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團圓首發式上宋以朗先生的演講:)

豆瓣排版功能不強大,所以看著稍有點亂。—.———————以下是正文————————我的普通話不是很好,但是今天不用怕,因為我今天用張愛玲跟我爸爸媽媽的話,韓老師會幫我讀出他們要說的話。 首先我要說明我跟張愛玲的關係。(對照記)「一九五四年我住在香港英皇道,宋淇的太太文美陪我到街角的一家照相館拍照。一九八四年我在洛杉磯搬家理行李,看到這張照片上蘭心照相館的署名與日期,剛巧整三十年前,不禁自題「悵望卅秋一灑淚,蕭條異代不同時。」張愛玲跟我爸爸媽媽有兩段時間在香港面對面的,那是1952到1955,1961到1962年。張愛玲與宋鄺文美談話 (1954-1955)宋淇(筆名林以亮)《張愛玲語錄》,一九七六年十二月《明報月刊》「在五十年代初期,我們差不多每天有機會見到愛玲,尤其文美同她志趣相投,幾乎無話不談。愛玲雖然不是約翰蓀博士,想不到文美倒像包思威爾,有時回到家裡還抽空將當天談話中猶有餘味的絮言匆匆錄下留念。」1970年我爸爸將所有的《張愛玲語錄》出版,今年我打算出一個增訂版,增訂版裡面有些張愛玲寫我媽媽的事,因為我媽媽是不喜歡人家知道她跟張愛玲是很好的朋友,所以當... 顯示全文 豆瓣排版功能不強大,所以看著稍有點亂。—.———————以下是正文————————我的普通話不是很好,但是今天不用怕,因為我今天用張愛玲跟我爸爸媽媽的話,韓老師會幫我讀出他們要說的話。 首先我要說明我跟張愛玲的關係。(對照記)「一九五四年我住在香港英皇道,宋淇的太太文美陪我到街角的一家照相館拍照。一九八四年我在洛杉磯搬家理行李,看到這張照片上蘭心照相館的署名與日期,剛巧整三十年前,不禁自題「悵望卅秋一灑淚,蕭條異代不同時。」張愛玲跟我爸爸媽媽有兩段時間在香港面對面的,那是1952到1955,1961到1962年。張愛玲與宋鄺文美談話 (1954-1955)宋淇(筆名林以亮)《張愛玲語錄》,一九七六年十二月《明報月刊》「在五十年代初期,我們差不多每天有機會見到愛玲,尤其文美同她志趣相投,幾乎無話不談。愛玲雖然不是約翰蓀博士,想不到文美倒像包思威爾,有時回到家裡還抽空將當天談話中猶有餘味的絮言匆匆錄下留念。」1970年我爸爸將所有的《張愛玲語錄》出版,今年我打算出一個增訂版,增訂版裡面有些張愛玲寫我媽媽的事,因為我媽媽是不喜歡人家知道她跟張愛玲是很好的朋友,所以當年那些話沒有出版。宋以朗《張愛玲語錄(增訂本)》,二零零九年「一個知己就好像一面鏡子,反映出我們天性中最優美的部分來。我對別人要求不多,只要人家能懂得我一部分(如炎櫻和桑弧等對我的了解都不完全,我當時也沒有苛求)我已經滿足。可是自從認識你,知道這世界上的確有人可以懂得我的每一方面,我現在反而開始害怕。 」「幸而我們都是女人,才可以這樣隨便來往,享受這種健康正常的關係,如果一個是男的,那就麻煩了。」「讓你看了我的筆記,我心裡輕鬆了一點,因為有人分擔我過去的情感。嘴裡描述怎麼也不會這樣明白。[…] 你說看了覺得心疼,我很高興 ── 寫悲哀的事,總希望人家看了流淚。」語錄裡面還有張愛玲要寫的書。– (1)《秧歌》– (2)《赤地之戀》– (3)《粉淚》 (注:《怨女》)– (4) 我自己的故事…– (5)《煙花》(改寫《野草閑花》)– (6) 那段發生於西湖上的故事 (注:〈五四遺事〉)– (7) 還有一個類似偵探小說的那段關於我的moon-faced表姐被男人毒死的事張愛玲自己的故事是怎麼回事呢。「關於『自己三十歲生辰』之類的話,我不願意用在別的小說中,留著將來寫自己的故事。現在總是避免寫自己。有些人的小說,看過就定會知道作者的一切,我不要那樣。」關於她自己30歲的事,她在語錄裡面有一段話。「秋夜,生辰,睡前掀簾一瞥下半夜的月色。青霜似的月色,半躺在寒冷的水門汀洋台欄杆上。只一瞥,但在床上時時察覺到重簾外的月光,冰冷沉重如青白色的墓石一樣地壓在人心胸上。