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位戰犯的後半生》2、李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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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仁(1891—1969)從考入廣西陸軍小學起,就開始了一生的軍事生涯。他從排 長干起,拉出一支人馬,樹起新桂系這一山頭,最後做到中華民國代總統,表現 了他特殊的能力。在北伐與抗戰中,李氏叱吒風雲,青史留名。大陸解放後,他 不願去台灣,前往美國,隱居長達十幾年。晚年,受「愛國不分先後」政策的感 召,他衝破重重阻礙,冒著生命危險,於1965年7月間偕夫人郭德潔毅然回到祖國 大陸,再次成為轟動世界的新聞人物。 從排長到新桂系領袖 李宗仁出生於廣西臨桂縣兩江圩鄉一世代耕讀為業的農家,1908年冬考入陸軍小 學。在校期間,他對軍體訓練刻苦認真,鍛煉又勤,加上身體健壯,又自小學過 幾手拳腳,術科各項都取得了較好的成績,尤以器械體操為出色,每逢課餘,他 到場上訓練,就像作精彩表演。凡有李宗仁在操場上練習,不僅同班同學,下屆 學生,甚至上兩屆學兄也到場上觀看,指點評價,高聲讚揚。劈刺更是他的拿手 項目,許多比他年紀大身材高的同學都不是他的對手。他技術純熟,動手敏捷勇 猛,那些人與他一交手,就只好取守勢。這樣,李宗仁在同學中就有了「李猛仔 」的雅號。辛亥革命爆發,廣西也宣布附義。不久,陸小改為陸軍速成學堂,李 宗仁又接受了近兩年的軍事教育。1913年秋,他以優異成績畢業,被選拔到南寧 廣西將校講習所,先後任准尉見習官、少尉隊附,再晉陞中尉。講習所停辦後, 李宗仁應聘到桂林市省立模範小學任高級班軍訓教官。1915年12月,袁世凱稱帝 ,西南軍政各界群起興師討袁。李宗仁經同學介紹,投入林虎為總司令的護國軍 第六軍,當了一名中尉排長,參加了討袁的護國戰爭。袁世凱死後,隨林虎部轉 而討伐粵督龍濟光,戰鬥中,李宗仁親舉連旗,帶傷衝鋒,很快晉陞連長。1917 年秋,他所在營北上入湘,參加護法戰爭。李宗仁因在戰鬥中表現出色,得一「 李鐵牛」的諢名。戰後,年僅25歲的李宗仁升任營長。1920年8月,參加第一次粵 桂戰爭,以勇敢善戰聞名兩粵。翌年,粵桂戰爭重起,他先後升任幫統、統領, 然後抓住時機,將自己的隊伍拉進六萬大山,避免與粵軍的衝突。隨後他接受陳 炯明收編,任「粵桂邊防軍第三路」司令。 粵桂戰爭結束後,李宗仁率部駐紮玉林五屬。這時,廣西全省騷亂,八桂無主, 各自稱霸。他在五縣紳商支持下,將「粵桂邊防軍第三路」改稱為「廣西自治軍 第二路」,通電就任該路軍總司令。不久,黃紹竑率領所部千餘人加入該軍,使 李宗仁的實力大增。他操持所轄七縣的軍政大權,一面整軍經武,一面修明地方 吏治,為削平群雄,統一廣西打下了基礎。 從1924年初到1925年秋,李宗仁和黃紹竑、白崇禧合作,消滅陸榮廷、沈鴻英等 舊桂系勢力,擊退唐繼堯東侵之師,統一了廣西。「新桂系」從此成為中國政治 舞台上一支活躍的力量。 在李宗仁統一廣西的同時,廣東經過二次東征也初告統一。1926年初,雙方通過 會晤,兩廣正式統一於國民政府號令之下。1月,國民黨召開第二次代表大會,李 宗仁被選為候補中央監察委員。3月間,廣西兩個軍合編為國民革命軍第七軍,李 宗仁任軍長。 7月,北伐戰爭的序幕揭開。李宗仁率領第七軍2萬餘人,分成第一、二路軍,次 第入湘,討伐吳佩孚。第七軍始終戰鬥在最前線、最激烈的戰場上,成為北伐軍 的一支勁旅,有「鋼軍」之稱,與「鐵軍」第四軍齊名。在北伐戰鬥中,李宗仁 為右縱隊指揮官,率領四、七兩軍沿武長路齊頭猛進,強渡汨羅河,夜襲汀泗橋 ,直逼賀勝橋,將吳佩孚徹底擊敗。然後李宗仁又率第七軍入贛繼續討伐孫傳芳 ,在贛北孤軍奮戰,出奇制勝,擊潰孫部主力,與友軍一起克複九江、南昌。正 是在北伐期間,蔣介石主動提出與李宗仁互換蘭譜,結為異姓兄弟,這一時期蔣 李合作得很愉快。在「中央北遷」問題上,李宗仁認為,中央遷往武漢是大勢所 趨,但軍隊調遣,繼續北伐,則應絕對服從總司令的指揮。1927年4月李宗仁參加 了蔣介石在上海召開的「清黨反共」會議,支持蔣發動事變和在南京另組政府。 寧漢分立之際,雙方劍拔弩張,勢將火併。李宗仁從大局著想,派人前往武漢, 提出寧漢雙方分道北伐,會師北京後召開和平會議解決糾紛。在桂系的逼迫下, 蔣介石第一次下野。李宗仁、白崇禧聯合何應欽,以南京軍事委員會作舞台,在 龍潭戰役中擊敗孫傳芳大軍。李宗仁的聲望一時如日中天。接著,南京暫時形成 由寧、漢及西山會議派聯合而由桂系與西山會議派控制的中央特別委員會和由桂 系控制的軍事委員會。不久,蔣介石重回政壇,與汪精衛合流,特別委員會被解 散。二次北伐時,李宗仁任第四集團軍總司令、武漢政治分會主席,指揮部隊與 蔣、馮、閻各軍共同北進,直搗北京。1928年7月6日,四大總司令齊往北京西山 碧雲寺孫中山靈前舉行奉告典禮,宣告北伐成功。 隨後,李宗仁被國民黨五中全會任命為軍事參議院院長。 南京國民政府形式上統一全國後,並未消弭國民黨派系之間的矛盾衝突。軍隊和 地盤分配不均,最終釀成了一系列大規模的內戰。 1929年3月,蔣桂戰爭爆發。桂系在戰爭中敗北,李宗仁出走香港。這年秋冬之交 ,李宗仁取道廣州灣返回南寧,與先潛回廣西活動的黃紹竑、白崇禧重新聚首, 共商善後,伺機再起。 此時,馮玉祥、閻錫山為反對蔣介石,採取聯合軍事部署。李宗仁遙相呼應,即 在南寧成立「護黨救國軍」,自任總司令。1930年5月,蔣、馮、閻、桂大戰爆發 。李宗仁決定放棄廣西根據地,揮軍入湘,北上攻佔武漢,與馮、閻會師中原。 可惜,當他揮師北進時,其後路交通重心衡陽突為粵軍蔣光鼐所佔,部隊頓被腰 斬,首尾不能相顧。儘管李宗仁親赴前線督戰,終以缺糧,無法維持,不得不將 部隊撤回廣西。 1931年5月以後,兩廣在胡漢民的旗號下再度合作,另立國民黨「西南執行部」和 「西南政務委員會」,與南京政府對峙。李宗仁等藉此機會,大力抓廣西建設, 使廣西成為當時著名的「模範省」。1936年5月,胡漢民病逝,兩廣實力派失去了 重心,蔣介石乘機分化瓦解粵桂聯盟。