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中國情愛報告

　　「全球化3.0」來了；Web3.0來了。在很多人還沒有搞清楚全球化2.0或者Web3.0是什麼的時候，世界即將被3.0包圍——愛情亦不例外。

　　1.0時代，愛情有規則；2.0時代，愛情有潛規則；3.0時代，愛情沒有規則。來勢洶洶的消費主義、虛擬技術、全球化抹去了「深度」、「責任」和「規則」，帶來純愛與濫愛、慢與快的節奏交錯。

　　導語：2006年的中國情愛仍處於狂歡期，遠未走向皈依。然而通往不可知未來的通道，必由男人女人共同選定並同行。它既慾望叢生，也是一條情愛、性愛和社會的療傷之路。

　　文/孫琳琳

　　2006年的中國情愛仍處於狂歡期，遠未走向皈依。這樣的局面仍在繼續——輕友重色、輕心重肉、輕情重欲、輕愛重婚、輕質量重數量、輕濃度重速度，要不然就對愛情、婚姻和異性都表現得嚴重信心不足。性學家忙著開闢社會寬容空間，但還是趕不上現實中人和網路中人的性情之變。

　　女人們猶豫著放棄最後一點浪漫主義，男人們在高

房價面前也不敢談愛情理想了。2006年，更多公司成了「光棍」公司——曖昧沒能解決職場中人的單身問題，超過8成單身白領結婚難，其中認為「非常有難度」的比例女性高於男性(CTR調查內地23—30歲的單身白領青年顯示)。廣東進入第四次單身潮，未婚率和離婚率分別達到31.9%和0.53%。

　　這並不意味著大家都閑著，事實恰恰相反——網路上的性革命每天都在更新主人公，口述者半是賣弄半是抱怨煞有介事，點擊者看別人的笑話暗自對比自己的心事。幸福的戀情與婚姻像是「悶聲發大財」平靜得發不出聲響，爭不到話語權，倒是非典型性的愛情與婚姻壟斷了社會新聞和娛樂新聞的頭條。含蓄中庸悶騷了幾千年的中國男女，又恢復了奔放的青春，一部分先放得開的人，索性搞起了行為藝術。談性、談錢、談生活，在愛的名義下，只有愛本身變得很可笑，又缺乏說服力。

　　白領很灰色：戀愛不知道怎麼談

　　因為有1100萬用戶的規模，MSN簽名也成了一支中國白領情愛體溫計。有人簽名「是不是我們的愛情也要到霜染青絲時光逝去時，才能像北方冬天的枝幹一般，清晰，勇敢」，有人簽名「一個人怕孤獨，兩個人怕辜負」，另一人簽名是「生活知道怎麼過，戀愛不知道怎麼談。」說後一句話的姑娘出入北京CBD高級

寫字樓，在她日常活動的5公里範圍內，充滿了對此共鳴豐富的大小白領。2006年

情人節，290個上海女白領在交友網站上發帖招聘臨時情人。她們可能會因為喜愛貝克漢姆而吃維多利亞的醋，卻不知道去哪裡找個對的人來談一場戀愛。

　　2006年4月，四川的一位已婚白領因為一時寂寞，被網上情人騙財騙色，甚至把裸照貼到了家門口。雖然有調查顯示大多數一夜情都是在網路上進行的，這種方式還是被證明具有高風險性。

　　如果真如周國平所說，愛情不是敗於難成眷屬的無奈，就是敗於終成眷屬的厭倦，那麼對不知道如何談戀愛的白領來說，曖昧無疑是一個最易於被接受的狀態，無傷、無愛、無他，惟依偎取暖爾。

　　一位戶外廣告公司的負責人習慣對來訪的客人炫耀：「你看我辦公室的玻璃牆外這麼多美女同事，辦公環境還OK吧？」可來者只要露出半點會心眼神，他便趕緊正色道：「只是養眼而已。」辦公室曖昧經常是一對多、多對多，甚至爭奇鬥豔、爭風吃醋，但白領們又絕不發生關係，你可將此解為觀賞價值，或曖昧。

　　蘇絲黃曾在博客里描述過2006最新流行的「工作日情人」。他們的故事絕不可拿來顯擺，周一至周四每晚碰面一次，各自帶著洗漱包，天亮迅速撤退。萬一關係有進一步發展的苗頭，則儘快自動消失。男未婚女未嫁又如何？誰也捨不得為打發寂寞賠上自由身。

