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筆耕不輟的老牛——散文作家張成珠的藝術生涯

2016年01月20日 徐州日報 皓軒

散文作家張成珠張成珠的作品,多為適宜在報刊發表的小品文。家鄉徐州的幾張報紙經常刊用他的文章,還為他開過專欄出過專版,他也因此成了讀者的老熟人。1935年出生的他,從讀初中起發表作品,寫作生涯算起來已經有60多年。難怪常有讀者對他說,「張老,我是讀著你的文章長大的。」不用揮鞭自奮蹄前往他家探訪,這位白髮蒼蒼的老人,話音宏亮,精神矍鑠。我問他:「八十高齡了,還在寫嗎?」他笑著回答,「老牛自知夕陽短,不用揮鞭自奮蹄。」老人說,寫作是他一生的事業,到老了,更是他最大的生活樂趣……瀏覽張成珠的藏書,便可大致領略到他的閱讀喜好。4個書櫃的書籍,以文學、史志、哲學和美術畫冊為主,其中有兩層是他自己出版過的書籍及在報刊雜誌上發表文章的剪貼,這些都是他大半輩子傾注的心血。「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幾十年剪貼下來的文章,已裝訂成厚厚的十多本,一頁頁地翻看,每一篇都是一個行進在文學之路上的堅實腳印,從中可以 看到他人生的走勢,前行的艱辛。每登高一級台階,就是一個零的突破:早年,在《萌芽》青年文學期刊發表的短文《路》,算是他文學之旅的起程;人到中年時逢 「文革」結束,中國作協會刊《人民文學》復刊,發表他的散文《咱們的大老魏》,算是步入「國刊」殿堂之門;當晚年走向成熟,反思往昔,他卻「悔其少作」, 是他追求完美、致力創作的稱心篇章。諸多剪貼本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在《人民日報》和《人民日報》(海外版)發表過的89篇文章,多數載於「望海樓隨筆」專欄,其中不少被選入了各 類權威性文集:由中國散文學會會長林非主編的《中國當代散文大系》,收入了近百年來中國著名散文家的代表之作,張成珠有4篇文章躋身其中;由《雜文界》原 總編杜文遠主編的《中國雜文鑒賞辭典》《中國隨筆小品鑒賞辭典》,各收入他的作品一篇並配發賞析文章。還有《中國散文詩大系·江蘇卷》《名人筆下的靈性文 字》等文集也收有了他的隨筆。更為難得的是,他的一篇隨筆,被收入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高中語文課本·現代文選讀》。他的專著不多。1975年由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黃河迎春》,發行量達6萬冊。那時他在侯集中學教書,該書被列入出版計劃時,省出版社專門發 函給學校為他請假,還聯繫有關部門支持他遠行萬里考察黃河及黃河故道。這次考察獲益匪淺,母親河給了他巨大的精神財富,澎湃的激情和靈感讓手裡的筆停也停 不下,他至今還記得曾經有次連續寫了七天七夜。考察結束,當他裹著件棉大衣,乘著大沙河果園的卡車回到家時,看到他整個人疲憊得變了樣兒,老母親和妻子都 心疼得直掉淚。隨後,他在《人民日報》發表的散文詩《黃河,流不盡的情詩》中,用大河流程比喻人生歷程,謳歌母親河帶給他的勇氣和力量:「激流,漩渦,暗礁, 高峽,深谷,凶灘,一路風險」,「峽谷是拉開的弓,船是射出的箭」,「禁不住吟起古老的歌謠,『來到鬼門關,兩眼淚不幹;闖過鬼門關,膽大能包天』!」而另一部專著《品讀徐州》,則是30多年後,他在78歲時推出的鄉土作品集。在自序中他這樣說:每一座城市都有屬於自己的時空,自己的滄桑;不 一樣的城市演繹不一樣的故事,卻共同構成同一世界的豐富多彩。受秦牧和余秋雨的影響,該書可謂具有「大文化散文」的風格與品位。散文的筆調雜文的風骨1986年,張成珠從《銅山報》調入市社科聯《淮海文匯》編輯部,一次翻閱報紙時,他偶然發現《人民日報》(海外版)有個「望海樓隨筆」專欄,便試投了幾篇。沒想到不僅被連續採用,還被聘為「特約撰稿人」。