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民粹政治的多米諾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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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洲民粹政治的多米諾骨牌

  陳季冰

  12月4日,義大利憲法改革公投的結果很可能對正處於多重危機重壓下的歐盟開出了第一份正式的死刑判決書。可以預計,類似的判決書在今後一段時間裡會像雪片般地接踵而至。

  誠然,歐盟還能夠繼續存活一段時間,但接下來等待著這個已有60多年歷史的超國家聯盟的,大概只是緩期執行的命運而已。

  這是今年內繼英國退歐公投和美國總統大選之後發生在西方世界的第三場政治地震,也是對現行建制「造反」的民粹主義運動高歌猛進的又一個里程碑式的勝利。義大利現任總理馬泰奧·倫齊最終輸掉了這場他賭上了自己政治前途的公投。

  民粹主義運動的下一個目標直指歐洲的最核心國家、歐盟除德國以外的另一根支柱——法國。

  一

  即使最樂觀地看,義大利憲法改革公投也早早地為2017年的歐洲政治定下了極其晦暗的基調。

  上月中旬,美國總統奧巴馬展開他任期內的最後一次海外出訪,意在安撫世界各地日益增長的不安情緒。11月18日,奧巴馬在柏林與多位歐洲領導人舉行集體會晤。會見結束,與奧巴馬告別時,倫齊對在場的所有人說,他自己下台的時間也許比奧巴馬更早。

  12月4日這次公投的對象是倫齊提出的一項憲法改革,其主要內容在於加強眾議院,並削減參議院的權力,旨在加快立法程序並創建更穩定的政府。改革後的中央政府權力將得到強化,地方則會失去部分決策權。

  倫齊一再強調,對憲法進行改革十分必要。它能賦予軟弱無力、經常陷於癱瘓狀態的義大利政府更強的執政能力,從而在危機重重的當下推行各項改革舉措,以挽救奄奄一息的國內經濟。而反對者則堅稱,這將削弱民主政治的制衡能力。

  倫齊早前已多次承諾,如果修憲動議在公投中遭否決,他將會辭去總理職位。

  今年只有41歲的馬泰奧·倫齊被認為是目前歐洲最有改革頭腦的領導人之一。他本來並沒有必要像戴維·卡梅倫那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但倫齊熱情又衝動,時而也展露出令人畏懼的權謀,不甘心被束縛手腳的他過高估計了自己的號召力,決意為了未來能夠大幹一場而孤注一擲。

  倫齊兩年多來的執政成績可以說喜憂參半。他大刀闊斧地推動了許多改革,但它們的效果大多尚未顯現,義大利經濟依舊萎靡不振。歐盟預計,2016年義大利經濟增長率在歐盟28國中將排在倒數第三,2017年可能進一步滑落至倒數第二。此外,義大利的失業率一直高居10%以上,就業者的薪資水平也停滯不前。

  這使得倫齊上台後支持率不斷下滑。從這個意義上說,這次公投實際上已成為選民對現任政府的一次不信任投票。

  憑藉著歐洲各地高漲的反全球化情緒,反建制的民粹主義政黨五星運動近年來在義大利政壇異軍突起。成立僅7年、在政壇真正嶄露頭角只有短短3年多的它,目前不僅已獲得了約30%的民意支持率,還拿下了羅馬和都靈這樣的洲際大都市。連同其他一些小黨派,疑歐和反歐政治勢力在義大利議會中佔據的席位已超過40%。

  由喜劇明星貝佩·格里洛領導的五星運動一直在鼓動民眾對修憲公投說不。它承諾,一旦公投否決修憲,倫齊政府倒台,提前舉行大選,而如果五星運動能夠贏得組閣權的話,它將推動舉行一次仿效英國的退歐公投(雖然在義大利憲法的限制之下,它的結果不具法律約束力),進而與歐盟重新談判義大利債務問題。

  現在倫齊信守承諾,宣布辭職,暫時還不清楚接下來會出現什麼情況。不過,顯而易見的是,義大利很可能將提前舉行全國大選。按憲法程序,義大利的下一屆議會選舉應該在2018年舉行,但按目前情況看,提前至2017年的可能性非常大。因此,這次的公投結果很可能令義大利再度陷入嚴重的政治動蕩。