恆古的月色,閱盡歷代興亡的千百年來始終這樣冷冷地照著,然而對我,三十年已經太多了,已經像墓碑似的壓在心胸上。」當我看見語錄裡面這一段,根本看不明白,到以後我拿到《小團圓》手稿,我看見這樣一段。「過三十歲生日那天,夜裡在床上看見洋台上的月光,水泥闌干像倒塌了的石碑橫卧在那裡,浴在晚唐的藍色的月光中。一千多年前的月色,但是在她三十年已經太多了,墓碑一樣沉重的壓在心上。 「語錄」裡面說的是「我」,《小團圓》里說的是「她」。可以肯定在1954或1955,張愛玲已經是在寫《小團圓》其中的文字了。還有很多對照關係,比如:〈張愛玲語錄〉"Holding his face in my hands,如水中月,有流動飄忽之預感──有此願望:Let age and death take this face away from me, but let nothing else。"《小團圓》「他把頭枕在她腿上,她撫摸著他的臉,不知道怎麼悲從中來,覺得『掬水月在手,』已經在指縫間流掉了。」《小團圓》我寫了前言,用了四千多字。我又寫了《小團圓》後記。其實張愛玲跟宋家的書信有兩萬字關於《小團圓》的。我今天這個談話是沒有一絲重複前言的,所以我會用一些以前沒有用過的。第一封信是1957年,是關於《易經》。張愛玲 1957年9月5日「新的小說第一章終於改寫過,好容易上了軌道,想趁此把第二章一鼓作氣寫掉它,告一段落,因為頭兩章是寫港戰爆發,第三章起轉入童年的回憶,直到第八章再回到港戰,再自港回滬,約佔全書三分之一。此後寫胡蘭成的事,到一九四七年為止,最後加上兩三章作為結尾。這小說場面較大,人頭雜,所以人名還是採用「金根」「金花」式的意譯,否則統統是Chu Chi Chung式的名字,外國人看了頭昏。」小說是張愛玲在美國用英文寫的,我們不能說《小團圓》是1975年才開始的,而是1957年,她已經知道《小團圓》會是怎麼樣的。張愛玲 1959年5月3日「我的小說總算順利地寫完第一二章,約六十頁,原來的六短章(三至九)只須稍加修改,接上去就有不少,希望過了夏天能寫完全書一半。」張愛玲 1961年2月21日「小說改名『The Book of Change』 《易經》 ,照原來計劃只寫到一半,已經很長,而且可以單獨成立,只需稍加添改,預算再有兩個月連打字在內可以完工。」我是有第一稿,《The long river》,不過後來改了名字叫易經。張愛玲 1961年9月12日「我仍舊在打字打得昏天黑地,七百多頁的小說,月底可打完。」張愛玲 1963年1月24日「我現在正在寫那篇小說,也和朗朗一樣的自得其樂。」朗朗就是我,不過我不記得我當時為什麼事情那麼快樂。張愛玲 1963年6月23日「《易經》決定譯,至少譯上半部《雷峰塔》,已夠長,或有十萬字。看過我的散文〈私語〉的人,情節一望而知,沒看過的人是否有耐性天天看這些童年瑣事,實在是個疑問。下半部叫《易經》,港戰部分也在另一篇散文里寫過,也同樣沒有羅曼斯。我用英文改寫不嫌膩煩,因為並不比他們的那些幼年心理小說更「長氣」,變成中文卻從心底里代讀者感到厭倦,你們可以想像這心理。Mrs. Rodell仍在把它東投西投,一致回說沒有銷路。」張愛玲 1964年5月6日「《易經》始終賣不掉,使我很灰心。… 《雷峰塔》因為是原書的前半部,裡面的母親和姑母是兒童的觀點看來,太理想化,欠真實,一時想不出省事的辦法,所以還沒譯。」宋淇《私語張愛玲》 1976年3月《明報月刊》「另一本愛情小說,因為人物太多,外國人搞不清中國人姓名的「三字經」,也沒有人要。如果改用中文,又怕其中人物有影射之嫌和近乎《紅樓夢》的「礙語」,不願輕率下筆。據我所知,這小說的主題很有吸引力,擱在那裡實在可惜。但願時來運到,慢慢有見天日的機會。」《易經》初是一本書,其後分為兩本,前半叫The Fall of the Pagoda《雷鋒塔》,共327頁,11萬英文字,講的是上海童年家庭的故事,跟《私語》《對照記》《小團圓》有重複的地方。下一半是叫The Book of Change《易經》,419頁,12萬英文字,有港戰的故事,跟《燼餘錄》《小團圓》有重複的地方。