陳濟棠、李宗仁等決定先發制人,打起「 抗日救國」旗號,請南京中央准予「北上抗日,收復失地」。他們成立「抗日救 國軍」,陳濟棠任總司令,李宗仁副之。接著,粵桂軍隊即向湖南出動,蔣介石 急調中央軍堵防,一場內戰又將爆發。迫於國內人民一致要求停止內戰、團結抗 日的壓力,最終兩廣事變和平解決。李宗仁、白崇禧被任命為廣西綏靖正副主任 ,他們在廣西勵精圖治,積極準備抗戰。 全面抗戰爆發後,1937年10月12日,李宗仁就任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駐節徐州, 指揮保衛津浦路的防禦戰。時值上海已失,南京危在旦夕。他從戰略上判斷:京 滬戰事一旦結束,津浦線必然是日軍攻擊的重要目標。根據對形勢的分析,他提 出抗戰的戰略重點是「以空間換取時間」。 南京失守後,日軍急欲攻佔武漢,以迫使中國政府作城下之盟。但其時,日軍主 力還在北方,它需要將其機械化部隊從津浦線開到隴海線,再沿京漢線直下漢口 。於是中日戰爭的主戰場轉移到以徐州為中心的黃淮地區。到1938年2月,日軍為 迅速打通津浦線,南北對進,夾擊徐州,拉開了台兒庄大戰的序幕。 李宗仁偵知日軍的意圖之後,正確地分析了敵情。他抓住日軍急於打通津浦線的 驕狂心理,定下了「固守台兒庄及運河一線,誘敵來犯,斷敵後路,相機實施反 包圍,聚殲日軍」的作戰方針。激戰中,他親上前線指揮,激勵士氣。經過殊死 搏鬥,取得台兒庄戰役大捷,有力地打擊了日本侵略者的囂張氣焰,振奮了中國 軍民的抗戰熱情,成為抗日戰史上光輝的一頁。 日軍在台兒庄受挫後,其統帥部增調精銳部隊30餘萬人,採取南北對進,側翼迂 回的戰法,分六路向徐州實行大包圍,企圖速戰速決,殲滅第五戰區野戰軍主力 。這時李宗仁為避免與優勢之敵作消耗戰,當各路敵軍向徐州步步合圍時,他令 所部各路守軍,作稍事抵抗後,即相機撤向山區、湖沼地區,進行「化整為零」 的游擊戰,與敵人糾纏了月余。在力量不濟的情況下,於1938年5月放棄徐州,但 取得了殲敵3萬餘人的戰果。至此,李宗仁充分運用內線作戰的有利條件,與南北 兩路日軍周旋了五個月零六天,粉碎了日軍迅速打通津浦線的計劃。隨即將主力 部隊撤往西南山區,死守桐柏山、大洪山兩個戰略據點。他先後參加指揮了武漢 保衛戰、隨棗會戰,以及豫南、鄂北諸戰役。 1943年秋,李宗仁調離五戰區,任漢中行營主任,負責指揮第一、五、十戰區。 抗戰勝利後,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北平行營主任。1948年4月,李宗仁不顧蔣介石 的阻攔,堅持參加競選,當選中華民國行憲後的第一任副總統。 抗戰勝利舉國思治,民眾期望和平建國。但蔣介石依靠美國援助一心想打內戰, 消滅共產黨。李宗仁對國民黨的內戰政策是支持的。1927年4月發生在上海的那次 血腥大屠殺,他是重要的策劃和參與者。他被中共定為第二號「戰犯」,不僅因 為他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副總統,而且有過反共的歷史,又支持蔣介石打 內戰。 受人擺布的代總統 在李宗仁就任副總統的這一年,國共兩黨軍事力量的對比,發生了巨大變化,且 這種變化還在繼續之中。1948年10月,也就是長春解放的關鍵時刻,美國駐華大 使司徒雷登針對蔣介石集團面臨土崩瓦解的惡劣情勢,向馬歇爾主持的國務院提 出了五點建議,其中第二項即「是否可建議委員長退休,讓位於李宗仁」,並悄 悄地進行和談活動,以期藉此迫蔣下台。 不久,白崇禧忽然從漢口發出「亥敬」電(亥代12月;敬代24日),呼籲蔣介石與 中共恢復和談。電云:「望乘京滬平津尚在吾人掌握之中,迅作對內對外和談部 署,爭取時間。」30日,白又向蔣發出「亥全」電,重申前電主張。 蔣介石面臨政治、軍事、經濟、外交各條戰線上的致命挫折,不得不開始從財產 轉移、人事安排等方面作下野準備。 這年除夕,蔣介石在黃埔路官邸設晚宴,邀請國民黨中央常委和其他軍政要員吃 「團圓飯」。他以低沉的語調說:「現在局面嚴重,黨內有人主張和談,我對於 這樣一個重大問題,不能不有所表示。現擬好一篇文告,準備在元旦發表。」並 不時地用探詢的目光看看李宗仁,而李宗仁卻不動聲色。蔣介石大為惱火,待張 群把《文告》讀完後,便直接詢問坐在右旁的李宗仁對《文告》有什麼意見。李 回答說:「我與總統並無不同意見。」 1949年1月1日,蔣介石發表元旦《文告》,聲稱「引退」。其實蔣介石並沒有下 野的準備。司徒雷登看到蔣發表《文告》後,遲遲不肯下台,非常焦急。1月17日 ,司徒雷登秘密前往李宗仁在傅厚崗的官邸,研究他們的燃眉之急。司徒雷登還 沒有落座,就氣急敗壞地說:「蔣介石先生也太不識時務了。作為一個紳士,我 簡直為他這種厚顏無恥的行為感到羞慚。《文告》發表半個多月,可他還是賴在 總統的位置上,不肯滾蛋。」李宗仁很清楚,美國政府的這種態度,為自己登上 國民政府總統的寶座,提供了難得的機會。但他卻採取「欲擒先縱」的策略,故 意顯得對於此事不十分熱心。他說:「大使先生對中國的局勢十分關懷,這是國 人所共知的。至於蔣介石總統的進退,也只看局勢的發展,聽其自然。」 1月21日,蔣介石在各方面的壓力下,凄然地宣布下野,由李宗仁代行總統職務。 李對這個「代」字極為不滿,聲稱「名不正,便不就職」。白崇禧也說:「要做 就做真皇帝,切不要做假皇帝!」但法律權威的結論是:「蔣先生辭職未經國民 代表大會批准,李副總統繼任總統也必須由國民代表大會追認,在法律手續未盡 之前,李先生只是代行總統職權。」 李宗仁無可奈何,於1月22日就任代總統。他發表文告說:蔣介石「軫望國家之艱 危,顧恤人民之痛苦,促成和平之早日實現,決然引退,宗仁依據《中華民國憲 法》第四十九條之規定,代行總統職權……決本和平建國之方針,為民主自由而 努力」。這時李宗仁的最大願望,就是企圖與共產黨兩分天下,隔江而治。因此 ,他一上台,就積極進行「和談」活動,以延緩國民黨政權的垂亡。同時,整頓 軍隊,加強實力,與中國人民解放軍隔江對峙,分庭抗禮。然而,這僅僅是他個 人的如意算盤。蔣介石下野之前,已準備放棄大陸,退保台灣。「引退」後,他 在溪口建立電台7座,控制國民黨的軍政事務。 