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說《西遊記》

《西遊記》 [明]吳承恩 推薦係數:5四大名著之一。以豐富瑰奇的想像描寫了師徒四眾在迢遙的西方途上和窮山惡水冒險鬥爭的歷程,並將所經歷的千難萬險形象化為妖魔鬼怪所設置的八十一難,以動物幻化的有情的精怪生動地表現了無情的山川的險阻,並以降妖服怪歌贊了取經人排除艱難的戰鬥精神,小說是人戰勝自然的凱歌。 明代文學之西遊記 文:章培恆 駱玉明出處:中國文學史  長篇神魔小說《西遊記》和《水滸傳》、《三國演義》相似,是經過長期的積累和演變才形成的。   《西遊記》的故事源於唐僧玄奘隻身赴天竺(今印度)取經的史實。玄奘歸國後,口述西行見聞,由弟子辯機寫成《大唐西域記》,記載了取經途中的艱險和異域風情。而玄奘另兩名弟子慧立、彥悰所撰《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中,對取經事迹作了誇張的描繪,並插入一些帶神話色彩的故事。   此後,隨著取經故事在社會中廣泛流傳,其虛構成分也日漸增多,並成為民間文藝的重要題材。在戲劇方面,宋之南戲有《陳光蕊江流和尚》,金院本有《唐三藏》,雜劇有元代吳昌齡的《唐三藏西天取經》、元末明初無名氏的《二郎神鎖齊天大聖》、楊景賢的《西遊記》。這些劇作與小說《西遊記》的關係難以確定,但足以證明取經故事在社會上廣泛流傳的情況。話本中,元代刊本《大唐三藏取經詩話》是較早的一種。   它篇幅不大,宗教色彩濃厚、情節離奇而比較粗糙,但已具備了《西遊記》故事的輪廓。書中有猴行者化為白衣秀士,神通廣大,作為唐僧的保駕弟子,一路降妖伏魔,這就是《西遊記》中孫悟空的雛型,而書中的深沙神,則是《西遊記》中沙僧的前身,但還沒有豬八戒。   比較完整的小說《西遊記》,至遲在元末明初已經出現。   原書已佚,但《永樂大典》13139卷「送」韻「夢」字條下引《夢斬涇河龍》故事,標題即為《西遊記》,其內容與現存百回本第九回前半部分基本相同。古代朝鮮的漢語教材《朴通事諺解》中也概括地引述了「車遲國斗聖」故事的片斷。書中還有八條注文,介紹了取經故事的主要情節,與今傳百回本《西遊記》十分接近。其中已有孫悟空出身和「大鬧天宮」的故事,而且由「魏徵斬龍」過渡,與取經故事連接。人物方面,深沙神已演變為沙和尚,並出現了黑豬精朱八戒。據此可以推測,元人的《西遊記》已具有相當規模,並奠定了百回本《西遊記》的基本骨架,只是描寫還不夠精細。   現存《西遊記》的刊本,以明萬曆二十年金陵唐氏世德堂本為最早,二十卷一百回,不署作者。後來版本,或有誤署丘處機撰的,然未有署吳承恩者。明天啟《淮安府志》著錄吳承恩的著作,有《西遊記》一書,清人吳玉搢、阮葵生等據此推斷吳承恩即是百回本小說《西遊記》的作者。後又經魯迅、胡適的肯定,此說被普遍接受。但國內外也有一些研究者認為,《淮安府志》所著錄的吳承恩《西遊記》是否就是今存百回本小說《西遊記》,尚需作進一步證明。吳承恩(約1500—約1582)字汝忠,號射陽山人,淮安山陽(今江蘇淮安)人。年輕時以文名著於鄉里,卻屢試不中,中年以後才補為歲貢生,授長興縣丞,不久辭歸。所著詩文大都亡佚,後人編訂成《射陽先生存稿》四卷。   《西遊記》是一部充滿幻想、情節離奇的小說,容易作出附會的解釋,清人所論,「或雲勸學,或去談禪,或雲講道,皆闡明理法,文詞甚繁」(魯迅《中國小說史略》)。近時研究者,又有從「反映農民起義」或「反映市民階層的鬥爭」立論的。但應該看到,《西遊記》只是一部神話小說,而不是什麼哲理、道德或政治的寓言。一般不懷偏見、不刻意穿鑿的讀者,也只是從其中得到一種娛樂性的、馳騁幻想與詼諧嘲戲的快感。   當然,這樣說只是指出小說中並沒有深隱的特別用意,而不是指它與現實人生無關。一部小說的趣味,總是反映出一定的社會氛圍與人生喜好;甚至,愈是拋開生硬的理性觀念來寫作,這種反映愈是自然真實。《西遊記》的形成過程很長,但其中有兩個階段是最重要的。一是它基本成型的元末,一是它最後完成的明嘉靖中後期。而這兩個時期的共同特點,是社會思想開放活躍,市民階層的力量處於上升狀態,作為主要面向市民的通俗讀物《西遊記》,其趣味與這種背景關係甚大。   《西遊記》中包含著兩個基本的文學母題和相應的兩個故事結構,相互重疊地構成小說的總框架。