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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興紫砂:榮辱背後的小生產脈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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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6-19 11:05:19 來自:Chadao.cc |
來源:新浪-三聯生活周刊
顧景舟和徒弟在製作紫砂壺。(蔡小川 攝) 2010年5月,一喜一悲的兩個消息接踵而來,紫砂壺玩家和製造者們大為震動:其一是現代著名的紫砂壺大師顧景舟的一件作品拍賣出1232萬元的價格;其二是媒體連續曝光宜興紫砂壺製造者在大量使用化工泥、垃圾泥;許多名家作品名不副實,是找人代工之作。 與一般瀕臨死亡的手工業不一樣,在大工業已經成為普世主義的時代,宜興的紫砂壺作為一種鮮活的手工業產品,在上世紀80年代重新煥發了生命力,小作坊構成了宜興紫砂壺生產的主體。一個人,一塊泥巴,可以帶來巨大的財富。 手工業製造方式,非常規的銷售渠道,使整個紫砂壺界走向神秘化。在標準體系沒有建立起來的年代,普通大眾想得到一把好的紫砂壺變得很困難。而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工業化的紫砂壺生產趁空隙而起,靠廉價的化工原料和簡單的製作方式,滿足了大眾對於紫砂壺的想像,事實上,從第一天起,工業化的廉價紫砂壺和傳統手工製作的、滿足上層社會消費的紫砂壺就是兩個玩意。
這在壺界早已不成為秘密,只不過兩種生產方式井水不犯河水,涇渭分明。可是現在,二者被活生生地組合在一起,這讓當地政府和行業協會都陷入了難堪局面,確實難以管理。 與瓷器的製造方式不同,紫砂壺的漫長製造過程,更像是一個個體在完成一幅毛筆字或者一幅畫的過程,展現的是個人修為,因此,現代的紫砂壺早已完成了從日常用品向奢侈品轉變的升級——你能想像書法作品批量生產嗎? 與其去質問紫砂壺的質量問題,不如去思考小作坊生產模式是否能適應現代社會的需求,這是整個宜興紫砂界面對的問題:大師也罷,一個剛來這裡學習三個月的外地青年也罷,宜興紫砂壺的未來命運,建立在這些個體生產者的手上。 紫砂生產的格式 20年前,台灣玩紫砂的人越來越多了,要求也越來越高。於是有幾個商人動腦筋,想紫砂壺行業為什麼不能像瓷器一樣,專門出現一個仿古派別呢?於是幾個人神秘地跑到宜興丁山,找當時的幾個制壺高手幫他們做一批仿古壺,然後再做舊,想去台灣市場上冒充古董壺出售。甚至還精心配備了泥料,故意磨得粗一些,不像現在使用的泥料那麼細潔。 當時主要的仿古目標,是一批上世紀40年代,由制壺高手顧景舟所製作的「座有蘭言」紫砂壺。這是顧景舟在民國時代為江蘇省一家銀行的會議紀念而批量生產的紫砂壺,也許制假者正是看中了這點,覺得仿製反而不容易被戳穿。要知道,歷史上知名的紫砂壺製品往往只有一個,而且眾人都知道被放置在哪家博物館裡或哪個收藏大家手中,仿製不得。 可是,這次仿冒顯然是不成功的,受騙上當的人很少。現在,市場上明碼出售的,是90年代「座有蘭言」仿製品,精緻底槽泥,價格也就在幾千元,是其應當的價格。 紫砂為什麼沒有像瓷器一樣,出現專門仿古的一派,並且流行假古董? 顧景舟的徒弟、70多歲的工藝美術大師李昌鴻解釋:「其實說簡單也很簡單,在60年代,我們廠就確定了生產規則,經濟、實用、美觀,現在聽起來覺得有點土,可是想想,這確實是一道法則。紫砂壺從最早開始,實際使用功能就佔了一項,它是用來泡茶的,而古代泡茶法和現在完全不同,我現在做一把壺,如果完全模仿明代的路子,不是做不出來,可是如果不能用,那麼做出來幹什麼?」 紫砂壺在每個時代都流行不同的原料和不同的加工工具,目前普遍使用的轉盤,是中央美院教授高庄50年代研製並推廣的,現代加工辦法做出來的壺,是適合現代人的飲茶方式的。例如從前人喜歡那種嘴對壺嘴飲用的小壺,現在還有生產,可是內部構造都變化了,因為對應的飲用方式不流行了,現在小壺是為了泡功夫茶而出現的,裡面流水口的製作完全不同。