張愛玲 1975年7月18日「這兩個月我一直在忙著寫長篇小說《小團圓》,從前的稿子完全不能用。… 我在《小團圓》里講到自己也很不客氣,這種地方總是自己來揭發的好。當然也並不是否定自己。」她說從前的稿子,我懷疑,她是說1954、1955是用中文寫了,其後再變成英文。 張愛玲 1975年9月24日 「我因為這篇難產多年的小說好不容易寫了出來,簡直像生過一場病,不但更瘦得嚇死人,也虛弱得可怕。因為血脈不流通,有時候一陣陣頭昏,前兩天在街上差點栽倒。」張愛玲 1975年10月16日 「趕寫《小團圓》的動機之一是朱西甯來信說他根據胡蘭成的話動手寫我的傳記,我回了封簡訊說我近年來盡量de-personalize讀者對我的印象,希望他不要寫。當然不會生效,但是這篇小說的內容有一半以上也都不相干。」張愛玲 1975年11月6日「《小團圓》是寫過去的事,雖然是我一直要寫的,胡蘭成現在在台灣,讓他更得了意,實在不犯著,所以矛盾得厲害,一面補寫,別的事上還是心神不屬。」張愛玲 1976年1月25日「《小團圓》情節複雜,很有戲劇性,full of shocks,是個愛情故事,不是打筆墨官司的白皮書,裡面對胡蘭成的憎笑也沒像後來那樣。」宋淇<私語張愛玲> 1976年3月《明報月刊》「她最近寫完了一篇短篇小說,其中有些細節與當時上海的實際情形不盡相符,經我指出,她嫌重寫太麻煩,暫擱一旁,先寫成「二詳紅樓夢」和一個新的中篇小說: 《小團圓》 。現在「二詳」已發表, 《小團圓》正在潤飾中。」那篇短篇小說就是《色,戒》。張愛玲1976年3月14日「《小團圓》剛填了頁數,一算約有十八萬字(!),真是「大團圓」了。是採用那篇奇長的《易經》一小部分 ── 加上愛情故事 ,本來沒有。」[600頁 x 300字/頁 = 180,000字; 事實是 ~154,000字]張愛玲1976年3月18日「 昨天剛寄出《小團圓》… 那份正本如果太皺,就請把副本給世界日報,正本給皇冠。這次複印的墨跡夠濃。」宋淇 1976年4月28日(疑是3月)「女主角九莉給寫成一個膽大,非傳統的女人:她的愛是沒有條件的,雖然明知(一) 這男人是漢奸; (二) 另外他有好幾個女人; (三)會為社會輿論和親友所輕視。當然最後她是幻滅了,把他拋棄。可是我們可以想像得到一定會有人指出:九莉就是張愛玲,邵之雍就是胡蘭成。張愛玲明知他的身份和為人,還是同他好,然後加油加醬的添上一大堆,此應彼和,存有私心和妒嫉的人更是每個人踢上一腳,恨不得踏死你為止。那時候,你說上一百遍:《小團圓》是小說,九莉是小說中人物,同張愛玲不是一回事,沒有人會理你。不要忘了,旁邊還有一個定時炸彈:「無賴人」,此人不知搭上了什麼線,去台灣中國文化學院教書,大寫其文章,後來給人指責為漢奸,中央日報都出來攻擊他,只好撤職,寫文章也只好用筆名。《小團圓》一出,等於肥豬送上門,還不藉此良機大出風頭,寫其自成一格的怪文?不停的說:九莉就是愛玲,某些地方是真情實事,某些地方改頭換面,其他地方與我的記憶稍有出入等等,洋洋得意之情想都想得出來。一個將近淹死的人,在水裡抓得著什麼就是什麼,結果連累你也拖下水去,真是何苦來?… 我從來沒有干涉別人寫作的習慣,尤其對你。相信你不會懷疑我的出發點。目前台灣,全國有一種自卑感,不安全感和一種奇特的puritanism,時時會爆發出意想不到的事件。… 不要忘記台灣目前是中文書的唯一大市場。當地的社會心理既如上述那樣保守:漢奸、親共、黃色都是 taboo,一旦違背了這些taboo,作家和作品就會失去這市場,無路可投。例子多得舉不勝舉。」張愛玲 1977年4月7日「《小團圓》我想改九莉的外貌職業與有些家史,個性不改。 … 但是男女二人的行業都太不熟悉,一兩年內絕對不會動筆。… 這創作的低潮時期,我覺得motivation非常要緊,不是自覺得非寫不可的,敢包寫出來誰也不喜歡。」還有些信是說有什麼辦法可以修改,不過那基本上是沒有可能的。譬如說有個提議是將九莉變成讀醫學的大學生。