山體落石特點和時間間隔後,隊員們決定從堰塞湖北側山石塌方處將其運至安全地帶。亂石中抬著擔架既難以保持平衡,也無法提高速度。「我來背!」身高力壯的康健偉第一個把傷員背在背上。「馬磊,你到湖對面安全的地方等著接應我。」

趁山體碎石稍為穩定時機,康健偉咬緊牙關,一鼓作氣,將傷員運送至50米外安全地帶。馬磊趕緊迎了上來:「班長,我來背吧!」

「我來背!」王再平也把手伸了過來。

連長黃輝望著這幾個已經疲憊地嗓子都啞了的戰士,感動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在四川人民遭受巨大災難的時候,我們空降兵戰士肩上擔負的是全國人民的牽掛和囑託,即使自己面臨再大的困難,付出再多的努力,也要把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不負全國人民的重託!

體力透支、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吃飯沒有休息的戰士們每背著傷員走出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十米一換。十米的距離已經讓隊員們眼冒金星。

傷員謝德華躺在擔架上看著隊員們幾乎寸步難行,一再要求把他放下來。他說:「你們把我放下來拖著走吧,你們也好走,只要能活命,受點痛苦我也能承受。」馬磊一把抓住了他:「你別動,我們能行,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就決不讓你再次承受痛苦!」,

14時27分,搜救小組終於將傷員安全轉移到達城牆沿安全生產指揮部(直升機滑降點),搜救隊員們已經累得癱倒在地。黃輝取出衛星電話,向指揮部報告情況:「報告!傷員已經安全轉移到直升機懸停點,請求直升機前來援助!」

隊員們開始製作引導標誌,清理現場。等待直升機前來接應。

【馬磊日記摘抄】天氣不是很好,有霧。但是指揮部通報飛機可以起飛。15時20分,天空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我們趕緊把謝師傅背在肩上,等待直升機下降、懸停。據科長通報,軍李參謀長也搭乘飛機來接我們來了。我們心情很激動,排成一列,象接受首長檢閱一樣。可以看見飛機上的紫荊花標誌了。然而天公捉弄人。僅僅在飛機盤旋半圈的這麼2分鐘內,突然就颳起了一陣濃霧,能見度頓時降到了不足50米。

直升機盤旋了半個多小時,濃霧卻越來越大,直升機始終降不下來。再次和指揮部取得了聯繫,搜救小組得到的命令是就地露營,待第二天天氣好轉,飛機再來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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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再一次暗了下來。火紅色的篝火在黑暗的峽谷中燃起了希望。一樣的夜晚,不一樣的心情。為了保持傷員體溫,隊員們仔細地把汽車裡的蚊子驅趕乾淨,把夫婦倆安置在汽車裡。乾糧已經所剩不多,隊員們悉數給了夫婦二人,而自己,只留了四根火腿腸、一瓶水。考慮到二人出山後生活不便,黃輝悄悄地把四人身上僅有的三百元錢塞到了劉代蓉的口袋裡。感動的淚水再一次充滿了這位善良妻子的雙眼:「你們真是我們的恩人啊!」

30日上午9時許。直升機的轟鳴聲由遠至近。紅色的引導標誌旁,劉代蓉的雙眼凝視著仍在不斷掉落碎石的山體,眼睛裡透出點點晶瑩。18個噩夢已經結束,明天,他們就要開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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