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大沽口之戰，100多年前槍炮轟鳴下的尊嚴，中國人這場仗打得很漂亮！

（圖）《倫敦新聞畫報》木刻版畫。1858年6月26日，英國與中國在天津舉行和平條約簽訂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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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大沽口之戰，100多年前 來自魚羊秘史 00:00 16:53

提及中國近代史，苦難、黑暗似乎是那段時期萬年不變的代名詞。尤其是自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爭後到抗日戰爭之前的歷次反侵略戰爭，一般大眾習慣上的印象，不論戰役還是戰鬥，好像我們幾乎就沒怎麼贏過。兵士羸弱、將領無能、統治階層顢頇自大，平定個暴動叛亂都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而一旦和西方列強幹仗，無一不是一潰千里。難得出現幾個有血性、有骨氣、有韜略、有能力的名將，還沒怎麼和敵人打，先讓自己人在政治上整得奄奄一息。不過即便如此，這些並不能抹殺那些民族的脊樑在那個悲慘的年代裡，為保衛國家海防和疆土完整而前赴後繼、英勇奮戰的光輝事迹。列強們堅船利炮、引以為傲的海軍，就曾有過被清軍幾乎「零傷亡」吊打的故事。

戰雲密布

第二次鴉片戰爭爆發後，英法聯軍憑藉強大的海軍力量，接連攻陷中國沿海重鎮。咸豐八年（1858年）六月，清政府被迫與英、法、美、俄等國簽訂《天津條約》，並商定第二年正式換約。《天津條約》簽訂後，清政府對條約中的苛刻條款相當不滿，咸豐帝認為這些條款不但大損國威，亦難以實現，故不願與列強換約。而英、法等國則對從《天津條約》中獲得的權益感到不滿，他們認為應當借換約的機會再次挑起戰爭，以便索取更多利益。於是一時間，戰爭的陰雲再度籠罩在中國這片古老的土地上空。

（圖）咸豐帝，愛新覺羅·奕詝（1831年7月17日—1861年8月22日），清朝第九位皇帝，定都北京後的第七位皇帝，清朝以及中國歷史上最後一位有實際統治權的皇帝，也是清朝最後一位通過秘密立儲繼位的皇帝。

咸豐帝和大多數清廷高官都認為，洋人慣於得寸進尺，只有在戰場上取得勝利，才能迫使其放棄換約打算。可是，洋人依仗船堅炮利，其海軍無往不勝，要在海上與其一爭高下，誠為難矣！既然海戰不行，如果列強來硬的，就只能在反登陸作戰中拚死一搏，以期求得一勝。那麼，在哪裡與洋人一戰呢——大沽口。大沽口位於天津東部、海河口南岸，是天津的海上第一門戶。洋人要換約，只能從這裡登陸入天津，而後走陸路到北京。因此，大沽口的防務直接關係到京城的安危。咸豐八年五月，英法聯軍正是攻下這裡後，才迫使清廷同意簽約。那一次大沽口之戰中，重兵戍守的大沽口炮台僅僅過了兩小時，就被聯軍踩在了腳下。這場失利震驚了清政府，為防止重蹈覆轍，咸豐下旨任命蒙古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為欽差大臣，會同禮部尚書瑞麟布置大沽防務。

僧王備戰

嘉慶十六年（1811年），僧格林沁生於內蒙古哲里木盟科爾沁左翼後旗，是元太祖成吉思汗之弟哈馬巴圖哈薩爾的第26世孫。由於家族人口眾多，所以他雖出身高貴，但生活卻極其拮据，年少時不得不和哥哥一起放羊，以便父親騰出時間種田。家境貧寒加上長年的摸爬滾打，使僧格林沁練就了一身好武藝，也造就了他堅忍、剛毅、甘於吃苦的性格，不像從小就享受榮華富貴的八旗子弟那樣難堪大用，這為他後來在沙場上屢立戰功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道光五年（1825年），科左後旗扎薩克多羅郡王病故，僧格林沁承襲王爵，成為了第十代扎薩克多羅郡王。僧格林沁步入政壇後，備受器重，在此後20多年裡，先後任御前大臣、正白旗領侍內衛大臣、鑲紅旗蒙古都統、鑲白旗滿洲都統、正黃旗滿洲都統、正藍旗滿洲都統、鑲黃旗蒙古都統、鑲黃旗領侍內衛大臣等重要軍政職務。道光駕崩時（1850年），受命為顧命大臣。

