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威英雄的複印者聯盟
漫威英雄的複印者聯盟
作者：楚團長
數據支持：遠川研究
中國每一代的年輕人，都會感受到來自祖國的無限關懷。10年前，工信部從自己的私房錢里掏出了4170萬，為90後一代裝上了" 綠壩花季護航」，展示了關愛下一代的強大功力。這兩年00後有點跑偏，自然不能等閑視之，於是從去年《人民日報》點名王者榮耀，到今年抖音上線防沉迷系統，360度無死角保證小哥哥小姐姐在精神文明建建設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不過就跟那啥一樣，穿著襪子洗腳總歸令人不爽。缺少主流發聲渠道的80後一代，擁簇在魔獸世界和李毅貼吧里自娛自樂，才華橫溢的性感玉米林熊貓們拍了一部《網癮戰爭》，來表達著自己的抗議。可能是抗爭真的起到了作用，一年後綠壩娘就因為涉嫌抄襲國外軟體代碼，被工信部停止採購了。
畢竟，這類屏蔽軟體連「24口交換機」和「天文愛好者」這種詞都統統搞成404，如何能不讓年輕人口誅筆伐？
年輕人的鐘愛似乎在每個時代都是異端，而每一代年輕人都在不懈的抗爭中重複著屠龍勇者變成惡龍的故事，當年偷聽鄧麗君追逐喇叭褲的楊永信，現在也變成了揮舞著插頭的電擊法王。當然，這種「把不規矩的年輕人管起來」的傳統，不止我國年輕人獨享，帝國主義國家的青年也同樣感同身受。
1954年，美國兒童心理學家沃瑟姆（Fredric Wertham）發表了一篇名為《無辜者的教唆犯》的書，炮轟當時廣受年輕人熱愛的各式犯罪、恐怖和超級英雄漫畫，指責漫畫中的暴力、色情內容是導致青少年犯罪的重要因素。沃瑟姆在書中列出了漫畫的「八大罪」，核心就是：漫畫會導致文盲、殘忍、欺騙、犯罪和性變態。
當時，美國青少年犯罪愈演愈烈，政府為居高不下的青少年犯罪率而憂心忡忡，但又不知道可以做什麼。沃瑟姆教授的觀點就像引爆火藥庫的火星，得到了社會輿論的強烈反饋。全美掀起了抵制漫畫的狂潮，大量與色情、暴力等元素沾邊的漫畫被焚燒。
孩子上繳漫畫去焚毀，美國，1954年
民間層面掀起建設具有美國特色的資本主義文話大革命，美國政府也沒閑著。1954年4月，參議院舉行聽證會對漫畫界提起訴訟，制定了諸多嚴格的漫畫出版規定：「正義必須戰勝邪惡」、「婚姻生活必須美滿」、「禁止出現活死人、狼人、吸血鬼」。你看，文藝工作者被綁上雙手是全球潛規則，美國建國後也不能成精啊。
從此，漫畫業徹底進入了寒冬。到1954年夏天，已經有15家大型漫畫出版公司倒閉，漫畫書的銷量更是在一年內下降75%。然而諷刺的是，青少年犯罪率並沒有絲毫降低。
在沃瑟姆對漫畫發難的那兩年，一位身材高大卻弔兒郎當的漫畫雜誌編輯，在向一個小賣部老闆透露了自己的職業後，差點兒被揍一頓。「你是搞漫畫的？」小賣部老闆朝他吐了一口濃痰，「你們搞漫畫的全是王八蛋，都應該去蹲看守所！」
這位名字叫做斯坦·李（Stanley Martin Lieber）漫畫編輯此時大概不會想到，日後他筆下的超級英雄們將會席捲全球，他自己也被全球漫迷頂禮膜拜。跟他筆下那些崛起於絕望中的超級英雄一樣，此時的漫畫產業，也在全民封殺的廢墟中醞釀著涅槃和新生，它們也在等待一位超級英雄。
這位拯救行業的超級英雄，就是斯坦·李一手締造的漫畫帝國，日後響徹全球的「漫威」。
1. 最強漫畫公司的誕生