  此前有民調顯示,飽受債務危機蹂躪的義大利民眾的反歐情緒甚至比英國更加強烈。由此可見,這場公投將引發一系列連鎖政治反應,對歐元區乃至歐盟的穩定構成巨大衝擊。

  義大利是歐盟內部除德、法、英之外的第四大經濟體和人口大國,也是歐元區第三大經濟體和債務危機爆發後負債規模最大的國家。英國已經在今年上半年公投決定退出歐盟,如果未來義大利步其後塵,那麼今天這個歐盟就名存實亡了,歐元區更將遭遇滅頂之災。

  二

  義大利憲法改革公投結果揭曉後,法國極右翼國民陣線領導人馬琳·勒龐不出意料地在第一時間公開為倫齊的失敗歡呼。她宣稱,人們需要傾聽從義大利傳來的對「自由的渴望」。如同之前對英國退歐公投和美國大選結果所表現出來的興奮支持一樣,作為民族主義者的勒龐說到底並不關心其他國家發生的事,她是希望藉助英國、美國和義大利發生的政治變故來自我激勵,以及激勵更多法國民眾支持自己的政治主張。

  而她的對手、那些建制派的政黨及其領袖們此刻卻正陷入極度萎靡和混亂之中。

  12月1日晚間,現任法國總統、中左翼的社會黨人弗朗索瓦·奧朗德宣布,他不會在明年的法國總統選舉中謀求連任。在愛麗舍宮發表的陰鬱電視講話中,奧朗德說:「權力和對權力的行使並未讓我失去清醒的頭腦。我很清楚我擔任候選人會為(社會黨的)多數黨地位帶來的風險。因此,我已決定不競選總統。」

  這可以說是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過去幾十年來,無論是法國還是其他西方國家,現任總統天然地作為本黨候選人在下一場競選中謀求連任,是一個被視為理所當然的慣例。

  奧朗德做出這一決定,顯然是因為自己眼下的民意支持率已經滑落至歷史性低點。這等於宣告,奧朗德是法國歷史上最不受歡迎的總統。民調還顯示,如果他作為社會黨總統候選人參選,支持率甚至都可能達不到兩位數百分比,這使他在大選中面對中右翼和極右翼候選人時沒有半點勝算。

  而且,即便他決意爭取連任,也將面臨四分五裂的社會黨內部的強大挑戰。目前呼聲最高的是現任總理努埃爾·瓦爾斯,他被認為是最有可能將社會黨團結起來的人選。但瓦爾斯也將面對阿爾諾·蒙特布爾等黨內對手的激烈競爭。蒙特布爾曾擔任法國經濟部長,是一位激進的左翼人士。

  奧朗德顯然不想自取其辱,這位原本就是因為非常偶然的因素而意外地被推進愛麗舍宮的風流老好人將成為二戰以後不競選連任的法國總統中的第一人,這可能是未來歷史能夠記住他的唯一地方。

  在他的總統任上,法國沒有能夠擺脫經濟增長疲軟、失業率居高不下、財政入不敷出的沉痾。奧朗德上台之初為解決預算赤字問題而採取激進的增稅政策,中後期則轉向更加親自由市場的立場,但這些都沒有挽回他一落千丈的人氣。而在巴黎等地遭遇一系列血腥的伊斯蘭極端主義恐怖襲擊之後,奧朗德政府也沒有拿出什麼有效的應對之策,無法給予陷入巨大恐慌之中的法國社會以足夠的穩定和信心。

  法國社會黨初選將在明年1月舉行,但近期的所有調查均預測,沒有一位社會黨候選人能夠通過大選首輪投票,通往愛麗舍宮的最后角逐將在中右翼候選人和極右翼民族陣線領導人馬琳·勒龐之間展開。

  三

  就在奧朗德宣布退出的前一個周日,在一場約有450萬選民參與的中右翼總統候選人選舉投票中,民意支持率一直落後、只是最近兩個月才突然後來居上的前總理弗朗索瓦·菲永以得票率高出對方整整一倍(66.6%對33.4%)壓倒性優勢,令人頗感意外地擊敗了一度勢頭強勁的黨內競爭對手、另一位前總理、現任波爾多市長阿蘭·朱佩,贏得中右翼陣營的提名。

