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 | 魯迅妻子,苦守41年活寡,無性無愛,連死後也與魯迅相隔千里
文丨 國館
嫁給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男人,就像抱著一具男屍過一輩子。
——國館君
1902年,古道長亭,一個清瘦冷淡的少年對一個女子說:「你叫朱安,家有一女,即是安。」
這個女子把這句話暗暗記在心裡。
4年後,少年和女子成婚。女子賢惠,照顧了少年一輩子;但少年孤傲,辜負了女子此一生。
這個少年,便是魯迅;而這個女子,便是魯迅真正意義上的原配夫人,朱安。
1906年,正在日本留學的魯迅接到家中電報,電報只有短短四字:「母病速回。」魯迅以為家中老母發病,而且病情嚴重,不然也不會如此匆忙讓正在日本求學的自己匆匆趕回。便心急火燎地中斷學業,奔赴家鄉。
等到他趕到紹興自家門口,卻發現家中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全然沒有悲傷的氛圍。當看到老太太從家裡穿著一身大紅服裝喜樂呵呵地出來時,驚愕之餘的魯迅恍然明白了,這是要結婚。
結婚的對象,便是朱安。
早在魯迅奔赴日本留學之前,周家人便與朱家人商定了他們倆的婚事,老太太對這個媳婦非常滿意:「安順,內賢,能持家。」
但魯迅對朱安從一開始便非常反感,這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紹興女人,矮小瘦弱,前額突出,更重要的是,她從四歲就開始裹小腳,不僅談不上漂亮,幾乎連她這個年齡層所應該有的一個少女的活潑,都完全沒有。
「典型的封建小腳女人!」
魯迅對她極其厭惡,結婚當天,他就磨蹭在母親房間里,不想回去睡覺。後來,他乾脆整天整天地躺在書房裡看書,對朱安不聞不問。第三天,魯迅就借口「不能荒廢學業」離家去了日本。
這一走,就是5年。
朱安安安心心地在周家待了五年,照顧父老,維持家庭,她覺得憑藉自己的努力和體貼,開枝散葉,打理家產,一定能讓魯迅回心轉意。但令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是,從1906年嫁給魯迅,到1947年她去世,她竟會活活守了41年的寡。
一輩子獨自一人,一輩子無性無愛。
一輩子待在一個人身邊,但從未得到過他的心。
1923年夏天,魯迅和周作人兄弟二人反目成仇。
魯迅決定搬家。他問朱安:「你是想回娘家,還是跟著我?」朱安堅定地說:「跟著你。」
幾個月後,魯迅買下了北京阜成門一處宅子,周老太太和朱安跟隨一起搬了進去。朱安掌管著整個周家的財政支出,是周家的一根重要支柱,但主持家務的她每天卻只能和魯迅有少得可憐的三句日常對話:
「這是今天的支出。」
「這是今天購買的物品。」
「嗯。」
此外,魯迅儘可能不和朱安出現在同一個場所,就連洗衣服,魯迅也是先把臟衣服放在一個地方,然後再由朱安去取,洗好之後,再放回原處,魯迅去拿。魯迅把與朱安的接觸降到最低。
你可想像得到,每一個夜晚,一個女人枯坐閨房,獨對孤燈是一種什麼滋味?你可想像得到,每一個清晨,一個女人孤坐鏡前,看著自己的容顏一天天老去是一種什麼滋味。你可想像得到,每一個時刻,一個女人就呆在自己心愛男人的身邊,但卻被他不聞不問是一種什麼滋味。
朱安,從嫁給魯迅開始,就被打入了深深的冷宮。
但朱安還是心懷希望,她覺得只要哪一天魯迅哪怕是懷著慈悲之心和她共度一夜,她抱著封建時代明顯的「母以子貴」的思想,希望憑藉著育有一子,在周家真正紮下根。但到後來,她徹底絕望了,她跟周老太太不無悲涼地說:
「大先生一天連句話都不和她說,她怎麼又會有自己的孩子呢?」
後來,魯迅和自己的學生許廣平結婚,不久後,許廣平即有了身孕,懷上了周海嬰。
這一下,連平日里頗為照顧自己的周老太太似乎也對自己冷淡了下來。朱安此刻的心境可想而知。