1940年，18歲的曼哈頓小伙斯坦李來到表姐夫馬丁·古德曼（Martin Goodman）的時代漫畫（Timely Comics）工作。老闆兼姐夫馬丁·古德曼是一代神人，比如他有一句名言就是：「如果你有一部作品火了，那就再來一篇，要明白老百姓喜歡啥。」寥寥數語，已經把半個世紀後咪蒙和唐家三少的路給指出來了。
那個年代的美國人民，不喜歡焦慮，只喜歡真刀真槍的「乾貨」。所以這個俄羅斯移民家庭出身的窮小子，憑藉著堅定走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路線，出版了一批諸如《男人區》《性健康》等優秀讀物，實現了財務自由的美國夢。著名的《花花公子》雜誌原名《男性派對》(Stag Party)，被古德曼訴訟品牌抄襲，後來才改的名。
馬丁古德曼和手裡的《美國隊長》，1940年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受經濟危機和二戰影響，美國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寄希望於超級英雄來逃避現實，超人、蝙蝠俠等行俠仗義的超級英雄應運而生，大受老百姓歡迎。馬丁古德曼敏銳的迅速跟上形勢，成立了Timely Comics（時代漫畫），打造了一個身批星條旗、手撕法西斯鬼子的超級英雄：美國隊長。
在該系列漫畫中，一位名叫Steve Rogers的瘦弱美國青年，參軍後被注射了神奇血清，變得強壯而無所不能。美國隊長的故事極大地鼓舞了在太平洋和歐洲戰場上瑟瑟發抖的美國大兵們。跟中國的抗日神劇一樣，德國鬼子和日本鬼子在美國隊長面前也不堪一擊，這也說明，創造「戰狼」在哪個年代都是一門好生意。
1940年代山寨感強烈的美國隊長
美國漫畫的黃金時代，伴隨著二戰結束和沃瑟姆的發難而落幕。馬丁古德曼的時代漫畫也在這輪行業出清中未能倖免，幾乎瀕臨破產。姐夫馬丁索性將這個半死不活的漫畫公司交給了小舅子斯坦李去折騰，就這樣，斯坦李被動的抄到了漫畫行業的歷史大底。所以說無論是做廠長還是做漫畫，在自我奮鬥的同時，都得考慮歷史的進程。
被小賣部老闆噴口水的斯坦李並沒有曾國藩唾面自乾的修養，已經在考慮放棄漫畫事業了，只有他的妻子瓊安勸他在放棄之前，打造一部自己會為之驕傲的漫畫。於是1961年，斯坦李把姐夫的《Timely Comics》正式改名為《Marvel Comics》，並構思了一個全新的英雄組合神奇四俠（Fantastic Four）。
斯坦李和妻子瓊安，1950s
在蘇聯宇航員加加林登上太空的1961年，斯坦李創造了受到宇宙射線輻射而擁有超能力的神奇四俠。這些居住在曼哈頓的超級英雄，雖然懲惡揚善無所不能，但平日里也經常上演接地氣的嬉笑吐槽，儼然超級英雄版本的《愛情公寓》。在斯坦李的筆下，石頭人敏感易怒、霹靂火輕佻自負……超級英雄終於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話故事，而是一群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這種設定迅速激起了年輕人的共鳴，《神奇四俠》大受歡迎，拯救了處於垂死邊緣的漫威。隨後，斯坦李用這種更加貼近人性的配方，開始用流水線大規模地生產超級英雄。這種配方，就是漫威模式的核心秘密。
2. 超級英雄配方的秘密
