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一個知青的中醫夢〔三〕蛇法傳奇》

原文地址:《一個知青的中醫夢〔三〕蛇法傳奇》作者:孫則鳴

《一個知青的中醫夢〔三〕蛇法傳奇》  一、脈學雜談〔已發〕  二、針灸記趣〔已發〕  三、蛇法傳奇  四、接生往事〔待發〕     民間有句俗語:不信「法」,信「蛇法」。    民間蛇法師治療蛇傷,往往令西醫望塵莫及,這是人所共知的。還有很多神秘的「蛇法」,令人瞠目結舌。譬如說,法師雙手朝傷處憑空作掐下狀,就能止住蛇毒上行,謂之「下箍」;左手捏訣,右手一指,可令巨蛇呆若木雞,謂之「定身法」,又叫「千斤閘」。最令人恐怖神秘的是「呼蛇」,唯有湘西巫師的「趕屍術」方可與之媲美。  相傳某處毒蛇橫行傷人,某蛇法師設壇呼蛇,與蛇鬥法。曠野搭一木台,四周用石灰水畫了三個圈子,法師登壇,焚香拜斗,念動真言,一時陰風四起,漫山遍野的蛇群蜿蜒湧來,把石灰外圈圍得水泄不通;法師左手持一碗法水,右手搖動神幡,念念有詞,幾口法水向四周噴去,喝道:「畜生還不快走!」剎那間蛇群紛紛落荒而逃,只剩下一條頭頂鮮紅雞冠的金色小蛇,一躍就進入了外圈。法師喝道:「畜生,冤有頭,債有主,你我無冤無仇,勸你速速離去!不然休怪我下毒手!」那雞冠小蛇又一躍,跳進了第二圈,朝著法師昂首吐舌,呼呼噴洒毒液!法師見狀,脫下白色長衫,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衫上,雙手抓住兩襟,一撕兩開!嘩啦一聲,那毒蛇也被撕成兩半……     無從知道「趕屍術」的真假,上面的傳說過於誇張,跡近神話,可我實實在在因緣巧合地學到了「蛇法」,不但治癒過許多重症蛇傷,而且的的確確能「下箍」,的的確確能「定身」,的的確確能「呼蛇」!    欲知端底,諸位聽我慢慢道來。    〔一〕    下放農村前,我寄居在媠媽(比母親大的姨媽)家。樓下鄰居,主人叫周梅良,是益陽縣水利局的幹部。我母親也姓周,於是喊他夫婦倆為姨耶〔姨父〕和姨姐〔姨媽〕,可說是親如一家。  一個周末,我正在樓下聊天,進來一個農民找姨耶,說自己家住市郊馬良大隊,女兒的臉被毒蛇咬了一口,當地蛇法師治療過,現已昏迷不醒,一身都腫了,那蛇法師慌了手腳,不敢治下去了;無論如何得請姨耶出馬,救她一命。姨耶答應了,只是說「至少要好幾天,你得隨我到局裡請示一下領導才行」,隨即收拾幾件衣裳和一個青布包一道出門了。  傍晚時分,姨耶還沒有回家,姨姐對我說:「姨耶現在還沒有回來,這妹子有救了。」  四天後,姨耶回家了。又過了幾天,那農民送來了一些禮物和一面錦旗,千恩萬謝,還放了一大串鞭炮。  這件事令我十分震動,想不到姨耶竟然有這麼高明的醫術!私忖若能學到這本領防身就好了,但不敢貿然開口。不久我就下放農村了。    〔二〕    第二年,大部分知青都回城「造反」,我也回到了媠媽家,每天躲在房間里誦讀著「傷寒論」。這時,身為幹部的姨耶也「靠邊站」而呆在家裡。  