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戰爭

爸爸又和媽媽打架了，爸爸扇了媽媽一個耳光，媽媽哭了，隨後拿起身邊的鐵杴對著爸爸的屁股狠勁就是一下，爸爸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塵，罵了句就走了……媽媽回到屋裡，趴在床上，痛哭起來。她邊哭邊說，她的命好苦……我站在她的身邊，不知所措，拽著媽媽的衣服，「媽媽、媽媽」地叫著，除此之外，我只有跟著媽媽流淚。那時候，我還不到七歲。

到了農忙季節，爸媽的戰爭就更頻繁了，爸說先收北地的莊稼，媽說，不行，必須先收東地的麥子，說到激烈處，爸爸掂起正在火上燒水的茶壺，往地上咚地一摔，大罵起來。這樣的戰爭發生得多了，我也就不怕了。

爸爸不在的時候，媽媽對我說得最多的是，她這一輩子最倒霉了，嫁給了我爸……我說，那就離婚吧。媽就說，咋養了我這個狼崽子，這天下，哪有讓父母離婚的？

媽不懂我的心，看見父母吵架的時候，我都想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我在他們的打罵中成長起來了。我大了，更不願意再看到他們打架，就遠離了他們，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裡成了家。可他們想我，說要來看我，我跟媽說，要來一個人來吧，我可不想看見你們又打又吵的，讓人家看笑話。

他們還是一起到我這裡來了，可是，我發現他們在我這裡住了一個禮拜，也沒吵一次架，整天笑呵呵的。可是，有一天我上班的時候，把開會的材料落在家裡了，到了單位重又回家取，還沒到家門口，就聽到媽的大嗓門——媽又在和爸爸吵架！我真不願意進家門，可是那材料必須要拿，我只得敲門。爸爸給我開門，我看到爸爸的臉上一片紅腫，我問爸，爸說，是不小心碰到房門上，爸爸的謊話很好揭穿，因為裝修的時候我家的房門用的是軟包裝，碰上去不可能會有傷痕。我看看媽，一眼就看得出來媽的一臉笑容是裝出來的。我趕緊拿著文件，匆匆離開。老了他們還吵架還打架，我真的搞不明白。

父親在一次夜間起床解手的時候，暈倒在了廁所里，母親還沒來得及打電話叫醫生，父親就去世了，是突發性腦梗死。

安頓完父親，我要母親到我家裡住，可是，不管怎麼勸說，母親也不肯和我一起去，她說，她要守著這個家，說父親會回來的，要是家裡沒人，父親該傷心了。

父親去世好多年了，我每次回家探望母親，她的話題最多的是父親，談到父親的時候，卻從來沒有罵過他一句，也沒有說過一句他的壞話，念叨的全是父親的好！

【《北方新報》1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