最近一篇控訴騰訊沒有產品力的《騰訊沒有夢想》刷屏了，但要知道如今被整個互聯網奉為圭臬的產品法則「小步快跑，迭代試錯」就是騰訊總結出來的。這一套打法，漫威其實早早的就用在了創造超級英雄上。
在上世紀六十年代，漫威雖然靠著神奇四俠緩了一口氣，但最受歡迎的漫畫公司還是行業龍頭老大DC漫畫。在漫威僅有幾個知名IP的時候，DC已經擁有了超人、蝙蝠俠、神奇女俠、閃電俠、綠燈俠、火星獵人、海王等「全明星組合」。50年代的行業危機，反而促成了行業集中度提高，DC的地位如日中天。
DC漫畫的七大英雄
面對行業巨頭，實力弱小的漫威需要一套全新的「創作方法論」，而神奇四俠的成功，讓斯坦李意識到擁有性格缺陷的超級英雄更加受讀者歡迎。於是，他和公司畫師傑克科比開始像做實驗一樣，將各類性格缺陷和變異能力隨機組合，比如，將蜘蛛俠設計成靦腆自卑，將綠巨人設計成暴躁孤獨，將雷神托爾設計成自大狂妄，將鋼鐵俠設計成剛愎自用……這種巧妙的方式讓塑造出來的人物貼近現實栩栩如生。
在角色迭代和試錯的方式上，斯坦李也獨闢蹊徑。他將這些超級英雄故事都刊載在類似《故事會》的綜合型繪本上，一旦某個超級英雄受到讀者的強烈擁護，就馬上為他打造單行本，獨立連載。蜘蛛俠這一角色最開始被發在馬上就要被休刊的《Amazing Fantasy》上，但收到了學生們的熱烈反饋，隨後就迎來了自己的專屬系列《超凡蜘蛛俠》。
最早連載在Amazing Fantasy上的蜘蛛俠，1962年
依靠這種戰術，漫威像複印機一樣開動馬力，一本接一本的暢銷漫畫被印刷出來。現在漫威擁有的超過7000個角色，絕大部分都是這一時期創作的。斯坦李創作了太多角色，以至於都不記得自己給超級英雄們起了什麼名字。為了省事，他為筆下人物取名時故意把姓和名都選取相同的首字母，比如蜘蛛俠Peter Parker、綠巨人Bruce Banner、夜魔俠Matt Murdock……這樣他就可以直接在漫畫里用P.P、B.B、M.M來稱呼這些英雄了。
這種投入市場，收集反饋，再定向跟進的戰術使得漫威迅速收穫了眾多死忠粉。斯坦李組織了漫威官方粉絲俱樂部，粉絲們有著自己的專屬名稱，自發的在各個地區組織活動，邀請斯坦李和漫威團隊成員去當地演講，漫威更加清楚的知道粉絲們喜歡什麼，而粉絲也對漫威團隊更加熱愛。這一套玩法在50年後的中國被一家叫小米的公司借鑒，再度大獲成功。
斯坦李成功的另一大秘訣則在於給畫師充分的創作自由度，與DC漫畫一開始就把劇本和分鏡嚴格限定死不同，漫威的編輯們在頭腦風暴後只給出大致的故事梗概，畫師們可以自由發揮。例如在蜘蛛俠這一形象的創作過程中，天才畫師史蒂夫迪科特為蜘蛛俠注入了憂鬱的靈魂，把自己錯過約會、忘了在相機里裝膠捲的小事都畫進了彼得帕克的生活里，這讓彼得帕克的形象立體了起來。
在成為蜘蛛俠之前，帕克只是一個鄰家的毛頭小夥子；成為蜘蛛俠之後，他卻因為放過毛賊，間接害死了養育自己的叔叔，終身內疚。蜘蛛俠成為了漫威受歡迎的超級英雄之一，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甚至成為了超級英雄們的政治正確，但打動人心的並非是飛檐走壁的超級能力，而是貼近生活的親和力。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出處
漫威超級英雄們吸引人的另一方面，在於背景設計具有強烈的現實感和生活感。不同於蝙蝠俠生活在莫須有的哥譚市，神奇四俠的設備就放在紐約麥迪遜大道，蜘蛛俠從皇后區的學校畢業後成為了《號角日報》的記者，鋼鐵俠則畢業於麻省理工……超級英雄們生活在同一個宇宙里，他們互相出現在對方的故事中，這為漫威群俠傳《復仇者聯盟》的誕生打下了基礎。
