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關注》卷首語——《水滸》系列(憨佗作品)
他把《水滸傳》當人生教科書來讀——《特別關注》雜誌社長朱玉祥以「憨陀」筆名在卷首語上解讀職場梁山四大名著中,被解讀最多的當屬《紅樓夢》了,其次是《三國演義》,再次是《西遊記》,《水滸傳》排在最後。關於《水滸傳》的解讀,網路作家十年砍柴寫過一本《閑看水滸》,講梁山上的潛規則,學者鮑鵬山寫過一本《鮑鵬山新說水滸》。雖然視角各有不同,但讀來總覺得有隔世之感。《特別關注》雜誌每期卷首語都會有一篇有關水滸、署名憨陀的文章,如「提干提壞了武二郎」「成事在膽」「奴才不知生與死」「身在事中心超外」「野狼混進了狗群」……短短几百字,讀來輕鬆親切,卻能打通古今,將水滸中的人與事與當下的職場、官場以及人生勾聯起來。這些文章吸引了不少讀者追看,甚至還有網友在網上索求憨陀評水滸的所有文章。其實,憨陀就是《特別關注》雜誌社的社長朱玉祥。記者日前通過電話採訪了朱玉祥,聽聽他如何看《水滸傳》。1、從《水滸傳》中找到職場參照系在職場上游刃多年,看過很多人、經過很多事,同樣也遇到過各種各樣的規則、面對過各樣的困惑,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朱玉祥告訴記者,很多時候,他會去琢磨,那些規則背後有著怎樣的邏輯、那些困惑該如何應對。琢磨來琢磨去,就發現,太陽底下無新事,我們今天經歷的事,古人早就經歷過了,那些明規則、潛規則、那些人性上的弱點,今人與古人大同小異。如同台灣作家侯文詠從四百年前的《金瓶梅》里讀出一個熟悉的世界,朱玉祥從《水滸傳》里找到了當下職場、官場、人生的參照系。「比如,對於名利,許多有些本事有些心氣的人,總是利關好過,名關難熬。因為,做名人就會有表現慾望,要展示個人能力,渴望他人的認同。如此,就累就煩,就失去本性和自我,就容易為他人所利用。《水滸傳》里武松就是如此。一個"打虎英雄』的名號把他害得好慘。殺嫂後,武松被發配充軍,管營的施恩以酒肉相待,又用好話奉承,激武松醉打蔣門神。武松身為罪人,最架不住人家的吹捧,於是滋事生非。此後,武松被張都監設計陷害,也是被人用好話灌暈的。武松大鬧飛雲浦,血濺鴛鴦樓,殺死張都監全家十五口,還在白粉壁上大寫八字道:殺人者,打虎武松也。後來,他上二龍山,上梁山,可謂九死一生。直到征方臘後,出家做了個"清閑道人』,終於明白一生坎坷,都系"英雄』名聲所累。」再如,「身處職場常會遇到左右為難的困境。比如兩強之間你站在哪一邊?奮不顧身地站在某一邊,還是不偏不倚地中立,抑或還有更智慧的選擇。這樣的處境,《水滸傳》里的何九叔就面臨過。武大郎被毒死後,小人物何九叔既要面對豪強西門慶,又要面對英雄武松,怎麼辦?何九叔精明全身之策,就是不為西門慶的銀兩所動,也不為明日別謝所惑,不以傍上大款為榮,視是非之利如火中粟。小人物何九叔可謂精細之人。」再如,對於一個企業來說,平衡好各種關係至關重要,這一定程度上決定著企業的興衰,水泊梁山的幾次排序值得借鑒。王倫是集團的創始人,此人容不得賢才,他安排領導層的座次只有一個原則:論資歷。晁蓋等劫了生辰綱,梁山領導班子第二次改組。這次班子的調整也有個原則:論名望、講本事,資歷和工齡不起決定作用。第三次領導班子的調整最複雜。晁蓋帶人劫了江州法場,救下宋江、戴宗。宋江為此輪座次安排定的基調:休分功勞高下(這一句話別出心裁,使梁山好漢無舊無新,無不仰其鼻息)。梁山泊一干舊頭領去左邊主位上坐(讓九個人顯得勢單力薄),新到頭領去右邊客位上坐(二十七人顯得人多勢眾),待日後出力多寡,那時另行定奪。宋江定下了山寨排座次的新原則:對梁山上的老人用老辦法不變,對新人暫看年齡、資歷。但今後不管老人新人,都要論貢獻大小排位次了。三輪座次安排,王倫的規則只論工齡最片面;第二輪是論本領及聲望,適當考慮資歷及年齡,有進步;宋江的這輪改革是暫不議當下矛盾和歷史舊賬,團結起來向前看,給老團隊面子,給新團隊希望。輕鬆化解了矛盾,從此山寨事業更加興旺,頭領膨脹到一百零八位。」2、它是一本豐富的人生教科書朱玉祥說,從《水滸傳》里讀出職場、官場是一方面,最有意思、最為高級的還是讀人。如果把《水滸傳》里的每個人的人生當作參照系來看,他們每個人都是本豐富的人生教科書。他們處事原則不一樣、活法不一樣,結果也不一樣。這是讓人很有啟示的地方。「比如林沖,我一直覺得他是《水滸傳》里最悲涼的一個人物,他出走於主流文化,但也不容於江湖文化。在梁山,他不懂政治,也不會玩政治,火併王倫之後,他在梁山的處境很微妙,吳用、宋江對他都不是很信任。他能忍、守規矩、有實力,但是在那樣一個崇尚江湖的地方,這些東西不見得好用。而且在梁山,除了魯智深,沒有人對他是真的好。這種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迷茫狀態對於人生來說是很悲涼的事情。」「再如武松,一生都活得很憋屈。他本該過上好的生活,但是他非常壓抑自己,整個人生都很不愉快。他不是決然地不近女色,也對異性有好感,但是他不懂得如何表達,而且他遇到的女性都是在很極端的情況下遇到的,一個是他的嫂子,一個是別人賜予他的,他也心生愛慕,但最後發現整個是個圈套。其實,對武松來說,他缺的是獲得愛的能力,而這一點其實也是當下很多中國人正在面對的問題。」3、江湖義氣不該是最高法則很多人讀《水滸傳》會感慨於其中的英雄豪情與江湖義氣,朱玉祥認為,江湖義氣固然可以欽嘆,但是江湖義氣絕對不該是社會的最高法則。「你看,宋江靠義氣起家,但是後來為了鞏固自己的利益,為了實現被招安的目的,他卻把他的跟班李逵殺掉了。外人如果按照江湖法則來看的話,就會覺得很痛心,但是對於宋江來說,為了更高級的法則,為了一個更高的組織目標,他必須把李逵辦掉。宋江最開始用江湖義氣做法則,後來他又背棄了這個法則,他自己也是很痛心的。但是,這個社會有沒有最高法則呢?有。雖然我們還不確定這個最高法則是什麼,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最高法則絕對不是講究親疏遠近和哥們義氣的江湖法則。」採訪的最後,朱玉祥這樣告訴記者:《水滸傳》究竟講了什麼,魅力如何,還在於讀者自己看到了什麼,他的解讀也只是帶著他個人經驗的感悟與聯想。同時,他也希望,大家在面對各種解讀時,無論是文字還是影像,都不要急於爭論誰對誰錯。因為,沒有標準答案的東西才是最美的,有標準答案的東西多是枯燥的,比如乘法口訣有標準答案,沒人能顛覆它,但是它不具有美感。有爭議才有魅力。
