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鋼索的人

來自專欄科研隨想

前段時間心態也是有點崩，媽來看我，走的時候她的身影消失在安檢處的時候，我哭得一塌糊塗。我媽是個膽子特別小的人，雖然是個藥劑師，但是特別宅。一個人把我拉扯大，我們小城市，她到現在地鐵都不會坐，但國際轉機已經很溜了，都是因為我回不去家。正好實驗也一直不順，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什麼結果也沒有，想回家也回不了。也不知道這麼拼個五年能不能畢業，畢了業能不能養得活自己，給家人一個體面的生活。真的是不知道，覺得不值當。從小到大，一直努力，從全國錄取率倒數第一省的非省會城市，考到一個還行的985，本科畢業7個專排top30以內的PhD offer，幾乎從來沒放鬆過。當初是為了一個學術理想選的專業，只是沒想到人才飽和到這個程度。如果畢業卻找不到教職要轉行，回望來時路，如何能接受這個落差？

這是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問自己的一個問題。因為有這些雜念，proposal也寫得心神不寧，到處摸魚。也沒時間看劇看電影，就聽音樂，聽各種各樣的音樂，聽到我一直以來最喜歡的音樂人去參加一個節目，他說「音樂不是我的工作，它是我的理想，只要音樂它的狀況能接近我的理想的話，我願意放棄所有的東西。」我好像稍微有一點想通，又好像沒有，直到今天我聽到BBC live的馬友友無間斷巴赫大提琴組曲，整整兩個半小時，沒有任何間斷，從頭至尾完美無缺。一下兒就有了點感覺。科學家和藝術家，沒有什麼區別，什麼東西叫什麼家都是有道理的，它是一個標準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過程，這個過程里99.99%的人都糊了，不論你有多聰明有多努力，都有可能會糊。天賦，努力，運氣缺一不可，並不是說拚命就一定有回報，而你又非得這麼干不可，簡直跟風投一樣。

從事科研這個行當的，幾乎每個人小時候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可到了邁出職業生涯第一步那一刻起，我們就走在半空中，隨時會墜落，或者掛在風裡顫抖，那萬分之一個走到彼岸的幸運兒到底會不會是自己，誰都不知道。

選擇了這條路，便是走鋼索的人，若沒有殉道者的決心，和不知盡頭在何處的恐懼中堅持的毅力，就會陷於求而不得的痛苦，得不到解脫。我猜這就是勸退如此風行的原因之一吧，實在是對精神的巨大考驗。

「走鋼索的人，不害怕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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