（圖）《倫敦新聞畫報》木刻版畫。1861年4月13日刊，清朝將領、郡王僧格林沁——根據貝亞托先生的一張照片繪製。

僧王為人個性十足，他自傲、霸道、不講情面，辦事、說話風風火火而且感情變化很快，常常讓下屬覺得不知所措。但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指揮起打仗來卻十分果斷、絕決，認準了目標就一定要達成，哪怕付出再多辛勞也在所不惜，頗有一代名將的氣質。他曾經指揮蒙古騎兵大破戰無不勝的太平天國北伐軍，號稱太平軍五虎將的北伐軍統帥林鳳祥、李開芳都成了他的俘虜，他也因軍功而晉爵為博多勒噶台親王，世襲罔替。戰場上的成功，使僧王堅信只要部署得當、指揮有方，清軍是有能力擊敗洋人的。因此，他堅決反對簽訂《天津條約》，並向咸豐帝主張調動全國軍隊，傾全國的糧食，把侵略者趕出中國。

僧格林沁臨危受命，親臨大沽口布置守衛事宜。他看到炮台設施極差，發出了怎能抵抗西方侵略者的洋槍洋炮的感嘆，並表示：「今日皇上讓我擔此重任，一定要重建大沽口炮台，重振我大清海防軍威。」

僧王夙興夜寐、馬不停蹄地指揮官兵、民夫加緊搶修海防炮台。經過半年多的緊張施工，嶄新的大沽口炮台由原有的4座增至6座，海河入海口南北岸也設置了5座1.5～5丈高的炮台。炮台周圍修起了堅固的堤牆，牆外挖有壕溝、栽有木樁，以防海潮衝擊。在出海口還排列了3道攔河鐵鏈，配有鐵戧（伸出水面的鐵尖，可阻攔敵艦靠岸，河水上漲時，鐵尖浮在水中，可刺破敵艦底），安有木柵，連成巨筏，可防敵艦進行搶灘登陸。炮台上新配置了各種大炮60門，包括6000公斤的鋼炮2門、5000公斤的鋼炮9門、25公斤的鋼炮2門。此外，針對老式火炮只能發射實心彈、對戰艦破壞力不足的缺陷，他還想法設法購買了可以發射開花彈的西洋造新式鐵炮23門，大大增強了炮台火力。為加強翼側的防禦，僧王還下令在北塘地區增建炮台，配備火炮24門；在天津以東30餘里的雙港附近新建炮台13座，安設大小鋼鐵炮81門，大大提升了縱深防禦能力。僧格林沁對此可謂傾盡了心血，直隸總督恆福上奏清廷說：「僧格林沁自上年奉旨辦理海防以來，晝夜辛勤，殫誠竭慮。今年正月又親至海口駐紮。與士卒誓同甘苦，風雨無間，勞瘁至今，其忠勇朴誠，實為奴才所不及。」

（圖）大沽口（Dagu Port）是中國明、清海防要塞。位於今天津市東南50公裏海河入海口處。西北距北京約170公里，東瀕渤海，西鄰海河平原，隔河與塘沽相望。

就在清軍這邊緊鑼密鼓地布置守備之時，咸豐九年（1859年）六月十七日，英法聯軍艦隊在英軍海軍少將賀布的率領下到達大沽口外，戰爭一觸即發。

聯軍進攻

六月二十日，英國公使卜魯斯、法國公使布爾布隆、美國公使華若翰率大小艦艇21艘、官兵2200多人來到大沽海面，與賀布率領的先遣艦隊回合，隨後便以入京互換《天津條約》為由，要求登陸。三國使節拒不接受清政府從北塘登陸的安排，要求登陸大沽，經天津入京。賀布狂妄叫囂道：「定行接仗，不走北塘。」僧格林沁察覺出對方有開戰的企圖，下令各炮台官兵嚴陣以待，他發布命令：「我軍現守大沽海口，觀釁而動……該夷如敢突入，即行開炮轟擊。」

二十五日，準備就緒的英法聯軍率先向大沽口發起進攻，賀布親率12艘戰艦向海河入海口駛去。他的如意算盤是：衝過橫江鐵鏈，用艦炮火力壓制炮台守軍，然後兩面夾攻，掩護海軍陸戰隊從正面登陸，迅速奪取炮台。