《水滸》系列之一——逼盧俊義上山的代價為保住宋江第一把交椅的位置,宋江和吳用使計請盧俊義上山。江湖好漢聚義的梁山,也不是世外桃園,其間的權爭同樣令人心寒。火併王倫不說,晁蓋臨終遺言,誰捉住史文恭,誰就是梁山寨主。宋江憑武功捉不到史文恭,明眼人都知道。林沖、關勝等拿下史文恭不在話下,但這些猛將們早已明白宋江的心思,不敢僭越,不提捉史文恭的事。這史文恭讓誰來捉,就是軍師吳用的首要任務了。吳用想到了盧俊義。盧俊義江湖名頭響,武功好,又不似柴進有恩於梁山諸多好漢,人緣差、根基淺。讓他做第一把交椅,他也坐不穩,不敢坐。再看盧俊義,武功雖好,心計卻少。吳用一首明顯的藏頭反詩,他也看不出來;家中總管李固早有賊心,他也不知道。這樣腦子進水的人,是宋江、吳用最好的選擇。宋江還是不敢大意。盧俊義上山之前,宋江做了不少鋪墊,每每俘獲一名朝廷軍官,武功差的,以禮待之;武功好的,如關勝等,即以第一把交椅試之,吊人胃口,試人忠誠,製造懸念,使後來者不能產生妄想。一切安排停當,盧俊義果然中計,果然是他捉住史文恭,果然是他不敢坐第一把交椅。宋江保住了寨主之位,軍師吳用雖位居第三,但副總沒根基,軍師助主有功,第三的位置,權力不亞於副總。盧俊義上山,對梁山組織結構還有一個平衡作用。此前梁山山頭派系已多。從大處講,有各方草寇和反叛軍官兩大派系,盧置身於兩大派系之外,有利緩解派系矛盾。但宋江為第一把交椅用心過多,使計太毒,給梁山組織帶來太多隱患。後來不得不搞出天降石碣排座次的鬧劇,其寨主的合法性和好漢之間的矛盾,只有靠「天」幫忙了。機關算盡,百密一疏。宋江吳用是謀略高手,也是對梁山組織破壞最大的罪人。這種江湖異術從現代組織學觀看,對一個團隊的傷害是致命的。此後梁山受招安、征方臘一系列重大決策,已不能民主科學,導致梁山事業功敗垂成,與宋江對朝廷的自卑心理與軍師的江湖手腕難成大器不無關係。做大做強小手腕不行,長治久安還得靠光明正大。
《水滸》系列之二——為撈個芝麻官用今天的話講,宋江是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人物。他是鄆城縣負責案卷的押司,「刀筆精通、吏道純熟」,在鄆城的地面上,就是犯了殺閻婆惜的重罪,知縣、朱雷兩都頭及三班衙役主動擺平,只輕判了個發配江州。上了梁山,又兵不血刃奪了首領的第一把交椅。弄陰謀、搞權術,宋江是把好手。在江湖上,宋江也好生了得。但有好漢相投,「終日追陪、並無厭倦,若要起身,儘力資助,端的是視金如土。人問他求錢物,亦不推託」,這樣的「及時雨」,自然成為江湖上的「大哥大」。宋江做事可謂深謀遠慮。早早地在家挖了個地窖,以供緊急時躲藏,又讓父親告他忤逆,出了戶籍。樣一個有膽有謀的好漢,為何被朝廷招安後,儘管竭力做事,卻終落個功敗垂成、人死友亡的悲慘結局?與其他佔山為王的草莽英雄不同,宋江當上山大王,處心積慮一直想受招安,用的旗號是「呼保義」,而「保義郞」,不過是宋朝一低級武官。在今天的許多人看來,宋江的這一政治要求過於低微。其實,宋朝因趙匡胤率武將兵變起家,一直重文抑武。像宋江這樣的小吏(不是官),若不通過科舉,是永遠做不成官的。梁山上的許多江湖人士、武將為何聚在一起造反,也與朝廷這一國策有關。當上首領後,還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幟,也是小小心心地表明自己沒有絲毫僭越。宋江適宜做江湖大哥,對官場規則卻未必全懂,光「吏道純熟」不行,甚至起反作用。當時的蘇軾有詩云:「讀書萬卷不讀律」,表明當時的官場非常看不起「吏道」。你強要跟一群看不起你的人玩,只有吃虧的份兒。人的需求千奇百怪:得到了的不以為貴,而得不到的又朝思暮想。梁山集團本是個民營企業,做得挺好,非要到官場上撈個小官。猶如現在的一些初中尚未畢業的暴發戶,民了財,第一件事是到大學裡混個博士,弄得俗不俗,雅不雅的,人看著彆扭,自己還累得不行。人常說,專業人做專業事,你做民企做得好,到了國企就未必做得好;反之亦然,民企有民企的遊戲規則,國企人也未必玩得轉。活人不能像宋江那樣,為自己的一些不切實際的慾望所累。
《水滸》系列之三——晃蓋如何被逼死《水滸傳》中托塔天王晁蓋,領眾人奪生辰綱,攜重金加盟梁山集團,當上山寨之主,可算是一等英雄。但這位梁山集團裁將死時,人心已向宋江。猶如當年林沖火併寨主王倫,眾人不肯為其用命一樣,晁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眾叛親離,恨恨地對宋江說:「賢弟莫怪我說,若哪個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泊主。」言罷,恨恨而死。宋江乃一刀筆小吏,沒甚武功,晁天王認定他捉不到仇人史文恭,當著眾人留下如此遺言,分明是不想傳位宋江。但宋江最終靠種種手段籠絡眾弟兄,成為寨主,晁天王在天有靈,唯有嘆息的份!可憐晁蓋一世英雄,竟被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是自己捨命相救的宋江算計,《水游傳》中張揚的江湖義氣,在晁宋之爭一節讓人悵恨:這世上的「義」總不如「權」重。英雄的悲劇有許多教訓。晁天王因打曾頭市而死,總裁不幹總裁的事,親歷刀林箭陣固然有職責不分之嫌,但此時晁天王亦是不得已而為之。此前,宋江已將山寨各路人馬調教服帖,包括與晁蓋一道上山的吳用也已反水,晁天王被宋江架空了,被逼得唯有冒死帶隊上陣,重新收拾人心。晁蓋是如何失去人心的呢?晁蓋當上寨主,不僅是自己人多錢多,乃是他與弟兄打出「替天行道」的旗號,是江湖好漢的表率,其次才是王倫心狹不能容人。「替天行道」的道德力量,使得天下英雄蜂擁上山。晁蓋當寨主前,亦是「替天行道」的英雄,三教九流,只看「替天行道」的大節,不問英雄出身。可當上了寨主,就忘了這茬兒。楊雄、石秀投奔上山,晁蓋不僅不容,還要殺這兩位英雄,而殺人的理由是:兩人上山前,曾同時遷一路,而時遷路上偷雞,壞了山寨的名號。且看戴宗勸解的話:「寧可斬了不弟,不可絕了賢路。」眾人以命抗「旨」,晁蓋的寨主地位哪能安穩?一闊就變臉,一有錢就變壞,一有權就忘本。古今許多英雄難逃這一規律。錢權本無惡,惡自心中來。晁蓋死後,宋江進一步清除其影響,最後108將聚齊梁山,宋江請道士掘出一個石碣,上書梁山伯天罡星36員、地煞星72員。石碣上沒有晁天王的名字!像是他從未上過梁山一樣,英雄蒸發了。