高級工藝美術師華健是近年他們這一代中制壺的高手,他也覺得,實用功能,使得紫砂壺的製作不流行假古董,最多只是流行按照古代作品氣韻的仿作,在宜興,即使是助理工藝美術師,也都有自己的印章,會在自己的每一件作品上留下印刻。即便完全模仿前人的作品也不例外,他學徒期的作品,也有自己的章在上面。「一生有多少作品,哪件東西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個好的製作者能做到心中有數。」 也有笑話說,全中國的刻章師傅,現在也就在宜興活得最好,因為有幾千個從業人員需要刻章,不愁沒活。 在宜興學做紫砂壺的規矩,一開始就是模仿。李昌鴻說:「漫長的學徒階段,每個人都是在做模仿前人的壺,因為紫砂壺的經典樣式就那麼多,我們年輕時一直在學習前輩大師的作品,沒什麼標新立異,我師傅的,包括師傅最推崇的清代大家邵大亨的壺,這種模仿就是學習,這種學習過程到老年也還在繼續,不可能去蓋一個師傅的假章在裡面,我做的壺,就是自己的章,事實上,我做得再好,也做不到師傅那一步。」他解釋,做壺不光是技術的問題,基本的做壺技術,一般人三個月都能掌握,可是做壺所需要的修養,即使30年也不能完全形成。 做不到,成為不做假古董的第二個理由。 宜興的紫砂壺製作,在注重實用性的背景,包括製作者個人修養的基礎上,就這樣形成了一套規則:製作者需要從頭到尾個人完成一把壺;好壺的技術細節要求盡善盡美;而壺的線條和造型需要遵循傳統——不到火候的新造型完全沒人問津;而壺的氣質一定要雄厚大方,和幾百年流傳的氣質毫無區別,一般說法是,花哨的東西不耐看。 這種製作規程,使得宜興的紫砂製作在最近幾十年來,越來越成為一個個小手工業的作坊。再怎麼出名的大師,也沒有說開設工廠批量生產紫砂壺的,越優秀的製作者越限制產量,一個工藝美術大師要是一年做上百個作品,還有那種廣告上經常出現的限量幾千套的說法,在宜興真正埋頭做活的紫砂壺界,基本上是笑談。 李昌鴻夫婦和他的4個子女全部從事紫砂壺製作,可是他們的公司也只是一幢小樓,沒有規模而言,他的妻子、江蘇省的工藝美術大師沈遽華在那裡製作,70多歲的老太太也是顧景舟的徒弟,她說自己現在每天不停地工作,因為訂她的壺的人實在太多,可是,每個月的產量,也僅僅是四到五個。 看她工作,實在需要耐心,老太太在做一把壺的壺蓋,這把壺名字叫「華貴壺」,是她和丈夫50多歲的時候設計出來的樣式,儘管一輩子已經做過多把同樣的壺了,現在的製作還是很細緻。一個蓋扭,已經做了三天,還是沒有完工。那蓋扭一天仔細地修下來,可是老太太還是怎麼看都不滿意,於是放在保持濕潤的槽缸中,第二天拿出來再做。「要多少天才能做完?」「不一定,我師傅教育我們,一天要能做十把,但是也要十天才做一把。」 到了最後,一把好壺不再講究細節的完美了,而是講究氣質,這種氣質,不到一定的火候,怎麼也不能做好。沈遽華說,她算是同代人出活比較多的,很多人,現在一年只做幾把壺,號稱只有這樣,才能做出最有精氣神的東西,也就是因為這樣,好的作品的價格才逐年攀升。 目前最流行的紫砂壺,還是文人氣質的東西。李昌鴻告訴我們:其實紫砂壺分三類,一類是文人氣息的,一類是清代流行過鑲嵌金玉的,還有一類,就是花貨,以大師蔣蓉的作品為代表作。「不過近年來,後兩種中的優秀作品越來越少,第一類大行其道,文人氣越重,東西越受重視。」顧大師那把拍賣品上,就有吳湖帆的字,還有江寒仃的畫,三者相得益彰。