一天,姨耶上樓對我說:「趁現在得空,想把自己治療蛇傷的醫術整理成一本小冊子,發給徒弟們;可眼力不濟了,寫東西很吃力;你正好學中醫,就幫我整理整理如何?」  我自然是心花怒放,無異於喜從天降。於是,他口述,我記錄,然後討論行文和措辭,爺兒倆窩在樓上,足足花了一個月才把小冊子編成。內容主要包括四個部分:1、湖南省的毒蛇種類和蛇毒的類別;2、各種毒蛇的習性,和蛇傷的辨析;3、外治和內治的治療原理和方法;4、常見的治蛇草藥的形狀和功能。  簡而言之,湖南有七種毒蛇,益陽地區最多的是蝮蛇〔爛母胎〕,其次是眼鏡蛇、銀環蛇和竹葉青〔青竹標〕,偶可見到金環蛇;還有五步蛇〔蘄蛇〕和烙鐵頭只有湘西山區才有。分為三種毒性,1、血循毒〔中醫稱之為「火毒」〕,主要因血液壞死而死亡,眼鏡蛇為其代表;2、神經毒〔中醫稱之為「風毒」〕,主要因神經麻痹、呼吸器官衰竭導致窒息而死,銀環蛇為其代表。3、混合毒,是前兩種毒性的結合,蝮蛇為其代表。  外治以擴創吸毒排毒為原則,先用水洗凈傷口,再用利器擴創,然後醫者用嘴吸出毒液,再用草藥敷治,以利繼續排毒。  內治有多個中藥方劑內服,最重要的有四個:一是護心散,可防治蛇毒攻心;二是通關散,牙關緊閉時,藥粉吹鼻使之通關以便服藥;三是全身出現瘀斑、肢體水泡血泡、口鼻出血時服用的方劑;四是驚悸痙攣、癱瘓昏迷、神志不清時服用的方劑。每一種方劑都有多種加減方案,必須辯證施治。  治療蛇傷,外治排毒最重要。他也試驗過多種器具拔毒:奶拔,唧筒,拔火筒,接上軟管的大注射器……能想到的辦法都試驗過,可都比不上口吸。因為吸毒的力道必須適中,力道太小,毒液吸不出;力道太大,傷口閉合,毒液也吸不出。口吸能憑口感而調整出最適當的力道,把毒液源源不斷地吸出來。上次馬良大隊那個女孩,是被一條掛在樹枝上的青竹標咬在臉上,所以很快就蛇毒攻心了;除了給她內服藥之外,乾脆不外敷藥物,只是每隔兩個鐘頭就用口吸毒一次,這才撿回一條命。蛇毒只能血液傳布,只要口腔沒有創口,腸胃道沒有潰瘍,用口吸毒是沒有任何危險性的。

〔竹葉青蛇〕  姨耶對我說:你已盡得我的真傳,差的只是臨床經驗了。    〔三〕    小冊子編成以後,話題自然轉向了「法術」。  姨耶告訴我,他父親是位老中醫,自己從小學的是藥劑師,卻對蛇傷特感興趣,湖南的「祖師水」、「觀音水」和「花子水」都學遍了,花了幾十擔谷。其中「花子水」最厲害,因創始人是個叫花子而命名;用口吸毒也是花子水的特長。參加工作以後,接受了現代科學知識,加上自己的體驗,不再相信「法術」,所有咒語統統不念了,只靠「手法」、「口法」和「葯法」治療,照樣靈驗。  拿「下箍」法來說吧。蛇毒完全靠血液傳布,在非關節處傳布最快,而每一個大關節處有淋巴組織把關,會對蛇毒有一段阻斷時間。術者只能下在關節處「下箍」,患者看到腫脹到了此處就不蔓延了,自然以為是被法術「箍」住了。讓患者看見並相信「下箍」法是有重要治療作用的:它可以穩住患者驚慌的心態,減緩血液的流通速度,可以避免毒性的迅速蔓延,為術者贏得急救的時間,可以說是一種心理療法。  「定身法」也是有,不過只是一種手法〔後面再談〕而已。