李宗仁上台的當天,為了表明企求「和平」的誠意,電邀李濟深、章伯鈞等共同 策進和平運動;同時指示行政院作出決議,派邵力子、張治中、黃紹竑、彭昭賢 、鍾天心為和談代表。23日,他聽到中共廣播關於和談四條聲明後,於第二天又 指示行政院辦理「七大和平措施」。27日,李宗仁致電中共中央毛澤東主席,請 迅速指定和談代表與談判地點,並謂南京「政府業已承認,以貴方所提的『八項 條件』作為和談的基礎」。 在這期間,李宗仁為落實其所謂「七大和平措施」,釋放「政治犯」,曾先後以 「代電」和親筆信指令參謀總長顧祝同負責釋放張學良、楊虎城,而顧祝同卻把 這一事推給陳誠、張群。他只好又派程思遠專程到台灣與陳誠面商此事。陳與顧 祝同一樣,採取顧左右而言他的策略,對程思遠說:「蔣先生的事你是了解的, 像囚禁張學良這件事,他從來不使別人過問,所以我也不聞不問。」程知道釋放 無望,便返回上海。 不久,人民解放軍經過淮海戰役後,已逐漸迫近長江北岸。2月,國民政府國防部 召開江防緊急會議,李宗仁等主張將主力自南京向長江上下游延伸,江陰以下江 面遼闊,不易強渡,可不必用重兵防守。而掌握實權的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 ,聲言此方案大違總裁意旨,要將主力集中於江陰以下,以上海為據點,集中防 守。並說:「這是總裁的方案,我必須執行。」有的人認為這是自殺政策,在戰 略及戰術上均屬下策,與其爭辯。湯卻說:「我不管別人,總裁吩咐怎麼做便怎 么做!」說著,把文件一推便衝出會場,揚長而去。李宗仁望著何應欽、顧祝同 說:「這局面如何收拾?」 在經濟方面,李宗仁接過來的也是一個完全崩潰的亂攤子。原國庫里的全部銀元 、黃金、美鈔,蔣介石早已密令運往台灣。為了維持軍政開支,李宗仁曾命行政 院指示財政部,從台灣運回一部分銀元、金鈔備用,但負保存責任的陳誠,奉蔣 暗示,竟充耳不聞,無言抗命。這樣,李宗仁主持的國民政府便大量印發原已一 文不值的「金圓券」,致使幣價貶值一日千里,金融市場完全崩潰。 面對這種局面,李宗仁打算「致力促蔣出國」,企望掌握實權。在這之前,張治 中與司徒雷登在南京有過多次接觸。他們都感到「蔣在溪口操縱一切,實為南京 政府進行和談的障礙」,主張「勸蔣出國一行,以便李宗仁得以集中政府權力, 推行其企求和平的政策」。後來,張治中和李宗仁也商討過此事,都表示同意。 因此,3月3日,張治中和吳忠信乘飛機抵奉化,來到溪口。蔣介石同他們寒暄幾 句後,就氣急敗壞地說:「你們是來勸我出國的,報紙已經登出來了。他們迫我 下野是可以的,要迫我亡命就不可以。下野後,我是個普通國民,哪裡都可以自 由居住,何況這裡是我的家鄉!」幾句話就把張、吳的口封住了。 李宗仁看到促蔣出國不成,便著手改組內閣。正好這時,孫科提出辭職。李宗仁 與白崇禧等商討後,推舉何應欽為行政院長組閣。何於23日就職,第二天,召集 行政院政務會議,重新指定張治中、邵力子、黃紹竑等為和談代表,並推張治中 為首席代表,成立代表團。4月1日,代表團飛抵北平,住在六國飯店。當晚,中 共中央副主席、和談代表團首席代表周恩來設宴招待。隨後,張治中等一面與李 濟深等接觸,一面與林伯渠、葉劍英、聶榮臻、李維漢等聯繫及訪談,主要就戰 犯問題和渡江問題,一再交換意見。但是,李宗仁的主觀願望,還是堅持解放軍 不渡江,讓南京政府盤踞半壁江山,徐圖後計。這樣,不得不將正式和談時間推 延。直到13日晚9時,才在中南海勤政殿正式舉行了第一次和談會議。中共首席代 表周恩來提出了《國內和平協定》。黃紹竑等將《協定》最後修改案帶回南京後 ,住在溪口的蔣介石行使了最終否決權。李宗仁接著在備戰和談的第二次會議上 作了悲憤激昂的講話。他告訴黃紹竑說:「你回北平告訴張文白,叫他向中共代 表團力爭,取消逮捕戰犯這一條,我願意以國民政府代總統的身份到北平去負荊 請罪;內戰罪責,由我一人承擔,但不要再追究國民政府所屬的軍政人員過去的 罪過。其他各條款,我們都願承認,並認真執行……」實際上,掌握桂系軍權的 白崇禧已做出「只要中共堅持渡江便不能接納和議」的決定。這對李宗仁又是一 個制約,他不可能批准代表團在《協定》上簽字。 4月20日午夜,中國共產黨向國民黨提出的在和平協定上簽字的最後期限已經到了 。21日,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毛澤東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朱德聯合 發出了《向全國進軍的命令》。這時,李宗仁更加慌了手腳,一籌莫展。第二天 ,只好會同白崇禧等飛往杭州,與幕後操縱局勢的蔣介石會晤。行前,他與白商 議,要同蔣介石「攤牌」:在中共大軍渡江以後,蔣、李只能擇一負責領導政府 ,要麼蔣復職,李出洋;要麼蔣出國,讓李擁有指揮軍政的全部權力。可是,當 李宗仁一到杭州,蔣介石就拿出一份電稿說:「這是一份通電,準備由我們兩人 聯名發出,聲明共產黨毫無誠意,和談已經破裂,中國國民黨政府昭告內外,將 繼續作戰到底。」他不料蔣有此一手,就轉彎抹角地說:「我是為和談而來的, 如果繼續作戰,最好還是總裁復職。」蔣那時注意到美國人的態度,無意復職, 便拍著李宗仁的肩膀說:「和談由你負責,戰爭也由你負責。請你勉為其難,毋 萌退志。」李宗仁無可奈何,悻悻然飛回南京。 李宗仁返抵南京的當晚,城裡已經是一片敗退景象。他想到屢屢遭到蔣介石的暗 算,不覺百感叢生,即與左右親信商議,決定同蔣分道揚鑣,各行其是。第二天 ,他乘「追雲」號專機飛離南京,未去廣州,而是飛往桂林。接連數晚,李宗仁 與廣西軍政要員聚於私邸談論時局。他們認為,失敗已經註定,蔣介石必然憑藉 優勢的海空軍,退保台灣一隅,建立一個小朝廷。到那時,我們在大陸全部潰敗 ,恐怕想進入台灣謀一枝之棲也不可能。一些軍政頭目聯名向李宗仁提出:「廣 西省內尚和平穩定,桂籍軍隊亦尚有二三十萬人,據險而守,與中共作有條件的 和談。」然而,李宗仁要與蔣介石分道揚鑣,必須得到白崇禧的支持。4月18日, 他派程思遠專程去武漢,接白崇禧到桂林商事。白一見程思遠,就指責李宗仁「 庸而好自用」,一誤再誤,「是一個扶不起來的人」,經程苦勸,才同意回桂林 。蔣介石見李、白之間已出現裂痕,便使出慣用的手法,拉攏白崇禧,分化桂系 。