隨後許多報刊也在《人民日報》上發現了他,紛紛向他約稿。他應邀出席了《人民日報》(海外版)組織的「金陵筆會」和「太湖筆會」,筆會專版的頭條文章,都是他在望海樓專欄發表的隨筆。《人民日報》高級編輯胡太春曾對他說:「你的作品具有散文的筆調,雜文的風骨。正合我們欄目需求。」如胡太春所講,「散文筆調,雜文風骨」正是張成珠隨筆小品的特色。作品特色取決於作者的個性和理念。他曾這樣表述自己的理念:「混血兒俊,嫁接 果甜,雜交稻高產。文學創作,也需要滲入非文學元素」;「散文,情理兼備的心語」;「散文散而不散,形散神不散。散文的特徵和優勢,更在於獨有的邊緣性。 在種種領域的接壤帶上耕耘,題材無界線,體裁無定型。或動之以情,或曉之以理,或傳播文化,不拘一格,都是心語的藝術表達。」那麼,評論界是怎樣評價他的作品呢?評論家趙玉銀曾在《雜文報》和《雜文界》期刊述評張成珠的藝術追求,「賦理於形,理隨形現」。《挑夫,電纜車及其他》一文曾被選入《高中語文課 本·現代文選讀》,在《中國雜文鑒賞辭典》里,趙玉銀在對此文的賞析中說:「這篇文章有詩的意境,有散文的情致,有雜文的言理,但三者並不遊離,而是你中 有我,我中有你,融成有機整體。作者注意讓形象說話,使雜文的深刻道理附麗於生動的形象。讓讀者在『物我感應』的神交和『物我交融』的境界中思而得之,感 悟客觀事物固有的真諦。」作家李中國在一篇述評中,這樣評價張成珠的寫作風格:他筆下多是千字文,見諸報端,豆腐塊大小,卻堪稱「大作」。李中國評價張成珠的小品之所以 成其大,在於力行他的「敘即議」,「一切景語皆情語」的藝術手法。或賦理於形,理隨形現;或意在言外,計白當黑,省略一層筆墨,容量和意境反倒闊大寬舒; 也自然離不開舉重若輕,遊刃有餘的詩情畫意閑筆。我問張成珠,他在報上寫的那些「豆腐塊」最小的能有多小?他說像塊「豆腐乾」,小到三四百字。文章小,影響未必小。例如《三山夾一井與一人巷》,寫的只是徐州老街坊的一隅小景,卻以小見大,形象描述中寄寓深情厚意,贏得讀者青睞。這篇小 文收入《江蘇雜文選》後,還被美國的華人報紙《時代報》轉載。當然,他的文章並不全是「豆腐塊」,在《雨花》《鐘山》《散文》《人民文學》等期刊發表的作 品,塊頭並不小。文化載體不同,版面容量不等,作品儼然是須對準「口徑」的。往事也不如煙聊起藝術生涯,老人感慨萬千。他說,人生如行船,航程未必都是順風順路的。他自幼喜愛藝術,最愛的是美術,其次是文學。1948年隨伯父定居蘇州,讀初中時美術課畫的畫、語文課寫的作文在班裡都是拔尖的。母親做針線 活,有一冊夾鞋樣的簿子,一頁頁的也讓他畫滿了畫。1952年他的漫畫和文章就登上了《蘇州日報》。接到稿費單時,正巧被大姐夫看見,便跟他母親尋開心: 「成珠的本事還真大,小小年紀就能掙錢給你花了。」他立志當畫家,可當他準備報考蘇州美專時,卻逢全國院校調整,蘇州美專被停辦。而丹陽的正則藝專則改成了藝術師範,他由此考入丹陽藝師。雖然學校的宗旨是培養小學師資,但他想當畫家的志向沒變。1955年,他的一幅水彩畫參加了省美展。求學期間的兩堂藝術欣賞課,令已是耄耋老人的張成珠至今難忘。那是美術和音樂老師不約而同地為學生們選擇了列賓的油畫《伏爾加河上的縴夫》和夏 里亞賓的男低音獨唱《伏爾加河船夫曲》,兩件世界藝術精品所飽含的深沉、凝重和雄渾,震撼了青春少年的心靈,並影響了他的一生:藝術創作與做人行事,同樣 都該是低調的,凝重的,穩健的。畢業時,成績優秀的他被留校,在藝師附小做了小學教師。1956年高考放開,在職小學教師可以報考師範院校,他又考上了江蘇師院歷史系,仍未丟棄鍾愛的美術,大學生成立文藝社團,他是美術社團的團長。1960年畢業返徐工作,在農村中學做教師,後來改行當了報紙編輯。志在美術,轉向文學,那是緣於人生際遇的改變。畢業於歷史系,學校偏偏不缺乏歷史教師,他只好教語文。同教研組的何敬仁老師,曾在文學雜誌多次 發表作品。張成珠心想美術之路走不通,不妨嘗試一下文學。雖然以往只在市級報刊發表過作品,但在何老師的鼓勵下,他寫了一篇《窯灣紀水》請何老師指教,並 投給《新華日報》。