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悖論之——愛欲之行
對慾望不理解,人就永遠不能從桎梏和恐懼中解脫出來。如果你摧毀了你的慾望,可能你也摧毀了你的生活。如果你扭曲它,壓制它,你摧毀的可能是非凡之美。」-克里希那穆提
欲。人之由來根本。欲者欠也,谷為食,故需飲食也。有陰無陽,有陽無陰,欠者缺也,故男女有別,互補以全。稻為陽,故陰柔之南方嗜之;麥為陰,陽剛之北方補之。飲食男女,大欲存焉。欠者虧也,虧者損也,損者殘也,殘者次也。故人不如意事常有八九。常懷遺憾,立於婆娑,願之圓滿,明月千里,趨之若鶩,乃人心所向。
對於愛欲!在南懷瑾的著作中有這樣的解釋:我們所生存的欲界乃是以欲為根本;到了色界,則偏重於愛;到了無色界,則升華為情。宇宙中的三界眾生,都在情、愛、欲的困擾中。愛是絕對自私的,愛是佔有的,愛是痛苦的根源,愛是煩惱的根本。總而言之,愛是由「我」而來,「我」是由妄想而來。佛說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由妄想而有「我」,以及有「我執」就有我愛,而我愛就是自私的佔有。古人有首詩說得極好:「無情何必生斯世,有好終須累此身。」如果沒有情愛則不會到這個世界上來做人,只要有嗜好終究是生活的拖累。佛說:「欲因愛生,命因欲有。眾生愛命,還依欲本。愛欲為因,愛命為果。」男女兩性的欲是從愛而來,我們的生命則由慾望而來,男女愛欲結合,便有了繁衍,人人都愛惜自己的生命,為什麼愛惜生命呢?還是以欲為根本,「愛欲為因,愛命為果」。二者互為因果,而循環不已。人類文化來說,愛惜自己的生命是必然的現象。若論及愛情的哲學,愛情的出發點如何?是不是自私的情慾與貪念呢?喜歡異性,以及愛惜自己的生命,這些都是貪的根本,也就是生命的根本,生生世世輪轉生死的原因。佛家講禁慾,就是因為看透了男女愛欲,是以我執,貪嗔痴為根本而產生煩惱的,生生世世輪轉生死的原因。「欲」是彼此的發泄,沒有什麼懂得愛。當荷爾蒙升華了,沒有慾念了,就成了愛,愛再化掉了,就成了情。情就是痴的根本,情加濃一點就是愛。情像葡萄酒,滿好喝但是很醉人。愛就不同了,像白蘭地。欲像高粱酒或伏特加。都是酒,醉人的,是各種痴。生命就是痴來的。有了愛欲之心以後,更產生自私的佔有慾,然後,合於我心意的就是順境;達不到我的需求的就是違境。順境時沾沾自喜、得意忘形,碰到違境就產生痛苦,怨天尤人,甚至自暴自棄。人生的痛苦乃是因欲而來的,與欲相違,或是慾望不滿足,便耿耿於懷,渾身不自在,所謂「有求皆苦,無欲則剛」,這世上有幾個人不為自己的貪求和物慾掉入名利的牢籠呢?
人來源於慾望,同時是慾望的奴隸。慾望開始與感覺,終止於行為。貪慾是全世界的敵人。又是人「自我」存在的根本。人的存在源本就是一場悖論的遊戲。人類早晚葬身於貪婪之下,人們如病毒般地不計後果,毀滅萬物,消耗資源,污染環境,吞噬自己僅有的家園。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哪怕此刻就是一切結束之前之夜的狂歡,也在所不惜。自省和自製的人終究是少數,自知和自覺的人同樣被捲入不可逆轉之流。
人存在的悖論在於:人既然已經存在,就是法則之內的合理,不合理的事物不可能存在。若人類的存在,就是慾望的產物,那麼慾望的本身也是天理,最少是天理循環中的一個要素。所以,慾望不可能被清除,只可能被轉化。如果,慾望不是被肯定的,被佛家解釋成是一種痛苦和煩惱的根源,並且被要求摒棄,那麼這樣的思想必然是行不通的,也是自尋苦吃的,而且是在自我強迫中的自尋煩惱。人若要否定慾望,那麼人就直接否定了自己的存在,也否定了人類存在的必要性。正應了那一句話:「如果你感到痛苦,那麼,是因為你選擇了錯誤。」於是,悖論顯示了出來——肯定慾望之時,人就像一群犯罪份子在謀殺自己的未來;否定慾望之時,人類所有存在的意義就此消失。這個悖論幾乎同等於神佛之戰,此文的出台也是出自於對這種悖論思考後的興奮產物。