第一個母題關係到人性的自由本質與不得不接受約制的矛盾處境,在小說中表現為孫悟空從無法無天、絕對自由的狀態到受到禁制、皈依佛門正道的過程。不過小說中對孫悟空難以拘束的一面表現得更多些,這可以說作者在感情上對人性嚮往自由的一面有更大興趣。第二個母題是所謂「歷險記」式的,它在古今中外的虛構性文學中最為常見(如荷馬史詩《奧德賽》即屬於這一類型),這種故事除了便於展開離奇的情節,也寓涵著人必須歷經千難萬險才能獲得最終完善和幸福的意義。在小說中,它表現為孫悟空、唐僧等人西天取經的過程。孫悟空的藝術形象,在兩個故事結構中都佔據著核心地位,通過這個神話英雄,寄託了人們的生活理想。而且,正因為這是一部幻想性的神話小說,它比現實題材的小說能夠更充分地反映出人們內心深處的慾望。   從開頭美猴王出世到大鬧天宮失敗,共七回的篇幅集中描繪了孫悟空的基本形象。他破石而生,「不伏麒麟轄,不伏鳳凰管,又不伏人間王位所拘束」。他學會了高強的本領,能七十二變,一個跟斗十萬八千里;他闖龍宮取得如意金箍棒,又鬧冥司一筆勾掉生死簿上的姓名。於是他在花果山上自在稱王,無憂無慮,無拘無束,無法無天,歡歡喜喜。這是人性擺脫一切束縛、徹底自由的狀態,是在神話中才能形象地表現出來的人對於自身處境的幻想。此後天宮裡的統治者對他不放心,玉皇大帝聽了太白金星的主意,招他上天做個弼馬溫。他本來也做得有滋有味,但聽說這官職原來是那麼低下,便怒火頓生,打出天宮,回花果山自己封自己做了「齊天大聖」。玉皇大帝發兵征剿失敗,只好認可他自封的尊銜,於是他又「喜地歡天」,在天宮裡快活。等到他得知王母的蟠桃會居然沒有他這個「齊天大聖」的位置,又覺得受了騙,遂攪散蟠桃會,偷吃兜率宮金丹,回到花果山。這些情節,反映出人們要求個人的權利、地位、尊嚴得到尊重的強烈願望。   之後孫悟空與玉皇大帝再次派來圍剿的天兵天將展開了大決戰,只是在西天如來、東海觀音、太上老君加上天宮力量的聯手鎮壓下,終於遭到失敗。他一而再地大鬧天宮,並不是有意要對以玉皇大帝為代表的天宮的統治秩序發起挑戰,而只是因為自身的自由遭到了威脅。但當他為維護自由而進行反抗時,也表現出強烈的叛逆性,甚至說出「五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可以說,徹底的自由、生活慾望和個人尊嚴的充分滿足、反抗一切壓制,這在現實環境中雖然不可能實現,卻是人性中根本的要求;只要社會思想較為開放,它便會自然而然地顯露出來。《西遊記》的前七回,正是以神話形式滿足了人們內在心理中這種不盡合理卻根深蒂固的嚮往。當然,人性的實際處境使小說不可能始終在這一方向上發展,孫悟空的失敗,多少具有一種象徵意味,即恣野的人性不可能不受到現實力量的約制。   第八回至第十二回作為過渡,轉到唐僧方面,交代取經緣起。自第十三回起,寫孫悟空被迫皈依佛門,在八戒和沙僧的協助下,保護唐僧去西天取經。在這裡,兩大故事結構相互重疊。就前者而言,小說寫出了嚮往自由的人性在受到強大的約制時的矛盾狀態。在取經的過程中,孫悟空並未改變其基本的性格特徵:他仍然以「齊天大聖」自居,動輒向人們誇耀自己闖地府、鬧天宮的光榮歷史;他照舊桀驁不馴,對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等尊神放肆無禮,對較受他尊重的如來佛和觀音菩薩也常顯出一副「憊懶」相,咒觀音「該她一世無夫」,譏笑如來是「妖精的外甥」;當唐僧冤屈他,將他趕出取經隊伍時,他首先想到的是取下「禁箍咒」,恢復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佛法無邊」,「禁箍咒」牢不可破,他又只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在與妖魔鬥爭發生困難時,他還常常求助於如來、觀音、老君乃至天宮的神將。就後者而言,孫悟空在歷經九九八十一難,最終保護唐僧取得真經的過程中,充分表現出他的機智英勇和廣大神通,以及百折不撓的鬥爭精神。他因此也使自己獲得「正果」,在災難的磨鍊中使人生得到凈化和完成,從一個天地精氣所生的野神成為「斗戰勝佛」。   魯迅在駁斥清人對《西遊記》的種種穿鑿附會之說時,曾提出這部小說「實出於遊戲」,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看法。