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歷史 064 - 十月危機

特魯多繼任後馬上解散議會開始選舉，特魯德的口號是「公平社會」，開始在整個加拿大做巡迴演講。年輕文雅思想自由的特魯多，看起來生逢其時，抓住了時代的脈搏。與其說是個公共領導人，特魯多不如說是一個明星，所到之處到處引起騷動，像一陣旋風席捲加拿大。

此時嬰兒潮一代成長起來成為選民，幾年後的1971年的調查顯示，64%的人口年齡在30歲以下，他們喜歡特魯多。

在能言善辯的花花公子外表之下，特魯多卻是一個冷靜堅毅毫不動搖的人，其鋼鐵般的性格一開始就有所展現。1968年的選戰中，特魯多出席了當年在蒙特利爾的聖巴普蒂斯特日慶祝活動。其時特魯多跟其他許多要員一起，站在觀禮台上觀看遊行。分離主義分子湧向觀禮台，石塊和瓶子砸了過來，一幫大佬們全嚇跑了，只有特魯多一個人留在那裡。他揮揮手讓保安人員下去，獨自坐在那裡，在瓶子的嗖嗖聲中繼續觀看遊行。瓶子在身邊爆裂，特魯多躲都沒躲。卓博市長見狀趕緊跑回來護住，他們一起瞪著下面騷亂者。此舉讓公眾感動，特魯多一下子贏得了加拿大人的敬重，第二天他和自由黨輕鬆贏得大選。

今天您要是拿個東西問草根，這東西是在美國買的還是在加拿大買的，草根看一眼包裝就能告訴您，上面有法語說明的是從加拿大買的，因為加拿大是一個雙語國家。而這，您就要感謝特魯多，或者是罵他：弄這些個我們看不懂的字上去幹啥？浪費資源！看你喜歡怎麼著了。1969年特魯多正式引入官方雙語體系，主要的依據還是上文《自由的魁北克萬歲》裡面咱們提到的，前總理皮爾遜搞的那個皇家委員會提交的報告。《官方語言法案》(OfficialLanguageAct)倒不是要讓講英語的人也必須講法語，而是讓不論是英裔還是法裔，在接受聯邦政府服務的時候，都能用他們自己的語言。這自然引起了西部的緊張，會不會「今天雙語，明天法語」呢？先頒布法案，然後規定商品要有雙語標籤，然後……

特魯多當政的時候您就要小心了，土著人抱怨《印第安法案》(IndianAct)歧視的時候，特魯多說：「好吧，取消它！」1969年特魯多的印第安事務部長，年輕的議員讓·克雷蒂安(JeanChretien)發布了關於印第安事務的白皮書。白皮書是一種官方文件，列舉的是一些沒有約束力的政策。在克雷蒂安的白皮書里，這些政策有：廢除《印第安法案》，取消印第安事務部，把很多關於印第安的事務轉到省里。取消保留地、取消印第安人的特殊身份，最終的目標是取消印第安人的保留系統，讓印第安人徹底融入主流社會，換句話說就是大家都一樣了就平等了。大家看這樣對不對？土著參議員詹姆斯·格拉斯通(JamesGladstone)和克里律師威廉·沃圖尼(WilliamWuttunee)支持白皮書上的完全平等目標，短痛換來長久受益，但是大多數印第安群體不這麼看。最反對這個白皮書的是「印第安兄弟會」(NationalIndian Brotherhood)，他們聲稱印第安人的優先權，不能被議會的法案取消掉。

阿爾伯塔印第安協會(Alberta IndianAssociation)提出了自己的建議，通常叫做「紅皮書」。紅皮書說印第安人實際上是公民+，他們作為加拿大原住民的後代，具有獨特的不可分割的權利，應該享受超國民待遇。1971年同時在更北的地方，因紐特人族群組織起民族聯盟，致力於保護因紐特人的語言和文化，和改善生存條件。

印第安人權利突然成為一個政治熱點議題，特魯多不得不罕見地做出讓步，原住民問題饒是特魯多也不得不讓他三分。1971年政府撤銷了白皮書，由一個土著事務辦公室(Officeof Native Claims)來解決未完成的土地問題。

