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奸相」韓侂胄:為岳飛平反、力主北伐抗金的人是奸臣?
宋高宗時期,權臣秦檜為了本身苟活於世,而堅決與金議和的主和派,被後世罵了上千年同時被列入《宋史·奸臣傳》,成為一名「名垂青史」的奸臣。但在宋寧宗時期,橫空出世了一位崇岳貶秦(崇岳飛、貶秦檜),力主「開禧北伐」金國的主戰派宰相,卻也被列入《宋史·奸臣傳》,這就讓人感到難以理解了。他就是一代「奸相」韓侂胄。
韓侂胄(tuō zhòu)(1152年-1207年),位元組夫,相州安陽(今河南安陽)人,南宋宰相、權臣、外戚,北宋名臣韓琦之曾孫,父親韓誠官至寶寧軍承宣使,母親為宋高宗吳皇后妹妹,侄孫女是宋寧宗恭淑皇后。韓侂胄以父任入官,淳熙末,以汝州防禦使知閤門事。紹熙五年,與宗室趙汝愚等人擁立宋寧宗趙擴即位,以「翼戴之功」,官至宰相。
紹熙五年(1194年)六月,太上皇宋孝宗病逝。宋光宗與父親素來不和,以患病為由,拒絕主持喪禮。朝野內外對此議論紛紛。知樞密院事趙汝愚與韓侂胄、殿帥郭杲等人謀議,決定發動宮廷政變,迫使宋光宗退位,擁立皇子趙擴為皇帝。當時,太皇太后吳氏尚在,住在慈福宮中。韓侂胄因是吳太后的外甥,被遣往慈福宮,密告謀議。他通過慈福宮內侍張宗尹、重華宮提舉關禮,先後向吳太后進言,終於取得吳太后的支持。趙汝愚又命郭杲率殿前司進駐大內,進行軍事布置,控制皇宮。是年七月,吳太后在孝宗靈前垂簾,以太皇太后的名義宣布宋光宗退位(史稱紹熙內禪),由太子趙擴繼位,是為宋寧宗。
宋寧宗即位之初,具有從龍之功的趙汝愚,開端架空同樣有功的韓侂胄,而理由即是「外戚不可言功」。這時候,從前協助韓侂胄不斷陞官的外戚身份,這會兒就變成了人生道路上最大的攔路虎。但是,畢竟是敢於發動政變的人物,韓侂胄的反擊也是非常果斷。當時韓侂胄還兼任樞密都承旨,負責傳達詔旨。他逐漸獲取宋寧宗的信任,便開始伺機打擊趙汝愚。
韓侂胄遂通過內批,將監察御史吳獵免職,任命親信劉德秀、楊大法、劉三傑為御史,逐漸控制了言路。他還將參知政事京鏜引為同黨,共同對抗趙汝愚。當一系列的準備工作做好以後,韓侂胄開端發力,用一句輕飄飄的話,就廢掉了趙汝愚的相位——「以宗室之親擔任宰相,不利於社稷安靖。」從這一點上說,韓侂胄其人絲毫不是正人君子,甚至可以說精於算計,好使手段。
縱觀宋史,韓侂胄作為一個「名垂青史」的奸臣,他的「劣跡」主要有三,一是禁止理學,二是崇岳貶秦,三是開禧北伐。
先說禁止理學。朱熹是南宋時理學代表人物。面對國土淪陷、朝廷偏安的現狀,作為宋寧宗趙擴「帝師」,朱熹向宋寧宗灌輸「天理人慾」的陳腐之說,「正心誠意」的空泛之論,並借講學之機,幾番干預朝政,且欲排擠韓侂胄於外廷。當時趙汝愚的支持者多為理學人士,如朱熹、彭龜年等當世大儒。為了肅清趙汝愚的影響,韓侂胄製造了慶元黨禁案,宣布理學為「偽學」。慶元黨禁實施了6年之久,期間理學經典書籍被封殺焚毀,被列入「偽學逆黨籍」的理學人士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打擊,甚至連與他們有關的人士都不能做官或者參加科舉。
再說崇岳貶秦。對岳飛、秦檜的評價,一直是南宋戰、和兩派爭論的焦點。岳飛被趙構、秦檜迫害冤死獄中後直到宋孝宗時期,才為岳飛平反昭雪,追復原官,並加謚武穆,但在當時太上皇趙構的主導下,並未清算秦檜的罪行。公元1204年,韓侂胄主政,南宋朝廷追封岳飛為鄂王,從政治上予其高度褒獎。秦檜是在害死岳飛十四年後才壽終正寢的,宋高宗趙構加封他為申王,謚忠獻。公元1206年(寧宗開禧二年),在韓侂胄的主持下,朝廷正式作出決定,削去秦檜的王爵,並把謚號改為繆丑(荒謬、醜惡)。貶秦的制詞說:「一日縱敵,遂貽數世之憂。百年為墟,誰任諸人之責?」一時傳誦,大快人心。韓侂胄的崇岳貶秦,實為其北伐抗金做了輿論準備。