後來,在白崇禧等人的壓力下,李宗仁被迫前往廣州。5月21日,他發表《告全 國同胞書》,重申「戡亂」到底的決心,號召「反共到底」,在政治上又一次與 蔣介石同流合污;在軍事上,提出把湯恩伯部調往大庾嶺一線,與解放軍決一雌 雄的部署。結果,上海解放,長沙起義,國民黨軍也按蔣的指示將通往廣州的關 卡全部放棄。蔣介石與李宗仁的關係又一次惡化。 9月中旬的一天,李宗仁特地打電話約蔣介石單獨談話。二人坐定之後,李宗仁對 蔣介石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今天我是以國家元首的地位來對你談話。」他首先 搬出國家的最高名器,就是要壓制蔣的妄自尊大的心理,而服服帖帖地靜聽李對 他的指斥。 李宗仁把蔣過去的過失和罪惡一件件地數給他聽,並說:「你過去每把事弄糟了 ,總是把責任和過失推到別人身上。例如東北剿共的失敗,徐蚌會戰的全軍覆沒 ,你說是軍隊不聽你指揮;又如發行金圓券,引起全國經濟恐慌,人民破產,自 殺成群,你不躬自反省,反責備人民不擁護你的經濟政策;再如你縱容特務,濫 捕學生及愛國人士,引起輿論指摘,你不自疚,反說是本黨同志不聽你話所使然 ……凡此種種,真不勝枚舉!」他接著說:「你此番已是第三次引退,你當時曾 對張治中、居正、閻錫山、吳忠信各人一再聲明,五年之內決不過問政治。此話 無非暗示我可放手去做,改弦更張,不受你的牽制。但事實上你所作所為卻完全 相反。不僅在溪口架設七座無線電台,擅自指揮軍隊,且密令京滬衛戍司令湯恩 伯親至杭州逮捕浙江省主席陳儀,並擅派周碞接替。嗣到台灣之後,復命湯恩伯 到福建挾持福建省主席朱紹良離閩,擅派湯氏代理福建省主席兼綏靖主任。凡此 皆屬自毀諾言、目無政府的荒唐行為!」蔣介石默坐聽李曆數其過失時,面色極 為緊張尷尬。當李有所責問時,他只是支支吾吾,訥訥不能出口。最後竟含笑向 李宗仁道歉,請他原諒。李宗仁言語已盡,不再多言,起身告辭,蔣也跟隨下樓 ,送李登車而別。蔣、李終於割袍斷義,再未晤面。 11月間,白崇禧所指揮的華中部隊徹底潰敗,李宗仁在政治上賴以生存的條件也 就隨之而消失。11月20日上午,他以胃病複發為由,從南寧乘專機飛往香港,當 天就住進太和醫院。此後,他又嚴辭蔣介石派出的幾伙說客的勸告,於12月5日攜 其夫人郭德潔、長子李幼鄰、次子李志聖及下屬和秘書等十餘人由香港飛往美國 ,醫治胃潰瘍。在李宗仁出國後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大陸已經基本解放,回 大陸已不可能,而去台灣無異於自投羅網,「恐欲求張漢卿第二也不可得了」。 無奈他只有在美國暫居下來。 李宗仁赴美不歸,還佔據著「代總統」的名位,這讓急需名正言順地復職重當「 總統」的蔣介石非常不滿。台灣「監察院」、國民黨中央非常委員會一次次地致 電李宗仁,促其返台,都被李宗仁一一借口回絕。1950年2月21日,國民黨中央非 常委員會再電李宗仁,限其三日內返台,否則放棄「總統」職務,如不照辦,則 由蔣復職。3月1日,蔣介石在台灣宣布「復職」。李宗仁立即在紐約舉行記者會 公開指責蔣復職是違憲之舉。其實李與蔣打交道數十年,明知斥責無濟於事,但 他偏要做出「總統」的樣子,不過是想保持一點尊嚴罷了。 蔣介石在台複位,李宗仁決定定居美國,但他們的爭鬥仍在繼續。當李聞知蔣欲 做終身「總統」時,特於1954年1月致函蔣介石: 邇者,總統六年任期屆滿,正是吾儕還政謝罪之時,豈意私心戀棧,竟欲令第一 屆國民代表大會違法選舉第二屆正副總統,輿論嘩然,國際側目。中外人士,均 認為此種選舉,違法亂紀,決不可行。深望深長考慮,以免蹈袁世凱、曹錕之覆 轍。 蔣介石對李的信不予理睬,他討厭李在美國指手畫腳,說三道四,於是指示「監 察院」提出「彈劾副總統李宗仁違法失職案」,然後經「國民大會」投票表決, 罷免了李宗仁的「副總統」職務。從此,李宗仁成了流落異鄉的一介平民,與蔣 介石的最後一絲聯繫也斷絕了。 愛國思歸的海外寓公 李宗仁的「副總統」一職被台灣當局罷免後,他做起了「門前冷落車馬稀」的寓 公,生活漸漸平淡下來。除了星期天兒孫們來看望時享受天倫之樂外,平日只能 靠讀書看報打發日子。因為語言不通,他不能融入美國社會。1956年以後,他從 紐約搬到新澤西的一所很簡易的房子去住。這時他已雇不起廚師、管家,也招待 不起客人住了。兒孫們也不大經常來看他了,客人越來越少,沒有什麼人和他開 心地交談,他只好在讀書看報中度過漫長而寂寞的日子。這種生活對於習慣了繁 忙的政治、軍事生活的李宗仁來說,自然感到百無聊賴和難耐的孤獨。 李宗仁自嘲自己在美國一直過著「廳長生涯」(廳即客廳)。由於其特殊的身份 ,再加上經濟上並不寬裕,語言又有障礙,因此,李宗仁每天出入小樓內外,除 了搓麻將打牌,就是泡在客廳里看些華文報紙。1950年代中期以後,美國的一些 大學興起了一股口述史學熱。哥倫比亞大學派唐德剛博士負責《李宗仁回憶錄》 的采編與撰寫工作。從1958年以後的五六年間,唐博士經常到李家訪談,與李商 討相關細節,這也多少排遣了李宗仁的寂寞時光。當回憶錄脫稿後,李宗仁就又 多了一項打發日子的「工作」——閱讀自己的回憶錄。 寓居美國的李宗仁每天都在關注著大洋彼岸的中國的變化。報紙報道大陸的建設 ,尤其是廣西的礦山的開發,使其感嘆「共產黨真了不起」。新中國的幾件大事 也使他感到振奮:其一,中國人民志願軍將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從鴨綠江邊趕回 「三八線」以南,顯示了中國軍隊的威力;其二,中印邊界反擊戰中,把入侵者 趕出邊界,將所俘人、槍退給印度;其三,成功地爆炸了原子彈。他說,我們統 治中國多年,連一部像樣的自行車都造不出來,我們不得不服輸。 1955年4月18日至24日,亞非20多個國家在印度尼西亞萬隆舉行會議。中華人民共 和國國務院總理兼外交部長周恩來,率領中國代表團出席了會議。4月23日,在8 個國家的代表團總聯席會議上,周恩來發表了聲明:「中國人民同美國人民是友 好的。中國人民不要同美國打仗。中國政府願意同美國政府坐下來談判,討論和 緩遠東緊張局勢問題,特別是和緩台灣地區的緊張局勢問題。」聲明引起了世界 輿論的強烈反響。 