定身法也有一套口訣,大致是:「起眼望青天,祖師在眼前……銅頭大仙斬蛇頭,鋼頭大仙斬蛇腰,鐵頭大仙斬蛇尾,急急如律令,敕!」:)  當我問到「呼蛇」時,姨耶微微笑了起來,說:「呼蛇」當然是真的,選個好日子,我呼一次給你看吧。      〔四〕    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艷陽高照,姨耶背著一個大包袱,一個布袋讓我背著,一起上路了。  我們來到了鄉下一個偏僻的南向山坡邊,姨耶到坡上的樹林和荒草叢中轉了一個圈,回到山坡下的一塊平地,打開包袱,拿出三支香,三支大蜡燭和三大捆黃色的紙錢。先拆開一捆,在地坪中央用樹枝村底,壘成一個中空的神壇式的拱形紙堆,點燃香蠟插在紙堆前面,還供上了一大碗酒。吩咐我站在紙堆後面,不要驚慌,也不要亂動。  姨耶又打開一捆錢紙,背在布袋裡,拿起一疊紙錢點燃,彎著腰對地晃動紙錢,像寫字一樣,從地坪左側畫到右側,又從右側畫到左側,就這樣不斷地來回,口中念念有詞。我知道這就是「念咒」和「畫符」了。  這時,和暖的南風輕輕吹拂,青煙隨風慢慢地沿著山坡向上滾去。可能是錢紙太陳舊了,能聞到微微的臭味。幾個來回,布袋裡的紙錢燒光了,整個山坡瀰漫在淡淡的輕煙之中。我緊張地向山坡上張望,可沒看到任何動靜。  我朝姨耶投去了疑問的眼光,姨耶微微一笑,又解開第二捆紙錢,又開始燒紙,同樣是是彎腰畫符,不過只是集中在地坪中央兩三米的範圍之內。這捆錢紙很新鮮,點燃後發出淡淡的焦香。  紙錢燒到一半的時候,我忽地看到草叢中探出一個蛇頭,兩個,三個……不一會,十幾條大大小小的蛇,呈扇形緩緩地朝著冒煙的紙錢方向爬來……  我攢緊了拳頭,手心直冒汗,胸口突突地跳,心臟像是要蹦到口裡來了。  蛇越來越近,一條條看得清清楚楚了,有我認識的晦暗的爛母胎,黑白斑斕的眼鏡蛇,還有幾條不知名的黑蛇和花蛇。其中一條眼鏡蛇昂起半人高,呼呼發聲,脖子膨開兩隻眼睛似的花紋,伸縮著血紅的蛇信……離姨耶只有丈許遠了!

              〔眼鏡蛇〕我突然記起一句俗語:「呼蛇容易遣蛇難!」是指如果把蛇呼來後,卻無法力打發走,蛇法師將被蛇所害。不禁毛骨悚然,冷汗直冒。  姨耶不慌不忙地抽起正在燃燒的的香蠟,從中點燃了紙堆,然後把香蠟投向火中;火舌伸腰以後,又把一碗酒淋上去,熊熊的火光和濃煙頓時騰空而起。  爬行的蛇群驀地停了下來,全都豎起了半個身子,高昂著頭,十幾對圓溜溜的蛇眼緊盯著姨耶手中冒著煙的紙錢……  我緊張得全身僵直,流下的冷汗迷住了雙眼,口鼻感到發甜……  姨耶繼續念念有詞,晃動著冒煙的紙錢,大小蛇們像是中了瘋魔,隨著姨耶手中的火光搖動著身軀,說不出的恐怖和詭異,我的眼光也不由得隨著蛇身晃動起來,頭昏眼花,天旋地轉……  漸漸,蛇們像是吃醉了酒似的,越搖越低,越搖越低,最後癱軟在地,一動不動了。  「害怕了吧?別緊張,別緊張。」姨耶對我笑道,「你看,今天只招來了四種蛇,這是蝮蛇,這是眼鏡蛇,這是菜花蛇,這是烏梢蛇。」  