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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裡,那個一直叫我寶貝的人你還好嗎

2015-10-30 21:01 | 豆瓣:

曾經我們村子裡面的人每個人都有兩個名字,一個大名一個小名,人們相互之間稱呼最多的往往是小名。大名是官名非常的講究,而小名呢則非常的接地氣都是一些動物、植物、吃的或者用的東西的名字。比如我媽媽的小名叫桃子,我的小名叫蜻蜓,我弟弟的小名叫黑牛。

小時候,在村子裡有這麼一個人一直叫我寶貝,到現在還在叫。這個人既不是我爸爸也不是我媽媽,而是我三爺爺家的小女兒,她的小名叫蘆葦,我叫她葦子姑。

我爺爺兄弟三個,我爺爺是老大,三爺爺是老小。河南農村人的家族意識特別的強,當我記事的時候我的幾個親姑姑差不多都已經出嫁了,所以那個時候葦子姑經常帶我玩兒。她比我大十一歲,我小時候經常跟著她在村子裡面到處跑,一會兒見不到她就會哭。

我記事兒的時候葦子姑就已經不上學了,天天在家去後河放羊,我每天都跟著她一起去後河放羊。那個時候河水很清,河邊長滿了茂盛的野草,我們每次去放羊就是把羊往河邊的楝樹上一拴然後就開始玩兒。

我們每人拔一根牛草然後就開始捉螞蚱,把捉到的螞蚱一隻一隻的穿到牛草上面,直到一根牛草穿不下了才停下來。葦子姑口袋裡會經常裝著一盒洋火,我們捉完螞蚱以後就回去人家地頭的麥秸垛那兒偷一把麥秸放在河坡上,葦子姑從口袋裡像掏寶貝一樣掏出來洋火,熟練地劃著點著麥秸。

然後我們就開始拎著一串螞蚱在火上烤,等那把麥秸著完的時候螞蚱也就烤好了。我們會經常提著那一串螞蚱聞著烤焦的香味兒,咕咕咚咚的咽著口水等最後一點兒麥秸著完才開吃。每當這個時候葦子姑都會抬頭看著我笑,麥秸一著完她就會取下一隻自己的螞蚱送到我嘴邊說:「來寶貝,嘗嘗我烤的。」我張開嘴它就會把那隻烤好的螞蚱放到我嘴裡,嗯,吃起來特別的香,那種烤焦的香味兒到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會流口水。

我吃完她的以後她就會說:「寶貝,讓小姑姑嘗嘗你烤的。」這個時候我也會取下一隻自己烤的螞蚱喂到她嘴裡,她一邊吃一邊得意的笑著說:「嗯,真香。」

每次吃完烤螞蚱以後我們兩個指著對方的臉大笑,因為嘴上都是灰。吃完烤螞蚱葦子姑就帶著我在河邊到處溜達著玩兒,用草編成草帽戴在我頭上,還會給我戴上各種小野花,那個時候她特別熱衷把我打扮成小女孩兒。

那個時候河裡不但有浮萍還有菱角,到秋天的時候葦子姑就會找一根竹竿兒在上面綁上一個鐵絲捏成的彎鉤,站在河邊把菱角秧鉤上來把上面的菱角摘下來以後再扔到水裡。有的時候那些會游泳的孩子就會下到水裡面跟我們搶,葦子姑是個女孩子不會游泳而我還太小。看著她沮喪的樣子,我拉著她的衣角說:「葦子姑,等我長大了肯定會游泳,到時候給你撈好多好多菱角。」

聽了我的話葦子姑回頭微笑著問我:「寶貝,好多好多到底是多少呀?」我很認真的對她說好多好多就是一大把,然後她就笑了。

有時候我們把羊拴在樹上就不管了,因為玩兒的太盡興連羊自己掙開繩子跑了我們都不知道,跑到人家莊稼地里吃了莊稼那人就會找到三爺爺家指著葦子姑大罵一頓。雖然是這樣但是我們兩個每次去河邊放羊的時候還是把羊往樹上一拴就開始玩兒,只不過每次拴完以後葦子姑都會用手拉一下看看有沒有繫緊,然後再對羊說:「你乖乖在這吃草,我要和寶貝去玩兒了。」