為了協助雷神托爾對抗邪神洛基，鋼鐵俠蟻人、黃蜂女、綠巨人等超級英雄們組成了超級英雄全明星陣容：復仇者聯盟。這種葫蘆娃大戰孫悟空的劇情，讓讀者們更加興奮。他們像中國人討論楊過和張無忌誰武功厲害一樣，也熱衷於爭論鋼鐵俠和美國隊長哪個更強。
鮮活的人性刻畫和對社會問題性質的探討，使得漫畫逐漸擺脫了地攤文學調性，《X戰警》、《蜘蛛俠》、《神奇四俠》、《綠巨人》等超級英雄陪伴了無數美國青少年的成長。斯坦李和他的畫師們創造的「漫威模式」以工業化流程的方式批量生產超級英雄，在七八十年代將DC漫畫拉下馬，稱霸全美。
就像不遭遇絕境和挫折的英雄故事難以吸引人一樣，漫威也在90年代經歷了鼎峰衰落的至暗時刻。
3. 90年代再次陷入低迷
漫威的死對頭DC漫畫在1984年瀕臨破產，華納有意向將擁有《超人》、《蝙蝠俠》、《神奇女俠》版權的DC動漫賣給漫威。用當時漫威當家人吉姆舒特的話說「這會解決一切問題」。但因為當時遭遇了供應商對漫威壟斷的訴訟，漫威最終放棄了這一收購。
有意思的是，DC賣身不成便開始招攬漫威的作者，漫威曾經的王牌畫師弗蘭克米勒在1986年為DC打造了傳世之作《蝙蝠俠：黑暗騎士歸來》，給蝙蝠俠賦予了深邃的社會意義。DC的漫畫銷量又開始恢復增長，而漫威卻在逐步走下神壇，開始陷入困境。
1986年，漫威被母公司賣給了新世界電影公司（New World Pictures），一開始，斯坦李還頗為振奮，以為新東家也是漫畫的狂熱愛好者。沒過多久，他就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兒。有這麼一個聽起來像段子的故事：
新世界總裁驕傲地宣布：我們剛剛把超人買下來了！
旁邊的下屬友善地提醒：超人是DC漫畫的，人家不賣。
新世界總裁狐疑地問道：那我們買的到底是啥？
旁邊的下屬小聲地回答：我們買的是蜘蛛俠。
新世界總裁衝出辦公室：@#&#%……艹！
新世界公司後來被證明是美國版的樂視網，在1987年股災中崩盤，轉手又把漫威賣給了億萬富翁Ronald Perelman的MacAndrews & Forbes。這家公司於1991年上市，上市後的漫威開啟了瘋狂的外延式併購，因此背上了巨額的債務。與此同時，電子遊戲等新穎的娛樂方式開始興起，漫畫不再受年輕人歡迎，行業重新陷入低谷，漫威最終因為財務狀況不佳，在1996年申請破產。
這一時期漫威將自己的諸多經典IP的版權出售，X戰警被賣給了福克斯、蜘蛛俠被賣給了索尼。而昔日式微的老對手DC漫畫，卻憑藉《守望者》、《V字仇殺客》等叫好又叫座的作品蒸蒸日上，漫威進入了漫長的重組蟄伏期。
4. 漫威電影席捲全世界
90年代末，漫威最終迎來了自己的超級英雄：現任漫威影業總裁凱文費奇(Kevin Feige)。如果說斯坦李創造的人性化超級英雄們為漫威打下了根基，那麼正是凱文費奇將這些超級英雄搬上了熒幕才讓全世界真正愛上了漫威的超級英雄。
Marvel史上第二重要的男人：凱文費奇
從小就是漫威超級英雄和《星球大戰》忠實粉絲的凱文費奇對漫威超級英雄們如數家珍。從擁有全球最好電影藝術學院的南加州大學畢業後，凱文費奇成為了《X戰警》的製片人舒勒唐納的助手，X戰警最受歡迎英雄金剛狼的造型就出自凱文費奇之手。這個看似有點誇張卻完美還原了漫畫的金剛狼形象讓休傑克曼成為全世界影迷心中金剛狼的完美詮釋。
