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糧商炒作引糧價飛漲 專家稱中國可應對

俄羅斯一紙糧食出口禁令就讓全球小麥價格漲了10%，國際糧價的敏感和脆弱性，令人吃驚。僅僅兩年前，糧價飛漲曾讓埃及、菲律賓等國出過大亂子，而今，人們又對糧價捏把汗了：在東京，超市做好了市民搶購麵粉的準備；在歐洲，穀物飼料價格成倍瘋漲；一些產糧國的農民則開始「待價而沽」。可令人費解的是，來自多方的權威數據都顯示，世界離「糧荒」還遠著呢。「谷貴傷民，穀賤傷農」，到底是誰總讓全世界為糧價受傷？幾位外國專家給記者擺了這樣幾個事實：綽號「ABCD」的四大跨國糧商控制著全球80%的糧食交易，其中三家歸美國人管，而全球糧食的定價中樞在芝加哥商品交易所。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當定價權在別人手中，當跨國糧商和國際炒家趁機興風作浪時，更多的糧食出口國和進口國只能被動應對突如其來的糧價風波。

　　東京超市等著市民搶購麵粉

　　「聽說國際投機資金正湧入糧食市場，日本對此將高度警惕。」針對俄羅斯出台包括小麥在內的穀物出口限令一事，日本農相山田正彥8月6日對國內媒體表達了這樣的擔憂。由於本國糧食自給率不到40%，幾乎每次全球性「糧價波動」都會讓日本成為「驚弓之鳥」。日本媒體7月中旬還在報道「今年水稻基本上豐收在望」的「利好」消息，市場上的米價與往年相比也有小幅度下降。但在俄暫停糧食出口的消息傳出後，商家聞風而動。《環球時報》記者在東京很多家大型超市看到，放在貨架上的小袋麵粉已經被取下，成堆擺放在通道最顯眼的位置，似乎是等待消費者搶購。目前1公斤包裝的麵粉標價是120日元，有購買者擔心，過不了多久可能會超過200日元。在超市中，米價還算平穩，品牌大米「艷姬」的「促銷」價仍為1公斤320日元。

　　作為小麥進口大國，埃及每年進口約600萬噸小麥，其中約一半來自俄羅斯。為避免2008年糧價上漲引發的社會騷亂，埃及政府近期調整了小麥進口流程中的港口裝卸規則，允許裝載小麥的貨船在更多港口進行裝卸，以便從法國等更多國家進口小麥。

　　儘管歐洲並不是俄羅斯小麥主要的出口地，但英國《金融時報》10日還是報道說，由於乾旱影響俄羅斯和烏克蘭的糧食產量，歐洲畜牧業所需飼料價格在6周內已上漲130%，引起人們對肉類和禽類成本上升的擔心。除此之外，一些產糧國的農民賣糧積極性不高，有了「待價而沽」的心態，都等著價格漲上去再賣。

　　全球糧食價格誰說了算

　　「現在各國都利用科學技術來種植和儲備糧食，但多數國家只能保證國民在一定時期內不會挨餓，卻干預不了市場出現的波動。」位於倫敦的國際穀物理事會資深經濟學家艾米·朗納德10日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談了自己的觀點。朗納德認為，國際糧價因為自然災難出現飛漲並不令人意外，但人們不要把糧價飛漲和全球糧食短缺畫上等號。

　　日本很多網站近日都在轉載一篇文章，說18世紀英國經濟學家格雷戈里曾提出一個理論：即當糧食減產10%時，糧價上升30%；當減產20%時，糧價上升80%；當減產30%時，糧價上升160%；當減產40%時，糧價上升280%。有網民擔心，在糧食壟斷者參與的期貨交易現場，由於恐慌性購買和煽動遠景悲觀預期的國際投機熱錢大舉進入，在糧食減產不到20%的現實情況下，糧價就可能上升兩三倍。談到糧價不能反映實際供求關係的原因，日本糧食問題研究者淺川嘉富認為，國際糧食投機和農業大國經濟政策調整是最主要原因。如2007年美國玉米大豐收，但日本進口玉米的價格卻漲了70%，原因是美國開發生物燃料使用了大量玉米，其他國家也效仿美國的做法，結果導致玉米出口大幅減少，讓國際炒家鑽了空子，使玉米價格大幅攀升。

　　從上世紀70年代初開始，幾乎每隔六七年，全球就出現一次糧荒，迄今大的糧荒已有6次。發生糧荒的原因各不相同，其中1972年是因為當時蘇聯糧食歉收、庫存下降，不得不在市場上大量收購，導致全球糧價飆升，而前兩年則主要是生物燃料技術的推廣導致糧食供需平衡被打破。但另一個原因是跨國糧商和金融炒家藉機興風作浪，導致糧價節節攀升。據統計，世界糧食交易量的80%被擁有百年歷史的四大跨國糧商「ABCD」所控制，即美國ADM、邦吉（Bunge）、嘉吉（Cargill）和法國路易·達孚（Louis Dreyfus），

　　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曾說：「如果你控制了糧食，你就控制了所有的人。」而現實恰恰是美國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多年來成為確定全球糧食價格的中樞。嘉吉公司一位高層表示，芝加哥商品交易所並非簡單意義上的「糧交所」，而是一個包括農民合作社、基金、交易商和糧食加工企業在內，集產、供、銷、運、貸款融資、風險分攤和期權交易的龐大綜合體。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的交易情況可以影響南美阿根廷等產糧國種或不種什麼。《環球時報》記者曾多次到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糧食交易所和羅薩里奧糧食交易所採訪。與成立於1848年的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相比，前者也有150多年歷史，後者則僅晚成立30多年。這兩家交易所不乏各方面的人才，但談到糧食定價權問題，很多人表示還是要看美國芝加哥商品交易所。