  今年62歲的菲永是一位老資格的政客,他在40年的政治生涯中不僅當過法國總理,還擔任過多個部長職位。他積極倡導自由市場和社會保守主義理念,經常以法國的里根和撒切爾夫人自詡。菲永主張大幅削減支出、放鬆保護就業者的勞動法案、對企業及富人減免稅負……他在競選綱領中承諾對法國經濟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減少政府對經濟的干預並降低龐大的政府支出,並宣稱,一旦當選為總統,將裁減50萬個公共服務崗位,削減1000億歐元公共支出,廢除35小時工作周制度並提高退休年齡。

  儀錶堂堂的菲永喜歡登山運動,還是一名業餘賽車手,他的妻子佩內洛普是威爾士人。直言不諱的他經常對法國的現狀發出刺耳的批評,這在驕傲而敏感的法國人中顯得獨樹一幟。

  菲永在2007年被前總統尼古拉·薩科齊提名為總理之後不久,就強硬宣告:「我管理著一個財政上處於破產境地的國家,我管理著一個15年來赤字不斷的國家,我管理著一個25年來預算從未平衡過的國家。這種狀況不能繼續下去了。」上月他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依然表示:「我長期以來一直認為,法國很難變革。但如果你展現出強烈的決心和行動力,變革是可行的。」

  在某種程度上,菲永的脫穎而出也像極右翼勢力一樣得益於席捲整個西方世界的反體制民粹主義浪潮。相對保守的法國「外省」中產階級強烈抵制巴黎自由派精英支持同性戀婚姻立法的立場,這促使他們團結在菲永周圍。他們相信,信奉戴高樂主義、育有5個子女的虔誠天主教教徒菲永將捍衛傳統法國價值觀,控制移民,進而讓國際地位處於持續衰落中的法國「重新偉大」起來。

  菲永的這些立場經常激怒許多左翼選民,法國著名實業家皮埃爾·貝爾熱在Twitter上發文稱:「投票給菲永,就是投票給法國的反動勢力」。他公開將菲永斥為「賣國賊」,並說菲永當選後的法國將出現一個「維希政府」(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納粹德國控制下的法國傀儡政府)。貝爾熱是已故時尚大師伊夫·聖·洛朗多年的同性戀伴侶,現在還是《世界報》的主要股東,它是法國最有影響力的報紙之一。而法國社會黨總書記讓-克里斯托夫·康巴代利則說:「菲永的立場是別有用心的自由市場。」

  在共和黨內部,與菲永相比,朱佩在社會問題上的立場更為靈活和自由化。許多證據也表明,朱佩比菲永更有能力團結左翼選民。

  但不管是菲永還是朱佩,他們獲得的大量選票都不是因為他們得到了真正的擁護,而是因為選民們反感另一位更大牌的中右翼政客——前總統薩科齊。這位行為舉止乖張、且身負醜聞的前總統與他的後任奧朗德同樣不得人心,但卻比後者更加咄咄逼人。

  四

  在這條政治光譜的最右端,馬琳·勒龐可謂順風順水,志得意滿,世界潮流和國內土壤似乎都在保佑著這位歐洲民粹主義政治運動的旗手。

  一方面,近來從倫敦、華盛頓和羅馬傳來的消息都在鼓舞著她的事業。雖然特朗普經常不吝表達對勒龐的讚賞,但作為一個保護主義者,他只關心美國的「重新偉大」,因而不太可能對歐洲的民粹主義運動提供多少實質性的幫助。然而在英吉利海峽對岸,英國政府里的退歐派卻很可能希望促成民粹勢力在法國上台執政。因為只要歐盟還存在,英國就一定會為從它那裡退出支付沉重代價,而現在的法國又恰是在這一點上態度最為強硬的。一旦歐盟消亡,英國面臨的這個棘手問題也就自動消除了。

  另一方面,法國嚴重的穆斯林人口問題、恐怖主義危機以及長期疲弱的經濟和高達10%的失業率,加上民眾對主流政治建制派的懷疑、厭倦和鄙視,對她來說都是不能更有利的機會了。