最後說開禧北伐。韓侂胄主政後,朝廷中被排斥的主戰官員如愛國志士辛棄疾、陸遊等重新進入朝廷視野。為了建立北伐「統一戰線」,朝廷對遭到整肅的道學人士採取了馳禁政策。韓侂胄更是置生死於度外,並「輸家財二十萬以助軍」。應當說,在北伐決策過程中,韓侂胄在政治上的準備是充分的。趙宋朝廷南渡以來,由於長期偏安,文恬武嬉,不思恢復,以致武備不整、人才盡失,因此,此次洗雪國恥、恢復中原的努力,終於功虧一簣。北伐兵敗後,韓侂胄很快被寧宗和主和派大臣史彌遠陰謀暗殺,並將其頭顱送給敵國「函首傳邊」以邀「和議」。史彌遠掌控朝廷大權後,不僅對外推行投降乞和政策,而且恢復了秦檜的申王、忠獻「待遇」,並與金國訂立了更加屈辱的「嘉定和議」。
綜上而言,如果說利用權勢製造慶元黨禁案,是韓侂胄的道德檔案上一個難以洗清的污點外,那麼崇岳貶秦和開禧北伐都是值得肯定,也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至少不應該有那麼多的爭議。尤其是在開禧北伐中,韓侂胄起用了辛棄疾、陸遊等人,讓眾多主戰派人士有了用武之地。為了獲得更多知識分子的支持,他廢除了慶元黨禁,讓理學人士重新回到權力核心。為了打贏這場實力懸殊的戰爭,韓侂胄不惜傾囊而出,「輸家財二十萬以助軍」。韓侂胄對當時戰略局勢的判定也是準確的。經過金宣宗時期的黃金時代,金國每況愈下,國力逐年衰退,曾經英勇善戰的女真戰士已經變得貪生怕死。北方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不斷南侵,迫使金國在北方邊境修築壕溝堡壘,走上了漢族王朝的老路。可以說,為了開禧北伐,韓侂胄從政治和軍事上,都做好了力所能及的準備。如果能如韓侂胄所願,將北伐堅持到底,其時打敗金朝、一雪「靖康恥」可能會指日可待。史載金國之主在聽說韓侂胄被殺後,曾大喜曰:「除掉韓侂胄之流,金不足憂也!」(與岳飛當年被殺何其相似)
讓人感到疑惑的是在《宋史》中,賣國求榮、追捧秦檜的史彌遠不是奸臣,而志在恢復、舉兵抗金的韓侂胄倒成了奸臣。後世史學家多認為,《宋史》的修撰者,若非抄襲史彌遠改篡的史料,就是元代理學信徒的所為。
回過頭來,再看韓侂胄「被奸臣」化的複雜過程:韓侂胄被殺之時,南宋朝野上下(主要是朝廷)主張對金妥協、維持「和平」現狀的政治力量正佔據上風。尤其是南宋歷任皇帝都安於南北割據的偏安現狀。而承平日久之後,朝野上下更是痛恨主戰派:因為戰爭使他們喪失了平靜快樂的生活。所以,殺掉韓侂胄,其實不但反映了當時社會的主流心態,更反映了那個時代南宋皇帝和臣民的怯懦、卑劣和邪惡。
相比之下,敵國金國人對韓侂胄的態度卻令人尊重,他們將韓侂胄的首級給予厚葬,並給了一個恰當的謚號「忠謬侯」,說他「忠於謀國,謬於謀身」。忠繆意思是說,忠心為自己的國家,但對自己考慮得太少。敵國這麼評價,不知道南宋的朝野心裡是一番什麼滋味。與之相比,南宋那些謀殺了韓侂胄的皇帝和大臣為了掩飾他們的卑劣行徑,不惜大肆篡改史官「實錄」,將韓侂胄打造成十惡不赦的奸臣,這些經過惡意篡改的史料,被元人修《宋史》時不加分析地採用,於是將韓侂胄永遠地定格於「奸臣」的行列之中,致使一代忠臣淪為奸臣傳里的「奸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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