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簽署貿易備忘錄之後的中美關係有哪些新變化？如何防止中美「新冷戰」的爆發？

新視角NPF按：

最近一周以來，美國在對華貿易等問題上不斷發難，對此中國駐美使館、商務部、外交部先後強勢表態，中美「貿易戰」似乎一觸即發。然而，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事件出現緩解跡象。據報道，中美正在靜悄悄地就避免貿易戰開展談判磋商。那麼，美國挑起這場貿易危機的背景是什麼？中美關係有哪些新變化？「貿易戰」真能打起來嗎？中國可以如何應對？

作者劉暢系外交學院國際關係專業博士研究生，研究領域：中美關係、全球治理。

文/劉暢

北京時間2018年3月23日凌晨，美國總統特朗普簽署總統備忘錄，將對價值高達600億美元的中國商品徵收懲罰性關稅。中國商務部隨後發布了針對美國進口鋼鐵和鋁產品232措施的中止減讓產品清單並徵求公眾意見，擬對自美進口部分產品加征關稅，以平衡因美國「鋼鐵關稅」給中方利益造成的損失。至此，中美「貿易戰」一觸即發，世界股市隨之下跌。一時間，中美關係未來的不確定性和衝突性增強，關於中美是否進入「新冷戰」的問題也再次引起關注。

特朗普對華立場改變？

有人稱這意味著特朗普對華政策出現了轉變，由原本的對華友好轉變為對華嚴厲，但考慮到這屆政府奉行的「美國優先」政策，美國對華政策的實際制定過程，以及應對中期選舉的需要，特朗普的這一舉動並不十分令人意外。

首先，特朗普當選總統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其提出的「美國優先」政策獲得了美國中下層民眾的支持。這一政策的核心是發展美國經濟，創造更多就業。中國作為美國最大的貿易赤字來源國，自然會成為特朗普所說的奪走美國人工作機會的替罪羊。特朗普在競選期間就表示要進行貿易戰，只不過後來因為中美之間的外交互動，包括習主席訪問美國，特朗普訪華，中美關係趨於穩定，但問題依然存在，只是把中美貿易戰稍微往後推遲了。

其次，與其說特朗普的對華政策改變，不如說是特朗普的對華政策最終形成。在美國，新任政府上台往往要提出自己的對外戰略，以服務於自己所提倡的核心主張。在特朗普當選之初，受「通俄門」事件的影響，其對外戰略也經歷了調整。但目前來看，特朗普政府已經明確了自己的對華戰略，在去年發布的美國《國家安全戰略》等報告中，將中國定位為「修正主義大國」和「戰略競爭對手」。

最後，特朗普應對中期選舉的需要。特朗普上台之後，施政時遇到的國內阻力很多，目前還沒有沒有明顯的政績，民眾對此也不甚滿意。主要民調機構的數據顯示，特朗普上任一年後的支持率都創下了歷任總統的新低。為了給中期選舉造勢，特朗普政府需要一些能立刻帶來效果的政策。而貿易戰在短期內可以顯著壓縮貿易逆差，同時國內相關產業的盈利大概率將轉好，從而減少政府補貼，甚至會增加政府稅收，使得財政赤字有所收縮。因此，對特朗普政府來說，既是最大的貿易赤字來源國，又是戰略對手的中國是一個十分理想的選擇。

中美關係競爭性加劇？

特朗普的這一舉措，增加了中美關係在經貿領域的競爭性，但這是否意味著中美關係總體競爭性的加強，還有待進一步的觀察。

首先，中美關係經常隨著美國政府換屆而出現波動。或是為了兌現自己的競選承諾，或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堅定立場，或是為了創造一個共同的「敵人」增加國內凝聚力，當然也與一些總統候選人缺少對中國的基本了解有關，美國新任政府上台後往往會採取較為嚴格的對華政策，中美關係緊張性隨之加劇，在經過一段時間的互動之後，隨著對中國了解的加深，其對華政策又會漸漸走向務實。

