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愛情之惑
時令徙轉,浪里沉浮,有些人想要記住卻被忘記,有些人想要遺忘卻總會記起。我作為一個嵊州人,一直刪除不了「兩個人,一段情」:一個是清絕才女,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開出花來;一個是風流蕩子,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兩個人,紅塵擦肩,傾城之戀,比翼連理,情深不壽,緣分路口,分道揚鑣,遺下一段愛情之惑,成為一個「傳奇」。那便是張愛玲與胡蘭成。
張愛玲,原名張瑛,一九二零年的八月十九,出生在十里洋場的上海,她是簪纓世族、豪門之後。祖父張佩綸在青年時代是箇舊時官場的清流人物,正史留名,還被寫進著名的四大譴責小說之一的《孽海花》中,後仕途不濟,抑鬱而終。晚晴重臣李鴻章是她的太老爺。父親張廷重熟讀八股,滿腹學問,已經不合時宜,做了這個時代的悲劇人物。母親黃素瓊,後改名黃逸梵,名門千金,「踏著三寸金蓮橫跨兩個時代」,是一位崇尚獨立,不依附男人的時尚的新女性。
胡蘭成,1906年2月28日出生於浙江省紹興府嵊縣廿二都下北鄉胡村,即現在的嵊州市三界鎮胡村。原名胡積蕊,小名蕊生。祖父胡載元曾是一個茶棧老闆,家境還算富足。父親胡秀銘夠不上紈絝子弟,也不是老實巴交的種田人,用胡蘭成的話說是「盪子」,繼承家業,無端敗落,典當舉債,淪為窮人。自幼喜歡讀書的胡蘭成也因家境貧寒,沒有學歷,亦學無師承,然而他的學問卻廣為通達,民間戲曲、上古典籍、黃老之學、佛學禪宗、詩詞歌賦、現代科學等他都信手拈來,而又無不一一恰切自如,也算得上是個才子。
滾滾紅塵,聚散有時。一個是簪纓世族,名門千金。一個是落魄人家,鄉野草根。一個是酷愛文字,熱衷寫作,紅極上海灘的24歲妙齡才女。一個是風雲亂世,闖蕩政治,投機官宦,聲名有辱的38歲文妓老男人。兩人可謂大異其趣,天淵之別,判若雲泥,怎麼會你情我愛,走進那滔滔情海呢?
宦海沉浮,禍福難料。就在胡蘭成在汪政府好運頻頻,節節高升,勢不可擋的時候,恃才傲物的胡蘭成竟遭到了汪精衛的冷落,還關進了大牢。頃刻間,夢裡香車寶馬,夢外一無所有。正如走過的一山一水,要用一朝一夕來償還。可官場失意,情場收穫。胡蘭成南京舔舐療傷時候,漫不經心翻閱著《天地》月刊,偶遇了張愛玲這個名字,被《封鎖》中的美妙文字深深吸引。之後,張愛玲就落入了這個男人編織的情網裡。
張愛玲,襲一身華麗的旗袍,昂著高貴的頭,孤傲又漠然看著凡塵往來,清絕如她,冷傲如她,很難想像,這樣一個骨子裡冷傲疏離的臨水照花人,怎麼會掉進胡蘭成編織的情網裡呢?
