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又陌生的春秋戰國（四十四）戰國四公子的抵抗

白起因為判斷攻打趙國的勝算不大，從而拒絕帶兵滅趙，秦昭王派出其他將領攻打邯鄲，卻被戰國四公子其中的三位聯手抵禦秦軍，最終將秦軍再次打回函谷關。在這一次支援趙國的行動中，發生了毛遂自薦，竊符救趙等傳奇故事。那麼戰國四公子是如何攜手抗秦的，而白起，范雎等人的結局又是怎樣呢？

秦昭王興沖沖的跑去找白起，讓他再次帶兵出擊，拿下邯鄲，消滅趙國，卻迎來了一個讓他無比掃興的結果：白起抗命，拒不出征。白起倒不是無理取鬧，他的理由很充分：長平之戰後趙國慘敗，主力喪失，士氣低下，那是最適合消滅趙國的時機了，結果自己被莫名其妙的叫了回來。現在趙國休養生息，雖說只有短短的一年，但是從趙孝成王到平原君，都深入田間地頭，體恤民眾，鼓勵生產，而且趙國剩餘的軍隊全面轉入戰略防禦，尤其是邯鄲固若金湯。因此，現在如果想消滅趙國，派出長平之戰幾倍的兵力都沒有把握。

秦昭王沒聽進去，他反而是覺得白起因為上次沒有讓他消滅趙國而耿耿於懷，耍小性子。於是秦昭王的反應就是，切，不去拉倒，秦國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將軍。於是秦昭王在公元前259年，派出大夫王陵帶兵伐趙。秦軍勢如破竹，很快打到了邯鄲（趙國大部隊都死的差不多了，路上也沒啥防禦）。但是王陵面對廉頗指揮的邯鄲保衛戰，一點辦法都沒有，打了將近一年，不但沒有進展，反而多次被偷襲，秦軍損失慘重。

秦昭王一看這事情不行啊，別人搞不定，看來還得找白起出馬。結果這時候白起病了，請病假不上班。秦昭王才不相信事情會這麼巧，乾脆找來了范雎，讓范雎去勸說白起出山。反正上次把白起從趙國撤回來也是范雎的主意，解鈴還須繫鈴人。范雎硬著頭皮去了，灰頭土臉的回來了，因為他自己也清楚，白起說的是對的，這時候的確不是滅趙國的最佳時機。但是如果這一仗不打，不就證明他范雎跟秦昭王都是錯的了嗎？秦昭王死要面子活受罪，硬是要幹掉趙國，攻陷邯鄲。於是他再次啟用長平之戰前期任用的大將王齕，帶領重兵攻打邯鄲。雖然秦軍如狼似虎，趙軍也是眾志成城，雙方在邯鄲城下拉開了一場慘烈的拉鋸戰，這一打就是兩年，卻依然不分勝負。

這時候，雙方都想到了找外援。因為一旦有第三方勢力介入，平衡的局勢很快就會被打破。秦國開始忽悠被自己揍的服服帖帖的韓，魏兩國，讓他們來幫忙。趙國就勸說韓，魏來救自己，否則唇亡齒寒，趙國完了下一個就是你們。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趙國國相平原君趙勝站了出來，拉上戰國四公子中的三位，形成新的合縱。

我們簡單說一下著名的戰國四公子。他們分別是齊國的孟嘗君田文，魏國的信陵君魏無忌，趙國的平原君趙勝，以及楚國的春申君黃歇。歷史上對他們四位褒貶不一，而他們四個的共同特點是就是收養門客，四個人收養的門客加起來應該有上萬人。除了春申君黃歇之外，其他三位都是各國的宗室，而且各自有不同的特點：孟嘗平原兩位是縱橫家，適合聯合諸侯，信陵是軍事家，兵法奇才，春申是政治家。孟嘗君的故事前面已經介紹過了，他也比其他三位要年長許多，長平之戰時已經去世多年。其他三人相對來說生活在同一個時代，而這一次邯鄲之圍則為他們三人創造了一次並肩作戰的機會。

平原君被趙孝成王任命為國相，負責外交事務，確切地說就是在邯鄲被圍時尋找援軍。他的第一個公關對象是魏國，一方面魏國跟趙國歷史上就是一家子，關係不差；另外一方面平原君的媳婦就是魏國人，還是信陵君的姐姐。一家人自然好辦事，平原君就多次以個人名義寫信給魏安僖王和信陵君，讓他們出兵救援趙國。最後魏安僖王不知道是磨不過平原君還是考慮到唇亡齒寒，在沒有跟秦國打招呼的情況下，派出大將晉鄙率領大軍支援邯鄲。