後來三爺爺家開始養鴨子,我和葦子姑每次去後河放羊的時候都會提上一個竹籃子,我們玩兒累了以後就開始抓河裡的田螺和河蚌拿回家餵鴨子。田螺和河蚌非常多,河邊長著一排大楊樹有的樹根長到了水裡,上面爬滿了田螺。

當我從新疆回到河南的時候那條河還在,可是水裡再也沒有田螺了,當年沒人要的田螺如今在水產市場上買得傻貴傻貴的。

當時還有一件幸福的事就是在河邊放羊的時候等著我姥爺從鄭州城拾破爛兒回來,因為他每次回來都會拾回來一些新鮮的玩意兒,我很喜歡,葦子姑也很喜歡。

葦子姑不但人好而且長得也非常漂亮,曾經我為此感到特別的驕傲。我上二年級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經常有人去我三爺爺家給她說媒了,還有別的村子的一些小夥子經常會在我們放羊的時候去後河我們放羊的地方來著不走,有一句沒一句的護著臉皮跟她搭話。

有一回有兩個小夥子就賴在河邊非要跟葦子姑說話,我根本不認識那兩個人但是我明顯看出來葦子姑不高興,於是我就讓那兩個人滾蛋,可是他們非但不走還擺出一副要打我的樣子。

看到他們這樣葦子姑就有點兒害怕了,羊還沒有吃飽她就一隻手牽著羊一隻手拉著我回家了,但是那兩個人還是不死心跟著我們回了村子。我們回到三爺爺家以後他們就站在門口喊葦子姑的名字,說一些現在聽起來無所謂但是那個時候聽了會讓人臉紅好幾天的流氓話。當時家裡沒有人,葦子姑害怕他們闖進來就讓我把大門關了並且從裡面把門插上,葦子姑嚇得藏在裡間不敢出來。她過一會兒就讓我去隔著門縫兒看看那兩個人走了沒有,那兩個人臉皮特別厚我們都把門插上了他們還不走。

接著那兩個人開始叫門,無論他們怎麼叫我們在裡面就是不開門,葦子姑坐在裡間的床上紅著臉跺著腳一直說,丟死人了,丟死人了。我一看到葦子姑這樣我強烈的意識到了自己是個男人,得保護她。於是我就跑到門口對著那兩個人說,你們兩個趕快滾蛋,再不滾蛋我就要毀人了。

那兩個人真是不要臉的大流氓,聽到我這麼說以後就開始往三爺爺家院子裡面扔磚頭,正好被剛趕集回來的二叔遇到。二叔拿著鐵鍬把那兩個人追出了村子,還把其中一個人打得頭上直冒血,然後還找到了他們村子。那天晚上那兩個人的家長還去三爺爺家賠罪,即使他們已經挨了二叔的打。那個時候農村之間講的都是傳統規矩,幾乎沒有什麼法律意識,我曾經為老劉家在方圓幾個村子的聲望和沒人敢惹感到深深的驕傲。

這件事以後來給葦子姑說沒得人有增無減,村子裡的人都說這樣好的姑娘誰不想娶呀,那可得抓緊晚了的話就被別人娶走了。沒有多長時間葦子姑就答應了一門親事,要娶我葦子姑的人所村子的村子離我們村不遠,那個人一直在南方打工這門親事定下來以後葦子姑就跟著那個人也就是我後來的姑父去南方打工了。

我三年級放寒假的那天天氣特別的冷,我搬著自己的小凳子回村,因為那個時候上學坐的凳子都是自己從家裡搬過去的所以放假的時候也會搬回家。當我走到村頭的時候看到了一個披著頭髮穿著裙子的女的在看著我笑,當時我感覺到特別的奇怪大冬天的為什麼還會有人穿裙子呢?這個人肯定是個傻子。

「蜻蜓,我在這等你很久了,你怎麼才回來呀?」那個女的說著就笑著朝我走了過來,但是我沒有任何的反應,還有一點兒害怕。我心裡想我根本就不認識她她為什麼會叫我?大冬天的居然穿裙子,如果她再敢過來的話我撒腿就跑。

「哎呀,寶貝,這才半年你就不認識我了嗎?」她說。這個時候我才發現眼前的這個女人竟然是葦子姑,媽呀,他怎麼變成這樣了,我感到非常的吃驚。

「葦子姑,大冬天的你穿裙子難道不冷嗎?」這是我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來,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來一把糖塞到我書包里,說:「不冷,你沒看你姑姑我腿上穿著毛褲的嗎?」