小說中兩大「母題」及相應的故事結構,當然可以說包含著象徵性意蘊,但這種意蘊,是小說在其漫長的形成過程中,與現實社會、現實人生自然而然發生的內在關聯,而不是有意識地把故事作為一種理性認識的隱喻來寫成的。這部小說直接的創作目的,還是為了提供娛樂,給讀者以閱讀的快感,而作者的思想又是相當自由活潑,所以小說中一本正經的教訓甚少,戲謔嘲弄的成分卻十分濃厚。那些莊嚴尊貴的神佛,在作者筆下時常顯出滑稽可笑的面貌。玉皇大帝的懦弱無能、太白金星的迂腐而故作聰明暫且不論,像觀音菩薩在欲借凈瓶給孫悟空時,還怕他騙去不還,要他拔腦後的救命毫毛作抵押;就是在西天佛地,因唐僧「不曾備得人事」,阿儺、伽葉二尊者便不肯「白手傳經」,使唐僧只得交出紫金缽盂。而如來居然堂而皇之地為這種敲詐勒索行徑作辯護,說是:「經不可輕傳,亦不可空取。向時眾比丘僧下山,曾將此經在舍衛國趙長老家與他誦了一遍,保他家生者安全,亡者超脫,只討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黃金回來。我還說他們忒賣賤了,教後代兒孫沒錢使用。」佛祖在這裡竟成了斤斤計較的生意人。這些遊離於全書基本宗旨和主要情節的「閑文」,不僅令人發噱,而且表現出世俗慾念無所不在、人皆難免的意識,和以庸常的觀念看待神聖事物的態度,這裡面透露著商業社會的氣息。   在中國文學史上,以神話為素材的文學創作一向不夠發達。《西遊記》立足於民族文化,又吸取外來文化的營養,以豐富的藝術想像力,描繪出一個光怪陸離的神話世界,創造出許多離奇的神話故事,塑造了孫悟空、豬八戒等鮮明生動的神話藝術形象,不僅填補了中國文學的一種缺陷,而且體現了中國文學在一旦擺脫思想拘禁以後所產生的活力,這在文學史上具有相當重要的意義。   《西遊記》中的藝術形象,既以現實的人性為基礎,又加上作為其原形的各種動物的特徵,再加上浪漫的想像,寫得生動活潑,令人喜愛。如孫悟空的熱愛自由、不受拘束、勇於反抗等特點,體現著人性的欲求,這已經在前文作了分析。   而他的神通廣大、變化無窮,則是人們自由幻想的產物;他的機靈好動、淘氣搗蛋,又是猴類特徵和人性的混合。   豬八戒的形象也頗值得注意。他行動莽撞、貪吃好睡、懶惰笨拙等特點,既與他錯投豬胎有關,又是人性的表現。自然,豬八戒也有些長處,如能吃苦,在妖魔面前從不屈服,總記得自己原是「天蓬元帥」下凡等等。但他的毛病特別多,除了上述幾項,他還貪戀女色,好佔小便宜,對孫悟空心懷嫉妒,遇到困難常常動搖,老想著回高老莊當女婿,在取經的路上,還攢著一筆小小的私房錢。他在勇敢中帶著怯懦,憨厚中帶著奸滑。豬八戒的形象,體現了人類普遍存在的慾望和弱點。但在作者筆下,這一形象不僅不可惡,而且很有幾分可愛之處。比較孫悟空的形象多有理想化成分,豬八戒的形象更具有日常生活中人物的真實性,讀起來讓人覺得親切。   這一種人物形象,是過去的文學中未曾有過的,他的出現,顯示出作者對於人性固有弱點的寬容態度,也顯示了中國文學中的人物類型進一步向真實、日常和複雜多樣的方向發展。   其實,就是《西遊記》中諸多妖魔鬼怪,也並不盡然是醜惡恐怖的。作為一部娛樂性很強的神話小說,作者顯然不取一種嚴厲的道德評判態度。所以,神佛固時有可笑,妖魔也時有可愛。好些妖魔原本是從天界逃脫出來的,到了人間逍遙上一陣,做些惡事,或完成其風流宿緣,仍又回天界勤修苦煉,這與豬八戒、沙僧的經歷並無根本的區別。像黃袍怪愛百花羞公主,羅剎女因母子分離而痛恨孫悟空,都很合乎人情。所以這些妖魔鬼怪的故事,也讓人讀得饒有趣味。   此外,《西遊記》雖是由眾多零散故事傳說匯聚成一部大書,但經過再創作,結構卻相當完整;它的文字幽默詼諧,靈動流利,善於描寫各種奇幻的場面,都顯示了相當高的藝術水平。   《西遊記》問世後,萬曆年間曾出現朱鼎臣的《唐三藏西遊釋厄傳》十卷、楊志和的《西遊記傳》四十一回,大抵屬於刪節兼有改編的性質,都很粗糙。另有《後西遊記》、《續西遊記》等續書,也談不上什麼成就。明末董說的《西遊補》較有名,但他是借神話情節攻擊當代政治與士風,在藝術方面也並未怎麼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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