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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商:我越來越敬畏生活

  羊城晚報記者何晶

  壹

  以文字描畫浦東的「清明上河圖」

  羊城晚報:你最新的長篇小說《東岸紀事》是2005年開始動筆的,人們說這是你唯一一次做了寫作提綱。

  夏商:差不多是2005年動筆,但之前醞釀了很多年,材料和細節在腦海里儲備,一直沒想好用什麼方式寫。我過去寫先鋒小說,語言和結構的訓練比較全面,也一貫注重細節,不是純粹玩形式。但《東岸紀事》的故事發生地浦東是一個真實的地理存在,完全按之前的筆法還是撐不住,後來就決定還是用更接近現實主義的筆法來寫。

  我寫作從不用提綱,用提綱寫作本身很荒誕,不符合藝術規律。在創作中,很多細節都是靈動的、閃念的,提綱等於做了一個牢籠,會使文本限於僵化,所以說我準備了提綱是訛傳。我確實做了大量前期準備工作,去查資料,去採風,去故事的發生地拍照片,做了大量筆記,但這些筆記不是故事提綱,而是小說的材料。

  羊城晚報:《東岸紀事》去年在《收穫》發表後引起讀者廣泛關注,今年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後,復旦大學郜元寶教授又稱你為「改寫了上海文學版圖的功臣」。

  夏商:簡單說,《東岸紀事》是一部以老浦東村鎮變遷為背景的長篇小說,故事發生在浦東開發以前,同時間跨度約30年,用工筆的手法描繪了浦東的故人舊事,寫了大量風土人情,我個人把它視作「浦東的清明上河圖」。

  郜老師所說的改寫上海文學版圖,是基於文學中的上海一直是小資的、摩登的,充斥著「國際大都市、東方巴黎、十里洋場、租界、咖啡館、舞廳、弄堂」等符號,而在《東岸紀事》中,這些符號基本都消失了,我筆下的是粗礪的浦東平民世界,野性的、粗鄙的「鄉村上海」,相比香艷的、脂粉氣的「都市上海」,對文學界來說是陌生的。改寫談不上,算是補上了一塊吧。

  羊城晚報:《東岸紀事》的細節非常龐雜,甚至某些地方給人感覺有些絮叨,這部小說是試圖給浦東立傳嗎?

  夏商:摘一段《東岸紀事》後記中的話:「寫這本書的一個收穫是,我對世事細節的迷戀得以充分暴露。須知,小說家猶如說書先生,我是多麼喜歡絮叨,喜歡多餘的廢話,喜歡龐雜的意味深長。小說的魅力正來自於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東拉西扯,整個敘事如同密織的溪澗,最後歸於瀑布的縱身一躍。」

  試圖給浦東立傳的說法顯得野心太大,我沒那麼大野心,浦東只是一個舞台。和過去一樣,我更關心小人物在時代中的命運。當然,從實際效果看,我用文字留住了老浦東。剛才我說在寫作之前曾去拍了很多照片,等六年後小說完稿,照片上的風貌已完全消失了,從這個角度說,《東岸紀事》以文字復活老浦東。

  貳

  寫作用詞如同患上「強迫症」

  羊城晚報:聽說你正在寫一個同性戀題材的新長篇,採訪了很多同性戀者。在寫作《東岸紀事》之前,你也做了很多實地採訪,這是不是暗合了那句老話,藝術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

  夏商:我的確在寫一部同性戀題材的長篇,但我的意圖不是獵奇。老實說,我對這個人群具體的性行為沒什麼興趣,還是對人物的命運更感興趣,會有很多靈魂拷問的東西。至於實地採訪,我越來越在乎,因為小說家雖然有想像,但生活中的有些材料和細節,編是編不出來的,所以我越來越敬畏生活。當然,不是所有採訪來的材料都可以用,要經過遴選、加工甚至變形。

  羊城晚報:在創作小說的同時,你還做了一個普洱茶品牌?在大多數人的概念里,小說家和做生意好像不太搭界?