「哦。」我說著用手摸了摸她腿上的毛褲點了點頭。

然後她把我抱在懷裡親近了好一會兒,我感覺有點兒奇怪就有點兒抵觸,她看出來我的抵觸情緒的時候才牽著我的手回家。那天晚上葦子姑是在我家吃的晚飯,吃完飯以後在我家玩兒到很晚才讓我爸爸把她送回家。

葦子姑走了以後媽媽告訴我葦子姑臘月二十八就要結婚了,當時我聽了沒有說話,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當時對結婚的理解還停留在結婚就是新郎新娘兩個人一人買一件新衣服,全村人一起吃一頓大魚大肉上這麼簡單。

葦子姑結婚的嫁妝是我爸爸做的,結婚的那天很熱鬧,小時候我特別喜歡熱鬧的場面。我媽媽給我和弟弟換上了新衣服,大人們忙的閑不下來,我們一幫孩子就到處跑著打鬧。那個時候結婚用的還是花轎,我們一幫孩子從早上就開始等著葦子姑上轎,因為葦子姑上了花轎離開村子以後大家就可以大魚大肉的吃一頓了。

花轎來的時候我們都在圍著花轎看,抬轎的是幾個老頭兒,他們坐在專門為他們準備的桌子上抽著煙,我二叔還專門給他們倒開水。

但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上花轎之前葦子姑哭了,我去裡間的時候葦子姑正在哭,看樣子已經哭了很久了眼睛都已經腫了,我媽媽還有我的那些嬸子大娘們都在勸她。她看到我以後就自己擦乾了眼淚,把我叫到她身邊,她的頭髮已經盤了起來還穿著大紅襖、紅皮鞋。葦子姑把雙手搭在我肩膀上,用哭紅的含著淚的雙眼看著我的眼睛問我:「寶貝,我走了以後你會想我嗎?」

我不耐煩的說:「姑姑,你哭什麼呀,我要是想你了的話就去找你,反正離得又不遠,而且我現在也已經學會騎自行車了。」我不耐煩是因為我等著葦子姑趕快上轎以後就可以坐下吃席了,而該上轎的時候她卻躲在房間里哭。

當時我並不知道上了花轎就意味著從今以後她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出了這個家門口以後再回來就要以客人的身份回來了,她就要與她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村莊告別,上了花轎她從此就是客人了。

葦子姑聽了我的話眼淚就下來了,摸了兩把眼淚沒有說話,

我又說:「姑姑,你不要害怕。娘家侄兒,出氣人兒,以後你到了人家村子誰要是欺負你的話回來就跟我講,我帶著黑牛拿著刀去給你出氣。」

我說完這句話以後房間里的嬸子大娘們都誇我懂事兒,說葦子姑沒有白把我帶大。葦子姑抹了眼淚說:「寶貝你以後在家要聽話。」說完之後她又抱著三奶奶哭了一會兒就上花轎了,我們那裡新娘子上花轎都是要人扶著的但是葦子姑沒讓人扶自己就上去了。

那個時候我沒有感覺與平常有什麼不同,晚上所有的客人都走了以後只剩下我們一大家子人在院子里吃飯,正吃得高興的時候三奶奶哭了,邊哭邊說:「還是生兒子好,生個女兒好不容易長這麼大能幹點兒啥了就突然一下子變成別人家的人了。」

三奶奶一哭我們都不敢吃飯了,我很少見到大人哭,害怕極了。我媽媽還有那些嬸子大娘們都圍著三奶奶給她遞三眼淚的毛巾,安慰她說,女兒長大了可不就是人家的人嗎,誰家的不都還是一樣。老話說女大不中留,葦子長這麼大了要是不讓她出嫁留在家裡人家沒準兒還笑話咱呢。三奶奶哭的非常傷心誰勸都不聽,嘴裡一直自言自語著,好不容易養這麼大個女兒,說給人家就給人家了。