李宗仁在報上看到周恩來的聲明,深感興奮。他認為,周恩來的聲明,為解決台 灣問題指出了正確的途徑,凡屬愛國之士,均應竭誠擁護,並為促其實現而共同 努力。同年8月,李宗仁在美國發表了《對台灣問題的具體建議》一文,表達了一 個炎黃子孫渴望祖國統一、民族振興的心愿。他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 ,百廢俱興,建設規模之大和成就之速,實為史無前例。我國百餘年來戰亂頻仍 ,民窮財盡。今日幸得有此和平建設的機會,這是國家從貧窮落後邁向繁榮富強 的歷史轉折。」他指出,蔣介石在台灣侈談「反攻復國」實為不切實際的濫調, 認為台灣問題的正確解決只有兩條路可循:一是國共和談自行解決,二是美國撤 走第七艦隊,保證台灣地區實行非軍事化。在建議中他還表示,個人恩怨,早已 置之度外;惟願中國日臻富強,世界永葆和平,別無他求。 這個《建議》引起的反響是強烈的。台灣罵他「為共匪張目」,香港有人說他「 年歲高而糊塗了」。而周恩來看到這個消息後馬上敏銳地意識到:這是自1949年 以來,李宗仁在政治立場上的首次重大轉變。 1962年11月,中華人民共和國為維護領土完整,對印度的挑釁進行了自衛反擊。 帝國主義顛倒黑白,藉此進行猖狂的反華活動。針對當時的時局,李宗仁在《紐 約時報》上發表了《對中印邊界問題的進一步探討》一文,指出:自古以來西藏 就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尼赫魯派兵入侵中國邊境又拒絕與中國談判劃 界,其動機無非是想利用邊界問題解決內部困難和想利用中印衝突來爭取美援。 美國朝野抨擊中國對西藏行使主權,這樣對美國毫無裨益,徒傷中國人的感情, 宜三思之。 1963年夏,李宗仁在接受義大利米蘭《歐洲周報》記者奧古斯托·瑪賽麗採訪時 坦言:「我不是共產黨,甚至也不喜歡共產黨,但是我不否認今天共產黨為中國 所做的事情。我寧願繼續做一個誠實的人和可憐的政治家,但我不能不說實話, 中國從來沒有像現在組織得這樣好。……我像蔣介石和國民黨一樣,是一個失敗 者。唯一的區別是,我完全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作為個人來說,我無關緊要, 我不能妨礙中國的前途和她的進步。我由於自己的失敗而感到高興,因為從我的 錯誤中一個新中國正在誕生。」 1964年2月,中法建交。李宗仁於2月12日在紐約《先驅論壇報》上發表了一封公 開信,勸告美國政府效法戴高樂政府調整對華政策,以期奠定東亞和平。 從1950年代中期以後十來年李宗仁的言行中可以看出,他的思想已經有了質的轉 變,由長期堅持反共立場轉到心繫祖國,渴望祖國統一富強。促使他轉變思想的 原因,一是他內心固有的愛國情感,二是新中國的穩定發展和日新月異的巨大變 化,還有就是中國共產黨的統戰政策。 1956年,我國第一個五年計劃勝利完成,百業興旺,前途一片光明。當年1月,周 恩來在做關於知識分子問題的報告時鼓勵海外知識分子為國家建設和統一作出貢 獻。2月,全國政協全體會議號召台灣同胞和一切從大陸跑到台灣和海外的人員, 站到愛國主義的旗幟下來,同祖國人民一起為和平解放台灣,實現祖國的完全統 一而奮鬥。此時居住在香港的一直是李宗仁的智囊人物的程思遠先生流露出有返 回祖國的意向。1956年4月28日,程思遠回到首都北京,受到周恩來的親自接見。 周恩來對程思遠說,我們國家當前的對內對外政策,圍繞著一個基本方針,就是 調動一切積極因素,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為建設一個強大的社會主義國家而 奮鬥。按照這一方針,我們主張愛國一家,團結對外,以誠相見。希望海外知識 分子要充分了解祖國發展的情況,我們國家是大有可為的。談到李宗仁時,周恩 來說,李宗仁先生去年發表了一個聲明,反對搞「台灣託管」,反對「台灣獨立 」,主張台灣問題由中國人自己解決。這是李先生身在海外心懷祖國的表現。我 們歡迎李先生在他認為方便的時候回來看看。 程思遠懷著興奮的心情把回國經過寫信告訴了李宗仁,並轉達了周恩來的話,這 在李宗仁的內心中激起了難以平靜的波瀾。1957年秋,程思遠的女兒程月如去美 國留學,每逢周末,她都到李宗仁家做客。見到自己舊部的女兒,李宗仁十分愉 快。他寫信給程思遠說:「一晤月如,如見親人,一種思鄉懷舊之情,頓時浮現 心頭,久久不能平息。」不久,李又寫信給程說他保存著一些文物,希望能獻給 祖國,實際上是在試探中共對他的態度。當程思遠1959年國慶期間第二次到北京 時,他向周恩來彙報了幾年來李宗仁的動態。周恩來說:「德鄰先生出於愛國熱 忱,要向國家捐獻一些文物,政府表示讚賞。至於他有葉落歸根的意願,希望他 到歐洲先同你談談,然後再做決定。」 1960年秋,李宗仁為對歐洲之行進行部署,特讓夫人郭德潔到香港和程思遠商量 。為了擺脫美蔣特務的盯梢,商定會面的地點在瑞士的蘇黎世。經過長期的商量 與籌劃,1963年5月14日,李宗仁遵照周恩來深謀遠慮的安排,離美赴歐旅遊。當 他從紐約機場一上飛機,美國聯邦調查局的兩名高級偵探就形影不離地跟蹤上了 。但在四個多月的旅遊期間,兩名偵探弄得筋疲力盡,並沒有發現李宗仁任何可 疑行動。到了蘇黎世,兩名偵探便跑到日內瓦尋歡作樂去了。這時,程思遠趕來 與李宗仁會晤。兩人見面之頃,千言萬語一時湧上心頭,不知從何說起,畢竟十 四年沒見面了。兩人在一家僻靜的咖啡館坐下,彼此暢談闊別後的情形。李宗仁 說,樹高千尺,葉落歸根。人到晚年,更思念祖國。程思遠向他轉達周恩來對他 的問候和「四可」的意見:第一,李先生可以回來祖國定居;第二,可以回來, 也可以再去美國;第三,可以在歐洲暫住一個時期再定行止;第四,回來以後可 再回去,如果願意回來,可以再回來。總之,來去自由,不加拘束。李宗仁聽完 就說:我只要一可,回到祖國定居,安度晚年。12月22日,他又如期返回美國。 1965年3月間,毛澤東根據國內外形勢,認為時機已經成熟,周恩來於是開始籌備 迎接李宗仁先生回國的工作。4月22日,李宗仁到紐約郊區華克城移民局申辦出境 旅遊簽證,說要去歐洲小住,為期三個月。他對外界說是因為夫人郭德潔有病, 已不能做飯了。