張愛玲自己不懂醫學,她重新學醫也是不可能的事。到1992年,張愛玲寫信給我爸爸媽媽,信裡面有她的遺作正本文件。這是裡面的內容,很簡單的兩點,第一點是死後將我所有擁有的東西給宋淇跟鄺文美;第二點是有關火葬的事。我從美國回香港,看到08年4月的《明報月刊》,裡面有篇文章是台灣大學的教授寫的。《明報月刊》:「張愛玲在1992年2月已立下遺囑,交待『棄世後,所有財產將贈與宋淇先生夫婦。』遺囑中包括她一部從未發表的長篇小說,白紙黑字明白寫著:「《小團圓》小說要銷毀!」 通常認為《小團圓》要銷毀是因為那封遺囑的信有兩頁,有一段是這樣說的:張愛玲1992年2月25日。「還有錢剩下的話,我想用在我的作品上,例如請高手譯。沒出版的出版,如關於林彪的一篇英文的,雖然早已明日黃花。(《小團圓》小說要銷毀。)這些我沒細想,過天再說了。」這封信不是遺囑,不是法律文件,是眾多書信裡面其中一封的其中一句。如果張愛玲真的要銷毀《小團圓》小說,她會寫:「見此信請立刻銷毀《小團圓》稿件,再回信確認。」但她沒有。細想什麼?過天再說什麼? 他們沒有再討論《小團圓》 , 宋沒有銷毀手稿,而張也沒有追問,因為三人都是身體健康不佳。1995年九月十日張愛玲去世。1996年十二月三日宋淇去世。2007年十一月十五日宋鄺文美去世。張愛玲遺產歸宋以朗與宋元琳。《小團圓》應該怎麼辦?1.銷毀 2.出版 3.擱置後果?1.銷毀 (挨罵) 2.出版 (挨罵) 3.擱置 (不挨罵:「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我本人年紀也不小 ,不想再把難題交給後人,所以不能再擱置。要不要銷毀呢?我看了幾個指令:1976年3月14日:請郵寄給美國《世界日報》與台灣皇冠出版。1992年2月25日: (《小團圓》小說要銷毀。) 這些我沒細想﹐過天再說了。1993年10月7日:《小團圓》一定要儘早寫完,不會再對讀者食言。1994年: 張愛玲作品15: 《小團圓》我個人的最大問題,是無法作抉擇。我的問題是,我不知道哪一個是最重要的。如果我沒有指令的話,我可以幫張愛玲想有什麼問題。要不要銷毀? 可以「細想」什麼?1. 媒體會炒作。——媒體永遠在炒作2. 讀者看不懂。——總會有些讀者看不懂3. 台灣政治因素。——大陸台灣政治都在變化4. 對位入座會傷害他人。——張愛玲以前的作品呢?5. 《小團圓》寫得不好。——從來沒有承認《小團圓》寫得不好6. 《小團圓》沒有寫完,或修改完。——1976年已指令出版,也沒有修改版留下7. 會破壞張愛玲之前美好的形像 ——張愛玲自己的故事不應該由胡蘭成下定義(如《她從海上來》/ 《上海往事》)8. 不想其後打攪你們倆(或琳琳朗朗)。—— 一早已經發生了!《小團圓》是一個構思了二十多年的小說,一份六百多頁的手稿,當年沒出版是因為「無賴人」在台灣,及台灣政治環境特殊。這些問題在今天已不再存在。作家在世,經營的可能只是市場; 作家去世,就要照料她的歷史。所以我決定1976原稿,不作任何刪改。因為沒有決定性因素,所以有不同意見存在。我尊重言論自由,尊重不同的意見。現在《小團圓》已經出版,再爭辯下去實在沒有意思,改變不了《小團圓》已經出版的事實。更有意思的是討論文學價值,及《小團圓》之後新的張學地圖。 現在再來說一下《小團圓》的將來。2009: 〈張愛玲語錄〉2010: The Fall of the Pagoda《雷峰塔》中英文版 ,上海童年家庭故事, 110,000英文字2010: The Book of Change《易經》中英文版 ,港戰故事, 120,000英文字2011: 張愛玲/宋淇/宋鄺文美書信 (400,000+中文字, 600+封信。)(?)《異鄉錄》(30,000字) ,華中遊記。我的演講到此結束。 8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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