《水滸》系列之四——看宋江收服軍師吳用梁山泊上,軍師吳用是個詭詐多端的「智多星」。聚義廳里,歷經王倫、晁蓋、宋江三任領導人,每次權力交接都瀰漫腥風血雨。吳用先設計邀林沖火併王倫,又與宋江合謀逼死晁蓋。吳用搞宮庭政變確實是把好手。問題在於,晁蓋是個大大咧咧好對付的領導,宋江則是陰險多變難伺候的角兒,吳用為何要叛晁投宋呢?吳用的腦子絕對好使。你看他智取「生辰綱」,使出連環計,環環相扣,算無遺漏。當時,押解「生辰綱」的楊志警惕性很高,吳用等7人扮作怕遭劫的棗販,示弱以麻痹楊志,還像其他商販一樣貪小利,硬要白討一瓢酒吃,藉此表明另一桶酒也是無毒的;還瓢時,卻藉機下藥騙過楊志。可憐啊,楊志一路上最怕人下蒙汗藥,最終還是被吳用當場下藥而不知,糊裡糊塗丟掉10萬貫錢財。可見,吳用是使計的天才。其實,吳用當初並不想讓宋江上山。宋江江州題反詩,被打入死牢,戴宗上山求援,吳用以假信相救,而假信中又故意露出個常識性破綻,把老友戴宗也賣給了官家。最後,晁蓋親自率眾弟兄下山,才救回宋江、戴宗。吳用此計也是連環妙計。他要救宋江,卻故意製造些波折,想讓宋江從此感恩戴德,不做非份之想。可宋江也是高手,看明吳用在使計,從法場救出來之後,並不急於上山,而是帶著自家可以指揮的好漢,先打無為軍。打完無為軍,宋江收服的弟兄已佔梁山好漢的三分之二。宋江用實力鎮住了吳用。此後,宋江又拉拔吳用,假稱九天玄女授了「3卷天書」:一是向眾人公示,自己得天助;二是故意向眾人說,此天書只有自己與吳用可以同觀,其他人皆不可見。打無為軍這一仗,是打給吳用等不肯臣服者看的;同觀天書,同得天機,是拉吳用等。一打一拉,吳用的腦子又沒有進水,怎不肯效命?一部《水滸傳》,是一段好漢歌,但義氣江湖與官場、職場一樣,並非朗朗乾坤。好漢之間也是如此算計,你可以寒心,可以明理,可以益智,要看你怎麼看。憨佗以為:此節,可看作為宋江立傳,這廝夠狠,明白吳用之用心,不為以恨,還極力拉攏吳用,宋江贏在胸懷。
《水滸》系列之五——提干提壞了武二郎武松徒手打死猛虎,拳腳功夫厲害,被縣令提拔為「國家幹部」——步兵都頭,全縣人民尊其為「打虎英雄」。於是,武松倒霉的日子就來了。《水滸傳》里,好漢出場的樣式各不相同,武松出場與柴進莊園廊檐下的廁所旁,令人賞玩。當時,宋江殺了閻婆惜,亡命柴進莊上,醉酒後入廁,不料踩翻了廁所附近一火鍬,那武松正就著火禦寒呢。原來,武松酒醉毆打「國家幹部」,正避難於此。人在屋檐下,還吃酒毆打柴進的莊客,弄的人人嫌他,得了疾病也沒人管,只差要趕他走了。這時的武松是一個貪杯好酒、無事生非的「小混混」。誰料想武松景陽岡上打虎一夜成名,縣令賞錢賞官。武松不愛錢,將賞錢散與眾獵戶,但對「國家幹部」、「打虎英雄」的名分,他還是相當看重的。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好漢,竟為此把回家尋哥哥武大郎的事情也給淡忘了。還是武大郎先尋著弟弟,武松也遇到了哥哥。不承想,嫂子潘金蓮也愛上「打虎英雄」。武松重名節,只好搬到衙門去住,後來,西門慶就有機會與潘金蓮偷情。武松殺嫂,被發配充軍。又是「打虎英雄」這名頭害人,管營的施恩以酒肉相待,又用好話奉承,激武松醉打蔣門神。武松身為罪人,最架不住人家的吹捧,於是有滋事生非。此後,武松被張都監設計陷害,也是被人用好話灌暈的。武松大鬧飛雲浦,血濺鴛鴦樓,殺死張都監全家十五口,還在白粉壁上大寫八字道:「殺人者,打虎武松也。」武松落魄至此,還忘不了自己「打虎英雄」的光輝業績和響亮名頭。武松上二龍山,上梁山,九死一生。征方臘後,出家做了個「清閑道人」,終於明白一生坎坷,都系「英雄」名聲所累。其實,許多有些本事有些心氣的人,利關好過,名關難熬。項羽、韓信等將帥之才者如此,武松、宋江等江湖之士亦如此。名聲名氣名位,都是一種虛榮,給人帶來的是喧鬧和麻煩,猶如一處幽靜的名勝風景,名氣大了,遊人紛至,名雖存而景實亡。做名人就會有表現慾望,要展示個人能力,渴望他人的認同。如此,就累就煩,就失去本性和自我,就容易為他人所利用。武松一生磨難所得辛酸,足以令今人醒悟。
《水滸》系列之六——人力不足又逞強梁山英雄里最不招人喜歡的,要數三把手「智多星」吳用了。吳用看似足智多謀,其實才疏學淺,且喜愛賣弄,心胸狹隘,為人歹毒。《水滸傳》對吳用沒有多少好言語。第13回,吳用出場,作者寫道:「看那人時,似秀才打扮,戴一頂桶子樣抹眉梁頭巾,此人乃是智多星吳用,表字學究,道號加亮先生。」「似秀才」便是不及秀才,「桶子樣頭巾」隱喻其飯桶,表字「學究」也不是好詞兒,「加亮」更是揶揄之辭,誰會比諸葛亮還有智慧呢!吳用做三把手,首功是用計劫奪生辰綱,讓梁山集團發了第一筆大財。此計看似精妙,其實漏洞百出。一是此計把全部的希望繫於對方必來飲酒,若是負責押運的楊志一夥都用心,內部有紀律或管理得好,此計便不好使;二是行劫的七人全無化妝,一旦出事,官家可以迅速破案,後來的情景果真如此;三是用人不當,白勝骨頭軟,一被抓便招供。吳用一介白面書生,也扮作販棗的,舉報人何清當時就看出破綻。此案迅速被官家查清,吳用作為組織者和策劃者,行動的不周全之處太多。此後,吳用用計也破綻百出:費大力氣邀來過去兄弟蕭讓、金大堅,做假文書救宋江,被黃文炳識破;一打祝家莊,吳用不曾想出一計;二打祝家莊,吳用也沒甚招數;三打祝家莊,也是人家內部生亂,才大功告成。論破妖術,吳用不及副軍師公孫勝;講陣法,他甚至趕不上後來得了天書的宋江。這等水平,還號稱「加亮」,自以為比諸葛亮更有韜略,真是狂妄至極。一個才力不足又要強行出頭的軍師,在一個團隊里,就只能耍弄權術。他把公孫勝排擠到與盧俊義為伍,將神機軍師朱武放到地煞星之列。而且,用起計謀來,毫無章法,不講道德倫理。他騙盧俊義上山,害得盧家破人亡;拉朱仝入伙,又濫殺無辜;見王倫無助,便激林衝殺之;看宋江得勢,就背叛舊主晁蓋。這等為人,與諸葛亮有天壤之別。梁山也是個小社會,各路英雄,三三兩兩各有自己的好友,獨不見吳用有知心的朋友,這等人,誰敢與他做朋友?人活到這個份上,實在是無趣。
