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勇氣交給音樂,把怯懦留給生活
年末時分,作家蔣方舟忍不住向網友曬出自己讀到了一個月里最好的小說:
這本《時間的噪音》是英國作家朱利安·巴恩斯的新作,以前蘇聯作曲家肖斯塔科維奇為主角,講述他在高壓下的生活。
肖斯塔科維奇不願意肉身和音樂一起消失,他奉強權的命令去作曲,他在西方面無表情地念著演講稿。
人們說,他是個懦夫。
做英雄還是懦夫,是肖斯塔科維奇耗盡一生去解答的終極命題。那些站在電梯前,時刻等著被逮捕的夜晚,他內心是做了怎樣的掙扎,我們永遠不會知道。
但他留給了我們音樂,他把內心最隱秘的部分編織成了音樂密碼,留待後人去解讀。正如《時間的噪音》里所寫,真正的音樂能淹沒時間的噪音,化為歷史的低語。
肖斯塔科維奇誕辰110周年
獻給那怯懦卻從未真正屈服的音樂之魂
[英] 朱利安·巴恩斯 著
嚴蓓雯 譯
《時間的噪音》是一本可以演奏的小說,不信你來聽~
成名曲《第一交響曲》
引來了全城的狗
當他在阿納帕和塔尼婭建立關係前,他的《第一交響曲》在哈爾科夫公共花園裡上演了。客觀來說,這是一場災難。弦樂聽上去很單薄;鋼琴都沒法聽;定音鼓壓住了一切;領奏的巴松管糟糕得讓人難堪,而指揮卻洋洋自得;剛開始時,全城的狗都加入了進來,聽眾發出笑聲。然而,這次演出卻被宣布為巨大的成功。真的,他非常鬱悶;同樣真的是,他夠年輕,能享受這樣的反諷。
惹禍的「麥克白夫人」
他可能會怪莎士比亞,怪他寫了《麥克白》。或怪列斯科夫,怪他寫了俄羅斯版的《姆欽斯克縣的麥克白夫人》。不,不是他們。這顯然是他自己的錯,他寫了那部冒犯的作品。是他的歌劇的錯,它在海內外如此成功,引起了克里姆林宮的好奇。
就這樣,作曲家被要求在1936年1月26日參加一場他自己作品的演出。很不幸,斯大林的包廂就位於打擊樂組和銅管組的上方。在《姆欽斯克縣的麥克白夫人》里,這些部分的樂譜可不是溫柔低調的風格。
在「卡捷琳娜婚禮」前的間奏曲中,木管組和銅管組突然自說自話奏得比他譜子標記的更響。然後就像病毒,傳染了每個樂器組。
第四幕開始時,觀眾們抬眼看政府包廂,那裡已經空空如也。
精彩的《相逢之歌》
作為一個「無黨派布爾什維克」,他為歌頌革命及其所有成果的電影、芭蕾舞和清唱劇譜寫了音樂。這個國家,到處有人在哼唱《相逢之歌》,吹它的曲調,現在還是這樣。
肖斯塔科維奇同志,為什麼你新的交響樂不像你那首精彩的《相逢之歌》?
為什麼疲憊的鋼鐵工人在回家路上不再用口哨吹奏它的主旋律了?
肖斯塔科維奇同志,我們知道,你完全能夠寫出群眾喜聞樂見的音樂。所以,為什麼你還要堅持形式主義的鴨叫和豬哼?那些仍然掌控音樂廳的自命不凡的資產階級,不過是假裝喜歡而已。
《第五交響曲》
一出樂觀的悲劇
他那年夏天創作的《第五交響曲》,於1937年11月在列寧格勒交響音樂廳首演。一個記者(不知是出於愚蠢、期望還是共鳴),將《第五交響曲》形容為「一個蘇聯藝術家對公正批評的創造性回答」。
他從來沒有否定這一說法;很多人開始相信,這是他親自在譜子封面上寫下的話。結果,這些詞語變成了他寫下的,或應該說,他從未寫下的,最著名的話。他讓它們存在,因為它們保護了他的音樂。他用最強音和主大調結束了交響樂。如果他用弱音和小調結束,會怎樣?如果這樣,一條或者幾條生命也許會被終結。是的,「世上只有荒謬」。
《第七交響曲》
換來的寬恕
那些不了解他的人,還有那些隔開一段距離聽他音樂的人,也許會想像1936年的創傷已經過去了。他承認創作《姆欽斯克縣的麥克白夫人》犯下了大錯,而權力及時糾正了他。悔恨中,他為那些公道的批評創作了一個蘇聯藝術家的創造性回答。然後,在偉大的衛國戰爭期間,他寫出了《第七交響曲》,其中反法西斯主義的寓意在全世界回蕩。就這樣,他得到了寬恕。
《第八交響曲》
又一個攻擊目標
和平回來了,於是,世界又顛倒了過來;恐怖也回來了,帶著瘋狂……在大會上,他的《第八交響曲》成了攻擊目標,還有普羅柯菲耶夫的《第六交響曲》。這些交響樂的主題是戰爭;它們描繪戰爭是悲慘而可怕的。但它們的形式主義作曲家又懂什麼:戰爭是光榮而壯麗的,必須得到讚美!相反,他們卻沉浸在「不健康的個人主義」和「悲觀主義」中。他拒絕參加大會。他病了。事實上,他想自殺。他向大會遞交了無法參加的理由。但他的理由沒有被接受。「沒有人能逃避命運」——就這樣,他去開會了。他被要求做一個公開檢討。
《第十五弦樂四重奏》
最後的絕唱
他腦子裡發出的最後的哀號,是關於他的生活,也是關於他的藝術的。那就是:在哪一刻,悲觀成了荒蕪?他最後的室內樂就是在說這個問題。他告訴中提琴手費約德爾 · 德魯日寧,他的《第十五弦樂四重奏》的第一樂章,應該演奏得讓「蒼蠅倒斃在半空中,聽眾們太厭倦了而開始離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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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文中部分圖片來自
黎巴嫩攝影師Serge Najjar《建築之光》
素材|浩瑜 編輯|西子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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