胡蘭成偶讀《封鎖》後,覬覦之心再也無法「封鎖」了。便從南京趕往上海,從蘇青那裡硬是要到了張愛玲的地址——靜安寺路赫德路口一九二號公寓六樓六五室。就急著自是會見去了,竟遭到了張愛玲姑姑的拒絕。胡蘭成忘記帶名片了,便急取紙筆,寫下自己的名字與電話號碼,從狹小的門縫裡塞了進去,轉身回家才安然。當張愛玲看到那字條,面對胡蘭成三個字,果真不是一般滋味。次日午後,張愛玲打電話給胡蘭成,告知她要去他家中回訪。
張愛玲如約而至,來到了胡蘭成上海的家——大西路美麗園。風月老手的胡蘭成不知閱過多少女人,但一見張愛玲,那骨子裡滲透出來的攝人心魄,覺得面前都是她的人,如神降臨,驚得無法躲避,心中翻湧難言,只能凝神注目。
美的人原來不是叫人都安,卻是要叫人都不安。張愛玲的頂天立地,世界都要起六種震動。
因為懂得,所以喜歡。張愛玲這顆孤獨了二十幾年的芳心,情不自禁地被擁有靈澈與幽深的胡蘭成第一次餵養了五個小時。正如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
男歡女悅,意興闌珊;雨燕雙飛,心軟無力。胡蘭成再訪張愛玲那是順理成章,又是一場漫長的傾談,幾乎忘記了終止。
此後,胡蘭成天天必去看張愛玲,日子也是天天都是新的。兩人伴在房裡,男廢耕,女廢織,沒有晨昏,只有彼此的呼嘯山莊,沒有晝夜,只有驚濤拍岸的彼此情深。
一次拜訪,一次回訪,造就了一段傾城之戀。一個三十八,一個二十四,以好友炎櫻為媒證,簽訂了終身。
胡蘭成如同賈寶玉之於女人一樣。一樣的懂得,一樣的愛惜,一樣的成為女人命中的魔星。紅塵世路,煙柳斷腸,委身塵泥,塵埃開花,張愛玲的果斷、堅定、無悔,讓人流淚。不管是愛情還是婚姻,有時候需要將自己磨碎,和著歲月一起熬煮喝下,才肯罷休。
男人憧憬著一個女人的身體的時候,就關心到她的靈魂,自己騙自己說是愛上了她的靈魂。惟有佔領了她的身體之後,他才能夠忘記她的靈魂。
婚後,二人在一起,依舊是一個金童,一個玉女。「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同住同修,同緣同相,同見同知,僅僅幾個月,胡蘭成要走了。
只為一場遙不可及的仕途夢,胡蘭成來到了武漢。胡蘭成用一盞茶的時間,就可以忘記許下一生的諾言。在武漢,胡蘭成與小自己足足二十二歲的護士周訓德好上了,成了他生命中的第五位女人。
東風惡,歡情薄,情深也不壽。張愛玲是俯落為塵,長醉不醒。可眼前之人,芳華依舊,卻風雲更改。不是遺忘,而是紅塵路上山遙水遠,他需要太多風景的相伴。他只能辜負,誤了春花,又負秋月。胡蘭成終究改不了隨興山河、挾妓嘯游的花心。
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胡蘭成如喪家之犬,山窮水盡,再無退路。為了保全性命,他丟下了妻子小周,流轉杭州、紹興、再到諸暨,住老同學斯頌德家避難。逃命天涯,還風光霽月,寂寞難耐的胡蘭成竟與大自己兩歲的斯家小娘范秀美相好上了,成了他生命中的第六位女人。就在諸暨躲藏幾個月,終因浙江查漢奸嚴緊,兩人雙雙去了溫州。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張愛玲還千里迢迢趕到溫州,只為見這薄倖男子一面。相見之時,不但沒有驚喜,還「你來做什麼!」的怒轟。張愛玲帶著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離開了溫州。
張愛玲與胡蘭成的婚姻走到了盡頭,以一聲絕望得連張愛玲都震撼的「蘭成!」而告終。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胡蘭成的背離,張愛玲頓覺春水失色,山河換顏;覺得愛是懲罰,是厭倦。所以當她覺知一切無法挽回時,便做了一次傾城的轉身。衣櫥里各式各樣的旗袍還在,留聲機里的老歌還在重複旋轉,而人,已經拋擲一切,縱放天涯。輕輕地來過,又淡淡地走了。
一切眾生皆有情,一切眾生皆過往。「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這位明澈的女子,悟得如此醒透。孑然獨我,不同流俗。
時令徙轉,浪里沉浮,有些人想要記住卻被忘記,有些人想要遺忘卻總會記起。還有遇見一些人流淚!
走了!一個是獨自退場,離群索居,暗自萎謝,孤獨終老,1995年9月8日,在美國洛杉磯公寓凄然離世,享年75歲。但隨之世人又掀起了一股「張愛玲熱」。
走了!一個是隨興山河,挾妓嘯游,風流終老,1981年7月25日死於日本東京,享年正巧75歲。但世人始終把其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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