李昌鴻也整日在壺上刻字,「這樣的壺別人覺得有收藏價值」。 而文人氣息的壺的流行,又從另一方面限制了壺的批量化生產。從90年代開始,不時有「時政壺」陣陣流行,比如奧運會時期的鳥巢壺,刻有百名將軍姓名的將軍壺,現在還有添上世博會符號的世博壺,可是,在多數壺友看來,這種壺還是不夠耐看,不符合紫砂玩家的審美標準,只是一時好玩而已。 拒絕流水線,拒絕胡亂、沒有火候的創新,反過來又使紫砂壺的生產格式更加傳統化:一個桌台,一個人,一套工具,一段默默無聞的時日,才能出現一把好壺,作坊制度理所當然地鞏固了下來。 作坊制度與定價體系 在宜興,總能碰見人回憶起顧景舟大師,通常的故事是這樣的:「最困難的那幾年,顧大師自己挑個擔子上街,上面全是紫砂壺,說,買一個吧,換點米就夠了。」 不過也有紫砂壺界的人堅決反對這個故事,說顧大師一生作品有限,根本不至於沿街叫賣,編出這個故事的人,是想進一步騙你入局。「很可能接下來就告訴你,他家長輩怎麼無意中買了把壺,這壺現在就在家中,然後問你想不想買。」不過,這個不知是真是假的故事說明了一個問題:在很長的年代裡,紫砂壺僅僅是作為一般的生活用品出售的,不管是大師作品還是學徒工的作品。 李昌鴻說:那時候根本不允許大家在自己作品上署名。由廠里統一定價出售:大師做的壺可能貴一點,也就是十幾元,一般的,幾毛錢。80年代,香港的收藏家羅桂詳來到宜興,他想請紫砂廠的員工做一批作品參加香港的亞洲藝術節。李昌鴻說,那是解放後真正體現紫砂壺價值的第一筆訂單。「羅先生的貢獻很大,他把從前作為產品的紫砂壺性質改變了,變成了工藝品,我們可以在壺裡面打上名字了。」 那次訂單,顧大師那批前輩的作品,是1000元左右的價格;而他們這幾個大弟子的作品,價格是老師的一半,而不知名的後輩的精心之作,也賣到了30元左右,「這使我們覺得,原來我們的勞動有這麼高的價值」。 雖然還是集體企業,可是,紫砂壺的生產形式徹底改變了,突出名人名作,羅桂詳之後,是四家香港的貿易公司輪番上陣,他們有的是通過廣交會的窗口認識了宜興紫砂,有的是通過羅桂詳的香港展覽認識到了紫砂壺的珍貴,都跑到宜興搶貨。因為大家競爭,後來規定,一家公司的代表在宜興只能待20天,四家輪流,根據外事紀律,當時唯一的對外窗口就是紫砂廠。李昌鴻說:「那時候我們不知道,其實他們是做轉口貿易,把我們的茶壺再售往台灣。」 就這樣,早在30年前的銷售上,宜興的紫砂壺就開始走上了隱秘而競爭的渠道,這也導致了直到今天,宜興紫砂的銷售還是與其他任何產品都不同,始終不夠明朗化。
80年代是紫砂壺的第一次高峰;台灣紫砂界的熱鬧,使宜興紫砂壺在1993年的時候價格又到了頂點。「那時候幾萬元一把壺不稀奇。」不久後台灣經濟的衰退使紫砂壺價格下降,不過到了2003年,大陸的消費群體增加,宜興紫砂再次穩步上升,超過了1993年的那次價格不少。 因為全部是個體之作,所以紫砂壺的定價就是個糊塗賬了。目前的行情是,國家級大師的作品一般是十幾萬元,省級工藝美術大師的作品一般是幾萬到十幾萬元,再往下的工藝美術師,價格由幾千到上萬元不等,依此類推,定價體系基本如此,可是,就是因為是個體作品,所以這種體系又極其不工整。 收藏者衛江安說:「事實上,沒有可能成立一個清晰的定價體系,比如說把工藝美術師這級的統一定價為多少,因為就算是同一級別,作品好壞也千差萬別,各人成長空間也千差萬別,所以,只能看購買者的眼力了。」再者,說不定有人根本不加入評級體系,但是也做得一手好壺。「那更是需要購買者有自己的判斷體系了。」 衛江安是地道的宜興人,本來不懂紫砂,他90年代去國外招商,碰到幾個台灣地區人和他滔滔不絕談紫砂,可他知道的還不如別人多。2003年,紫砂行情再度上漲,使他意識到,宜興的紫砂壺是個寶貝,應該大力弘揚。於是,他成立了宜興紫砂研究院,加入到紫砂收藏大軍中。 目前他已經收藏了近千把壺,其中多數不是那些已經成名的人物的作品。「那樣的作品升值空間小,不如去看人收藏,尤其是青年紫砂工藝師的作品,說不定已經做得很優秀了,可是他的職稱沒上去,所以價格還不高,可是說不定未來幾年市場看好他,那樣他的作品價格就能暴漲。」 