上篇《自由的魁北克萬歲》裡面咱們說到，發生在魁北克的寂靜革命並沒能保持寂靜多久，到1963年，一個恐怖組織，或者您叫它革命組織，開始在蒙特利爾安放炸彈，聲稱要結束「盎格魯撒克遜人的殖民統治」。這個主張魁北克獨立的革命組織魁北克解放陣線，是用馬克思主義武裝起來的，採取暴力革命的方式。在接下來的七年里，這個鬆散的分離主義革命組織，組織了30多次武裝搶劫，爆炸了200多個炸彈，殺死6人傷及40多人，包括一名兒童。

「那些英國人、聯邦主義者、冒險家、佔領者的小爬蟲、帝國主義的走狗及其一切欺壓工人階級和魁北克人民的小丑們，惶惶不可終日吧！」1969年魁北克解放陣線發表聲明。

1970年10月5日，幾個魁北克解放陣線成員，闖入英國貿易專員詹姆斯·克羅斯(JamesCross)在蒙特利爾的家中，把他作為人質綁架起來，加拿大的分離主義危機釀成了國際事件。

魁北克解放陣線要求拿出50萬元的金條和釋放23名罪犯作為交換條件。談判中政府允許魁北克解放陣線，在全國的電視和報紙上發表他們的宣言：「我們生活在一個恐怖奴役的社會！」綁架克羅斯的魁北克解放陣線成員在聲明中如是說，聲明在戴高樂的話「自由的魁北克萬歲！」中結束。

10月10日就在聲明被播出兩天後，另一群魁北克解放陣線成員，劫持了魁北克勞工和移民部長皮埃爾·拉波特(PierreLaporte)。

公眾一片恐慌，特魯多派部隊進駐渥太華保護政府機構顯示決心。直升機巡邏士兵走上街頭，一個記者問特魯多打算走多遠，他簡短地回答：「看我的！(Justwatch me.)」

「民主首先要保護她自己，在加拿大有足夠的空間反對或者提出異議，但是沒有恐怖的空間。」特魯多在1970年10月危機高峰時候說。

10月15日魁北克省長羅伯特·布拉薩向聯邦政府求援，請求聯邦干預。特魯多援引《戰時措施法案》(WarMeasuresAct)介入，鎮壓革命暴亂。此舉在國會贏得壓倒性支持，190票支持16票反對，包括主張魁獨的政黨都支持這個舉措，反對的只有社會主義政黨新民主黨。加拿大進入了軍管狀態，個人自由暫時受限，魁北克解放陣線被取締，警察有權不經過審判或者辯論就直接逮捕和拘留。經過一系列的搜捕行動，警察抓捕了將近500人，這些人不準保釋，不過後來除了25人外，其他人獲得釋放。

這是加拿大歷史上第一次把《戰時措施法案》用於和平時期，加拿大人全力支持，支持率差不多達到90%。支持率之高，可能是加拿大歷史上最高的一個法案，並且在法裔加拿大人中的支持率，跟在英裔中的一樣高。儘管法裔可能同情或者支持獨立，但這種暴力搞法顯然是過分了。

魁北克解放陣線反應迅捷殘酷，就在《戰時措施法案》實施的第二天，皮埃爾·拉波特被殺害，屍體被發現在一輛車的後備箱里，他是魁北克解放陣線的第七名受害者。

魁北克解放陣線的暴力行為不得人心，12月警察包圍了詹姆斯·克羅斯被綁架的地點。魁北克解放陣線談條件，提出加拿大政府把他們和家人送往革命聖地古巴，他們就釋放英國貿易專員，加拿大政府答應了。幾周後警察逮捕了綁架並殺害了皮埃爾·拉波特的弗朗西斯·西馬德(FrancisSimard)，他的兄弟雅克(Jacques)還有保羅·羅斯Paul Rose，另外一個參與者伯納德·洛蒂(BernardLortie)在此之前已經被抓住。這些人刑期最高的被判了11年監禁，到了1980年代，所有的魁北克解放陣線的人都被釋放了。

事後發現，聲勢很大的魁北克解放陣線的中堅，只是兩個小團體一共十幾個人，於是直到今天歷史學家還在爭論政府的行為是否得當。當然，特魯多鎮壓下去了魁北克解放陣線，1970年後政治恐怖主義再也沒能捲土重來，但是目的正確手段就合理嗎？新民主黨的湯米·道格拉斯就說「不」，按他的說法政府「殺雞用了牛刀」。當時負責簽署命令的熱拉爾·佩爾蒂埃(GérardPelletier)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兒就是放馬後炮，當事後諸葛亮了。不採取斷然措施後來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反正歷史又不會重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