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諫散文----讀書是生命的修持

06-06

讀書是生命的修持

小時候，我的理想曾是當小鎮新華書店的售貨員，因為鄉下消息閉塞，我壓根就不知道在這世界上還有一個機構叫圖書館，要不然，我的理想一定會叛變。這是個非常實用主義的理想，我喜歡看書，鄉下卻又無書可讀，每次去小鎮書店，總覺得那道老黃色的木頭櫃檯，像敵人的鐵絲網一樣面目可憎，因為那會的書店不開架，每次使勁掂著腳，看有沒有新書來。

如果有，就會裝出一副有興趣要買的樣子，讓售貨員拿來，然後趴在櫃檯上，一目十行地飛快翻看，時間一常，售貨員就知道我這從中學躥出來的毛孩子是看得起買不起的主，再給我拿書，氣就沒那麼順了。

張望著櫃檯里撈不到手的書，心裡的酸楚，真像飢餓的乞丐張望著一隻又一隻呼嘯而過的熱麵包啊，實在被饞得沒轍了，只好攢零花錢，還不夠，就去鎮子東頭找讀高中的姐姐，把她的零花錢也搜刮來，搞得我姐很委屈，可因為我們住校，她不會騎自行車，看在我不管颳風下雨每周末都要奮力蹬自行車駝她回8里之外的家的份上，她活生生被我盤剝了三年，她的委屈，全都變成了書，被我吃進了生命里。

來青島的第一年，我沒上班，跟一位老先生學畫，其實老先生是畫國畫的，和我考美術學校的備考科目基本上是風牛馬不相及，但我還是無比願意去找他指點美術作業，因為他是圖書管理員，每次去，我常常是眼睛在畫上，心早已飛到林立的書架中了，那時候，在我看來，這世界上最美的景緻，就是圖書館的書架子，而作為人類，最優美的姿勢之一，就是捧書靜讀的樣子。那一年，我尚不到17歲，是我這一生中集中讀書最多的一年，圖書館的角落以及二浴的礁石旁，因為有書，它們就以詩意的形式呈現在我的記憶里，包括那張小小的單人床，因為床墊下藏著借回來的書，連它潮濕的霉味在我聞來也是美好到令人陶醉的。

第二年，我上班了，中山路和膠州路交叉路口的新華書店，是我逛得最多的商場，在那裡，我的心穿越了文字，和我喜歡的作家們，在文字里交談。

那會的我，好像不怎麼愛說話，因為好書里住著一群令人敬仰的靈魂，我的話，都在閱讀中，和它們說盡了，還隨身攜帶著筆記本，把讀書遇到的好句子或是突然想到的句子記下來。

在21歲的夏天，我乘5路電車回租住在勝利橋的房子，望著滿街市行色匆匆的人，一個念頭，突然窗進了腦海：如果有一天我不再讀書，不再用文字表達我的內心，我寧肯把腦袋切下來扔掉。

之所以至今還記得，是因為這念頭嚇了我自己一跳，那時，我在一家海味商店裡站櫃檯，從不敢奢想以寫作為生，只是清楚地知道，讀書是件比愛情更能愉悅我的快樂事，寫點發表不了的文章，是心靈的寄託，像教徒的虔誠祈禱，上帝有沒有聽到，不重要，重要的是，用這種形式行走在抵達信仰的路上。

時光荏苒里，我亦人生過半，在飛逝而去的前半生里，若要說感激，那一定是閱讀，我曾和閨蜜高偉說過，從不讀書的人，我連話都不願意和TA講，一顆沒有經過閱讀磨礪的心，是粗糙甚至是粗鄙的。我熱愛每一個姿態虔誠的讀書人，因為讀書就是生命的修持，是給靈魂洗澡，靈魂經常洗澡的都是潔凈之人。

◎連諫

作者簡介：自嘲「職業碼字人」，偶爾客串編劇，在多家報紙開專欄，著有《別對我撒謊》《門第》《家有遺產》等20部圖書，有多部作品被改編成影視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