姨耶用腳把剩餘的火焰踩滅,拿起一個軍用水壺,滿含一口水,向死了一樣的蛇群噴去,連噴幾口,癱在地上的蛇一條條慢慢蘇醒過來,轉頭溜進了草叢……  這時我也雙腿發軟,坐了下來,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濕透了。  姨耶告訴我,呼蛇一點也不神奇,這三捆紙錢實際上是用三種藥酒浸制了的,燒第一種葯紙能引蛇出洞,燒第二種葯紙能引蛇攏來,最後燒的葯紙堆對蛇有麻醉作用,蛇聞到後就會爛醉如棉。此時被冷水激醒,蛇們吃了虧,自然落荒而逃了。一開始左右「畫符」,為的是盡量讓葯煙鋪開;最後的紙堆潑上酒燒,是加強麻醉作用……  此外,要想呼來的蛇多,首先得能識別哪裡蛇多,其次要選擇朝南的山坡,最好是小南風天,葯煙可以隨風緩緩地爬上山坡,氣味傳得越遠,呼來的蛇就越多。當年我師傅帶我們幾個徒弟到安化深山採藥,呼來了一百多條蛇,真箇是漫山遍野,那才壯觀哪!  姨耶說,自己初學蛇法時是相信咒語的,後來不信了;那時年輕頑皮,燒紙時念的咒語是「×你的娘,×你的娘……」,照樣能把蛇呼來。:)      聽後,我不禁啞然失笑,各種裝神弄鬼的手法,實際上各有特定的作用的。又難怪自己先後聞到了三種不同的氣味!    最後姨耶說:「這三個藥方馬上就告訴你,至於識別哪裡蛇多,那就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了。」   〔五〕    姨耶還教了我徒手捉蛇的方法。  姨耶說,學蛇法的規矩是拜師之後,徒弟必須徒手抓一條毒蛇交給師傅,算是入門儀式之一。我們不搞這一套了,可你學一學徒手抓蛇,對你治蛇傷也有幫助。  蛇見到人,頭部一般會昂起,可以一手從蛇背後把蛇頭拂倒在地,一手迅速抓住蛇的「七寸」〔得據蛇的大小而伸縮〕,不能離蛇頭太遠,也不能太近。蛇的構造有點像人的手臂,手指就是蛇嘴,小臂中央就好比「七寸」;抓手腕或大臂,「蛇嘴」都能回頭咬到你;唯有抓在小臂處,「蛇嘴」才反咬不到。打蛇要打七寸也是這個道理。必須反手抓,以免失手咬傷虎口。  就在呼蛇的那天,經他示範後,我就輕鬆地徒手捉到了一條眼鏡蛇,還觀察了它的毒牙。  回家後,我與姨耶談論捉蛇的技巧時,他正在讀書的兒子周斗南也在旁邊聽熱鬧。斗南只聽了捉蛇之法,卻沒有學治蛇之法,後來因此幾乎斷送了性命!  大約是1970年吧,周斗南下放到沅江十字架。一日田間勞作,見田裡一條「爛母胎」,斗南忍不住吹牛說,我會空手捉毒蛇。社員譏笑他吹牛,斗南就捏住蛇尾,在空中輪圈圈。社員又譏笑道:抓蛇尾誰不會?要抓蛇頭才是真本事!  斗南被激,放下蛇尾,轉手去抓蛇脖子,誰知離蛇頭太近,而且慌亂中是正手抓的,毒蛇一口咬在虎口上。社員們大驚失色,連忙把他抬回了隊屋,還馬上去請當地的醫生。

                 〔蝮蛇〕