當時房東的妹妹俞芳問她日後打算怎麼辦。朱安凄涼地說:「過去大先生和我不好,我想好好服侍他,一切順著他,將來總會好的——我好比是一隻蝸牛,從牆底一點兒一點兒往上爬,爬得雖慢,總有一天,會爬到牆頂的。可是,現在我沒有辦法了,我沒有力氣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是無用。」
後來學者吳小東讀到這句話,不禁潸然淚下,「朱安把自己比喻成『一隻蝸牛』,多麼準確的定位。」
也許你會覺得魯迅竟刻薄無情至此,娶了人家,卻讓人家收一世孤寂。
其實魯迅不是沒有想過離婚,只是在那個年代,按照紹興的習俗,一個嫁過去的女人被休回家,是一種莫大的恥辱,歧視、責罵都會讓朱安難以招架,所以朱安不想走,魯迅也不忍休,他們就這樣,有名無實地度過此一生。
魯迅在《隨感錄四十》中談到這段婚姻:
「在女性一方面,本來也沒有罪,現在是做了舊習慣的犧牲。我們既然自覺著人類的道德……又不能責備異性,於是只好陪著做一世的犧牲,完結了四千年的舊賬。」
歸根結底,魯迅也好,朱安也好,其實都是在演戲,配合那個風雲激蕩,新舊觀點衝撞的時代演戲,他們都是那個時代的小人物,無法左右世俗,便只能安安分分地演好自己的戲份。
守完了活寡,就開始真正守寡。
1936年,魯迅去世。守了30年活寡的朱安,此刻,終於要開始真正的守寡了。
朱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安安分分地守在家裡,服侍著周老太太,她是個裹小腳的弱女子,也幹不了什麼粗活。經濟上主要靠著許廣平和周作人的援助。
但後來周老太太去世之後,朱安就斷然拒絕了周作人的經濟援助,因為她深刻地記得。大先生和周作人不和,她不會背叛大先生的。
由於社會動蕩,物價飛漲,弱小的朱安就只能靠著小米窩頭和一些自製的鹹菜度日,即使如此,也很難維持。
後來,朱安生計困難的消息傳到社會上,很多文壇人士表示要慷慨解囊,但要求朱安交出魯迅的遺作。有一次,一個藝術團體的「理事長」送給朱安一筆錢,要朱安把魯迅的遺作交給他,朱安當場拒絕,表示「遜謝不收。」朱安說自己「雖感竭蹶,為顧念汝父(大先生)名譽,故寧自苦,不願苟取。」
好一個鐵骨錚錚的女子。她寧可繼續過著清貧的生活,也不願意拿著魯迅的名頭去到處招搖掙錢。正是由於朱安的悉心照料,魯迅在北京的故居和遺物才得以完善保存。
1947年6月29日凌晨,朱安逝世,孤獨終老。
魯迅死時,朱安在北京的宅院里設置靈堂,一身孝服,為魯迅守靈7天7夜。朱安去世時,她身邊沒有一個人。
朱安在遺囑中說:「靈柩回南,葬於大先生之旁。」但她被葬在了北京西直門外保福寺村,與魯迅遠隔千里,沒有墓碑,沒有名字,更沒有人來祭奠。
吳小東在《魯迅後院的蝸牛》中寫道:
「想起朱安,眼前就浮現一口井。那深深的院落,高高的圍牆,陰晦的天氣,一個又一個孤寂的上午、下午,夜裡顫抖的星星,無不使人聯想起「心似枯井」這個詞語。即使千里迢迢來到北京,在那八道灣衚衕或磚塔衚衕,這口井仍一如既往地空曠、孤寂,幾乎令人害怕。」
我彷彿看到一個女子,年復一年地一人對月,身影如此單薄,眼神如此凄涼。歲月在她臉上留到刀刀皺紋,但她也只能自己獨自承受。
朱安的婚姻無疑是一個悲劇,但釀就這個悲劇的是誰?是魯迅?不,他也是這個悲劇的承受者,他被迫和一個自己完全不愛的女人結婚,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是自己?不,她也想愛上一個男人,她也想過正常女人的一生,有性有愛,有自己的孩子。如果非要追溯,我想,是造化弄人,是那個風雲激蕩的時代,讓一個徹頭徹尾的封建女人嫁給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反封建男人,真是莫名其妙。但,這又是他們無法抗拒的。
正如李夢霽在《朱安:一生欠安》中寫的那樣:「我們這些時代波濤中的小角色,大人物身邊的小人物,生存便已是一種枉然。」所以,他們只能承受。
音頻來自國館主播: 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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