看到魏國有動靜了，平原君把目光投向了楚國。雖然楚國被秦國打的到處跑，還被迫遷都，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果能夠爭取到楚國，那麼勝利的天平肯定會向著趙國方向傾斜。但是平原君跟楚國可沒啥親戚關係，而且趙國和楚國平時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沒啥交集。看來為了讓楚國出兵，還是自己跑一趟吧。於是平原君就打算在自己門客中找點有本事的跟他一起走，湊齊二十人上路，起碼找幾個雞鳴狗盜之徒吧，當年孟嘗君可是指望著他們才從秦國逃回來的。

可是平原君挑來挑去，怎麼都選不夠二十人，剩下最後一個名額怎麼選都覺得不合適。有一個人站起來對平原君說，別挑了，我跟你去吧。平原君問，你是誰啊，來多久了？那人說：「我叫毛遂，來了三年了。」平原君說：「我聽說人才就像麻袋裡面的錐子，都會冒尖的。先生在我門下三年了，我都沒聽說過你，怎麼能說你有能力呢？」毛遂答覆道：「那是因為你一直沒有把我這個錐子放進袋子里，這次你可以把我放進去，讓我有一次冒尖的機會。」平原君心想，反正也是只缺一個人，而且這哥們臉皮比較厚，就把毛遂帶上了。

一行人等到了楚國，也順利的見到了當時的楚國國君楚考烈王。平原君陳述趙國面臨的危險，痛斥秦國給趙國以及其他諸侯帶來的傷害，希望楚國能夠幫助趙國，發兵抵抗秦軍。楚考烈王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別管平原君說啥，自己就是不肯發兵。他們在宮殿里談事情，平原君的門客們在殿下坐著，也聽不清楚他們在談啥，只知道半天過去了，沒啥進展。其他的十九個門客沖著毛遂使眼色，你不是自己要來嗎，看看你有啥本事，露一手唄。

毛遂也不含糊，拿著寶劍上殿，問你們倆墨跡啥呢，這點事情怎麼還沒談完？楚考烈王嚇了一跳，問平原君這是誰啊。當他得知這只是平原君一個門客的時候，勃然大怒，立即讓毛遂滾蛋，自己在跟他主人談話，輪不上他插嘴。毛遂快步走上前，手握寶劍對楚考烈王說：「你剛才那麼對我說話是仗著你們人多勢眾，現在你的性命就在我手裡，最好給我老實點！我家主人也沒有對我這麼不禮貌，你一個大王怎麼這麼不顧禮節呢？」然後，毛遂接著分析天下局勢以及秦國對楚國的侵害和威脅，並且拿出幾年前白起逼迫楚國遷都的事情羞辱楚考烈王，同時表示：「如果趙國滅亡，秦國馬上就會攻打楚國。所以我們來楚國求救，不但是為了趙國，也是為了楚國。」楚考烈王一半是被毛遂說服，一半是被人家脅迫，最終答應了與趙國結盟，並與所有人歃血。

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毛遂自薦」的故事。毛遂用自己的努力，幫助平原君取得了這場外交的勝利。楚考烈王也信守諾言，不久就讓春申君黃歇帶領楚國大軍救援趙國。

可是，正當平原君帶著毛遂和其他門客回到邯鄲，翹首以盼魏，楚兩國大軍來臨時，一個壞消息傳到了邯鄲，魏軍不走了。原來秦昭王一聽說魏國竟然派兵支援趙國，立刻給魏安僖王寫信，誰要是敢救趙國就給誰好看。魏安僖王膽子比較小，立刻告訴晉鄙停止進軍，於是魏軍駐紮下來不再前進。這可氣壞了平原君，說好的援軍，走到路上停住了，這下對趙國的士氣打擊太大了。更要命的是，楚國那邊一看魏國不來了，自己也不想當冤大頭跟秦國對抗，也找了個理由慢吞吞的出兵。平原君明白，不把魏國人拉過來，最後估計一個援軍也到不了。於是他一封接一封的給信陵君寫信，並且暗示，你們再不來你姐姐可就是秦國人的了！

