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心本無悲苦 ① 我為什麼會陷入進食障礙
在我的前二十年人生里,食物一直是個溫暖而充滿慰藉的詞語。關於食物的故事,我可以寫成一本屬於自己的深夜食堂。
印象中我從來沒有和食物鬧過矛盾,也和自己的身體相安無事地和平共處多年。一日三餐隨心所欲,宵夜聚餐喝酒也偶一為之,常常運動,從不節食,是個健康且率性的姑娘。
只是,這種穩態隨著自己離家出國,被突然打破。我進入了全新的生活,也期望能藉機告別過去的陰影。這個陰影便是一直蟄伏心中的Body Image Issues。
在每一個健身減肥成功或是患上進食障礙的故事裡,都有一段潛藏在成長經歷中關於身體印象的故事。它們往往以「我從小就是個胖/瘦子」開頭,以「直到某某時候,我開始……」切入以後的正題。在漫長的青少年時期里,我們暴露在旁人的目光中,受到社會主流審美觀的左右,並因此形成了固化的身體印象,直到日後某天突然覺醒,決意逃脫。
於我自己而言,偏高的個子和長期的鍛煉鑄就了運動型的結實體態,雖然從沒有因此被排擠和取笑,卻總覺得有諸多不滿意的地方。健身便是我對壓抑已久的身體印象的一場轟轟烈烈的反抗革命,也是我一步步陷入進食障礙的開始。
出國後的生活,有著絕對的自由和寬敞的個人空間,我可以把生活抓在手心裡,並開始徹底地執行健身計劃。減脂歸根結底便是熱量平衡中的供小於求,在飲食結構保持平衡的同時,以優質脂肪和低GI的食材優化自己的攝入。
我是一個理論指導實踐派,一面研究,一面嚴格執行。那段時間裡,我平均一周有六天泡在健身房,有氧、力量、HIIT交織進行,雷打不動。也因為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廚房,買了食物稱,學會計算卡路里和查看含量表,在MyFitnessPal上對每天的攝入錙銖必較。
開始時的自我感覺是良好的,身體也以滿意的速度一天天地瘦下來,於是便愈發乾勁十足地壓榨自己。飲食絕對清淡,對甜食或零食也完全杜絕,當心裡對甜食和膨化食品的慾望浮現時,便用意志力強行地壓下去。
就這樣平安無事地過了三個月,直到和死黨們外出過感恩節,我沒法再堅持乾淨飲食,失控般地沉浸在了狂歡盛宴中。而假期結束後,我又陷入了糾結的自我譴責之中,並重新開始苛刻的飲食。就這樣陷入循環往複中,直到幾個月後徹底崩盤。
完全陷入暴食的感覺是什麼呢?
那時候的自己,情緒上面臨著無邊的焦慮、空虛與自我質疑,生活態度非常消極,也愈發地孤僻、迴避社交。我的精力變得很差,做事難以專註,睡眠質量也不佳。因為停止健身和飲食的失衡,身材也日益臃腫,迅速反彈甚至超過了自己外形的低谷。
我失去了對飽和餓的分辨能力,而僅靠著對食物的佔有慾進食,從清晨到深夜,常常吃到身體難受才不得不停止,蹲在馬桶邊虛弱地喘息,摳著嗓子眼想催吐,卻又始終學不會。
這種心理上的負能量循環是毀滅性的。根源是自己反抗失敗的身體印象,並由此厭惡自己缺乏意志力的投降行為,又妄圖通過食物慰藉心情、填補空虛。只是在一輪暴食之後,心情沒有好轉,卻陷入更深的後悔和自我厭惡中。如是循環。
記得那時候自己完全喪失了行動力,像是深陷自己思想囹圄的囚犯。反覆考慮的無解問題有幾個:
一是,我究竟可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實現自己曾經期待的價值?彼時的學業讓我了無興趣,工作上也並沒有值得奮鬥的目標,想要邁開腿去探索,卻覺得身心乏力,似乎處處受限,態度愈發悲觀;
二是,所謂的人生意義究竟是什麼?冷眼旁觀此時的自己,被慾念和情緒左右,一事無成,簡直與廢人無二;
三是,為什麼身旁的人無法理解和幫助我,即使是至親之人?我不願向遠在萬里的父母傾訴,怕惹得他們白白擔心,也不想常常纏著身邊的朋友訴苦,給他們帶來負能量。
那就像是一段蒙著眼睛獨自走在迷宮裡的旅途,兜兜轉轉,落入了無盡輪迴中。眼前的黑暗沒有盡頭,冰冷的現實讓自己屢屢碰壁,每一次的自救,都會落入更深的傷害。
我就是這樣一步步地陷入了進食障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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