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金牌，也要爭奪話語權

此事立即引發巨大爭議。有外國網友評論稱：國際田聯准許重賽只因為那是美國隊，換作其他任何隊伍都絕無重賽可能。的確，根據田徑競賽規則，美國隊獲得重賽機會有其「合法性」，但是否可以單獨重賽在規則中並無明確規定。類似的碰撞在以往田徑比賽中並不少見，可世界大賽中還從沒有過單獨重賽的先例。儘管國際田聯或許不是故意針對中國隊，但其裁決對中國隊最不利，卻是客觀事實。在這場涉及多方利益的博弈中，美國人最終成為規則漏洞的受益者。

在2016年里約奧運會田徑女子4x100米接力預賽中，原本排名第八晉級的中國隊因掉棒失誤的美國隊重賽而無緣決賽。圖為中國選手葛曼棋（右）和梁小靜在比賽結束後。新華社記者李明 攝

事實上，這已不是本屆奧運會第一起判罰爭議了。呂斌事件雖然說法不一，但拳擊一直是爭議的重災區；多名中國體操隊選手也反映有裁判故意壓低中國隊得分，不過國家體育總局體操運動管理中心主任羅超毅表示，裁判並非失利的主因。而倫敦奧運會上，陳一冰以金牌表現只獲得吊環銀牌，激起了很大風波。

客觀來講，造成爭議性判罰的原因有很多，例如裁判不夠專業。然而，有些誤判錯得離譜，或是誤判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就不僅僅是裁判的專業水平問題了，往往還存在著某些主觀原因，比如照顧東道主選手，或者受贊助商利益「綁架」。但歸根結底是話語權的問題，誰掌握更多的話語權和影響力，誰在相關糾紛或爭端中就更有利。賽場內外皆如此。

里約奧運會開幕前夕，隨著世界反興奮劑機構一份「獨立個人報告」出爐，國際體壇圍繞是否禁止俄羅斯隊全員參加奧運會展開一場明爭暗鬥。世界反興奮劑機構聯手美、加、日等國反興奮劑組織向國際奧委會施壓，要求對俄羅斯代表團實施全體禁賽。國際體壇興奮劑事件時有發生，但如此聲勢浩大的「討伐」卻並不多見，嚴重到整個國家的運動員險些被「全體封殺」更是絕無僅有。

2016年里約奧運會田徑女子4x100米接力決賽，美國隊以41秒01的成績獲得冠軍。新華社記者岳月偉攝

顯然，這不是一次簡單的興奮劑事件。俄方認為，從每一次西方媒體都密切配合世界反興奮劑機構以及國際田聯的決定不難看出，其背後有著歐美國家針對俄羅斯政治鬥爭擴大化的影子，甚至認為是西方對俄羅斯「冷戰」的一部分。「體育歸體育，政治歸政治」是奧林匹克的願望，但在現實層面，作為一國影響力和經濟實力的延伸，體育與政治無法徹底劃清界限。

無論接力改判事件，還是俄羅斯興奮劑風波，都啟示我們：要在國際體育事務中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在涉及國家利益的場合充分發聲和表達意願，就要在尊重和熟悉規則的基礎上，學習利用規則，爭取和提升自己的話語權。

近幾屆奧運會的狀況表明，中國體育界在勤練內功的同時，相對忽略了國際話語權的問題，以至於我們雖然具備了在奧運金牌榜上同美國、俄羅斯等體育強國一較高下的實力，但在國際體育組織中的地位及影響力與之並不相稱。各項目國際單項組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對規則作出修改，而中國隊往往在其中沒什麼發言權。倫敦、里約奧運會上，奪冠的葉詩文和孫楊曾遭遇外國代表隊成員和小部分西方媒體的質疑和詆毀，亦表明中國體育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

不可否認，話語權與獎牌多少有關。實力是基礎，較高的競技水平也反映出對運動項目規律的理解更深刻，把握更準確。但一個國家在國際體壇話語權的多寡，還取決於其對國際體育組織的影響力，取決於其在國際體育組織中是否有能參與制定規則的人。正如國際奧委會委員李玲蔚所言，提高國際話語權，光靠運動員爭金奪銀還不夠，派遣、鼓勵更多中國人到國際體育組織就職是必經之路。

據國家體育總局統計，目前中國共有２００多人在國際奧委會、亞奧理事會等國際體育組織中擔任４００多個不同職務。相比歐美國家，中國在國際體育組織中任職的人員仍然偏少。而且，在國際體育組織擔任重要職務的中國人寥寥無幾，由中國人擔任主席的大多不是奧運項目或國際熱門體育項目。同時，由於語言和文化背景等方面的差異，中國人即使擔任職務，也難以融入核心層和獲得重要話語權。

提升中國體育的國際話語權，首先要從政策上為中國人到國際體育組織任職「鬆綁」，實現對人才物盡其用。目前在國際體育組織中任職的中國人，絕大多數是由政府委派或推薦的體制內人員。他們退休前在國際組織任職尚可，但退休後不得不離開國際組織，曾經的副部級官員何振梁、于再清算是少數例外。如果今後這種例外能逐漸多起來，將是中國體育的福音。畢竟，在國際組織構建人脈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精力，前人好不容易打開了局面，卻因為退休而不得不讓出位置，後來者又要一切重頭再來。

另外，中國應該大力鼓勵和支持有世界影響力的運動員去國際體育組織中任職。長期以來，中國運動員退役後大多選擇去當教練或經商，甚至進軍娛樂圈。除李玲蔚、鄧亞萍、楊揚外，鮮有功成名就的運動員退役後深造走上國際體育組織任職的例子。如果我們在國際體育組織中能多幾個像李娜、姚明這樣的國際巨星，中國在爭奪國際體壇話語權上會更加有利。

在國際體育組織任職，對語言能力、專業素質、個人魅力和公關技巧是巨大的考驗。一個合格的體育外交人才，必須深諳國際組織的遊戲規則，辦事要講究策略和技巧，與同事、媒體等保持良好的工作關係還不夠，還要努力建立起深厚的私人友誼。日本奧委會下屬的國家訓練中心，有一門課程叫「國際組織領導人培訓營」；在俄羅斯外交學院，還有專門對退役知名運動員進行培訓的「體育外交系」。中國有關部門也應結合業務需要，加強對選派到國際組織任職的人員進行外語及相關知識培訓，提高其處理國際事務的能力。

此外，要為現有任職人員提供儘可能多的鍛煉實踐機會，比如儘可能多的參加國際會議，參與國際賽事。

當然，爭奪話語權非一朝一夕之事，需要中國體育界持之以恆地去努力。但唯有像爭奪金牌一樣去爭取話語權，中國女子４ｘ１００米接力隊被擠掉的遺憾今後才不會再次上演。

新華社記者高鵬

本期編輯：王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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