  夏商:差不多在開始寫《東岸紀事》的同時,我創立了一個叫「普茶客」的普洱茶品牌,這耗去了我大量心血,也是為什麼這部小說寫了六年的原因之一。對小說家和企業經營者身份的混搭,大家一直有個誤解。其實,絕大多數作家詩人也有一份用於謀生的工作,在中國大陸,比較常見的是編輯、記者或大學老師,對此大家都不會質疑,而對一個作家辦公司,就覺得奇怪,甚至會降低對其作品的評價,我覺得特別荒唐。其實,我沒覺得一個公司老總和記者、教授有什麼區別,後者的工作也很繁忙瑣碎,也要擠出時間從事創作。

  羊城晚報:你在微博上說自己是「強迫症患者」,在寫作時堅持用詞的規範與準確。比如,不能將「1963年」、「2000年」寫成「63年」、「00」年,不能將「20世紀80年代」寫成「80年代」。政治定義更要保持客觀,「中國大陸」不能寫成「中國」等等。這是否因為你看到了太多不規範的用法而有感而發?

  夏商:的確,現在的漢語不規範的地方太多了,有些是民間生成的,比如「童鞋」、「屌絲」、「感腳」等網路用語。有些是意識形態造成的,比如「解放戰爭」、「三年自然災害」、「有關方面」等這樣有歧義的說法。作為作家,有正本清源的義務,一方面是規範母語,一方面也是普及常識。

  羊城晚報:現在人們常說「文學邊緣化」,且和你同時代出道的不少作家都歇筆了,你一直還在堅持創作。

  夏商:嚴肅文學式微,很多朋友漸漸不寫了。我始終未輟筆,雖雜事干擾,進展很慢,依然在寫。對我來說,寫作早已不是功名之事,而是生命狀態。尤其近年,對世事和時局失望,更覺得用文字進行表達和反思是多麼重要。我心中真正的祖國,是母語。寫作,是我靈魂的舞蹈。

  羊城晚報:現代人很多已沒耐心讀書了,你怎麼看待這個現象?

  夏商:讀書這個習慣,很多人堅持不下來。很多好習慣,都因為惰性而堅持不下來。其實有一個克服的方法,比方在一本很厚的書籍面前你退縮了。那麼想想作者能把它寫出來,難道作為閱讀者,你比寫作者更難?這樣一想就釋然了,閱讀壓力也減輕了。

  叄

  不是生硬植入政治

  大尺度裸露就了不起

  羊城晚報:你喜歡在微博上針砭時事,有不少異見者對你的觀點表示不滿,甚至用非常難聽的語言進行人身攻擊,但你似乎不怎麼爭論,還是繼續發表看法。

  夏商:中國大陸目前只有納稅人,納稅人批評政府是權利也是義務。至於那些人身攻擊,是最下賤無能的行為,這些攻擊者往往沒有真實身份,甚至連頭像都沒有,對這些懦夫,你去搭理他們幹嘛呢?

  羊城晚報:說到時政,那你怎麼看待政治和文學藝術的關係?

  夏商:曾有讀者問我為什麼不直接寫政治小說?說實在的,寫政治是時政記者、史學家與政論家的事。當然,小說家難免在字裡行間流露其政治判斷及傾向。但文學藝術遠高於政治,我不認為存在什麼偉大的政治小說,即便如《1984》這樣的名著,從藝術角度說,也是三流小說。小說是人類的秘史,政治只是秘史的一部分。前幾天我還和人說到電影《頤和園》,時至今日,還有人給這樣的爛片叫好,可見對藝術鑒賞力的普及和訓練是多麼重要。不是生硬植入政治大尺度裸露就有多了不起,相反,這正是敗筆,也是很多文藝作品的硬傷。因為對體制不滿,所以只要反體制就是好作品,這是對藝術多大的誤解!好作品應該潤物細無聲,裝蒜沒用,蔥就是蔥。

  羊城晚報:前段時間看到王安憶勸誡復旦學子,要與主流體系保持理性距離,別急於加入競爭,要在孤立中完善自己。你怎麼看?

  夏商:王安憶的話道理沒錯,但按她的說法去做,畢業生們在競爭慘烈的當下很可能命運悲催。她是好心,但一個成功者說什麼都是對的,失敗者卻沒有跟社會賭博的籌碼。世道變了,脫離實際去追求精神的世外桃源,難免畫餅充饑。

  鏈接

  夏商,原名夏文煜,祖籍江蘇。1969年12月生於上海。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著有長篇小說《東岸紀事》、《乞兒流浪記》、《裸露的亡靈》及四卷本文集《夏商自選集》。

何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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