  斗南忙對生產隊長說,你趕快發電報,通知我爸爸來,他叫周梅良,正在益陽縣茈湖口五七幹校學習,只有他才能救我的命!  姨耶後來告訴我,接到電報之後,他大驚失色,連忙請了假,一路小跑,趕往茈湖口鎮,去搭去往沅江的西湖班輪船。一路全是不良之兆,明明是大熱天,驀地起了一陣冷風,讓我毛骨悚然,又遇上了送喪的隊伍,更是心急火燎,心中在狂呼:「要讓我趕到啊!要讓我趕到啊!」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去遲了!  總算趕到了十字架,進得隊屋一看,斗南睡在拼起來的三張方桌上,全身赤裸,右手粗得像小水桶,胸口都腫起老高,而且精神狂躁,呼吸困難,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姨耶連忙依法施治,把斗南從鬼門關上救了回來。  上面這段往事,只要是下放到過沅江十字架的知識青年,人人皆知。但不知上網看到這篇文章的朋友們中,可有周斗南當年的戰友?    〔六〕    不久,我和大部分知青一樣,返城無望,和現在的老伴一起回到了鄉下,不久就結婚了。請我扎銀針的人很多,卻無人知道我學了「蛇法」;偶或有社員被蛇咬傷,都是從外地請蛇法師。  兩年之後,因一次無意的惡作劇,我會蛇法的名頭才傳開。    那年,家養的雞婆孵出了一窩小雞,晚上睡在一隻籮筐里。一天快天亮的時候,只聽見雞婆不安地咯咯咯叫,小雞也唧唧喳喳鬧個不停。心想怕莫是黃鼠狼偷雞吃吧?  摸黑到了灶屋裡,隱隱約約看見一團白影從籮筐里跳了出來,納悶小雞如何有此能耐?正要去抓小雞,老伴端著煤油燈過來了,定睛一看,嚇了一大跳,連忙把手縮了回來,原來是一條三角腦袋的大紅土壁蛇〔赤練蛇〕咬著一隻小雞從籮筐里溜出來,足有一米多長。  雖然姨耶說過紅土壁是無毒蛇,可沒有檢驗蛇牙,還是不大放心。我迅速抓住蛇七寸,提在手上。此時天已發亮,我出外把蛇嘴掰開一看,果然沒有毒牙,一時興起,就在門前大路上,開始演習姨耶教的「定身法」了。  我用左手三個指頭捏住蛇頭和脖子摁在地上,嘴裡念念有詞〔當然是胡亂瞎念〕,右手握著蛇身,用極慢的速度把蛇身繞著蛇頭,像盤髮髻一樣繞圈。這時隔壁的張隊長剛好來了,「喲」的一聲,閃在一旁,看我慢慢盤蛇。不一會,長蛇盤成了一個大圓餅,我把蛇尾納到了蛇身下面。此時蛇肚皮開始鼓圓了,心知火候已到,就鬆開了雙手。  赤練蛇盤在地上,紋絲不動,在初升的朝陽映照下,斑斕奪目,既艷麗,又詭異。

               〔赤練蛇〕  張隊長笑道:「小孫還學過蛇法啊?這是下的『千斤閘』吧?」  我倆靠在門框邊說話,過路的社員無一不被嚇一跳,我倆也樂得哈哈大笑。不久就圍了一堆人看熱鬧。  我見「收法」的時機已到,便從水缸里舀來一碗冷水,「噗」的一聲,一口「法水」朝蛇噴去,一蹬腳,喝到:「畜生,走!」那赤練蛇緩緩散開,一溜煙滑進門前的水渠,很快遊走了。  其實,定身法的訣竅就在於捏蛇脖子的手法,必須把蛇頭撅起,使其窒息,盤圈和念咒,是為了延長窒息的時間。待蛇肚皮鼓圓時,火候即到,即可鬆手了;此時無論太陽多毒,旁人如何大呼小叫,蛇就是沒有力氣逃走。等候蛇肚皮開始平靜,蛇已緩過氣來了,用冷水一激,蛇自然逃之夭夭了。  從這一天起,這一無意的惡作劇,竟然讓我會「蛇法」的名聲傳開了。      