《水滸》系列之七----成事在膽成功靠機遇,而機遇撲朔迷離,難以把握。許多人面對機遇思前想後,猶豫不決,以致錯過機遇,後悔莫及。《水滸傳》里的宋江刀筆小吏出身,文不能安邦,武不能服眾,卻能在好漢能人濟濟一堂的梁山上坐頭把交椅,因為他在關鍵時刻抓住機遇的膽識確屬一流。宋江在鄆城也算是個人物。他的父親是財主,自己也算是縣政府科局級幹部,錢可以掙到大把施捨,並以此獲取「及時雨」的名聲。熬到這等地步,就是不求上進,在小縣城裡也可呼風喚雨,過得舒適安逸。可當他聽說晁蓋等人劫生辰綱的大案東窗事發,官府要派人捕捉晁蓋時,絲毫沒有猶豫,騎馬揚鞭,趕去通風報信。私放要犯是殺頭之罪,宋江冒殺頭之險敢作敢為,這等勇氣、膽略非常人所有。事後證明,宋江此舉,抓住了其成為梁山首領的決定性機遇。因有恩於晁蓋等創業元老,宋江上山後,順理成章地坐了第二把交椅。還是因為這次通風報信,宋江亦有恩于軍師吳用,上了梁山的宋江對吳用又拉又打,頃刻之間就使之為己所用。在吳用等人的運作下,宋江終於成為梁山老大。勇敢是人格尊嚴的支撐點。武松原本是街頭混混,景陽岡打虎使他一夜成名。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顧酒家的一再勸阻,醉醺醺地上了岡。待見到陽谷縣的告示,武松方知果真有虎,欲待轉身再回酒店,尋思道:「我回去時,須吃他恥笑,不是好漢。」又想了一回,道:「怕什麼鳥,且只顧上去看怎地!」「且只顧上去看怎地」,便是膽識,便是英雄豪氣。面對危險艱難,勇者或許會想到閃退,但他們能很快消除畏懼,義無反顧地按自己的意圖和目標堅定地「且只顧上去」。有勇有謀者必能成事,有勇無謀者或許可以成事,而有謀無勇者必不能成事。思慮如泉而無勇氣擔當者,妙計多多而怯於行動者,怎可能成事。「敢為於下先」,就要敢為常人所不敢為。想想我們曾經錯失過的機遇,會不會從必底感嘆:那時,就差一個「膽」字呵。
《水滸》系列之八——冷水沏茶滋味長少年時看《水滸傳》,很不喜歡「打虎將」李忠。梁山一百零八名好漢,李忠第六個出場,一出場就在街頭擺地攤使槍賣葯,巧遇他的徒弟史進和魯達。故友新朋,人家約他暢飲,李忠卻以要賣葯推卻,真是不爽。李忠被魯達脅迫到酒樓,魯達要資助金氏父女,史進拿出十兩銀子,李忠摸索出二兩銀子,魯達終於耐不住鄙視他:「也是個不爽利的人。」與魯達熱心爽快相比,李忠真不討人喜歡。40歲後再看《水滸傳》,慢慢品味出李忠的可愛之處。李忠原是史進的開手師父,兩人相遇,史進在人叢中叫道:「師父,多時不見!」李忠道:「賢弟,如何在這裡?」李忠行走江湖,有「打虎將」名號,想必是需要靠「打虎」抬自己的身價,多賣幾帖膏藥賺錢。遇到徒兒在人群中喊「師父」,自然是露臉得意,但老江湖就是有涵養,一聲「賢弟」回應,而不叫聲「徒兒」充大,這等平和之心非常人所有。再看新朋魯達驅打觀眾,壞了「小人的衣飯」,攪了自己的生意,李忠心中也有不快,還是賠笑道:「好性急的人!」日後,李忠上了桃花山,又見到魯達,李忠知道魯達瞧不起自己,不願與自己為伍,還是專程下山打劫,為魯達弄些盤纏送行。不料,魯達不僅不領情,還趁李忠等下山,打翻兩個小嘍啰,拿了桌上金銀酒器「攜款而逃」。李忠此時已是桃花山的大王,見老友魯達這等不給面子,也不讓二王周通吃虧,提出將應分給自己的財物送給周通。李忠雖有些小氣,但守江湖之道,也還義氣。冷水沏茶滋味長。慢慢地品讀李忠,還可以發現其識人之智。桃花山遭到官府攻打,李忠要向二龍山的魯達求援,周通擔心魯達不肯相助。李忠笑道:「不然!他是個直性的好人,使人到彼,必然親引軍來救我。」李忠有這等智慧的前提,必是他對魯達一再嘲笑、鄙視自己全然不介意,若是介意,必生怨氣仇恨,有怨有仇,必然會把魯達划到對立面去,也就不肯相求了。李忠雖不如史進富有,也不及魯達豪爽,但他的低調處世之道,不計前嫌的胸懷,不讓朋友吃虧的義氣,慢慢讓人接納了他。比起今天一些毫無章法、損人利己之人,李忠甚至有些可愛,至少不令人生厭。
《水滸》系列之九——江湖規矩規矩能把壞人變成好人,也能把好人變成壞人。水泊梁山的林沖,原本是八十萬禁軍教頭,想在正道上憑本事規規矩矩做個好人。不料後來的結局卻是被逼上梁山,又在晁蓋一夥上山時,不滿老闆王倫對新人的態度,一怒殺了王倫。在江湖上滅老大是不忠不義,要壞名聲的,林沖為何會這樣做?林沖不像李逵那樣,脾氣一來就要殺人。林沖也不像魯達那樣,快意恩仇。相反他是一個不事張揚,特別能忍的人。聽說有人調戲她家娘子,林沖怒氣衝天的趕將過去,把那後生肩胛只一板過來,喝道:「調戲良人妻子,當得何罪!」恰待下拳打時,認得是高太尉之子高衙內,先自手軟。林沖忍了。後來人家使套,讓他誤入白虎節堂,獲罪刺配滄州。途中,兩個差人要在野豬林謀害他,幸虧魯達出手相救。魯達要結果兩個公差的小命,林沖又勸休要害了他兩個性命,又忍了。到了草料場,林沖原本想在這裡安安靜靜的待下去,不料高太尉又派人追殺,林沖無奈,結果了殺手,到了柴大官人的莊上。朝廷滿世界的通緝他。這時,林沖還沒有想上山為寇,只是想找柴進討些盤纏,投奔他處棲身。其實到此時,林沖還想做個好人。林沖揣著柴進的推薦信投奔梁山。那梁山頭領王倫尋思:自己是個不及第的秀才,沒十分本事,倘若被他識破我等的手段,他須占強,我們如何是好?王倫這廝用了種種方法推趕林沖。林沖忍氣吞聲的「望乞收錄」,並保證今後「當以一死向前」,他沒想到做個山賊也這般難。林沖千求萬乞之後,王倫使出最令人噁心的一招:你若真心入伙,把一個投名狀來。是要他無緣無故地殺一個人,將人頭獻納。天下之大容不下林沖一個,林沖無奈,只有答應這苛刻條件。我想,林沖就是在這一刻變成一個沒有原則的壞人的。他沒有忠義、沒有寬恕、沒有負疚,為了生存而麻木,當然,他還是在忍。王倫至死沒有明白,他強迫林沖交投名狀,雖然是許多山寨通用的江湖規矩,卻讓林沖變成另一個人。王倫製造一個殺手,而這殺手最後殺了他。江湖規矩害死人。
《水滸》系列之十——這梁山不是你的梁山根據地的創始人王倫,原本可以平平安安地佔山為王,不料名聲大了,要求加盟的人多了,小命也就完了。先是林衝來落草,王倫極不情願地收留了他,沒想到,晁蓋等人劫了生辰綱,一夥強人也要上山,王倫知道這等爺膽大妄為,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可這路神仙是送也送不走,留也不敢留,在推託之際,吳用使壞,激起林衝心頭火,那林沖拿住王倫,往心窩裡只一刀,「喀嚓」一聲,王倫倒地。林沖以下犯上,殺了江湖大哥,原本是不義之舉,不合江湖之道,可少有人替王倫鳴冤,也少有人罵林沖不義。在眾人看來,王倫不過是個氣量狹小的 「白衣秀才」,該殺。王倫真是死得輕於鴻毛。王倫原本可以不死。林衝上山,王倫念及是恩人柴進所薦,熱情相留,林沖此時走投無路,必心生感激;或不得已而留之,亦無大礙。王倫畢竟是書生,送神不堅決,留神不誠心,舉棋不定,禍根就栽上了。