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射鵰》，江湖回歸小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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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白衣的黃蓉雙手齊振，頭向上一昂，酒桌上3隻碗一下子飛了起來，緊接著一個「八步趕蟾」雙掌向侯通海劈去。侯通海手中有碗，無法發招抵禦，只能向左邊閃去……這是新版《射鵰英雄傳》（下文簡稱新《射鵰》）第八集中的一幕，當時為了給郭靖尋葯拖延時間，黃蓉與黃河幫高手侯通海在完顏洪烈王府過招比試。

飾演黃蓉的女演員李一桐學舞出身，一招一式有力道，又不乏美感。自開播以來，新《射鵰》收穫了不少溢美之詞：很金庸、經典再現……豆瓣評分也從一開始的6.4升至8.1，在內地翻拍《射鵰英雄傳》的3個版本中位列第一。

沒有大明星，沒有炒作，這部武俠劇為何會走紅？不少人將這場意外歸結於播出時機：之前的「摳圖劇」備受爭議，「替身論」甚囂塵上，觀眾突然發現了這樣一部實景實打的武俠劇，頓覺這股「清流」實在難能可貴。該劇組前不久公布了製作費用和演員片酬的比例情況，98個主要演員和超過10萬人的群眾演員片酬加起來不到成本的1/3，大部分資金都花在了製作上。

這98位主要演員中，戲份最重的全是新人，這在內地金庸劇翻拍的歷史上還屬頭一遭。女主角李一桐、飾演郭靖的楊旭文都吸引了不少粉絲。更讓觀眾驚喜的是一票老戲骨：83版《射鵰英雄傳》楊康的扮演者苗僑偉這次出演黃藥師；去年剛拿下白玉蘭獎的趙立新演北丐洪七公；還有演一燈大師的呂良偉、演歐陽鋒的黑子等。他們戲份不如幾個小輩，光芒卻不亞於任何一位主角。

既能讓小鮮肉超常發揮，又能請到老男神保駕護航，導演蔣家駿這回的確下了不少功夫。一開始，許多人並不看好他執導武俠片，畢竟一直以來他賴以成名的是愛情偶像劇。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他曾擔任香港無線電視、亞洲電視高級編導、導演、監製。新世紀初到內地發展，拍攝了《男才女貌》《醜女無敵2》等創下當年收視率紀錄的熱門電視劇。

面對質疑，蔣家駿立下軍令狀：「我們要拍的就是一個俠義劇，絕不只是簡單的愛情劇。」他認為，武俠劇大場面只是成功的一部分，能把真正的俠義精神拍出來才是關鍵，「改編原著最重要的就是忠實原著的精神，《射鵰》的精神是俠之大義者，為國為民」。在新《射鵰》中，有不少場面都拍出了與原著精神一脈相承的味道，比如戲中鐵木真被安答（結義兄弟）扎木合和桑昆圍攻，扎木合勸其投降，鐵木真紅著眼睛說：「這世上只有戰死的鐵木真，沒有投降的鐵木真。」一個大特寫和慢鏡頭將人物的堅決、悲愴表現得淋漓盡致。不刻意追求大場面，而是著重用音樂、表情、台詞來渲染氣氛，這樣的處理手法，也讓不少觀眾想起了「無法超越」的83版《射鵰英雄傳》。

《射鵰英雄傳》堪稱華語電視圈被翻拍次數最多的小說之一，從1976年白彪、米雪主演的香港佳視版到2008年胡歌、林依晨的版本，30年間有6個版本上演，而最經典的莫過於83版了。當年，因為經費不足再加上地理環境的制約，導演王天林放棄了實景拍攝，而是把更多精力放在了「軟實力」上，請來杜琪峰和徐克擔任執行導演，金牌武師程小東當動作指導，作家倪匡、導演楚原等人做顧問，還邀請了顧嘉輝、黃沾、鄧偉雄來為該劇譜寫了包括《鐵血丹心》在內的5首歌曲，打造出了一片俠情激蕩的江湖，奉獻了難以超越的經典。

蔣家駿本人就是83版《射鵰》的狂熱粉絲，每當主題曲《鐵血丹心》響起，他都會熱淚盈眶。為了向經典致敬，他甚至把這首歌沿用到了新《射鵰》中，有一場戲是官兵圍攻郭嘯天和楊鐵心二人，為讓妻子和義弟一家逃走，郭嘯天一人堵住官兵而被亂箭射中，他臨死前沖楊鐵心喊：「快走！」此時，《鐵血丹心》的音樂響起，狠狠地戳中了觀眾的淚點。

2000年之後，影視圈資本開始擴張，電影、電視、綜藝相繼進入了大製作時代。2002年，導演張紀中採用全實景、全明星、全原著台詞的形式拍攝《射鵰》，但依然沒有逃脫被批的命運。有評論認為：儘管張紀中版真實的自然風光為劇集增添了古典意境和氣勢，但難以掩蓋其內在俠義之氣的缺乏。後來的08版似乎走得更遠，這部劇由胡歌和林依晨兩位當紅偶像主演，算是最早「流量擔當」拍名著的作品。它也從側面展現了當時創作者的意圖：時代變了，大眾喜歡的是偶像們談戀愛，而武俠不武俠沒有人關心。但最終的結局是，相比張版的惡評滿滿，08版《射鵰》顯得默默無聞，播出結束後便極少有人再提起。

9年後，新《射鵰》成了一次從大而炫到小而美的回歸——從大製作、大明星回到細緻的創作和打磨。比如劇中人物的出場，丘處機第一次出現便是在雪中的牛家村，只見他踏雪而來，地面不留痕迹，可見其功力之高；黃蓉第一次以女裝出現在扁舟船頭時，長發披肩、全身白衣，頭髮上束了條金帶；穆念慈比武招親時身披一襲紅衣，比以往版本都多了一絲原著中的「風塵之色」……這些場景高度還原金庸原著，不少書迷感嘆：「有生之年終於見到了白衣金帶的黃蓉！」

蔣家駿說：「每一個時代都需要屬於他們的《射鵰》。」他的願望很簡單，就是讓90後、00後愛上這個戲。幸運的是，他所拍攝的《射鵰》和《射鵰》里的江湖正在被新一代的觀眾接納。

新《射鵰》遠稱不上完美，年輕演員演技稚嫩、識別度低；過多慢鏡頭導致打戲拖沓、脫節；也有一些觀眾吐槽：「女主角的妝怎麼打也不會花」……人們對它的讚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競爭對手實在太「雷」——在一片狼藉的電視劇市場，最基本的「良心」二字竟成了最高讚美。

於是，這部上了心的劇突出重圍拿下了高分，至少它讓觀眾看到了一種認真和誠意：在大牌撐起收視率的時代用新人，在特效滿天飛的潮流中造意境，這才是江湖兒女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