這個時候信陵君也很著急。前面說過，他不但是戰國四君子中最懂兵法的，而且也是當時魏國最好的將領。但是魏安僖王要用晉鄙帶兵，而且中間又下令停止進軍，信陵君有勁使不上，只能幹著急。看到平原君一封封的書信，想到硝煙瀰漫的趙國以及秦國持續對魏國的侵犯，信陵君一咬牙，走，跟秦國人拼了。於是信陵君帶上自己的三千門客去趙國，要跟秦國十幾萬大軍拚命。

當信陵君這三千多人的「大部隊」離開大梁城的時候，遇到了信陵君的好朋友，大梁守門員侯嬴。侯嬴本來是一個地位很低的小吏，負責給大梁看城門。信陵君聽說這個侯嬴有點才華，就對他禮遇有加，不但帶他參加自己的宴會，並且讓侯嬴坐到上賓。他還非常有禮貌的對待侯嬴的那些市井兄弟們，比較有名的就是一個殺豬的壯士朱亥。信陵君從來沒有嫌棄他們地位低賤，始終如一的恭敬有加。因此，信陵君是戰國四公子中最為禮賢下士的一個，也是後世評價最高的一位。現在信陵君要去趙國了，臨走遇到侯嬴，想聽聽有啥好主意。沒想到侯嬴啥也沒說，甚至沒怎麼送別就讓他們走了。

信陵君邊走邊想不對勁，很快就返回來找侯嬴，問他到底啥意思啊。侯嬴說你們要是去送死，那我不攔你們，要是想去打仗並且取勝，這麼做是不可取的。侯嬴的建議是把魏安僖王的兵符偷出來，由信陵君拿到魏國大軍那裡矯詔上任，直接摘了晉鄙的軍權，然後由信陵君率兵打仗。魏國的規矩是出兵打仗時，主將有半個兵符，國王有另外半個兵符，如果國王有啥命令，就讓使者帶上這半塊兵符，到前線傳達國君的意思。現在魏安僖王鐵了心不用信陵君，想拿到兵符只好不擇手段了。

正巧魏安僖王有個愛妾（本書裡面愛妾都是偷雞摸狗或者吹枕頭風的），父親被殺，信陵君為她報了殺父之仇，她也對信陵君倍加感激。有這層關係，信陵君也知道不用白不用，就托這位愛妾把魏安僖王的兵符偷了出來。信陵君帶著兵符到了前線，晉鄙看後覺得沒問題，但是還不放心，非要自己跑回去跟魏安僖王再確認一下才行。此時，侯嬴的好友朱亥也跟隨信陵君來到趙國，一聽說晉鄙還有問題，二話沒說就把晉鄙錘死了。這一下魏國的軍事指揮權就落在了信陵君手裡，他立刻卯足馬力，用最快的速度帶兵趕往邯鄲。還在路上休息的春申君一看魏國來了，自己也不磨蹭了，即刻帶上出兵救援趙國。

與趙國的殘餘軍隊一起，趙，魏，楚三個國家聯軍在邯鄲城外順利會師，不到一天就把王齕的秦軍打的落花流水，把危難之中的趙國拯救了回來。趙孝成王高規格接見了信陵君，而信陵君也因為自己竊符救趙，又殺死魏國大將，自己決定不回國了，於是留在邯鄲跟平原君做起了鄰居。

邯鄲之戰失敗的消息傳到秦國，秦昭王幾乎喪失了理智，他命令白起立刻出兵，不得延誤，不能拒絕。白起還在休病假呢，說自己去不了。秦昭王對白起徹底失去了耐心，就把他流放了。不久之後，白起收到了一柄秦昭王賜給的寶劍，這位戰國第一名將跟當年的伍子胥一樣，用自殺的方式告別了自己輝煌但又充滿殺戮的一生。白起的死並沒有減輕邯鄲之戰對秦國的影響，趙，魏，楚聯軍趁熱打鐵，連續擊敗秦軍。不但收復了上黨等地，魏國還趁機佔領了那個曾經分封給穰候魏厓的陶地，韓國也藉機跟秦國翻臉，拿回了一部分由秦國搶走的土地。接連的失利讓秦昭王很不是滋味，此時他也有點後悔逼死白起，於是他的怨恨就轉移到了那個間接害死白起的人，范雎的身上。范雎也明白了秦昭王的用心，沒過多久，他主動辭去了秦國的相國，很快就得病去世了。

然而，就在秦國大軍把邯鄲包圍著的時候，邯鄲城裡有一位秦國的公子正在戰戰兢兢的藏在一個商人家裡，躲避著趙國人的搜捕。他就是當年秦趙交好時送給趙國的質子，秦昭王的孫子異人。（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