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時尚「讓整個地球買單/刁順

美國人伊麗莎白·克萊因曾經是「快時尚」的忠實粉絲，她在《過分打扮》一書中介紹了快時尚帶來的各種危害。一個周六的下午，一群年輕女孩正在美國新澤西州的商場里，一邊隨意翻看時尚雜誌，一邊興奮地談論著今年秋天的服裝流行款式，手裡的購物袋，已經被剛買來的新衣服壓得快提不動了。而遠在千里之外的非洲坦尚尼亞，一個穿著印有美國籃球隊標誌T恤衫的年輕女子，正在當地的二手市場里挑選適合她穿的褲子。這兩個畫面看似互不相干，卻因為「快時尚」3個字聯繫了起來。一件有美國籃球隊標誌的T恤衫怎麼會穿在一個非洲姑娘身上？美國國家生物技術信息中心官網報道稱，這要從全球化、消費主義觀和資源的回收利用說起。以低價搶佔市場的「快時尚」全球化讓制衣行業的生產成本快速降低，顧客們也就能以相對低的價格購買，但同時，因為低價，衣服在人身上更新換代的頻率也加快了。「快時尚」就這麼應運而生。傳統的「凡勃倫效應」，是指商品價格定得越高，越能得到消費者的青睞。這最早由美國經濟學家凡勃倫注意到，因此被命名為「凡勃倫效應」。與它相對應的服裝界的「快時尚」銷售策略，則是以最快的速度、最便宜的價格把時尚潮流物呈現在消費者面前。「快時尚」這種銷售理念於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被一些品牌應用並發揮到極致，如今，已具有極強的影響力。比如日本的優衣庫（UNIQLO）、西班牙的颯拉（ZARA）、比利時的C&A、瑞典品牌海恩斯莫里斯（H&M）等典型的快時尚服裝品牌，就通過這種方式，每周都能吸引大批回頭客購買新產品。以H&M為例，它在全球51個市場擁有3000多家門店，產品從設計、生產到銷售只需不到3周的時間，這種銷售模式讓其保持了極強的靈活性，並始終處於時尚的前沿：產品目錄每天都在不斷更新中。這一招真的很管用。在美國高檔連鎖百貨店諾德斯特姆購物中心，買一件T恤衫需要花費25美元，而在H&M，4.95美元就夠了。還猶豫什麼呢？即使它質量差點，下周再買一件不就行了？反正這麼便宜。「快時尚」把主要目標人群鎖定在年輕女性，其中，推波助瀾的正是各類時尚雜誌。姑娘們在時尚面前變得貪得無厭，總想擁有最新款的衣服。「快時尚」讓衣服的淘汰率變得極高，即使是在經濟不景氣的今天，人們也變得大方起來，消費能力有限又趕時髦的人，不願意錯過每一次的「好機會」，恨不得買上十件八件。然而，衣服買回家後很多就放在衣櫥里，再也不會看第二眼，因為下一周會發現同樣低價的新款，更加吸引人眼球。這種推陳出新的速度讓那些手頭拮据的潮女們一直處於興奮狀態，「快時尚」完全迎合了她們的經濟問題。她們再也不用因為高昂的價格望而卻步，在「快時尚」的商店裡，她們永遠也跟不上潮流的腳步，但又不願善罷甘休，最後的結果就是不停地購買新款，以致衣櫥里的「寶貝」堆積如山。

在「快時尚」的全球化趨勢下，當新舊衣服的價格不相上下時，你會選擇哪個呢？制衣耗原油 污染環境但是，凡事都有兩面性。「快時尚」帶來快感的同時，它的破壞力也是難以估量的，整個地球都在為它買單。制衣行業的每一個流程都可能帶來巨大的環境污染，並對從業工人造成身體上的傷害。1994年以來，美國人產生的紡織品垃圾翻了一番，高耗能高污染的滌綸產品的產量，也在過去20年翻了一番。製取滌綸和其他合成纖維，要消耗大量的原油，同時排放其他物質，比如揮發性有機化合物、懸浮顆粒和酸性氣體氯化氫等。這些都容易導致呼吸道疾病。危害還不僅僅局限於人造纖維。人們最熟悉的棉花，也會對環境造成極大污染。美國農業部的數據顯示，作為世界上最大的棉花出口國，美國棉花的農藥使用量佔到所有農作物的1/4。棉花生產得到政府補貼，所以價格低、產量高，這麼一來，它就成了快時尚全球化的一個催化劑。美國棉花大量出口到中國、宏都拉斯和孟加拉國等勞動力成本低的國家。根據時尚業的需求，這些原材料被紡織、剪裁加工為成品。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快時尚出口國，聯合國商品貿易統計資料庫的數據顯示，中國的服裝出口額佔到全球總量的30%。僅美國一個國家，每年從中國進口的衣服總量就數以10億件計，平均每個美國人有4件衣服是中國生產的。從時裝店到垃圾堆狂熱的購物者們只管買，有些買完了穿一次就束之高閣。英國著名管理諮詢機構奧克的涅·霍林斯，在研究報告《低端服裝廢物回收》中曾指出，在英國，每年有25%的新衣服被壓箱底了，這些囤積造就了一個更加巨大的「國家級衣櫥」。根據美國環境保護署的數據，平均每個美國人每年丟棄的衣服和其他紡織物重達68磅（約30.8公斤）。加起來占該國每年固體廢物的4%，而且這個數值還在不斷增長。特拉華州立大學歷史學教授蘇珊·斯特拉瑟曾在《垃圾的社會史》一書中寫道：「過去，特別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舊衣服都會縫縫補補以備家裡其他人使用，或者做成抹布、被單等。戰事期間，衣服的款式、尺寸和色彩都有限，即使是設計師的作品，也會考慮如何節省布料和使用更少的裝飾。這樣一來，產生的垃圾減少了1/10。」然而，節約的風氣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20世紀的工業化大大提高了各類物資的產量，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衣服的消費量大增。二戰戰事過半的時候，這個增長速度已經高達10%～15%，這個趨勢一致持續到現在，衣服從工廠生產到商店銷售，再到丟棄在垃圾堆里的時間跨度越來越短。