為著吃飯方便計,他們恐怕只能搬到瑞士開餐館的「舅爺」家附 近去住,好就近在餐館寄食。移民局知道他兩年前去過歐洲,並且在聖誕節前趕 回美國,因此很快為他辦了簽證手續。 6月13日,李宗仁再次離美飛歐。23日,郭德潔處理完餘下的事情後,也飛抵瑞士 。這將是他們回國的第一程。程思遠接到李赴歐的電報後,第五次上北京聽取中 共中央和國務院有關部門領導向他傳達周恩來對李宗仁回國一事所作的具體指示 (當時周在非洲訪問)。 6月28日,程思遠到了蘇黎世,與李宗仁夫婦會合。為了不致暴露目標,他們住在 郊區。但是嗅覺靈敏的美蔣特務還是探知了李宗仁的意圖。他們派人拿著白崇禧 發給李宗仁的勸其「保全晚節」的電報,到蘇黎世阻止李宗仁回國。倘若勸阻不 成,不惜採用暗殺的故伎。李宗仁原打算等次子李志聖趕到後一起回國,忽然接 到緊急通知,要他們務必於7月13日下午2時前離開蘇黎世飛往巴基斯坦的卡拉奇 。這樣,台灣來人就沒有遇到李宗仁。蔣介石又密令其駐卡拉奇的特務機構暗殺 李宗仁一行。這時,中華人民共和國駐巴基斯坦伊斯蘭共和國的特命全權大使, 也收到了從北京發出的急電。國務院的領導同志指令:要萬無一失地保證李宗仁 一行的生命安全。大使館與巴基斯坦官方聯繫,得到巴總統的支持。3日凌晨,李 宗仁所乘坐的道格拉斯式客機在卡拉奇國際機場剛一降落,一輛巴基斯坦保安部 的警車,立即把他們接到了中國大使館。蔣介石的暗殺陰謀破產了。 在李宗仁到達卡拉奇的第二天,也就是7月14日,香港《快報》在頭條位置發表了 彩色標題新聞《李宗仁將返大陸》。 7月17日夜,在巴方的密切配合下,中國駐巴大使丁國鈺陪同李宗仁和程思遠,將 巴基斯坦航空公司的一架飛往廣州的波音707客機的頭等艙全部包下來,零時13分 ,飛機從卡拉奇機場起飛,在夜色中向中國的領空飛去…… 備受禮遇的多情老人 當歷史定格在1965年7月20日上午11點時,在首都北京機場,一架專機徐徐停穩, 這時舷梯上走下一位特殊的客人,他就是棲身海外十六年的原國民政府代總統李 宗仁先生。看到機場上隆重而熱烈的歡迎場面,李宗仁百感交集,禁不住熱淚盈 眶。周恩來、彭真、賀龍、陳毅、羅瑞卿、郭沫若、葉劍英、傅作義、李四光等 黨和國家、政協、軍隊的領導人在機場迎接,李宗仁的昔日老友和部下盧漢、邵 力子、黃紹竑、劉斐、屈武、劉仲容以及原國民黨高級將領杜聿明、宋希濂、范 漢傑、廖耀湘等,還有末代皇帝溥儀,也都到機場歡迎他的歸來。中國封建王朝 的末代皇帝與中華民國的最後一位代總統在新中國的社會主義大家庭里相互握手 ,這是多麼富有歷史意義的一幕啊! 李宗仁在機場大廳歡迎儀式上宣讀了《歸國聲明》,他說:「在國內外一片大好 形勢中,我已從海外回到人民祖國的懷抱里來了。……我以海外待罪之身,感於 我國在中國共產黨和毛主席英明領導之下,國家蒸蒸日上,……凡是在海外的中 國人都深深為此感到榮幸。我本人尤為興奮,毅然從海外回到國內,……參加社 會主義建設。……亟盼海外友好乘時奮起擁護祖國,幡然歸來,尤未為晚。」他 還寄語在台灣的國民黨軍政同志,「凜於民族大義,也與我採取同一步伐,毅然 回到祖國懷抱,團結抗美,一致對外,為完成國家最後統一作出有用的貢獻」。 李宗仁回國後,先是被安排住在北京飯店,後來搬進了一個院落。到京當晚,周 恩來總理即在人民大會堂接見並設宴歡迎李宗仁、郭德潔夫婦。此後的一段時間 ,李宗仁不是被中共黨政領導人、各民主黨派、團體和舊友宴請,就是被安排在 北京地區參觀。 7月26日上午,毛澤東,中共中央主席;李宗仁,原中華民國代總統,兩位歷史人 物的手握到了一起。賓主的交談幽默而愉快。當李宗仁談到海外的許多人都懷念 偉大的祖國,都渴望回來時,毛澤東說:「跑到海外的,凡是願意回來的,我們 都歡迎,他們回來,我們都以禮相待。」 毛澤東還說:「你在聲明中沒有罵蔣介石,這很好。將來蔣如果願意回來,我們 更高興,更歡迎。」 最後,毛澤東建議李宗仁到全國各地去看一看。 9月26日下午3時,李宗仁在全國政協禮堂三樓舉行盛大中外記者招待會,來自50 多個國家和地區的300多名記者出席。在招待會上,李宗仁暢談了他回國兩個多月 來的觀感,並發表了對當前時局的看法。他說,自回國以來,他得到了中國共產 黨和國家領導人的熱烈歡迎,優禮相待,開誠相見,關懷備至。他對此內心感動 ,畢生難忘。他認為,目前我國民族團結和國家統一,不僅為百年來所未有,且 為中國史無前例的新氣象。孫中山先生所創立的革命三民主義理想已完全實現, 正在建設社會主義大道上向前邁進。事實上已超過孫先生當年的理想。 李宗仁說:「一百多年來中國受盡了帝國主義的壓迫和欺侮。帝國主義者說中國 人是『東亞病夫』,一盤散沙。但是現在在中國共產黨和毛主席的領導下,我六 億五千萬人民已經完全覺醒,團結得像一家人,顯示出空前無比的威力。現在我 們不是『病夫』了,而是巨人了!我這個75歲的老人也感到很自豪。」 有記者問:「李先生是不是馬列主義者?」 李宗仁回答說:「我不是馬列主義者,而是個愛國主義者。」 10月1日國慶節,李宗仁受邀登上天安門城樓觀禮。 此後,李宗仁夫婦在中央統戰部同志陪同下到各地參觀,還重遊了廣州、廣西故 地。每到一處都受到當地黨政領導同志的熱情接待和周到安排。李宗仁目睹了祖 國發展的情況後,感慨萬千。他說:「百聞不如一見,新中國所取得的成就,遠 遠超過了我的想像。」 正當李宗仁和夫人郭德潔興緻盎然地在廣西故地重遊時,死神卻一步步向郭德潔 逼近。1966年3月21日,郭德潔因乳腺癌晚期醫治無效,在北京去世,享年60歲。 老年喪妻,對李宗仁打擊很大,他的情緒一直十分低落,有時睹物思人,悲情滿 懷。考慮到李宗仁孑然一身,生活不便,程思遠和民革中央秘書尹冰彥醞釀著給 他再找個伴兒。 經過一番查訪再加上事有巧合,一個在北京積水潭醫院當護士的27歲的胡友松走 進了李宗仁晚年的生活。交往一段時間之後,胡友松被李宗仁的傳奇人生和人格 魅力所吸引,逐漸產生了對李宗仁的愛慕之情。在周恩來和國務院有關同志的關 心下,7月26日,76歲的李宗仁和27歲的胡友松在北京西總布衚衕5號舉行婚禮, 結成了轟動一時的老少配。婚後老夫少妻的生活過得甜蜜美滿。 這時,「文化大革命」已經開始了。對於「文化大革命」,起初李宗仁認為這既 然是毛澤東發動的,肯定自有他的道理,因為毛澤東是一個具有雄才大略的偉人 ,偉人自有偉人的高明之處,他所指揮的事情是不容懷疑的。