及至晁蓋上山,王倫病時投醫,或拉林沖或主動讓出大王的寶座,自己只做個山寨的 「名譽董事長」,「高級顧問」之類的,亦是全身之策。可惜王倫不智,被林沖一把拿住,尚在高喊:「我的心腹都在哪裡?」殊不知幾個心腹早已被林沖、晁蓋的架勢給嚇破了膽,不敢上前。人說王倫之死,死於心眼太小,心胸不夠,或說其量小,或說其不毒,或說其自卑,或說其不智。其實,王倫之死與許多創業者遭人背叛一樣,是沒弄清楚企業的所有權問題。「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這句山大王的話,浸透於國人的心底深處,以為自己是公司的創始人就可以自己說了算.而一道與你打江山的弟兄卻是另一番心思,就是 「有福同享」:大家平等,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官場有這等平均主義的江湖夢想,企業里也有,而混跡江湖,落草為寇者,更是把這等夢想作為最高法則。請君留意林衝殺王倫時一句怒吼:「你這嫉賢妒能的賊,這梁山便是你的!」這山大王的寶座,這領導的位置,現在是你的,也隨時可以不是你的,你以為是你的,還真的不是你的。想想林沖手上的刀,品品林沖的那句吼。這梁山便不是你的。
《水滸》系列之十一——錯上梁山之後我們創建一個屬於自己的組織,機會太少,多數人會在一個系統、一個組織內終老一生。既然如此,就得用多種價值觀考量這個組織,判斷它的性質、走向、自己的高原區、退出的選擇等等。猶如當年的水泊梁山。這個組織像個大染缸,不管你來自何方,出自哪個階層,上了梁山,就是入了黑幫。別聽這黑幫在呼喊什麼口號,是聚義廳也好,是忠義堂也罷,替天行道、忠義救國不過是幌子,你看其中雖有怒打鎮關西的正義,也曾有景陽岡打虎的豪邁,但這一百零八將聚義過程,就顯得很不地道。為了讓秦明、朱仝、盧俊義等上山,梁山設計之陰險、用心之毒辣、手段之殘忍,絲毫不亞於高俅之流。梁山三打祝家莊,也不是什麼保境安民的善舉,不過是找個由頭,為梁山劫回些糧食。這個組織發跡於黑道,宋江大哥坐上第一把交椅後,又用種種手段搞個人崇拜,甚至用得天書、天降神碑來神化自己,排定坐次,繼而把梁山推向受降招安的不歸之路。宋江要轉變組織的戰略方向,必須改變組織的文化,由「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原始享樂集團,變成「替天行道」的組織,還必須以是否贊同這一戰略轉變為準則,把關勝等官軍降將的位置前移,把出身不好(文憑不高)的同志位次後挪。到了這個時候,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劉唐等應該知趣的要求下崗、辭職,離開梁山,因為宋大哥已有新歡了,且企業的目標與自己加入組織的願景已產生衝突,可惜阮氏兄弟等人沒有作出這樣的選擇。每一個人都會遇到組織轉型、個人晉陞停滯,都必須直面問題,放棄不切實際的雄心,以積極的態度樹立切實的新目標。一百零八將之中,面對組織的轉型,有大發牢騷又沒有實際反抗的李逵,也有積極順應轉型,後來跟著高太尉入宮的蕭讓、樂和。最有意思的是公孫勝,此人真如神仙一般與組織若即若離,你請我時,我就看在過去的情義上幫把手;嫌我礙事,我就神遊他方。可憐眾兄弟,既看不清宋大哥的真實意圖和操盤能力,又被動地跟著宋江一步步走向深淵,不知是無可奈何,抑或是情義所絆,甚或是痴人說夢。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難處吧,歷史寫到此,總有些混沌的悲涼。
《水滸》系列之十二——小心巴結太緊的人梁山好漢楊志,在亂世中屢遭失敗。運花石綱翻船,賣寶刀遇上潑皮牛二,送生辰綱被劫,做官不順,為匪少友,問題出在哪兒呢?楊志出身舊門,丟官落難之際,仍然口口聲聲「洒家是三代將門之後」,不忘自己貴族身份,不願與尋常百姓為伍。這等人自恃高人一等,最怕淪為平民。運花石綱丟官後,整日尋思著再翻身,博個封妻蔭子,也給祖宗爭口氣。大名府梁中書把他由充軍罪囚改為廳前聽用。楊志在府中早晚殷勤聽候使喚,極力巴結。送生辰綱這等重任,是梁中書之妻蔡夫人點楊志的將,可見楊志對上司的諂媚,不僅在梁大人處到了位,在其夫人處也用心良苦。這等伎倆,虧得一介武將委屈去做,楊志在我等心中的英雄氣節便少了許多。楊志這等人,一旦有權,便會將平日里做奴才的許多鬱悶之氣潑撒在下屬身上。送生辰綱之行,楊志選出十一名壯健的禁軍做挑夫,帶上幾根藤條上路。楊志這一路獨斷專橫,早起、晚行、居住、歇息,都要聽他指揮。禁軍們淪為挑夫,想必心中極為不願。舍推車而改挑運,肩上壓著百十斤的重擔,頭上頂著炎炎的烈日,千里奔波,挑夫心中的怨氣自然不少。楊志此時或可以身先士卒,自己也挑幾程,讓挑夫們心理平衡;或可以多說些體貼之語,鼓勵並溫暖下屬。可楊提轄只會這般做大:見挑夫在樹陰下稍稍休息,輕則痛罵,重則抽藤條便打。眾軍漢忍氣吞聲,這個團隊的兩個虞候和老都管另外三名領導,也因楊志作風專橫忿忿不平。一行十五人上了黃泥岡,入了晁蓋等人的埋伏圈時,已是上下交怨,班子不團結,團隊意志崩潰,爭吵不休。他們的對手晁蓋等精誠團結,分工得當,計謀巧妙,楊志等怎能不敗。楊志丟了生辰綱,有官家情報泄密之過;楊志為人不恤下屬,管理缺乏人性化亦是重要原因。梁中書用人不拘一格有胸懷,但還是缺乏眼光,應該想到對上司巴結太緊的人,對下屬必不會真心愛憐,這等人不堪大用。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輕侮),楊志是條硬漢,但離君子遠矣。