我二大娘說:「三嬸兒,你別哭了,你這哭的我一想我嫁到這也已經三十年了,家裡俺大俺娘把我養這麼大我不也沒給家裡幫上什麼忙嗎?」二大娘一說完這句話就開始失聲痛哭起來,我的那些嬸子大娘們也都開始跟著哭,我媽媽也哭了。現在想起來我媽媽當時哭得聲音不是最大的但肯定是哭得最傷心的,因為那個時候我姥爺已經騎著三輪車走了有三個多月了。

最後我三爺爺站起來說:「葦子出嫁證明她已經長大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都坐下,該吃就吃該喝就喝什麼事兒都別往心裡擱。」聽完三爺爺的話他們都不哭了,坐下了,只有三奶奶還在大聲的抽泣。

三爺爺說:「葦子她媽,你也別哭了。誰家的女兒大了不出嫁?再說了,葦子從小到大雖然是個女孩兒咱們不是也沒虧待過她?」三爺爺嘆了一口氣接著說:「要說對不起她的是還真有一件,當時她小學畢業以後鬧著要上初中,但是當時家裡是真沒錢就沒讓她上留在家裡天天放羊幹活兒。如果當時咬咬牙讓她上學說不定她還能上大學呢!」三爺爺不讓別人哭,說完這句話以後自己也哭了。

我不知道三爺爺當時為什麼也會哭,好像葦子姑一出嫁我們一大家子人就像著了魔一樣的。葦子姑出嫁後那年還沒過完正月十五我就跟著爸爸媽媽一起去了新疆,在新疆的那是多年一直沒有跟葦子姑聯繫。

雖然我們村子的人現在在鄭州城住的很分散但是一大部分還是被安置在了同一個小區里,我從新疆回去以後我爺爺就安排我去三爺爺和二爺爺家裡還有他其他的堂兄弟家裡去坐坐說會兒話,河南人很看重後人的禮貌。

我剛回去的那天晚上我三爺爺還有三奶奶就去我家裡做了很久,他們都已經老了話也變得很多一直跟我說話,當時我正沉浸在村子消失的悲痛之中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話。其實我心裡知道,他們都覺得拆了村子改成城市是一件好事因為他們再也不用種地了而且還分到很多錢,這麼想也沒有什麼不對。

葦子姑現在和那個姑父在市場上賣海鮮,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十一歲的孩子。第二天上午我去了市場,說實話我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根據以前對葦子姑的記憶認出她,也不知道她現在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

我在水產市場上溜達,認真的看著每一個在那裡做生意的人,我想就算是我和葦子姑面對面的站著她也不一定能認出我,我也不知道那個是她。市場裡面熙熙攘攘的,各種叫賣聲夾雜著魚腥味兒在空氣里橫衝直撞,而賣東西的也不急問問這個看看那個。

「葦子,你別坐著了,快把這條魚給人家稱一下。」一個個子不高的男人對著一個正在攤位裡面一邊嗑瓜子一邊玩手機的女人說,那個女人打扮的很入時。這句話聽得我心頭一顫,難道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葦子姑?說話的這個人就是那個姑父?

不對呀,明明當年我走的時候看著那個姑父個子很高,現在怎麼那麼瘦小呢?我一直盯著那個女人看,是的,我已經肯定了她就是葦子姑。她臉上的粉底很厚但是改變不了她的容貌,時間可以在人的臉上刻下皺紋但是改變不了人的眼神,我看著她又怕她認出我。

我無法把當年領著我放羊,穿著破破爛爛口口聲聲叫我寶貝的人和眼前這個穿著入時滿臉粉底的人聯繫起來,心裡就像落了一層灰塵而我不願意把灰塵吹拂乾淨。我沒有立刻想跟她說話的衝動,只是想快點兒走,我怕她認出我。

「呀,蜻蜓怎麼在這呢?來買海鮮嗎?」三爺爺手裡穿著膠鞋,手裡拿著抓魚的網用眼睛給我指了指葦子姑說:「這是你葦子姑,你看看你還能認出來嗎?」三爺爺天天在家也沒什麼事兒,但是他又是個閑不住的人,所以就在葦子姑這裡幫忙,一開始可能是我腦子太亂了,並沒有看到他。

他又對葦子姑說:「葦子,你看看你還能認出蜻蜓嗎?他昨個才從新疆回來,現在已經考上大學了。」

葦子姑聽了三爺爺的話眼神兒愣了一會兒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眼睛開始炯炯發光。她走過來拉住我的手說:「寶貝,你還記得姑姑嗎?現在怎麼長這麼高了,那時候走的時候才不大一點兒。現在都考上大學了呀,真有出息。你小時候我就知道將來你一定會是一個有出息的孩子。」她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說著說著就哭了。