但是接下來發生的 一連串事情,著實讓李宗仁感到迷惑和不安。 在「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口號下,李宗仁的幾個舊友黃紹竑、黃琪翔、劉斐等 人及其家人都受到了紅衛兵的衝擊和凌辱。黃紹竑被紅衛兵抽打罰跪後,不堪受 辱,自殺身亡。李宗仁得知這一消息,不禁感到心寒。他有一種預感:厄運很快 就會降臨李公館!他想去找章士釗一起去見毛主席問問為什麼發動文化大革命。 章士釗說:萬萬不可,我們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是謹慎為好。 李宗仁的預感終於發生了。一天,他和胡友松坐車出門理髮之後去醫院買些葯, 結果遭受意外,胡友松差點兒被紅衛兵從車上揪出來,說要「打倒資產階級的少 奶奶」,嚇得他們再也不敢隨便上街。還有一次,6個紅衛兵衝進了李公館,經過 李宗仁的耐心說教,倒也相安無事。 這些事讓周恩來知道後,決定對黨外的民主進步人士採取特別的保護措施。9月1 9日,李宗仁夫婦被秘密送往解放軍301醫院保護起來。遵照周恩來的指示,他們 都用了化名,李宗仁叫李敬之,胡友松叫唐偉。301醫院裡還住著章士釗、張治中 、程潛、傅作義、何香凝等人,不過大家並不能隨便走動或任意交往。在那段動 盪的日子裡,這些高級民主人士在這裡度過了一段特殊的時光。李宗仁每天除了 看報、聽廣播、澆花之外,剩餘的大部分時間就是給胡友松講故事,講他在南征 北戰中如何出生入死,講他與蔣介石的恩恩怨怨,講他寓居海外如何思念故土, 講他與家人的悲歡離合…… 對於李宗仁來說,「文化大革命」的發動,使他制定的一項計劃被迫擱淺。回國 後,李宗仁備受黨和國家領導人的禮遇,他對共產黨不計前嫌的寬宏與大度十分 感激。另外,通過參觀,他看到新中國正在蒸蒸日上,甚為振奮。因此,他想給 祖國出把力,通過自己的影響再召回一些留在海外的朋友,讓他們也和自己一樣 回到祖國的懷抱,來共同從事社會主義祖國的建設事業。他把這些人列了一個名 單,其中有留居港澳的桂繫上層人士黃旭初、夏威等,有卜居美國的吳尚鷹、甘 介侯和住在墨西哥的毛邦初等人。李宗仁將這些人的名單給周恩來看了,周說, 除了甘介侯之外,其他的人我們都歡迎。為此,李宗仁還為黃旭初和夏威匯去了 回大陸的路費,並托尹冰彥向吳尚鷹、毛邦初寄去了問候和邀請的信函。可這一 切都因「文化大革命」的到來而被迫擱淺了。 1966年10月1日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7周年的慶典,毛澤東要在天安門城樓親自 接見紅衛兵。李宗仁(請柬上寫的是李敬之)再次受邀登上了天安門城樓,與黨 和國家領導人一起出席觀禮和接見活動。周恩來問起李宗仁的生活和身體情況, 李宗仁一邊感謝,一邊動情地說:「多謝總理。總理,你也要多保重身體啊!」 毛澤東接見過紅衛兵後,特意同李宗仁握手,對李說:「請多保重身體,共產黨 不會忘記你的!」 1968年以後,隨著年事漸高,再加上文革中的一些不順心的事,李宗仁的身體每 況愈下。4月,李得了肺炎。住院期間,發現大便出血,開始以為是痔瘡破裂,漫 不經心。8月初,大便時大量出血,才重新入院檢查,結果確診為直腸癌。於是進 行割治切除,手術後恢復良好。9月下旬出院,遷居西總布衚衕休養。 9月29日,李宗仁在家中收到了國務院送來的兩張請柬,是以周恩來的名義發來的 。一張是讓他9月30日下午6時到人民大會堂參加國慶十九周年國宴;另一張是請 他到天安門城樓參加10月1日的國慶觀禮活動。 看到請柬,李宗仁十分高興,因為這是國家給他的無上榮耀啊!可是胡友松很擔 心,怕他身體受不了,勸說道:「德公,這兩場活動,你就別參加了。我們讓人 把您的身體情況向總理說清楚就是了。」 「萬萬不可,總理請的,我一定要去。」李宗仁態度堅決。 9月30日晚,李宗仁如期出席了國慶宴會,但不到兩個小時就感到腹痛難忍,渾身 發冷,體力不支,只好提前回家。第二天,他沒能參加觀禮活動,而是再度被送 進醫院,並且這一去就再也沒能回來。日後周恩來對程思遠說,當時發給李先生 兩張請柬,一是出席宴會,一是上天安門,原只是要他10月1日到天安門亮相一下 ,立刻回家休息,不必參加國宴。可是那個指示沒有能夠清楚地貫徹下去。 1969年1月17日,李宗仁意識到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他把胡友松和尹冰彥叫到自己 身邊交代了一些後事。他躺在病榻上,面龐清瘦,神智倒是十分清醒。他說:「 我的日子不會再有多久了,我能夠回來死在自己的國家裡,這是了卻我一件最大 的心愿……回來以後,本想在台灣問題上做些工作,現在什麼都來不及了。台灣 是要統一的,可惜我看不見了。這是我沒有了卻的一樁心事。那些書(指李帶回 的很多線裝書,如《二十四史》 《四庫備要》等等)送給廣西圖書館,書畫送給 政府。還有幾瓶酒(歷經二百多年的法國白蘭地和英國威士忌),我想把它送給 毛主席和周總理。」 李宗仁又單獨向胡友松交代了一些後事,末了他說:「我去了以後,沒有別的要 求,只要記得清明節別忘了給我掃墓,讓世人知道,李宗仁還有這麼一位年輕貌 美的妻子……」 交代完這些後事,他又讓尹冰彥把程思遠叫來。程思遠來到醫院,李宗仁口述請 他代筆寫了一封給毛主席和周總理的信,信中說: 「我在1965年毅然從海外回到祖國,所走的這條路是走對了的。這些年來,我親 眼看到我們祖國的潛力是舉世無匹的,前途是無限光明的。在這個偉大的時代, 我深深地感到,能成為中國人民的一分子是一個無比的光榮。在我快要離開人世 的最後時刻,我還深以留在台灣和海外的國民黨人士和一切愛國的知識分子的前 途為念。他們目前只有一條路,就是同我一樣回到祖國的懷抱。」 1969年1月30日午夜的鐘聲剛剛響過,時針指向凌晨零時50分,李宗仁的心臟停止 了跳動,這位在中國近現代史上頗有影響的政治人物終於走完了自己七十八年的 生命旅程。 遺體告別儀式在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禮堂舉行。周恩來在李宗仁的遺體旁默立了 好長時間,然後對大家說,他看了李先生寫給主席和他的信。