關於美國紡織品垃圾的信息面料有毒或致癌美國 《過分打扮》 一書的作者伊麗莎白·克萊因，講述了自己在美國零售公司凱馬特的一段經歷。「我清楚地記得，我拿起一雙鞋子，聞到了一股有毒氣體的味道，像是什麼東西燒焦了。我又拿起一個可愛的小物件，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化學氣味。我突然意識到，這些要造成多大的危害呢！」伊麗莎白一直是一個典型的美國消費者，她習慣去工廠店、折扣店等快時尚連鎖店購物，她曾經擁有一整衣櫃便宜又時髦的衣服。綠色和平組織曾發布一份關於服裝品牌布料有毒化學成分的分析報告，其中涉及一些知名服裝品牌。他們從全球29個國家收集了141個衣服面料樣本進行分析，結果發現，所有的樣本中都含有至少一種有毒化學物質，比如鄰苯二甲酸鹽、壬基酚聚氧乙烯醚（表面活性劑，難降解），或者偶氮染料。有的同時含有這三種物質。鄰苯二甲酸鹽是內分泌干擾物，可能危害男嬰的生殖器官，影響孩子的性徵發育，甚至引起生殖系統的癌症。壬基酚聚氧乙烯醚是難降解的表面活性劑，能干擾生物的內分泌，對生殖系統具有毒性。歐盟和加拿大已經通過相關法律禁止其使用。而偶氮染料廣泛用於多種天然和合成纖維的染色和印花，也用於油漆、塑料、橡膠等的著色，會發生還原反應形成致癌的芳香胺化合物，而皮膚直接接觸是受這些化學物質侵害的主要途徑。趕時尚周期工人受累另外，大多數潮人在購買好看衣服的時候，並不會想到生產這些衣服的工人們的處境。可悲的是，這些服裝便宜的價格正是建立在血汗工廠惡劣的工作環境上的。「消費者們對於時尚產品貪得無厭的追求，要求工廠在最短時間內趕工。而這個壓力被直接轉嫁到了工人們身上。」斯里蘭卡一家制衣工廠的廠長，對牛津饑荒救濟委員會講述了他們目前面臨的趕工壓力：「去年我們的交貨期限是90天，而今年變成了60天，甚至有時候只有45天。」致力於在全球服裝行業改善工廠環境的「凈衣運動」組織，在中國工人中間也聽到了相同的聲音：「在銷售旺季，我們要無限制地加班，通常每天工作時間都有13到14個小時。每天我們都重複縫衣服的動作，直到手臂變得酸痛而僵硬。」

服裝界的「快時尚」銷售策略，以最快的速度、最便宜的價格把時尚潮流物呈現在消費者面前。美國稅收優惠鼓勵捐衣隨著互聯網的普及，二手衣服的銷售流行了起來。有的人把舊衣服掛在網上售賣，也有人選擇附近的二手商店賣他們的衣服。美國政府還通過稅收優惠政策，鼓勵人們把舊衣服捐給慈善機構。「善念實業國際」就是這樣一家從事慈善事業的組織，他們收到的捐贈物品以每年67%的速度增長，其中大部分是衣服。美國研究集團（一家消費趨勢研究公司）2006做了一份調查報告，12%～15%的美國人選擇在二手商店購物，衣物回收幫助美國每年減少了約110萬噸的固體垃圾，平均每個美國人10件，而這些僅占被丟棄衣物的15%。即使這些舊衣服都進入二手市場，也沒有足夠多的美國人能「消化掉」它們。於是慈善組織想到了另外的辦法，他們以5～7美分/磅的價格低價出售給工廠，工人們進行分類，並把它們加工成各種用途的纖維材料，比如工業用的吸水抹布、墊襯材料、絕緣材料等。還有些美國人穿過的衣服被出口到其他國家，特別是經濟欠發達地區。國際貿易協會的數據顯示，1989到2003年間，美國的二手衣物出口量翻了3倍，每年約有320萬噸，這些衣服被100多個國家買走。比如在坦尚尼亞，人們喜歡在二手衣服市場淘寶，這些衣服主要來自美國。這些進口來的二手衣服被希望大賺一把的商戶們，根據衣服的新舊、材質和時尚程度重新分類，並標以不同的價格出售。而這些買家，由於受到快時尚全球趨勢的影響，衣服在他們身上更新換代的速度也是極快的，這一點在女性消費者身上體現得更加明顯。在坦尚尼亞的二手衣服市場，女士的衣服價格約是男士的1/4。市場觀察家們認為，隨著歐美消費主義觀的盛行和新品衣服的價格激戰，這種歐美二手衣服出口到欠發達國家的趨勢還會加劇。也有的人認為，長遠來看，新衣服的價格和質量都在下降，購買二手衣服的數量也在減少。在「快時尚」的全球化趨勢下，當新舊衣服的價格不相上下時，你會選擇哪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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