休·傑克曼版本的「金剛狼」
凱文費奇對超級英雄的熱情和對細節的注重吸引了漫威重組後的掌門人阿維阿拉德，凱文費奇被邀請加入漫威，組建漫威影業。凱文費奇在參與《X戰警》系列、《蜘蛛俠》系列影片的監製和製片過程中，逐漸形成了自己對超級英雄系列電影的方法論：英雄抱團出境，彩蛋滿片亂飛，營銷環環相扣。漫威電影宇宙的雛形已經在凱文費奇的腦中搭好了，只等一個契機。
2002年和2004年索尼拍攝的《蜘蛛俠》系列大獲成功，在全球狂攬7.7億美元票房，漫威通過版權分成僅僅拿到6200萬美元的收益。這筆錢雖然使漫威從財務泥潭裡爬了出來，但「別人吃肉，自己喝湯」顯然讓凱文費奇感到不甘心。不願意再為別人做嫁衣的漫威這個時候開始籌劃自己拍攝超級英雄電影。
從2005年開始，漫威陸續收回了鋼鐵俠、綠巨人、雷神、黑寡婦等復仇者聯盟核心成員的版權，但還有一座大山擋在漫威出品自己的電影面前：高昂的製片成本。
超級英雄電影需要大量視覺特效，製作特效耗費甚巨。2005年，蝙蝠俠三部曲的開篇之作《俠影之謎》製作成本高達1.5億美元，2006年的《超人歸來》製作成本更是高達2.7億美元。對於剛剛穩住陣腳的漫威來說，想要拍攝自己的超級英雄電影，就勢必要巨資舉債，一旦票房不及預期，剛剛恢復元氣的公司很可能會再度破產。
超級英雄從來都是要在重重壓力之下做出正確的選擇，漫威毅然決然的決定舉債拍攝屬於自己的超級英雄電影。2005年漫威以旗下美國隊長、神盾局局長尼克弗瑞等核心超級英雄IP的版權為抵押，向美林證券貸款5.25億美元，開啟了自己的超級英雄電影計劃。漫威賭上了所有身家，如果這一步走錯的話，等待漫威的將是粉身碎骨。
凱文費奇天才的戰略眼光在這個時候發揮了作用，漫威沒有從人氣最高的美國隊長開始自己的超級電影系列。而是選擇用同樣是復仇者聯盟核心成員的《鋼鐵俠》開始，當時老對手DC漫畫拍攝的《蝙蝠俠：俠影迷蹤》市場口碑絕佳，富豪 超級英雄的人設得到了市場的認可。與蝙蝠俠系列深邃的主題思考相反，鋼鐵俠這一略帶雅痞氣質的形象，完全顛覆了傳統超級英雄偉光正的形象，凱文費奇認定鋼鐵俠可以帶領漫威一舉突破。
電影成功還需要兩個人的加盟：一個是會講段子的導演喬恩費儒（Jon Favreau），另一個是吸過毒的過氣明星小羅伯特唐尼（Robert Downey Jr.）
喬恩費儒為人悶騷，擅長講段子，在此之前拍過一些小成本喜劇電影都非常成功；小羅伯特唐尼出身演藝世家，成名甚早，但由來因為反覆吸毒而逐漸告別了公眾視野，此時正處於人生的最低谷。但喬恩費儒力排眾議，認定羅伯特唐尼就是鋼鐵俠的不二人選。最終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羅伯特唐尼為漫威貢獻了一個經典的鋼鐵俠。
羅伯特唐尼版本的「鋼鐵俠」
2008年公映的《鋼鐵俠》在一眾重量級佳片的競爭下突出重圍，全球狂攬5.8億美元的票房，由此開啟了漫威電影的黃金十年。
值得一提的是，漫威的老對手DC漫畫也在2008年推出了由諾蘭導演的《黑暗騎士》，這是蝙蝠俠系列電影的巔峰之作，口碑炸裂的同時也成為了影史上第一部跨入「10億美元俱樂部」的超級英雄電影。美國漫畫的雙子星在這一年紛紛推出了自己的影視代表作，但這兩部電影卻代表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DC漫畫用黑暗、深邃的人性思考將超級英雄電影帶向了新的層次；而漫威則用話癆臭屁的鋼鐵俠開啟了超級英雄的商業大片時代。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年竟然成為兩家公司的分水嶺，你可以說是娛樂至死時代將漫威捧上了神壇，你也可以說是DC的不接地氣讓自己日薄西山，兩部風格迥異的電影，彷彿預示了未來十年里各自的軌跡。