《水滸》系列之十三——不忍的智慧中國人遇到麻煩,時常會「戒急用忍」,並自我安慰道:心字頭上一把刀,忍來忍去逞英豪。其實,忍或可以避禍苟安,也可能「忍來忍去逃不掉」。《水滸傳》里兩個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林沖,都是無意得罪了高俅太尉,兩人一個私走,一個隱忍,結局大不相同。林沖一堂堂男子漢,被小混混一再糾纏,受辱,林沖忍了。後來林沖被人設圈套流放,老兄他還是忍氣吞聲。只是他淪落為看草場的"勞改犯」,還不得安生,被人千里追殺,而追殺他的恰恰又是他昔日好友,使他再也無法相信這世界許許多多正人君子的規則,這才一怒之下,反了朝廷上梁山。另一個教頭王進發現高俅成為自己的上司,並有意陷害自己時,第一反應是「不怕官,就怕管」,與母親商量後,「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不拖泥帶水,果斷從容。且看他們是怎麼走的。門前兩個牌軍看守,王進帶著母親難以走脫。王進雖雖身手過人,但也不使蠻力。先是詐托要到廟裡燒頭炷香,支走一看守先到廟裡預約,待自家收拾好了行李,又給另一人零碎銀兩買供品到廟裡等候。支走了兩個士兵,王進扶娘上了馬,將家中粗重器物都棄了,鎖了門,趁五更天色未明走了。災禍突然降臨,母子兩人往哪兒走?母親曾問王進。王進從容道: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鎮守邊庭,他手下軍官多有曾到京師的,愛兒子使槍棒,何不逃去投奔他們?母子倆逃難路上,王進收了個徒弟史進。有趣的是,史進後來去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處尋訪師傅,竟遍訪不得。後人讀《水滸傳》,每讀至此,百思不得其解:王進哪兒去了?這人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其實,王進在與母親商議出走時已有答案。老種經略相公與王進沒有交情,他的手下來到汴京,也只是愛王進的一些槍棒,可見也沒有什麼深厚的交情。王進對高俅這等小人的報復之心有充分準備,後來,高俅追殺林沖不是非得死要見屍嗎?王進逃難到邊關,要找個可以生死相托之處,怎麼會把母子倆的性命,交給那些交情淺薄的人呢?王進明白,對高俅這等小人的隱忍,並不能換取平安,只有從此走到無人知曉之處,才可以安寧。對小人不能有一絲的信任,這也應該是處世的一種法則吧。
《水滸》系列之十四——君子不懂小人之道林沖被一步步逼上梁山,自然是高俅之子高衙內所迫害,但被逼過程之曲折,圈套之毒辣,結果之悲慘,卻是另一小人陸謙之所為。陸謙原本是林沖的好友,是高衙內跟班富安的心腹。富安向高衙內獻計,要利用陸謙調開林沖,使高衙內藉機侵佔林娘子。此計衙內吩咐給陸謙時,陸謙一時聽允,也沒奈何,只要小衙內歡喜,卻顧不得朋友交情。像所有賣友求榮的小人一樣,他們在做小人之舉時候,總以「也沒奈何」來安慰自己。君子以為絕對不可越過的道德底線,他們用「也沒奈何」、「也沒辦法」等等簡單理由一越而過。陸謙賣友求榮,林沖一怒之下把陸謙家打得粉碎。此後又一連等候三日尋陸謙報仇,後來魯智深來林家探望,每日與林衝上街喝酒,把這件事都放慢了。林沖或許以為小人是可以教訓的,陸謙不夠朋友,砸了他的家,讓他長個記性,此事就過去了。豈不知小人自有小人的邏輯,他原本還會用「也沒奈何」來給自己解脫,如果你敢砸他家,他就可以用"你不仁我也不義」來進一步解脫自己,儘管首先不仁不義的是他。陸謙果然由被動之幫凶,變為主動報復,向高衙內表忠心「只在小人身上」,還向高俅獻計:讓林沖帶刀誤入白虎堂,獲罪刺配滄州。林沖獲罪,陸謙又使計,安排兩個公人在野豬林結果林沖。魯智深救下林沖後,林衝到了滄州。陸謙還是緊追不放,親自跑到滄州,火燒草料場,這條計策狠毒,「林沖便逃得性命時,燒了大軍草料場,也得個死罪」。真是天可憐林沖,林沖的草廳事先倒了,林沖得以事先離開。待林衝殺了陸謙的同夥差撥、富安,踏住陸謙的胸脯,喝道:「潑賊,我自來又和你無甚麼冤讎,你如何這等害我?正是殺人可怒,情理難容。」君子與小人過招時,常會像林沖一樣憨傻,總以為我與你沒有冤讎,沒有厲害衝突,便不會提防,不會理解「你如何這等害我」。你猜小人陸謙如何作答:「不幹小人事,太蔚差遣,不敢不來。」林沖罵道:「奸賊,我與你自幼相交,今日倒來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小人陸謙被結果了。但可以輕鬆的以「不幹小人事」了卻人類良心的制約,可以用「太蔚差遣,不敢不來」推脫,這等小人今天被結果乾凈了嗎?中國歷史上的君子與小人鬥法,多是小人贏而君子敗,其中關鍵之處是君子之道昭然於天下,小人的思維和邏輯,君子卻不懂。
《水滸》系列之十五——大戲裡的小人物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把《水滸傳》看作一台大戲,宋江等一百零八將是大人物,唐牛兒是小人物。宋江怒殺閻婆惜,是《水滸傳》里的大戲,大戲裡有主角、配角,又有像唐牛兒這等串戲的角兒。閻婆惜被宋江包作「二奶」,又在「外宅」偷人養漢,原本不幹唐牛兒的事。唐牛兒知道這些,也沒打算告發。但唐牛兒這一晚賭錢輸了,就想著到宋江處胡亂去尋幾貫錢,弄兩碗酒吃。唐牛兒尋到閻婆惜門前,正逢宋江與婆惜鬧氣。唐牛兒想把宋江騙出來討錢混酒,閻婆何等聰明,一掌將唐牛兒打出門去。是夜,宋江殺閻婆惜,被閻婆抓住縣衙,又被唐牛兒碰上。唐牛兒見是閻婆扭住宋江,想起昨夜的一肚子鳥氣來,鑽將過來,喝道:「老賊蟲,做甚麼結扭住押司?」婆子道:「唐二,你不要來打奪人去,要你償命也!」唐牛兒又大怒,哪裡聽她說,把婆子手一拆,拆開了,不問事由,叉開五指,去閻婆臉上只是一掌,打個滿天星。那婆子昏撒了,只得放手,宋江得脫,往鬧里一直走了。此後的故事便耐人尋味了。那婆子見宋江跑了,便一把抓住唐牛兒,呼喊縣衙的公務人員抓殺人犯。而這些公務人員,只礙宋押司麵皮,不肯動手,拿唐牛兒,須不耽擱,一個帶住婆子,三四個拿住唐牛兒,把他橫拖倒拽,直推到鄆城縣衙。正是:福禍無門,惟人自召。披麻救火,惹焰燒身。那知縣卻和宋江最好,有心開脫他,只把唐牛兒再三推問。左右兩邊狼虎一般公人,把唐牛兒一索捆翻了,打了個三五十棍,且叫取一面枷來釘了,禁在牢里。結果是宋江跑了,縣裡只開了個通緝令,而把唐牛兒問成個「故縱凶身在逃」,脊杖二十,刺配五百里外。看戲看門道,讀書讀人生。宋江包養閻婆惜,與唐牛兒何干?人家官人的事,你一個小百姓摻和什麼?但他唐牛兒不僅摻和進去了,還落了個牢獄之災,被棒打,被枷釘,被脊杖,被刺配充軍。唐牛兒的悲劇在於「幫閑」,自己賭錢輸了,就想去傍款討錢混酒。平日里也是屁顛屁顛兒跟在宋押司後面跑腿討賞,可能還會像今天的某些「幫閑」之士一樣,跟人吹「與宋押司是哥們兒」,顯擺自己路子野。君不見被人稱作「及時雨」的宋江,此後無論如何發跡,從沒想到鄆城縣當年有個唐牛兒為自己吃了官司,去解救唐牛兒。肉食者愛忘事,小人物總會忘記這一點。小人物愛瞎摻和,不是記吃不記打,忘性大,而是為利為名所惑,總想摻和摻和討些便宜,再就是摻和時感覺挺好,覺得自己也像個大人物一樣,風光引人羨慕。麻煩多半是自找的。