〔七〕    不久,回民六生產隊的一位鄒大嫂被毒蛇咬了,把我請了過去。我順路在田埂邊和土坡上采了幾種藥草。  蛇傷在腳踝旁,腫脹已經到了膝蓋邊,鄒大嫂心中灼熱,呼吸急迫,已經蛇毒攻心了,還起了「蛇絲眼」〔即眼前一個人會看成好幾個人〕,這是蝮蛇獨有的癥狀,是神經毒在作怪。  我連說不要緊,內心其實有些緊張,這畢竟是第一次治蛇傷呀!  先是「下箍」,接著把自己備有的護心散用開水沖好,讓大嫂服下,再接著給她擴創吸毒。因為是第一次用嘴吸毒,心裡還是有些膽怯,為穩妥起見,先把一團半邊蓮嚼出汁來,含著葯汁給她吸毒。吸毒之後,對症開了藥方,讓他丈夫趕到粟家埠藥店撿回了中藥,煎好讓她服下。  吸完毒之後,總感覺口裡麻痹痹的。回家之後,又嚼食了一些半邊蓮,睡覺時都有些輕微不安。一覺醒來,安然無恙,這才徹底放了心。

                  〔半邊蓮〕  大嫂的全身癥狀很快消失了,就是下肢腫脹老是不退,哪怕是一天多給她吸幾次毒,也是枉然。我又用銀針刺她的八風穴〔在各個腳趾交合處〕,銀針拔出後,就有黃色的汁水源源不斷地流出來,腫脹很快就消失了。可到第二天,腫脹又依然如故。  就這樣,大嫂的腫脹一直綿延了近一個月,才慢慢恢復正常。  自己不斷反思,為什麼那麼嚴重的全身癥狀消失得很快,而局部腫脹卻綿延這麼久呢?是不是擴創太淺的緣故呢?  回益陽後,我把治療經過向姨耶匯了報,還說出了自己的分析。姨耶微笑著說:原因你自己找到了!擴創不能太深,傷及了大血管會加速蛇毒入心,太淺了就排毒不暢;以擴創後血液微微滲出為度。你多治幾次,就會掌握最合理的深淺了。  一年以後,我又治療了第二例。當時我已經當民辦教師了,正放學回家,鄰隊林隊長跛著腳向我急速跑來,大聲喊:「孫老師!我被毒蛇咬了!」  我連忙止住他的奔跑,說:「別跑啊,怕什麼!有我在哪!」  林隊長是旱土隊長,是在棉花土打農藥時被蛇咬傷的,咬在腳趾邊。我張開雙手,在腳踝處凌空一掐,還吐了一點唾沫,說:不要緊了,跟我慢慢來!  回家仔細檢查了傷口,是眼鏡蛇咬傷的。眼鏡蛇的毒性遠比蝮蛇重,也不敢怠慢,依法給他做了全套的內外治療。第二天他就相安無事,第三天就重新出工打農藥去了。  後來,姨耶告訴我,儘管癥狀全部消失了,也得叮囑多休息幾天才行;幸虧是打農藥,如果是乾重體力活,也怕留下後遺症呢。接著,姨耶又教了我許多臨床經驗。  至此之後,我又陸陸續續治療過好幾例蛇傷,無論輕重,均很快痊癒了。  最好笑的是,那幾天,林隊長逢人便說:孫老師的「蛇法」好厲害!我的腳看著看著腫上來,孫老師用手「一掐」,馬上不往上腫了!本來疼得要命,孫老師的口水一吐,馬上輕鬆了一半!  聯想起蛇法師們喜歡顯神通,當然主要是為了加強神秘性,抬高自己的地位,也便於掙錢。這種神秘性同時也能起到鎮定的作用,是一種心理治療,好比用鎮靜劑,也能對治療產生十分重要的輔助作用呢。    〔八〕    就蛇傷治療的效果而言,中西醫是各有所長的。    