　　《華爾街日報》近日以「小麥價格飆升，引發市場憂慮」為題報道說，「農場出麻煩了？交易所交割的9月份小麥期貨價格較6月低點大漲58%，這讓人不禁擔心2008年那種因食物短缺而引發的騷亂有可能重演，但真正的問題可能是價格波動風險和通脹」。文章說，全球穀物庫存量遠高於2008年，而且國際穀物理事會預估今年產量仍是「歷史上第三高」。以美國為例，良好天氣將確保今年的收成，小麥庫存將達到美國23年來的高位。因此，最近糧食價格上漲可能「既說明存在食品短缺的前景，也說明投資者對極端情況更加敏感了，他們渴望著有利可圖的交易」。

　　對於倫敦沒有像芝加哥商品交易所那樣擁有具備世界影響力的糧食交易所，國際穀物理事會的朗納德解釋說，這主要是歷史原因造成的，另外這樣的交易所通常都要背靠本國強大的糧食種植資源，而英國並不具備這一點。沒有定價權讓產糧國吃大虧

　　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教授周立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表示：「這麼多年來，人類解決糧食問題的成效並不明顯，反而數據顯示全球飢餓人口在增加。」周立說，對糧食價格變化最敏感的主要是一些喪失了糧食自主權的發展中國家。2007年－2008年，有37個發展中國家認為糧價上漲給它們帶來糧食危機，引發社會動亂。它們一方面缺錢，經受不起糧食價格的波動，另外一方面它們喪失了生產自主權，不得不去買糧食。他認為，喪失了糧食生產自主權的國家也喪失了消費自主權。

　　由於無法掌握糧食定價權，海地等過去尚能糧食自給的拉美國家如今成了糧食凈進口國。20世紀八九十年代，由於國際糧價曾在低位運行，一些拉美國家被迫冒險以犧牲糧食安全為代價，放棄農業生產，轉而種植出口創匯的經濟作物，結果導致一些拉美國家嚴重依賴糧食進口，國內糧食生產體系深受打擊。在20世紀80年代實行貿易自由化政策之前，海地的大米尚能自給自足，而現在，海地八成以上的大米依靠進口。在瓜地馬拉也存在類似的情況，其消費的小麥只有2%是由本國生產的，其他大量來自美國。

　　2008年全球糧價居高不下時，國際糧食市場對阿根廷寄予了很大希望。但阿根廷政府當時為了抑制國內糧價和通貨膨脹壓力，從2007年底對農產品出口採取嚴格限制，還引發一系列問題。為抗議出口稅上升，阿根廷農民今年3月到6月持續罷工，造成阿根廷損失了23億美元的「糧食財」。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前拉丁美洲部門主任羅瑟表示，阿農業政策導致的農民罷工「是在殺掉孵著金蛋的鵝」。聯合國秘書長也批評類似阿根廷的貿易措施，呼籲各國廢除限制糧食出口的禁令和稅收政策，不要引發糧價上漲等問題。但阿根廷政府認為，應該由歐美的農業補貼而不是阿根廷的關稅政策對這些問題負責。

　　用糧食儲備應對糧價波動

　　周立說，應對全球糧價波動，糧食儲備機制是一個比較好的方案。他解釋說，從季節的角度來看，糧食難以跟衣服、電視一樣，可以隨時開工生產，糧食是自然依賴性的產品，一年就一季或兩季才能生產出來，有非常長的周期，如果沒有相應的儲備，將難以應對季節間的餘缺。因此，對中國這樣一個大國而言，需要相應的儲備制度。在談到中國的糧食問題時，國際穀物理事會的朗納德認為，中國糧食儲備機制的運作令人滿意，「中國在糧食上自給自足沒有問題，因此不會遭到國際糧價飛漲的衝擊」。

　　日本農相山田說，日本應對糧食價格波動的策略就是「政府一直在增加穀物庫存」。日本國際經濟研究所代表松尾篤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說，日本是沒有什麼天然資源可以依賴的國家，為應對危機，提高糧食儲備是必須的，但更關鍵的是日本必須和東亞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真正解決日本的糧食安全問題。松尾篤說：「不少日本政治家都意識到這個問題，下一步就看政府如何決策了。」由於小麥主要從美國進口，加上日本人更愛吃米（日本每年人均消費小麥約33公斤，平均每天不到2兩），因此有學者表示，國民不必過度擔心有沒有麵粉吃。還有日本學者提出，面對糧食價格的波動，除了提高糧食儲備外，還要呼籲民眾不要浪費糧食。

　　但糧食儲備過多，在一些國家也會遭遇尷尬。2008年4月，菲律賓鬧米荒，民眾在酷暑中排長隊爭搶限量出售的大米。菲政府向各大糧市派出「大米警察」，設立舉報熱線，一旦發現圖謀操縱米價的米商，就以「破壞經濟秩序」的罪名起訴，最高可判處無期徒刑。當時的阿羅約總統還親自打電話給越南領導人，向越南借大米救急。但最近菲媒體曝光說，菲政府在2008年糧食危機前進口了大量大米，由於大米庫存過量，導致過剩的大米在倉庫中發霉。菲國家糧食署在2004年購買了90萬噸大米，但當時菲大米短缺數量只有11.7萬噸；2007年，大米短缺是58.9萬噸，但政府卻買了182.7萬噸。現總統阿基諾7月26日在發表他任內第一份國情咨文演講時就抨擊前政府大量進口大米的做法。阿基諾說：「讓大米變質難道不是一種犯罪嗎？現在有400萬菲律賓人一天吃不上三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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