見報後,何老師又鼓勵他可以寫稿試投文學期刊。他寫了一篇《路》,投給當時的全國著名刊物《萌芽》月刊,再次成功發表。這讓他信心倍 增,從此踏上文學之旅,他也將何敬仁尊為啟蒙老師。若干年後,發表在《南方周末》,而後選入《最美文》文集里的那篇散文《何老師的寬容》,所寫的人物正是 何敬仁先生。與文學相守的日子1978年,江蘇人民出版社文學編輯室為籌備慶祝新中國成立30周年,著手《1949—1979江蘇散文選》的出版,因工作量大,出版社看中了張成珠的散文功底,通過組織,特將他暫調至出版社協助工作,與此同時,還順便編輯了散文集《彩貝》。上世紀80年代,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主辦的《散文》月刊,相繼登載張成珠的系列散文,有的還被收入至該社的散文集中。有一回,省作協舉行散文創 作研討會,由作協主席、散文大家艾煊親自主持。張成珠和《散文》月刊主編謝大光都被邀請參加,謝主編熟悉張成珠的作品,見他寫過許多蘇州題材的文章,頗有 思鄉情趣,「張成珠」三字又像女人名字,在謝大光的想像中,這個作者應該是個滿口吳儂軟語、身材苗條的蘇州女子。一進會場,謝大光就問,張成珠來了嗎?張 成珠立即起身,與他握手交談。眼前的張成珠是個大高個子,口音近似山東話,謝大光非常意外,他驚訝地哈哈大笑,「本以為你是位蘇州小姐,原來是個北方大漢 吶!」1989年10月13日,《牆之我見》先在《人民日報》(海外版)2版頭條發表,10月26日,又在《人民日報》的《大地》文學副刊頭條位置見 報。張成珠拿到報紙,正難解其由時,他接到了責任編輯的報喜電話,原來總編輯高狄非常看重此文,特別批准轉登,這在海外版「望海樓隨筆」還是首次。不久, 該文又被《雜文選刊》採用。在1995年退休之前,他兩次應邀出席全國雜文界聯誼會,一次在西安,一次在南昌。西安會議上,張成珠的發言是《雜文的創意思維》,認為文章所 寫的就是作者之所想,想什麼固然重要,而怎麼想也很重要;是思維的創意給予作品好的意境、適宜的深度和廣度;創意何來?來自運用怎樣的思維方式,他還列舉 了種種思維方式。他的見解,得到河北省委原書記、著名雜文家高揚的認同,建議其參加「論雜文創作」的徵文活動。後來張成珠的這篇論文不僅在《雜文界》發表 並獲獎,還入選《中國現代雜文百家百論》文集。張成珠從事副刊編輯20餘年,編髮過一茬又一茬年輕人的作品。於親歷目睹之中,常有一種「滾滾長江水後浪超前浪」的感覺。近年來,小說家楊剛良 創作成績斐然,有多部中篇小說在文學期刊發表,並有長篇成書出版。一次見面,楊剛良打開手機里的照片,問道:「張老師,這封信您還記得嗎?」張成珠眼花, 看不清信中的小字,只能看到「銅山報社信箋」的字樣。楊剛良說:「我的文學之旅是從《銅山報》副刊起步的,這就是您當年寫給我的信啊。您在信里談論了我的 一篇小說,鼓勵我繼續寫作,還介紹我認識了志同道合的文友。」原來,這是80年代初,張成珠在《銅山報》當編輯時的一封信,居然被楊剛良珍藏至今。1989年,張成珠調至徐州日報社工作。當年的李中國在鐵路分局負責新聞文化業務,與他有工作上的聯繫。李中國對文藝的喜好是書法,品讀望海樓 隨筆,便動心了,想仿效試筆。寫成一篇《刁餚雅興》請張成珠指導。張成珠感覺題材好,但文筆欠佳,字詞句章都有問題,多處刪改後,稿紙已被塗抹不堪,就讓 李中國謄清寄回,再發排出版。30年彈指一揮間,李中國如今已成著名作家,作品結集為《紙媒上的月亮》出版,《徐州日報》以《從放鶴亭走出的副刊作家》為 題發表了他的專訪,所配李中國提供的圖片,竟然就是當年被紅筆修改的《刁餚雅興》原稿。鉤沉陳年舊事,寫一封信,改一篇稿,本是編輯應做的尋常事,怎會想到這樣的幾頁紙片,被人當成寶貝似的珍藏了二三十年。張成珠由此想念何敬仁先生,50年前的情誼,不也念念不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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