相對而言,一個謀殺自己未來的人總比自己存在的毫無意義要有價值,這種意義建立在人類追尋的最高價值之中,為了最高存在的價值能夠願意去謀殺自己的人,都成為了過往雲煙中的英雄豪傑,雖然生命短暫,也如煙花般璀璨,那就是人類存在的意義吧!那麼,就見證了一個另一個真理:人類的存在是沒有意義的,人存在的所有意義在於他能夠創造出的價值之內,這種價值的本身也是人類相互自詡的一種價值。對於整個宇宙而言,毫無意義。
既然人的生命是貪和痴而來,貪痴之間愛恨情仇遊離動蕩,不妨由著貪痴慾望的自然本性大醉一場,醉著生,夢著死,也表達了那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醉意,不論是假裝糊塗的鄭板橋,還是故作放逸的李白,都深諳此理。如「狂來輕世界,醉里得真知。」不管是「莫使金樽空對月」還是「明日愁來明日愁」,都是「何曾一滴到九泉」的自我解嘲的解壓方式。
既然人身的存在是慾望的根源,為什麼又要去依靠「修鍊」除去慾望呢?就算這樣的修鍊達到了圓滿,證得了無上的菩提,也不過是意識上的覺悟,和身體這個存在體無關。既然得了此身實屬不易,人為什麼不可以去敞開全身心享受多重的感官之樂?為什麼不能在明知是夢的夢中快活一回?正因為尋找快樂和懂得享受,是人類共性中必不可缺的感受成分,存在主義對於虛無主義和修道者最大的懷疑也就此成立。不論這樣的懷疑是隱而未出的,還是已經被深深地質問的,都是不可避免的矛盾。
人是慾望的產物,生命是慾望的延續。慾望是本能的一種釋放形式,構成了人類行為最內在與最基本的要素。一個人就像一條慾望的溪流,它流淌的不是溪水,而是人的各種慾望。人類社會卻似一個永遠不會幹涸的慾望海洋,似乎隨時都可能掀起波濤和巨浪。慾望是人改造世界也改造自己的根本動力,從而也是人類進化、社會發展與歷史進步的動力。
想要「清心寡欲」、「無欲則剛」,其實又是另一種慾望。「生死根本,欲為第一」,區別在於慾望既定的目標。不想被各種無休止的慾望所折磨,走向內質內覺,也是基於另一種欲意的追求。把這種覺知內在的慾望智慧,暫且把它形容成「存在中感知存在的智慧。」如「善護念」。欲意成念,念成一片,一念初起,無有初相,念頭一起就像水上的泡沫一樣,隨起隨空。是「真護念」。「護念」是從自知走向自覺的領空,如果不知「善護念」,想要無欲則剛的人,不久之後恐怕就變成「無欲澤干」了。
一切都是因為我們太愛這個世界,愛欲尚存,香火不滅。對於那些依戀紅塵滾滾,就算包裹傷痛重重,依然迷戀不舍的人們,修學問道也會成為一種占時的多餘。這也是一切慾望不可被強迫的原因。所謂,自作情者唯有心甘情願者是也。一切的自作自受也變得求有所苦,值有所得。
因此,逐欲和離欲之間,愛成為了神道這個平衡的槓桿支點。從欲到愛若成真,愛成為了一切妄想和美好的源泉。愛也被西方人肯定成為了一切存在的本質,化身為終極的治療者。只要愛是徹底的投入,就會是無條件的、絕對的、超越的純粹。就像純凈能量的脈搏,涌動著智慧、同情、永恆以及純之又純的崇高意識。愛之網構成了大自然里最根本的「建築磚塊」,能量聯結、統和所有的事物以及所有的人。
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內容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惆然」。名利如此,權勢也如此。即使家庭父子、兄弟、夫妻之間,也要留一點缺陷,才會有美感。有了裂痕,才會心痛不已,不論是《紅樓夢》還是《浮生六記》都在傾訴著唯美主義的殘缺之美。真正圓滿的事物都是那麼稀鬆平常,沒有那麼具有殘缺的美感,帶著一些不足的缺憾和憂傷,更有動人之美。坎坷彎曲委婉求全,乃命運的凄涼中對於的美的成全。這也是太多怨天尤人者,參不破的造化之恩,造物之寵。
在愛欲的動力中前行,在愛欲的角逐中創造,在圓滿的時候脫變成空,緊接著又開始了另一種續愛的旅程,這就是人生。人體會著殘缺和圓滿,在愛欲成空的反轉中體驗生命的極致。說它有意義,意義無窮無盡;說它無意義,終將在成、住、壞、空的無常中幻滅。人!充其量就是一個旅行的過客,而其中的感受和體會,卻在宏觀和微觀中,給予了生命一次又一次壯麗無比、波瀾壯闊的情感體驗,這樣的體驗是被恩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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