在賀布的指揮下，3艘敵艦駛入海口南岸炮台下，用鐵鏈拴住鐵戧後拉倒，清除障礙物。到下午3時，第一道障礙物被拆毀，賀布立即令艦隊向封鎖海口的鐵鏈逼進，並炮擊兩岸炮台。這期間，由於清軍火炮遠距離準頭不足，所以僧格林沁一直強壓心頭的怒火，命令清軍暫時偃旗息鼓，等敵人離近了再打。一英軍士兵戰後回憶到：「所有炮台象怪物似地沉睡在沙岸上，聽不到它們的一點聲音，也看不到什麼旗幟。」聯軍不知道，很快他們就將面臨迎頭痛擊。

清軍反擊

看看差不多了，僧王大吼一聲，開火！

（圖）大沽口

緊接著，炮台上火炮身上覆蓋的偽裝被迅速撤去，炮手們熟練地裝填、點火、開炮。霎時間，炮彈如雨點般打向聯軍戰艦，大沽海面就像下餃子一樣不斷掀起一股股水柱。清軍的火炮在之前都經過了巧妙的偽裝，沒有暴露位置，因此這一突然開火，打了聯軍一個措手不及。有聯軍士兵回憶道：「一下子，就像變魔術似的，所有本來掩護著炮台大炮的草席都卷了起來，頃刻之間全部大炮一齊開火。」由於聯軍戰艦正在忙於清障物，躲閃不及，故而紛紛被清軍炮火擊中，連賀布本人也被擊傷。激戰至下午4時，聯軍包括賀布的旗艦在內共4艘軍艦被擊沉，其餘也都不同程度被擊傷。聯軍見勢不妙，遂豎起白旗詐降，一旁的美國艦隊司令達底那海軍准將也急忙率艦隊支援英法聯軍。經調整部署後，聯軍決定繼續進攻，命令陸戰隊分乘20餘艘舢板，在艦炮火力的掩護下，從海河南岸炮台強行登陸。僧王見狀，當即下令大沽口南北炮台一齊開炮，轟擊陸戰隊。直隸提督史榮椿、大沽口協防副將龍汝元身先士卒，率軍力戰；蒙古騎兵1000多人也弛援而來，與炮兵合力阻擊，使敵軍陷在灘頭陣地上寸步難進。打到天黑，聯軍傷亡慘重，無力再戰，只得在丟下同伴的屍體後倉惶撤回艦上。夜幕中，清軍繼續開炮轟敵，打得聯軍心驚膽戰，一直跑到杭州灣才穩住陣腳。

大獲全勝

此役，清軍共擊沉敵艦4艘、重創6艘、俘虜2艘，斃傷英軍426人（一說578人）、法軍14人，俘虜英、美士兵各1人。而清軍僅陣亡兵丁32人，另有提督史榮椿、副將尤汝元犧牲。這是自1840年鴉片戰爭爆發後近20年來，中國反侵略戰爭取得的第一場名副其實的大捷。無產階級革命導師馬克思在1859年9月發表《新的對華戰爭》中，曾對此戰評述道：「英國人預先就決意要在規定的交換批准書日期以前就向中國尋釁了……中國人抵抗英國人的武裝遠征隊，毫無疑義地也是有理的。中國人這種行動，並沒有破壞條約，而只是挫敗了英國人的入侵。」抨擊了英法的侵略行徑，高度肯定了清軍反侵略戰爭的勝利。就連英國媒體在戰後也不得不說：「這確是一次可怕的慘敗，但是他們（英軍）中沒有一個人責罵中國人，或者一股勁地對中國人發火；因為中國人仗打得很漂亮，而他們確實是被打敗了…… 」

誠然，此戰的勝利，雖未能改變中國在第二次鴉片戰爭中失敗的最終結局。但是，它彰顯了中國人民堅決捍衛主權、不畏犧牲的大無畏氣概和愛國精神。至今，中國人民也沒有忘記僧格林沁這位毀譽參半的親王。每當提起1859年那場大沽口之戰時，人們總能想到僧王的名字，還有那場振奮人心的勝利。

*作者：林森，字天俊。魚羊秘史簽約作者。網路新銳通俗歷史作家，擅長用故事刻畫、分析歷史人物及事件，著有《誰將主宰未來天空》《金戈鐵馬之兩宋烽煙錄》《盛世餘光》等歷史、軍事類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