西醫主要用蛇毒血清治療,療效也很好,但是血清必須與蛇毒嚴格對口,而醫院卻很難有對口的血清;此外,蛇咬初期,往往很難辨是何種毒蛇咬傷,不知道該用什麼血清,很容易延誤治療。中草藥治療就不存在這些困難,只要辯證施治即可,藥物也不缺,這是西醫望塵莫及的優勢。  文革期間,藥店有根據中國秘方研製的中藥製劑《季德勝蛇藥片》和黃守林的《蛇傷急救散》買,它們對於蛇傷初期有一定的療效,中晚期得辯證施治,效果不佳。民間蛇醫黃守林寫了一本《黃守林治療蛇傷經驗》,介紹了一整套中草藥辯證施治蛇傷的方法,很有參考價值。只是黃守林常用的一些當地的草藥,其它地區不一定有,限制了它的應用範圍。  周梅良姨耶教給我治療蛇傷重症的秘方,包括藥效最佳的外治敷藥,全部都是最常見的中藥,不存在缺味的缺點。我仔細研究過這些藥方的配伍,它們全都有很古老的傳承,例如治療神志昏迷、驚悸抽搐的藥方,就是在犀角地黃湯的基礎上發展而成,其它大抵如此;可見創造者是位精通中醫的大家。如果能把他老人家的治療經驗在全國推廣,將為造福於人類作出一定的貢獻。  這裡我還有必要介紹一些防治毒蛇咬傷的常識。  如果不慎被蛇咬傷,最應當注意的有四點:第一,咬傷之後,切忌驚慌和奔跑,以免速蛇毒迅速流向心臟,應簡單自救之後再找醫生救治;第二、蛇毒為酸性,所有帶弱鹼性的溶液〔如二道米潲水、小蘇打溶液等等〕都適合沖洗傷口;人的口水也有弱鹼性,沖洗之後吐一些唾沫也能解毒;第三、所有醫書推薦的「帶子捆紮法」不值得推崇,此法雖然可以在短時間內防止蛇毒攻心,但被捆紮處以下的肢體容易壞死,即使不壞死也經久難愈;最好的方法是在沖洗傷口之後,再在周圍尋找三種開黃花的野草,至少會有一種是蛇葯,一起搗爛後敷在傷口周圍,不要蓋住傷口,下方留一小口,以利排毒;第四、銀環蛇之類神經毒毒蛇咬了以後,並不疼痛,很容易被忽視,往往是全身癥狀出現以後才被發現,此時往往已經太晚了;所以只要是被蛇咬了,都得施以急救和就醫。    〔九〕    最後,我要簡單介紹一下周梅良先生。  周梅良先生是益陽市水利局的一名幹部,雖然治療蛇傷醫術高明,卻並不以此為業。只有遇到其他人醫治無效的重症病人,求醫者通過水利局領導同意才出外就診。他救人無算,卻從不收取費用。這種高尚的醫德和人品,永遠是我為人的榜樣。周梅良先生早已作古,我永遠懷念他。  我自從返城以後,已經沒有機會再治療蛇傷了。姨耶當年應當收過一些徒弟,大都應當是鄉下的徒弟。姨耶收徒弟很嚴格,不是人品極好的人是不會傳授的。當年我幫他編寫的小冊子,這些徒弟們應當會人手有一份,這些珍貴的資料一定還在默默地為造福人類而流傳下去。  聯想到咱們中國,有多少這樣療效卓越的醫術在民間流傳,並不為醫學界所知。若能把它們挖掘整理出來,將是多麼寶貴的醫學遺產;如果就此湮沒了,將是多大的損失!念之令人唏噓!  

推薦閱讀:

中醫慢慢談-2
中醫辨證治療黃褐斑
百草與手術刀
小議中醫理論和巫術思維
中國香薰的現代發展——中醫艾灸

TAG:中醫 | 轉載 | 傳奇 | 知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