《水滸》系列之十六——身在事中心超外人的一生常會遇到左右為難的困境。比如兩強之間你站在哪一邊?奮不顧身的站在某一邊,還是不偏不倚地中立,抑或還有更智慧的選擇。《水滸傳》里的何九叔就面臨過這樣的難處。西門慶與藩金蓮偷情,王婆設計用砒霜毒死武大。可憐武大真的七竅流血,一命嗚呼。王婆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只有一件事最要緊,地方上團頭何九叔,他是個精細的人,只怕他看出破綻,不肯殮。"西門慶果然有權有勢,哪把個團頭放在眼裡:"這個不妨,我自吩咐他便了,他不肯違我的言語。"於是,西門慶叫過何九叔,吃了通酒,從袖子里摸出十兩銀子放在桌上說:"九叔休嫌輕微,明日別有酬謝。"那何九叔自來俱怕西門慶是個把持官府的刁徒,只得受了。何九叔知道此事蹊蹺,來到武大家,上下看了藩金蓮的模樣,便知西門慶這十兩銀子的來歷。他看著武大屍首,用五輪八寶犯著兩點神水眼,定眼看時,何九叔大叫一聲,望後便倒,口裡噴出血來,但見他,指甲青,唇口紫,麵皮黃,眼無光,四肢不舉。眾人見他跌倒在地,忙扶將起來,噴水激面,他才漸漸地動轉,有些蘇醒。兩人用門板抬九叔回家去,九叔才對老婆說:"武大定是中毒身死,我本待聲張起來,卻怕沒人做主,得罪了西門慶。可武大有個兄弟武都頭,倘或早晚歸來,此事定然要發。」原來何九叔使的是條詐死之計,夫妻倆商議,待送喪火化之時,趁人不備揀兩塊毒黑的骨頭,和著這十兩銀子,便是個證據。此後武松回來,果然不信武大就這麼死了,尋問到何九叔,何九叔將證據呈上。武松有人證物證去縣裡告姦夫淫婦,知縣縣吏果然與西門慶有首尾,收了賄賂,不準所告。武松英雄無奈,只好以身試法,頭殺西門慶,殺嫂祭兄。西門慶是豪強,武松是英雄,何九叔是個不願意惹事的小人物。小人物夾在大人物的是非當中,自然要秉持正義,守住自已的道德底線。但何九叔真是精細之人,不似唐牛傻乎乎的衝到宋江殺閻婆惜的官司里自身難保,又不是毫無原則的向惡勢力妥協。何九叔精明全身之策,其實不難,就是不為西門慶的銀兩所動,也不為"明日別謝"所惑,不以傍上大款為榮,視是非之利如火中栗。唐牛兒與何九叔一愚一智,耐人尋味。
《水滸》系列之十七——機關算盡《水滸傳》里的宋江架空晁天王、計賺盧俊義、毒死黑旋風,刀刀見血,計計辣毒。可就是這等心腸歹毒之人,卻在江湖上美名遠播,在梁山上有著不可動搖的權威。宋江就是包養情人也算計過人。自從宋江動了心思,想包養閻婆惜,沒半月時間,打扮得閻婆惜滿頭珠翠,遍體金玉。正是:花容裊娜,玉質娉婷。鬢橫一片烏雲,眉掃半彎新月。韻度若風裡海棠花,標格似雪中玉梅樹。金屋美人離御苑,蕊珠仙子下塵寰。宋江又過幾日,連閻婆惜她娘也送了不少頭面衣服,讓情人一家人豐衣足食。宋大哥也是凡人,此時,對年方一十八的小情人情深意切。開始,宋江夜夜與婆惜一處歇卧,後來漸漸來得少了。原來,婆惜正值妙齡,而宋大哥卻於女色上不太在行,不中人家的意。宋大哥就是宋大哥,他開始謀劃在這筆交易中用最低的成本退出。退出的成本無非有兩個,始亂終棄不仗義的名聲,宋江不願負;有始有終,經濟上負責到底的金錢,宋江也不願意付。於是有一天,宋江特意帶上同事張文遠來閻婆惜家吃酒。這張文遠與宋江是同房押司,以宋大哥的閱歷,自然知道張文遠是個什麼樣的人,知道張文遠見了閻婆惜或閻婆惜見了張文遠,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果然,那張同事在婆惜眼裡是生得眉清目秀(不似宋江一副黑皮樣兒),齒白唇紅。那張同事平日里只愛去三瓦兩舍,飄蓬浮蕩(這些宋江怕是早有所聞,一個辦公室的同事嘛),學得一身風流俊俏,更兼品竹彈絲,無有不會。這婆惜是個酒色娼妓,一見張三,心裡便喜。那張同事亦是酒色之徒,這事如何不曉得?自古道:風流茶說合,酒是色媒人。宋江帶張同事來婆惜家吃酒,還起身到洗手間給兩人創造機會。果然那兩人好上了,果然宋大哥也無所謂:她又不是正房,我沒來由在意生氣,正好不上婆惜家便了。宋江這段婚外情,原本就可以這般了結。不料,後來宋江與梁山賊人來往的證據被婆惜拿住,宋大哥不得已才殺婆惜成了罪人。從此,宋江不得安生。試想宋大哥沒有這般算計想如此擺脫婆惜,宋江不會為囚為盜,也不會被朝廷毒殺。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宋大哥算計太多了。
《水滸》系列之十八——忠義兩難朋友看憨佗評水滸,也把這百多回的厚書看了幾遍,越看越不明白:這宋江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忠義之士還是強盜匪徒?上梁山之前,宋江有幾個綽號:因其「面黑身矮」,人稱「黑宋江」、「孝義黑三郎」,這不是他過人之處;另有「及時雨」一綽號,就了不得了。此時的宋江急公好義,濟困扶危,但凡有人來投奔他,無有不納,且終日作陪,並無厭倦;若要離開,儘力資助,端的是視金如土;每每排難解紛,只是周全人性命。所以,在山東、河北,人都稱他「及時雨」。一聽說這名頭,江湖上多少英雄好漢納頭便拜。晁蓋等劫生辰綱東窗事發,宋江又為義氣捨身報信,救了晁蓋等一群好漢。事後,劉唐下山送來黃金百兩,宋江推卻不過,也只是百里取一。宋江的義氣還表現在他在創業期間,真心網羅各路人才,遇到一個本事大的好漢,便拿出梁山寨上第一把交椅相讓。不管其中有多少真心,其為梁山發展的大度和敬業,著實感動過不少人。宋江俘獲混世魔王樊瑞的兩個副將,照樣以禮相待,兩人很感動,說:「如果你放我們一人回去,一人留下做人質,我們一定勸說樊瑞歸順。」宋江更加乾脆:「幹嗎放你們一人回去?兩人一塊回去,我在此專候佳音。」兩人感嘆道:「宋大哥真乃大丈夫!」可是,宋江這個對朋友講義氣的人,後來,為啥又做出架空晁蓋、毒死李逵等不義之事呢?原來,宋江本是個小吏,沒多大理想,在江湖上混個好名聲就很滿足。後來上山為匪,反叛朝廷,卻又掌有副寨主的大權,還救過寨主的命,權大恩多,想法就多了,就想弄個「忠義兩全」的更高境界,一門心想招安。公司的戰略由他開始轉移。進行這等大的戰略轉移,你得做個風險評估吧。比如咱的優勢是啥?劣勢在哪?機會多少?風險多大?宋江沒想到風險,與高俅合作,人家要你嗎?你過去打家劫舍、攻城掠地,人家不恨嗎?高俅有那個胸懷嗎?宋老大仗義,成功了;想盡忠,失敗了。一個團隊、一個人都會面臨宋江的困境:忠義兩難。每一個人都不是上帝。
