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泄（5）-山河歲月

那天晚上陳偉霆想了想還是主動打了個電話給李易峰。

他完全可以想像明日媒體會如何渲染這次活動，甚至連微博也不想打開，那樣近乎戲劇的出場方式，說不是故意，似乎也太難以令人信服了。

他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北京的冬天總是寂靜而漫長的，風似乎是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旋轉著吹著一片片雪花，紛紛揚揚的灑落。

他出生的那個城市，四季卻都是溫暖的，陽光是溫柔的蜜糖，帶著甜而美的氣息裹挾著每個人。

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接，就在陳偉霆要掛斷時，他聽見有人溫柔而慵懶的說了一聲：喂。

陳偉霆不知為何心中忽然一緊，連原本已經熟練的普通話都結巴了起來，夾雜著港普的普通話聽起來帶著可愛和一絲天真，他喊他：「阿峰？」

幾乎是脫口而出的稱呼，他剛說出口便就後悔了：「那個，李易峰。是我。」

電話那頭的人有些沉默，然後說：「阿霆，我們好久不見了。」

「是啊。」陳偉霆說，「那個，今天的事，完全是個意外，是楊洋這個臭小子，硬拉著我去看發布會，然後忽然來這招啦，我也不知情的。如果，如果公司找你麻煩，你推給我就好啦，反正我已經解約了，無所謂的。」

他說的很快，像是急於解釋什麼，或者推脫什麼。

「阿霆，阿霆，你，還好嗎？」

「誒？」

陳偉霆沒想到李易峰忽然問起這個，反而一愣，然後望著窗外也沉默了下來。

「阿霆，我，很高興見到你。真的。無論是什麼原因，你能來，我都非常、非常的高興。」李易峰的聲音溫柔的讓陳偉霆忽然想起香港冬日裡的陽光，溫暖、甜蜜、留戀，一起湧上心頭。

「嗯。」他唯有輕聲的應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我，其實，很想你。」李易峰似乎在笑，他的聲音帶著某種自嘲的口吻，「這樣說，你，會覺得我很可惡嗎？連我自己也覺得，我竟然，還有資格，說想你。」

可惡嗎？陳偉霆握著電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從來都沒有怪你。」在沉默了很久後，他輕輕地說，「阿峰，我只是，我只是。」他的喉嚨忽然有些緊，連雙手都有些顫抖。「我只是，不敢再，愛你了。」

......

那樣大段大段的沉默，陳偉霆只能靜靜的去辨別電話里輕柔的呼吸聲。然後他聽見李易峰的聲音：

「這樣啊。我知道了。」

又是大段大段的空白，陳偉霆覺得有些尷尬，於是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句：「李易峰？」

「嗯。」電話那頭的人，聲音有些悶悶的。

「沒什麼事的話，我掛了哦？」他像是在問他，卻又好像在陳述。

「威廉！」李易峰的聲音有些急促，「威廉。」

「嗯？」

「不要和楊洋在一起，好嗎？」

這下輪到陳偉霆笑了出來：「哈？你在說什麼啊？我和楊洋？」

「威廉，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被別人利用。」李易峰的聲音又一次變得奇異起來，陳偉霆幾乎可以想像他的臉，帶著一絲狡黠和挑釁，眉毛微微蹙著，嘴角露出不明所以的微笑。

他忽然有些惱怒，他和楊洋？他竟然說出這種話。

「我和楊洋之間的事，不用你管。」他冷淡地說。

「陳偉霆！你，你難道看不出，他不過是利用你嗎？」李易峰大約是急了，他提高了聲音，不在那樣溫和。

「利用我？利用我什麼？炒作是嗎？搏版面搏人氣？」陳偉霆怒極反笑，「李易峰，難道你沒有這樣利用過我？！」

忽然間，所有的憤怒、失落和怨懟都湧上心頭，他幾乎惡狠狠地對著手機喊道：「李易峰，How dare you！」

電話那頭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他能聽見李易峰有些粗重的呼吸，他說了不該說的話，那些舊日的傷口，終於被揭開，暴露在時光下。

「對不起。」李易峰過了很久才開口，「威廉，對不起。」

「沒事，不早了，我掛了。」陳偉霆覺得心中一陣一陣的收緊，不由分說就按了關機。

那天晚上，他又一次失眠了。於是他開始上網，刷微博。

他看了很早很早以前的微博，那個時候，他們第一次合作，他還沒有大紅大紫，他們平凡、普通、淹沒於人群，沒有過多的金錢，也沒有過多的煩惱。

他們一起去逛街，開車去兜風，他推薦他買某一品牌的手錶，他推薦他吃某個家的泰國菜。

他偶爾會攬住他，喊他阿霆，喊他威廉，他的眼光是溫柔的，溫柔的連眉間都舒展開。

他喊他李易峰，他說不好，然後他說那我喊你阿峰吧。

阿峰。親昵的像認識很久很久。

那樣的快樂，快樂是浮於雲端的光，折射出幸福的樣子。

後來，後來他們彷彿是一夜成名，直到現在，陳偉霆再回想起那個夏天，只記得北京那樣熱，陽光熱辣辣的曬在皮膚上，但無論如何李易峰的皮膚彷彿曬不黑一般。他和李易峰會挑工作日的午後去後海閑逛，聽不知名的歌手唱歌，夏天的風帶著不知名的花香拂過，陳偉霆會覺得很高興。

「阿峰，我們拍張照吧。」

「幼稚。」

「哎呀來啦，一、二、」

他還未喊出三，身邊的男人忽然湊過來，他的身上有薄荷般清涼的味道，然後他薄薄的嘴唇貼上他的嘴唇，像蝴蝶剎那的停留，然後又悄然的離開。

陳偉霆始終記得，他有些驚訝的扭過頭看他，李易峰也同樣毫不客氣地看著他，然後他的手勾住他的肩膀，若無其事的再次湊過去。

那個吻，帶著夏天的陽光味道、清涼的薄荷味道、甜蜜的愛情的味道。宛如春光乍泄、宛如碎冰初融------

這一生，那麼多的親吻，卻再也無法復刻，那一刻的愛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