所以,在衛江安的判斷中,挑壺,一大半是要挑選紫砂壺製作者的人品。「剛開始接觸不知道,看誰出名就買誰的壺,或者看誰的級別高,就買誰的。那些都是付出的學費。」他收藏了一個沒有任何職稱的紫砂壺製作者的壺,看上去很古樸,據說市場價格已經到了十幾萬元,超過了一般的省級大師。 而他收藏的絕大多數壺「是看中了製作者的人品,他可能還不出名,但是製作極其認真,而且不是那種一出名就會大做生意的人,這點非常重要。有的人,一出名立刻把自己的壺找人代工,把自己的印章給別人用,或成批量生產,那樣,他以前精心製作的好壺也會把身價降低。而人品優秀的製作者一心鑽研,一年也只做幾把,那樣,他的壺會越做越好,價格也會穩步上升」。 華健告訴我們,紫砂壺的定價體系,確實很複雜,沒有一般規律可循,也沒有什麼巧招術可以利用,作為製作者,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做好自己的壺。今年馬上要舉辦的廣州嘉德拍賣會上有把他早年學徒期所做的壺,上面還有他的章,按照道理,學徒壺的價格只有那麼多,可是由於他近年的壺越做越好,不少收藏家很看好他,那把壺也水漲船高,拍賣冊上的起拍價格,就已經是一萬多元了。 華健現在一年只做幾把壺,他總結出的規律是,之前一直是在模仿,做的都是別人的樣式,到學習了20多年後,自己的東西慢慢出來了,能夠做一些有自己風格的東西了,這種過程一定不是刻意的,而是一點點積累的,轉變過程中製作的壺,往往是很珍貴的。他的方壺線條渾厚,現在很受市場的追捧,一把壺的價格超過了5萬元,前些年便宜賣掉的壺,有一把他很喜歡,想從藏家手裡回收,可是藏家完全拒絕。 衛江安解釋:「這就是不看名字看實力的道理,完全不是按照一般商品的定價體系那樣運轉。」
他還收藏了一把大師裴石民的壺,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紫砂的收藏,需要的不是一般的購買能力,而是需要耐心。「我公司有個員工,他的親戚收藏了兩把裴石民的壺,我聽說了想買,可是不能上門就去買啊,那人家會很反感,於是我喊這個員工多去拜訪,向他親戚宣傳,說自己公司的老總很愛壺,很懂壺,他說了十幾次後,我才登門。登門也不能直接談買壺啊,我總是去找些壺的話題說,幾次三番下來,先買了一把有缺陷的壺,而且付了不低的價錢,後來去多了,我再開口的時候,那親戚終於不好意思了,我花了10萬元,他把這把更好的壺賣給了我。」這把壺現在就在衛江安的展廳中,在眾多的壺中,這把樸素至極的壺,還是能夠讓外行一眼就能看出其內在的氣勢來。 買賣紫砂壺的過程是如此複雜,衛江安分析,還是因為這種手工作品的不可替代性,「如果是機器生產,當然是明碼標價了」。 走進任何一家紫砂壺的小店,即使面對的都是一般助理工藝師或者學徒的作品,還是感覺到定價體系的複雜:外人看起來很相像的兩把壺,可是價格會差幾倍。如果店主是個誠實而有耐心的人,就會把兩把壺拿出來對比。讓你看做工,看線條和看泥料,並且向你解釋,這把壺的製作過程中是不是用了工具,而另外一把壺是不是純黃龍山的泥料,初學者往往在這攤複雜體系中昏沉起來,到了最後還是不明白。 不過李昌鴻說:這就是紫砂壺的特性,沒有一定修養和見識的人,是很難在一開始就買到稱心如意的紫砂壺的。他的作品現在一般在十幾萬元,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大師名號,而是因為「我的作品能體現我的智慧。絕對都是我自己設計和原創的作品」。而他的購買者多數是作為禮品定製,用做生意場上交往的利器,排隊等著要的人有很多,所以,他和妻子現在每天都閑不著。 就算是所謂入門的人,常常也會走歪路,北京有位著名的相聲演員,收藏紫砂壺已經多年。