《水滸》系列之十九——野狼混入了狗群人這一輩子,誰都可能打著燈籠走黑道,往俗處說,就是睜著眼睛尿炕。咱就說梁山上的時遷吧,上山之前,雖說做得些飛檐走壁、跳籬騙馬的勾當,可憑他「骨軟身軀健,行走似飛仙」的本事也算是業務嫻熟、消遙自在。沒想到,時老兄那日在荒野地里盜墓,正碰上楊雄、石秀殺人。那兩人殺了潘巧雲,無處藏身,商議著要上梁山,時遷聽了多時,跳將出來,央求二位哥哥帶他上山。時遷上山一波三折,途中為巴結二位哥哥,隨手偷了店家的報曉雞,被捉進祝家莊大牢,想必也吃了些苦頭。而楊雄、石秀兩人投奔梁山,引起晁蓋大怒:「俺梁山泊好漢,自從火併了王倫,便以忠義為主,新舊上山的兄弟們,各各都有豪傑的光彩。這廝兩個,以梁山泊好漢的名目偷雞吃,因此連累我等受辱。今日先斬了這廝兩個,將首級去那裡號令。」還是宋江剛上山不久,為收買人心,勸晁蓋放楊、石二人一馬,並挑撥梁山與祝家莊的關係,才有梁山三打祝家莊的故事。可見時遷投梁山,找的楊、石兩人關係不硬。時遷上了梁山,確實有了大展鴻圖的機會,盜金甲,誘徐寧上山;救盧俊義,潛伏北京城,放火燒翠雲樓,大顯身手;打曾頭市,時遷又與頂頭上司戴宗前去踩點,這小子竟能打入敵人內部,可謂膽大心細。這其中還有故事。梁山打曾頭市不順,雙方一度議和,對方提出若要講和,各派人質抵押,吳用即差時遷等5人充當人質。這時遷到了敵營,巧言利舌,不卑不亢,頗有外交風度。此前,時遷還曾扮作敵軍,將敵方所有陷坑、路線,都知備細,暗地使了記號,回報軍師吳用。小人物時遷真算是智勇雙全的人才。但就是這等人才,在梁山功成排座次時,108將中名列107位,那名號還不太好聽:地賊星鼓上蚤時遷。梁山對時遷不公,時遷在梁山上不被正視。人從一種生存狀態到另一種生存狀態的轉型,可以因跳槽、因加入新團隊、從事新職業等等引發。時遷由個體單幹到加盟大集團,出生入死,付出的風險更多,而收益未見明顯改善。在這個崇尚暴力、武功的集團里,他的偷竊專業,不是主營業務,評職稱搶官位自然輪不到他這等人。不入主流,你的行為永遠為團隊文化所排斥。比如商人從政、學者經商、政客下海等等,都有可能遇到時遷這樣的尷尬。每一個團隊都有他的混賬文化和潛規則。可惜時遷上梁山前,沒想明白這些。
《水滸》系列之二十——怎能對不起領導套用個俗話吧:21世紀最缺的是什麼,人才啊!可當年人家梁山就不缺人才,官方的、民間的,文的武的、各路山頭的,紛紛上梁山聚義。牛吧?水泊梁山鼎盛時期人才濟濟,攻城掠寨所向披靡。單是大小文武頭領,就有一百單八。比今天的許多組織牛多了。可梁山最終垮了。梁山怎樣垮掉的,諸位各有高見。想了解一棵樹的衰亡,察看它生存的土壤是一種方法。梁山的土壤就是這群人的行為文化。豹子頭林沖厲害吧,可當他一把抓住調戲自家娘子的無賴,揚起鐵拳要打將下去,那人回頭一望,林沖認得那是高俅高大人的公子,鐵拳立馬就軟了。柴進牛吧,老柴家貴為趙家江山的恩人。大宋江山就是從柴家手上搶來的。起初,搶了柴家江山的趙家還算有點良心,給柴家一副丹書鐵券,立下誓言說,只要咱趙家的江山在,你柴家世世代代重罪減輕,死罪得活。可你柴進家無論如何富貴,你千不該萬不該得罪高唐州知府高廉高大人的小舅子殷天錫,你搬出皇上給的鐵券也沒用。這高唐州地面上就是咱高家的天下,你敢與我家小舅子動手,我就要打你個皮開肉綻,再用二十五斤重的死囚枷鎖死你。河北名士盧俊義有錢吧。可你有錢有本事不與咱官府勾結又有何用?你盧俊義的見識還不及管家李固。人家李固雖是個小管家,還偷佔了你家妻子,可人家會來事兒,給官家送上些金子,你就被誣告通匪,刺配三千里,官家還要在野林子里結果你的小命。領導可以為所欲為,任你錢多、位顯、名氣大,都沒用。一群吃過領導虧的人上了梁山,經一事長一智,再不敢講不同意見了。於是,宋大哥帶領咱招安為官,誰敢不樂意?只有少數幾個不明事理的如李逵等莽漢嚷了兩聲,見沒幾個幫腔,也就由著領導胡亂決策。兄弟我喜歡瞎琢磨:奶粉出了問題,領導開會說要封鎖消息。當時大家都參加了會議,為啥會上都聽領導的?打聽打聽都有誰參加了會,把名單公布一下。別一出事都是領導的錯,弄得領導丟官又丟人,自個兒啥事沒有。對不起領導呵。不過領導有沒有雅量聽反腔?我看多數沒有。咱做人也難了不是?
《水滸》系列之二十一——座次決定成敗水泊梁山歷經王倫、晁蓋、宋江三屆頭領,領導層排過四次座位。每次領導層的人事安排,與梁山事業興衰緊密相關。王倫是集團的創始人。此人容不得賢才,他老兄安排領導層的座次只有一個原則:論資歷。我先上山我為尊,其後按杜遷、宋萬、林沖、朱貴排下來。晁蓋等劫了生辰綱,上山誘使林沖火併王倫,梁山領導班子第二次改組。林沖以大局為重,推舉晁蓋為山寨之王,第二位軍師吳用,公孫勝居第三,林沖坐了第四位,以下劉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杜遷、宋萬、朱貴。這次班子的調整也有個原則:論名望、講本事,資歷和工齡不起決定作用。第三次領導班子的調整最複雜。晁蓋帶人劫了江州法場,救下宋江、戴宗。宋江這位老兄心眼就是多,為多籌些上山的本錢,提出要帶人去打無為軍,他一路收買人心,招降納叛。一干人等再聚梁山時,新老頭領已增至四十人。四十人的座次如何排就有學問了。先是晁蓋、宋江、吳用、公孫勝四位常委坐定,左邊一帶,是林沖、劉唐、阮氏三兄弟、杜遷、宋萬、朱貴、白勝九人,保持山寨原有格局;右邊一帶全是宋江的人,只好論年甲次序:花榮、秦明、黃信、戴宗、李逵等二十七人。宋江為此輪座次安排定的基調:休分功勞高下(這一句話別出心裁,使梁山好漢無舊無新,無不仰其鼻息)。梁山泊一干舊頭領去左邊主位上坐(讓九個人顯得勢單力薄),新到頭領去右邊客位上坐(二十七人顯得人多勢眾),待日後出力多寡,那時另行定奪。宋江這幾句「得體」的話,定下了山寨排座次的新原則:對梁山上的老人用老辦法不變,對新人暫看年齡、資歷。但今後不管老人新人,都要論貢獻大小排位次了。三輪座次安排,王倫的規則是只論工齡最片面;第二輪是論本領及聲望,適當考慮資歷及年齡,有進步;宋江的這輪改革是暫不議當下矛盾和歷史舊賬,團結起來向前看,給老團隊面子,給新團隊希望。輕鬆化解了矛盾,從此山寨事業更加興旺,頭領膨脹到一百零八位。此時宋江就開始昏了,弄了個天降石碣排座次。關勝憑什麼排在林沖之前?花榮憑什麼蓋過柴進?說不清,看不懂,弟兄們又為是否招安有分歧,山寨戰略出了問題。梁山集團開始步入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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