  關於勒龐及其領導的國民陣線,我在之前發表於本報的多篇文章中已經有過許多介紹。這是一個長期鼓吹種族主義的聲名狼藉的政治勢力,其源頭可以追溯到維希政權時代。能幹的馬琳·勒龐近年來一直在努力且成功地撇清現在的它與其過往難堪歷史的瓜葛,為此她甚至開除了自己的父親讓-馬里·勒龐,因為他經常公開發表令人震驚的種族主義言論。勒龐顯得親切而隨和,也很少像唐納德·特朗普那樣充滿攻擊性,動輒對政治對手造謠中傷。

  但國民陣線的本質並沒有改變,它主張脫離歐元區、退出歐盟,允諾一旦當選便舉行仿效英國的退歐公投。除此之外,它還認為法國未來應該脫離一切西方和全球性的一體化組織,包括北約。簡言之,就是推翻二戰以後建立的國際秩序,將歐洲拉回到一戰之前那個各自為政、由擁有「絕對主權」的單一民族國家構成的舊體系中去。

  作為一股極右翼政治勢力,國民陣線並不像傳統右派那樣鼓吹自由市場、小政府和削減福利。勒龐也沒有什麼明確的經濟主張,她牢牢抓住的選戰中心目標只有一個:通過築起有形無形的高牆將外國移民——首當其衝的當然是穆斯林移民——拒於門外。而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她高喊的政治口號是:從布魯塞爾奪回法國的主權。

  由此可見,鑒於法國在歐洲的舉足輕重的地位,一旦勒龐當選總統,必將對歐洲乃至整個世界的現行秩序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歐盟解體只不過是最顯而易見的第一個後果,一系列眼下還難以預見的災難性變故將會接踵而至。即便勒龐上台後軟化了自己的立場,就像特朗普最近表現出來的一些端倪那樣,我們也很難想像她能夠同歐盟的另一根支柱、安格拉·默克爾領導下的德國展開很好的合作。隨著英國的離去,德國和法國的分道揚鑣,歐洲政治或許真的將退回到19世紀的模式。

  五

  當然,以現在的民調來看,雖然民粹情緒高漲,但反歐盟、反移民和反建制的極右翼勢力在法國政治版圖中依然相當弱勢。僅有8%的法國選民公開聲稱自己屬於國民陣線,遠遠低於中左翼、中右翼和中間派選民比例。

  目前的所有民調均表明,沒有一個左翼首選人有望進入明年5月大選的第二輪。因而,弗朗索瓦·菲永屆時將肩負建制派的重任,與「國民陣線」領導人馬琳·勒龐正面對決。而從當下的民意支持度來看,他以明顯優勢擊敗勒龐、問鼎愛麗舍宮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不過,自從今年英國公投退歐和美國總統大選連續出現令人大跌眼鏡的意外結果後,人們對傳統民調的準確性產生了巨大的懷疑。2016年給我們的最大教訓就是:預測政治事件是一項多麼不靠譜的事情!此外,參加11月27日共和黨初選的投票者只有400萬人,只是法國6600萬選民中的一小部分。而且,在過去的多次大選中,法國中右翼都是靠著左翼選民的幫助才在最後關頭擊敗極端政治勢力。不討左翼選民喜歡的菲永能否最終得償所願,依然存在著變數。考慮到大量右翼選民在黨內初選中投票給菲永僅僅是因為阻止薩科齊當選,這種變數就更大。

  實際上,真正的問題不在於民粹主義有多麼強大,而在於主流政治在當下一系列嚴峻的挑戰和危機面前束手無策,拿不出任何令人看得到希望的解決之道。更要命的是,在當今西方政壇的主流政治領導人中,找不到一個人具備唐納德·特朗普和馬琳·勒龐這樣的人格魅力和煽動能力。

  不久前,法國政府借連續發生多起火災之名拆除北部港口加來的難民營。在國際媒體上大名鼎鼎的加來難民營是一片為將近9000名難民提供臨時庇護的龐大棚戶區,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試圖從那裡前往英國。有分析人士認為,法國此舉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展現其對於邊境與領土的有力控制能力,為半年後的大選營造有利輿論。正如我在前文已經指出,極右翼民粹主義政治勢力一直將主權和邊境控制當作核心議題而大做文章。