看到某張照片上有個三個壺嘴的壺,覺得很稀奇,結果過了幾個月,有個人拿著一把類似的壺出現在他面前,說是老壺,已經用得很舊了,專門為他找來的,他一見就動心了。其實不過是按照圖樣做舊的。 手工製造的紫砂壺的銷售,走的其實是古董銷售之路。 並非真問題的礦源 李昌鴻記得,人人都說宜興的紫砂礦源好,可是在傳統的製作環境中,這個問題並沒有被炒熱過。「有日本人來廠里參觀,我們給他表演,把黃龍山的紫砂原礦扔在水裡,第二天化開了,拿出來煉泥製作,結果日本人覺得我們沒給他公開配方,說是陶土和瓷器的原料都是幾種合起來的,我們反覆解釋,他們才相信,啊,原來宜興的紫砂礦料這麼好。一種原料就可以做成好的紫砂壺了。」 也就是從那個時代開始,大家開始對紫砂礦料進行學術研究。江蘇省陶瓷研究所所長邱永斌向我們介紹,宜興其實普遍陶土資源豐富,經過簡單處理就可以燒出好的東西來,以黃龍山等地的陶土特別出名,灰紫帶紅,捏起來有砂感,是因為裡面有石英、雲母、赤鐵等礦物,加上陳化時間長,當地人叫「腐土」,晶體結構也豐富,結果不僅僅是製作過程中很容易加工,而且燒制出來的東西,很有透氣效果,他研究,晶體結構和黏土材料在一起燒制中形成了穩定結構,不僅有雙重氣孔透氣,更有雙層氣孔的效果。「在手工精加工過程中,外邊比較粗的泥砂被推到裡面去了,結果里外氣孔的結構也不太一樣。」這樣一來,紫砂良好的透氣性能就形成了,「吸水又不漏水」。也就是傳說中泡茶不餿的由來。李昌鴻他們做過數次試驗,在不同質地的杯中泡茶,由於紫砂的透氣性能好,所以茶的保存時間很長。 也正是由於氣孔的存在,使得茶水澆上去後,氣孔滲水,整個壺的顏色會越來越潤澤,在博物館中見一晚清製作的紫砂壺,被茶水滋養得泛出微光,非常悅目。
早在明代,宜興的黃龍山一帶就開始開採紫砂料,傳統紫砂泥分成紫泥、紅泥、本山綠泥三種,事實上是不同的岩石層中所含金屬不同。我們去了黃龍山,這個礦山自從2005年已經封閉,現在又在準備重新開發。 山下是一潭深水,原來幾百年都從這裡開發,已經將山體挖空下陷,而曾經幾百米長的礦洞,也看不見蹤影了。當地鎮上的幹部告訴我們,之所以將這裡封閉,並不完全是因為資源枯竭,更多是因生態和安全。2000年,原料總廠倒閉後,這裡開始出現了很多挖礦企業,政府無法管理,之後限定為發包給一家公司開採,期限為一年,可是這一年內,這家公司開始瘋狂開採,大面積破壞生態,包括安全問題也無法保證,於是,2005年之後,宜興「人大」決定禁止開採黃龍山,所需原料由別處和外地獲得。 邱所長覺得,宜興出產的陶土質量都不錯,即使稍加各種化學材料再進行燒制,在食品安全上也有保證。「我們現在的科研項目都已經不包括紫砂土的材料研究了,因為那是很陳舊的課題,即使研究也拿不到經費。」李昌鴻也解釋,其實稍微有所添加的原料是沒有問題的,他們廠從80年代就進行科學研究,為了一些產品的色澤,既將礦料混合,又在一些礦料中添加金屬物質。他手中的杯子,就是那時候的產物,已經被滋潤得烏黑,他笑道:「我就是拿出來給大家看看,我喝著根本沒有毒嘛。」 但是在製作上,製作者們說不是黃龍山的紫砂,一則手感不好,二是透氣性能不如純正紫砂礦,包括燒出來色澤不夠好看,不傳統。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原礦料的價格開始上漲。「尤其是銷售渠道,大力宣傳原礦紫砂如何如何。一旦附近新挖出一點泥料,大家就去爆炒,最好的產品,1噸價格已經到了幾萬元,其實那些料也就那麼回事。」也就是因為此,冒牌紫砂料開始出現,添加各種化學原料,成為行業內公開的法則。 這種化學料的出現,對於大多數已經有年頭的作坊沒有什麼影響,李昌鴻說:「我家裡的料,到我孫子那輩也燒不完。一個壺大概只需要3兩原料,1噸原料也占不到多少位置,所以家家戶戶老作坊都沒覺得這是一個問題。」 真正感覺到問題的,是那些大規模生產的企業。 涇渭分明的手工作品和工業品 還是回到合作社年代。顧景舟和當時的某領導有了衝突,原因是,領導研究成功了水流轉盤,要求所有的工人在傳送帶上做紫砂壺,可是顧覺得這太荒謬。「做不同類型的壺,要求的轉盤速度完全不一樣,而且就是同類的壺,不同的人,手工的感覺也不一樣,怎麼可能用勻速轉盤來做壺呢?」結果他被當成了後進典型受了打擊。 不過事實證明,顧景舟是正確的。好的紫砂壺確實出自純手工,完全依照每個從業人員的感覺而成。在漫長的年代,這個規矩一直沒有改變。