其次，特朗普政府在戰略上繼續對華實行「離岸平衡」的態勢未改變。儘管特朗普的內外政策有著一定的「內向」特徵，但從其目前採取的措施來看，特朗普的政策與奧巴馬政府「亞太再平衡」戰略的內核基本一致。這也與美國國內經過過去幾年的討論，已經形成了有關中國的共識有關，即中國作為戰略對手的特點越來越凸顯。未來，美國將繼續對中國採取混合防範、牽制和制衡等策略的總體對沖戰略。

最後，冷戰結束之後，美國對華政策一直在遏制和接觸之間搖擺。其實，遏制也好，接觸也罷，最終服務的都是美國的利益。因此，我們不能對美國心存幻想，但也不必因為其一時的政策調整失了方寸，而是應圍繞我國改革發展的大局，針對美國的具體措施，做出有理有據有節有力的回應。

中美關係的新變化

客觀地說，現在的中美關係遠未到谷底，尤其是與曾經的台海危機、炸館事件和撞擊事件相比。但是，中美關係確實出現了新的變化，具體表現為不確定性增加，原有合作基礎在減少，而新的合作領域還在形成之中。目前關於中美「新冷戰」的說法也是對中美關係發展前景心存憂慮的一種體現。

首先，中美關係經濟互補性降低。經濟相互依賴一直被認為是中美關係的「壓艙石」，但如今，「壓艙石」正在變小。中國經濟正在從低端加工業向高端製造業升級。相比之下，美國卻正漸漸失去自己作為製造業大國的身份。目前，中國在人工智慧、新能源、共享經濟、綠色金融等方面走到了世界前列，這與美國構成了直接競爭。去年12月美國發布的《國家安全戰略》將中國界定為「競爭者」，並重點強調了經貿和科技領域的競爭。這次對中國產品徵收關稅將集中在IT和知識產權領域，徵稅範疇可能超過100種產品，主要涉及科技和電信行業，因此也有遏制中國高科技領域發展的意圖。

其次，中國經濟參與的全球化程度不斷加深。「一帶一路」戰略提出和成功實施，中國與俄羅斯、巴西、委內瑞拉等國家以人民幣來進行石油結算，中國企業在海外的大舉併購等。這些都對美國經濟的全球統治地位構成了衝擊。

對策

中美關係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雙邊關係，因此，針對兩國關係不確定性和競爭性增強的這一現狀，必需採取有效措施予以應對。

首先，針對美國採取的貿易戰等措施，一方面，中國要準備適度的、精準的保護措施來進行應對。另一方面，當今世界正在朝著複合多元的方向發展，國家之間的相互依賴關係越來越複雜，權力的運用方式也愈加多元。中美關係的發展變化也與其他國家的關係密切相關，聯合其他國家是可能的選擇。例如，在應對美國發起的貿易戰上，要聯合世界上所有支持開放貿易、反對保護主義的國家，共同應對美國強制性關稅和其他保護主義政策。特朗普曾在3月1日宣布，美國將對進口鋼鐵和鋁產品分別徵收25%和10%的關稅，並將維持「很長一段時間」。對此，歐盟、加拿大反應強烈，歐盟稱將採取反制措施。

其次，鞏固原有共識，創造新的共識。中美關係建立在兩國政府對三大公報的承認和堅持之上。但隨著中美關係涉及的範圍越來越廣，程度越來越深，兩國關係需要新的基礎。中美元首海湖莊園會晤建立了四個中美全面對話機制，特朗普政府也通過公開的外交言論，承諾與中國共建以「不衝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為原則的中美新型大國關係。這應當成為中美新時期關係發展的基礎。

再次，建立完善的危機管理機制。中美關係進入了事故「多發區」，對此要有充分的心理預期，並建立必要的危機預警機制。同時，當問題發生時，盡量選擇在現有國際體制內解決，防止問題擴大化和政治化。

最後，堅持冷靜審慎的態度，防止民族主義、意識形態綁架中美關係。

冷戰的結束也還不到三十年，許多人還對冷戰時期世界時刻處於核戰爭陰雲中的恐懼記憶猶新，這更提醒我們要採取有效措施，防止中美「新冷戰」的爆發。所以，要跳出傳統的國家間權力的視角，從全球視野內看待中美關係。對中美兩國而言，「新冷戰」中絕對沒有贏家，而真正的贏家只能是下一波浪潮中的領先者，未來發展模式的引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