我愣在那裡像一個木頭人,看著她哭我也想哭,雖然當著那麼多人她叫我寶貝讓我很尷尬,我沒有想到十幾年沒有見面沒有聯繫,她對我還這麼親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十幾年前,我也緊緊地抓住她的手。

她擦乾了眼淚,說:「這麼好的事兒我哭什麼呀,真是的。」她又看著那個瘦小的男人說:「看,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蜻蜓,我的寶貝侄子。」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口氣,那眼神是那麼的驕傲。

「哦。」那個瘦小的男人哦了一聲,他不知道為什麼葦子姑見到我會這麼的激動。

三爺爺指著那個瘦小的男人說:「蜻蜓,這是你姑父。」然後又看著我說:「這是蜻蜓,從小就喜歡跟著葦子,剛學會走路就天天跟在葦子屁股後面去放羊,在新疆十多年了才回來,已經考上大學了。」三爺爺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裡有些尷尬,因為錄取通知書還沒下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我報的學校錄取。

三爺爺和爺爺一樣,我剛回去的那幾天他們見人就說我已經在新疆考上了大學才回來的,他們的驕傲之後是我默默的尷尬。

葦子姑那天見到我以後就把攤子丟給了三爺爺和姑父,非要拉著我去商場要給我買衣服,我不去不行就跟著她去了。她一口一個寶貝的叫我,我不知道那種感覺到底是熟悉的陌生還是陌生的熟悉,葦子姑對我還是那樣好像更親了,又好像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她輕車熟路的帶著我去吃東西買東西,一直在給我講我們小時候的事情,說我小時候多麼的調皮。說起來小時候的事她就雙眼放光,然後變成淚光,我不說話聽著她說。

多年不見她對我還是那麼那麼的好,我為自己在心裡對她的那種隔閡感到羞愧。在那之後我上了大學,我們一直聯繫,每個月都會打電話。

我大學畢業之後爺爺的突然去世對我打擊很大所以我決定要去支教,對此爸爸媽媽特別的不理解說我腦子被門擠了,但是他們也知道我執拗。走的那天爸爸媽媽因為生氣也沒有去送我。我知道爸爸媽媽不理解我,但是我心裡理解爸爸媽媽的不理解,這讓我很難受。

當你理解別人對你的不理解的時候,就會感覺到生活的某種悲壯。

那天我弟弟把我送到火車站,我正準備進候車室的時候葦子姑氣喘吁吁地跑來了,他把一大包吃的塞到我手裡,說:「寶貝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呀,你三爺爺要是不說的話我都不知道。你放心去吧,不要擔心家裡晚上我會去開導開導你爸媽。」

我沒有說話,眼淚啪啪啪的往下掉,跟我一起出發那個也要去支教的兩個女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張大嘴巴看著我。

當我轉身進進站口的時候,葦子姑站在身後大聲說:「劉峻源,你去了要好好教那些孩子呀!我小時候就是因為家裡沒錢你三爺爺才沒讓我上初中,不然的話我肯定也和你一樣是個大學生。你是一個能吃苦的人,我知道你一定會有出息,加油,寶貝!」那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聽到她叫我的大名,感覺是那麼的奇怪,也讓我更加堅定。

我回頭忍住眼淚沖她使勁兒的點點頭,她微笑著對我揮手。

後來我走了一個又一個的地方,葦子姑還是跟著姑父在市場里賣著海鮮,即使我已經風塵滿面可她還是叫我寶貝。

有一次她給我打電話說她想去上學,她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忙的時候什麼都不想一閑下來心裡總會冒出來一個想去上學的想法。說完之後她自己又在電話那頭苦笑,說自己都快四十的人了,還上什麼學呀。當她苦笑的時候我才聽明白,當初的中學就是葦子姑心裡的荒村。

我是多麼的想回到過去,再跟葦子姑去後河放一次羊,烤一次螞蚱,撈一回菱角。可是這些話每次說到嘴邊的時候就又咽下去,或者是換成:葦子姑你要多注意身體,我還有點兒事情需要處理,先掛了。然後,任憑淚水模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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