可是,「90年代前後,做紫砂壺批發的人出現了,他們改變了自古以來的製作規則」。在宜興紫砂界已經待了十幾年的沈堅強說,他是幾個紫砂論壇的版主,對這裡的掌故特別了解。那是紫砂壺由純手工年代走向半手工年代的開始,他還記得,是兩個姓王的商人,也是宜興人,在外面接下了訂單,然後開始了批量生產。「他們的做法是,找了大量代工者,把樣式定給對方,讓他們採取合作的辦法來進行,比如說你做壺身,他做壺蓋,他做連接,這樣一來,速度加快了許多,而且,開始使用半自動的機器,比如說專門做泥料的機器,可以把泥料弄很長,然後進行切割,再進行拼接,不像我們的圓壺,是一個個從錘泥開始,再打身筒打出來的。這種壺,比起傳統手工壺質量要粗糙一些,不過造價也低了很多,最基本的原因,是人工費用低了。」兩個商人很快開起了賓士,成為早期和那些大師們競相富裕起來的人。 「他們也帶領宜興的紫砂走向了大規模的禮品之路,比如說,某個公司開業慶典,需要多少套壺,從產量上而言,這是一般的小作坊無法完成的,可是他們採用代工的方式和快速的生產速度,當然沒有問題。」 他們的做法,引起了宜興紫砂的工業化革新。引進的機器越來越多,比如說拉坯的機器,這是瓷器的做法,在潮州和景德鎮常見,在這裡完全是稀奇事。拉坯機生產速度更快,轉瞬壺身就出來了,從前一對打工的夫妻,一天做10個壺了不起了,現在一天能做幾百個。 也就是產量的加大,使得礦料的成本問題日益突出。沈堅強記得,即使是在黃龍山沒有封閉的2005年之前,1噸好的材料也已經到了幾千元,對於手工成品而言,這個問題並不大,因為就算是最好的原料,核算下來成本也就最多占壺價的1/10,可是對於廉價的工業品而言,那肯定不行。「工廠里出廠一把壺,可能只有30元的上限價格,怎麼可能花10塊錢的原料錢呢?再說,禮品壺的利潤都很高,商人們總是要把各項成本價格壓到最低的。於是,大批的化工泥,也就隨著禮品壺的出現而出現了。」 這種化工泥,與李昌鴻所說的早期工廠里精心配置的泥料不同。「那時候配料有精心的設計,加多少要嚴格核算,可是現在,都由原料商人說了算,你要偏紅?好,那麼我給你很鮮艷的鐵礦,你要紫泥要綠泥,我就給你加鉻加錳,要原料變細,我就給你拿硫酸洗。」而且,基礎原料只是各地挖掘來的泥土,根本不再考慮成品的性能問題。 也就是工業化大生產的出現,使得宜興的原料市場出現了分化,最貴的原料有幾萬元/噸的,而最便宜的,甚至連成100元/噸的價格都不到。越差的泥土越需要化工原料,惡性循環由此而來。 而禮品市場,也在進一步惡化中,幾十元一個的所謂紫砂杯,往往只是用泥土拉坯燒成,上面再噴塗一種細料而成。「從頭到尾和紫砂沒有關係。」但是,這在當地市場上,也算一大創造發明,創造這種杯子的商人,早就開起了寶馬。他們奉行的始終是工業化原則,注重生產速度,注重生產總量,注重推銷。 明白人知道,這肯定不算紫砂製品。沈堅強給我們算了一筆簡單的賬。一把正常的手工製成的紫砂壺,比如說需要5元錢的最普通的原材料,一個熟練工人,也需要一天的時間才能完成,他的工錢加上燒制費用,怎麼都得100多元。那種三四十元充斥著旅遊市場的紫砂壺,當然是工業化的冒牌貨,只不過不幸的是,這些冒牌貨,生產的產地,不少也在宜興而已。(部分人物使用化名) (轉載本文須經新浪網或《三聯生活周刊》授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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