  然而,這只是在被動地應付民粹主義者設置的議題而已,它淋漓盡致地暴露出主流政治沒有能力主動設置自己議程的巨大弱勢。而且,事後表明,拆除加來難民營不僅沒有解決任何問題,反而造成了新的更大的問題。一部分難民乾脆從加來來到巴黎,在法國首都的公園和大街上搭起臨時營地,嚴重擾亂了巴黎的社會秩序,也在民眾心頭留下了新的陰影。

  這使得今天的西方政治呈現出某種彷彿是不可阻擋的歷史趨勢。特朗普在競選期間曾說,他的勝選實質上就相當於英國退歐。眼下,就連不支持民粹主義的人們也越來越相信,在義大利、法國、荷蘭以及更多東歐國家,極右翼政治力量一個接一個地上台,是未來必將發生之事——英國只是義大利的前兆,而義大利只是法國與荷蘭的前兆……直至德國。這個趨勢不扭轉,法國建制派即使勉強挺過了2017年,也會失敗於下一次大選。

  六

  這是一場多米諾骨牌遊戲,一旦真的運轉起來,它的自我實現的內在邏輯將迫使每一個國家必須在這場零和遊戲中築起高牆,關上貿易、資本和人口自由流動的大門。而它的後果不僅是經濟災難,也是政治災難。我在之前的文章里已經不止一次指出過,兩次世界大戰就是慘痛教訓。

  為了防止這樣的政治「傳染病」,現在倒是需要在這付看起來已經搖搖欲墜的多米諾骨牌之間築起一堵隔離牆。

  最終,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默克爾——一位同樣毫無人格魅力的女人。的確,眼下只有她和她的德國能夠維繫歐洲的穩定。想必這也是為什麼美國總統奧巴馬將他任內最後一次海外出訪的第一站放在柏林、並且在那裡與十多位歐洲領導人舉行集體會晤的原因,這個極具象徵性的舉動似乎是在向默克爾表明:現在,西方世界的領導重任已經交到默克爾手裡。

  默克爾不久前已經正式宣布將參加同樣在2017年舉行的德國大選,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時刻向自己的第四個總理任期發起衝擊。按目前的態勢來看,雖然她在國內遭遇的政治反彈與日俱增,但她的勝算還是相當大的。

  但默克爾肩負的挑戰是史無前例的——從大西洋[股評]對岸的美國和英吉利海峽對岸的英國盟友那裡傳來的,都是對她的挖苦諷刺;在南歐和東歐,飽受歐元危機和難民危機之苦的人們正在對她發出憤怒的吼聲;而在歐盟和西方聯盟外部,德國的東面有虎視眈眈的俄羅斯,南面是戰火連綿的中東。

  舉目四望,默克爾可以說孤立無援。

  唯一能夠讓人緩一口氣的好消息來自德國南部的鄰國奧地利。12月4日,就在義大利修憲公投的同一天,奧地利也舉行了總統選舉的重選投票。前綠黨的候選人范德貝倫以54%對46%的明顯優勢戰勝極右翼自由黨候選人霍費爾,順利當選新一屆奧地利總統。

  儘管奧地利總統在法律上像德國一樣,只是象徵性的國家首腦,不掌握實權,但此次選舉依然被認為具有極其重要的風向標意義。如果霍費爾勝出,他就將成為二戰以來歐洲首位極右翼國家元首,這個歷史性突破無疑將又一次極大地提振法國與荷蘭右翼民粹主義勢力的士氣。難怪一些歐洲媒體為這次選舉的結果發出歡呼,稱奧地利人民的選擇向備受危機困擾的歐洲發出了一個積極信號。它表明,「民粹主義並非不可戰勝,它的魔法已經被打破」。

  然而,更多人心裡明白,在山雨欲來的巨大危機面前,從體量十分有限的奧地利傳來的積極信號簡直就是電閃雷鳴中的幾聲莫扎特音符而已。

  因此,即將到來的2016年聖誕節,從羅馬到法蘭克福,從倫敦到布魯塞爾,從巴黎到阿姆斯特丹,從柏林到斯特拉斯堡……沒有一個歐洲領導人能夠安心度過這個假期——上帝看來不站在他們這一邊。而在度過了風雲激蕩的2016年以後,他們將在2017年真正迎來歐洲一體化的生死大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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