今天我們再來審視十年前的《鋼鐵俠》，我們會發現正是這部漫威電影宇宙的開山之作奠定了漫威超級英雄的主題基調：克制但有趣的故事，不時穿插電影的搞笑梗，側重主人公的內心刻畫，現實主義的敘事風格。
《鋼鐵俠》的故事去掉那些華麗的科技元素，不過是一個花花公子在經歷人性背叛後，成為有責任感的男人的故事。這不就是電影常用的俗套橋段嗎？漫威的英雄電影如果拋開炫酷特效和背景設定，裡面仍然是好萊塢的通用內核。
正是《鋼鐵俠》的成功，讓市場對漫威擁有的超級英雄們的價值進行了重估。迪士尼在2009年以42.4億美元現金加股票的價格完成了對漫威的收購，收購後迪士尼並沒有對漫威影業的製片自由進行干涉。傍上了大款迪士尼後，漫威也得以打造出了一條從漫畫到影視到遊戲，再到周邊衍生品的完整產業鏈，終於擁有了和老對手DC漫畫全面對抗的實力。
凱文費奇更是如魚得水，迅速拋出了漫威電影宇宙三階段規劃，在十年期間推出了19部超級英雄電影，在全球攬下160億美元的票房。在全球票房前十大排行榜中，漫威坐擁3席 ，漫威電影宇宙已經成為史上票房最高的系列電影。
考慮到漫威還有幾千個漫畫角色，所以超級英雄電影還會繼續像複印一般，被源源不斷地製造出來，錢包有限，漫威無限，全球影迷還會繼續為上面的票房紀錄增磚添瓦。
尾聲
橋水基金的董事長Ray Dalio曾經向他在中國的一位王姓老友贈送過三本書，其中一本就叫做《千面英雄》( Hero with a Thousand Faces)。在這本上世紀50年代出版的書里，作者約瑟夫·坎貝爾( Joseph Campbell)提出一個理論： 各類神話故事中的英雄主角儘管背景、個性、歷程都各不相同，但實質上都是同樣的一個人。
他搜集了全世界的神話和宗教故事，經過提煉和總結，發現幾乎所有神話里的英雄，都要經歷四個階段的歷程。
第一階段：啟程
第二階段：啟蒙
第三階段：考驗
第四階段：歸來
從這個角度來看，奧德賽、西遊記這些傳統名著，與蝙蝠俠、鋼鐵俠等這些新生超級英雄，故事內核都遵循同樣的敘事線索。
耳熟能詳的神話英雄，都遵循同樣故事內核。這句話如果反過來看，也很有意思：遵循「啟程-啟蒙-考驗-歸來」的敘事線索，就可以製造出一個讓觀眾頂禮膜拜的英雄。這一套路，被漫威的「超級英雄複印機」不斷借鑒，才有了漫威帝國的電影盛事。
當然，這一套路對世界影響最深遠的地方，顯然不在區區電影行業，而是在更宏大的神話、宗教和其他領域。
因此，我們在欣賞炫酷無比的超級英雄電影時，不要忘記這個事實：那些讓你狂熱崇拜的人和事，很有可能只是別人精心設計出來劇情，這個世界最遠的路，就是歷史和現實里的套路。
全文完
參考資料：
Marvel Comics：The Untold Story，Sean Howe，2012
The Hero with a Thousand Faces，Joseph Campbell，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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