李先生一生做了兩 件大事,一是台兒庄,一是回國。他說,李先生的信是一個歷史文件。 妻子們和兒子們 李宗仁一生有三位夫人,她們是李秀文、郭德潔和胡友松。 李秀文,1891年生,廣西臨桂人,出身農家。1911年與李宗仁結婚,1918年2月生 子李幼鄰。李宗仁娶了郭德潔之後,她基本上與李宗仁分居,只保持名義上的夫 妻關係,一心一意撫育幼鄰。1949年4月至1952年秋,她寄居香港。為了與定居美 國的兒子住在一起,她輾轉到古巴住了五年半。1958年5月,在飽嘗了離別之苦後 ,李秀文終於與兒子團聚了。1965年李宗仁回國臨行前一個月,專程到李幼鄰家 與李秀文母子話別。他先向母子二人表示歉意,然後告訴他們自己決定回國定居 ,要他們萬萬不可泄露出去。最後他語重心長地對李秀文說:「人說老來思鄉, 落葉歸根,一點不假。我的一生,原來是四海為家,想不到也有思鄉懷歸的一天 。如今深感去國之苦,苦不堪言。」他勸李秀文:「你年紀也大了,還是回中國 定居快樂地安度晚年罷。你在此言語不通,不能自己出外,又沒有朋友來往,生 活是很枯燥的。」李秀文說她將來會如他所囑回祖國養老。 1973年,一個三代同堂的家庭不幸解體。李秀文的孫女們大學畢業後各自立業, 兒媳珍妮因與李幼鄰意見不合而異地分居。孫女走了,兒媳離去了,兒子每天早 出晚歸,忙於事務,留給李秀文的則是一片寂寞。往事如煙,李宗仁的囑咐時時 縈繞在心頭,李秀文思鄉之情越來越濃。 就在這一年的10月31日,在離國二十多年之後,李秀文回到了祖國,鄧穎超和廖 承志親自接見了她。以後李秀文回到桂林定居,與侄子李嘉球和侄媳譚明一起生 活。她被選為廣西壯族自治區政協委員、桂林市政協常委。 1992年6月18日,這位百歲老人謝世。知足常樂,寧靜淡泊,李秀文就是靠著這樣 的心境走完了她的一百零二年人生。 李秀文常和侄媳譚明聊天到深夜,回憶、訴說自己的經歷,譚明根據她的口述整 理為《我與李宗仁》一書,向世人介紹了李秀文的一生。 郭德潔,1907年生於廣西桂平,原名郭月仙,郭德潔是她與李宗仁結婚後改的名 。月仙自幼聰慧過人,性格與一般女孩子皆有不同,上中學時就立志要做「出類 拔萃的女人」。1924年,郭還在桂平女子師範學校讀書期間,被時任定桂軍司令 的李宗仁看上,郭也仰慕李的威名,正所謂英雄愛美人。18歲的郭德潔嫁於李宗 仁後,一直陪伴在其身邊,完全取代了李秀文,成為李宗仁的夫人。李宗仁征戰 南北,她一直追隨陪伴,並頻繁出入各種公眾政治場合。郭德潔還是一個有強烈 社會責任感的新時代女性,她積極投身教育事業,先後藉助李宗仁的力量在桂林 等地辦學,在社會上產生了良好的影響。 1948年4月,郭德潔全力幫助李宗仁競選副總統成功,榮登副總統夫人的高位,可 謂志得意滿。1949年底她隨李宗仁寓居美國,後來加入了美國國籍。她起初不願 回國,但李宗仁回國意志堅決,又加上自己身患癌症,她不想死後葬身異國他鄉 。因此,她選擇了和丈夫一道回國。回國後他們夫婦受到崇高的禮遇。 1966年3月21日,郭德潔因病去世。由於是秘密回國,無法顧及國籍問題;回國幾 個月來,又整天忙於參觀與會見親朋好友,更顧不上解決國籍問題。此時,她應 該還是美國公民,而中美之間還沒有邦交,我們不能為一個美國公民舉行追悼儀 式。於是,尋求法律程序,為她辦理歸宗手續。徵得李宗仁先生的同意,在郭德 潔的一個手提箱里找到她的美籍身份證,由國務院辦理了歸宗手續,使她成為了 合法的中國公民。3月23日上午,在北京醫院舉行了有周恩來、彭真、李四光等人 參加的向郭德潔遺體告別儀式。遺體火化後,骨灰盒存放於北京西郊骨灰堂。 同舟共濟,風雨相伴,從1924年到1966年,郭德潔伴隨著李宗仁走過了四十餘年 風雨歷程。 胡友松,1939年出生於南京,幼名若梅,是影星胡蝶的私生女。1947年被養母沈 文芝(曾是張宗昌的姨太太)帶到北京讀書,1959年畢業於北京第三護士學校。 由於家庭出身不好,幾次談對象都被干擾破壞,到27歲還未婚嫁。與李宗仁結合 後,一直精心照料李的生活。在李宗仁遺體告別儀式結束後,周恩來握著胡友松 的手說:「別難過,搶救無效。你放心好了,國家會照顧你的。」 李宗仁去世後,胡友松的生活也一波三折。因為身份特殊,又處在文革期間,她 備受艱辛,曾坐過牢,被下放勞動。1972年5月,在周恩來的關懷下,她化名王曦 ,進北京無線電元件九廠當了一名檢驗工,開始了一種新的生活。後來她被調入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工作,直到1989年8月退休。 退休後的胡友松先後向桂林文物部門和台兒庄李宗仁史料館捐贈了李宗仁的一些 珍貴遺物。1998年4月,胡友松接受棗莊市台兒庄區人民政府的邀請,到台兒庄定 居,出任李宗仁史料館的名譽館長。晚年的胡友松一心向佛,潛心作畫,生活得 很充實。 李宗仁有兩個兒子。長子李幼鄰,1918年生於廣東新會,1937年留學美國,1942 年獲得芝加哥大學軍事管理專業碩士學位。但他並沒有秉承父志,不但政見上有 所分歧,事業上也各走不同的道路。他不願藉助父親的權勢去謀取一官半職,對 國民黨的官場腐敗也非常反感。1947年因父母思子心切,他攜妻女回國,在上海 進出口管理委員會工作了三個月便辭職不幹了,又到香港與友人合作辦廠。1949 年12月護送父親到美國治病,從此定居紐約。1973年10月底,送母親李秀文回國 ,自己仍返美國經商。以後多次回大陸探母和觀光,並積極地在華僑中宣傳祖國 的變化和共產黨對海外人士的政策。1993年5月中旬,李幼鄰病逝。其妻珍妮,為 美國一混血女子,生有4個女兒,分別叫瑪茜、雷詩、文迪、琴妮,均生活在美國 。 李宗仁的次子李志聖,1937年生,據說是李宗仁與女秘書的私生子,因郭德潔不 曾生育,就算是郭德潔所出。12歲隨父母一起到了美國。李宗仁和郭德潔回國後 ,李志聖同長兄李幼鄰住在一起。大學畢業後,在美國一家公司擔任廣告設計的 職務。妻子龔懷磊,四川人,在紐約一機關供職。有一子一女,名字分別叫國欽 、珍珍,家庭幸福美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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