　　2006年白領情愛生活的全部也許可以用王小波的三言兩語就總結得很完備：「智慧被超越，變成了『曖昧不清』，性愛被超越，變成了『思無邪』，有趣被超越之後，就會變得莊嚴滯重。」每一個視端容寂的辦公室女郎都在以無趣對抗有趣，重利輕別離的曖昧，幾乎毀掉了愛的味覺。

　　在曖昧關係中，性既是鼓勵也是損害，不是所有男女都能準確拿捏愛與性的進退尺度。里安?艾斯勒在《女性肉體政治學》中指出，性與愛同題並非巧合，這表達了人們對聯繫的強烈渴求。當愛能力嚴重缺損，不懂談戀愛的人試圖藉助性單線彌合溝通障礙。

　　可是一個在MSN簽名中自稱「有漂亮鎖骨和漂亮屁股的漂亮男人」往往是最難得女人垂青的那個人。雖然里安?艾斯勒斷定「談到性時，快樂就等於自虐和虐待，等於傷害或被傷害」，2006年這些完全沒有情感預熱和前戲的性溝通，即使不包含爆粗口和SM，也會變成「令女人厭惡的性行為」。戰爭無所謂公平，愛也是如此。然而談到性，則必須男女平等。

　　徵婚很金色：情愛交易的利空消息

　　這一年的徵婚狂歡由網路開始。網路是面紗，易於產生朦朧美、距離美，但這對改善本年度情愛的迷惘狀態毫無助益。任何網路上的奇崛或大膽言詞得到的都不是祝福，惟有嘲笑。

　　愛現肌肉的山東二哥自稱拒絕了45歲富婆的高價包養，在新浪論壇發帖向徐靜蕾求婚。對此，老徐的反應是：「我沒有權利讓他不說話；我有了真命天子，這一些不搭邊的人，我根本不想見。」有人把這一來一往上升到名人「搭理」草根的高度，照我看，這才是真無厘頭，拿無聊當有趣，上綱上線，完全無視正常女人的智力。

　　比山東二哥更不靠譜的陸風哥哥坐在攝像頭前，聲稱要找一個有100萬以上積蓄的女人來結束處男身，過有品質的生活。這還不過癮，隨後他又宣稱另類的愛更刺激，要向被80後作家張一一「騷擾」的李湘求婚。

　　張一一早在李湘剛離婚時就在網上公開求婚。李湘在給他的回復簡訊中勸他愛惜羽毛，不過這番好意張一一根本聽不進去，這也許不該解為年齡差距，嘩眾取寵的示愛表演做的是虛市，看個熱鬧，關於它的一切都不要輕信。至於聲稱只愛絕症未婚女的網路紅人芙蓉弟弟，則既無誠意，也無惡搞氣質。從略。

　　自稱「2006新晉網路紅人」，並以此作為徵婚籌碼的向夢飛，算是不知道男人心的代表。不管她是容貌驕人也好、容貌嚇人也好，這些可以拿來博出位，卻絕不吸引她垂涎的那些財色兼備、眼角奇高的男人。

　　另一位也許更貨真價實的美女博主美凝對財產的要求確實顯出了「高級女知識分子」的智慧，「個人資產500萬元以上，流動資金100萬元以上」，她要的「小才情與大智慧」很多成功男士都具備，只不過，真有此條件的男人自有其修養，對「第一美博」式、雅閣女「炫富」式的噱頭不感冒。至於來路不明的國學辣妹，不知道她除了在孔廟擺造型做勾引石像狀外，還能勾引到誰。

　　網路紅人走紅，靠的大多是噱頭和惡搞。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沒想到他們除了曝光出名，還指望順手搞定終身大事。這是自虐而不是自high，除了顯出網路成名術的無理無序，還給了2006年情愛一個低俗虧損的偽高潮。

　　「我不著急出嫁，但我想結婚」，2006年8月，木子美公開招募另一半倒成了所有網路徵婚事件里最正經的一樁。過去，她征服男人的方式除了激起公憤別無他法，當這種特立獨行無以證明自己，木子美使用了另一種極端方式。她的癥結不在虛榮，而是缺乏節制與自我保護。可那應徵的1300多人想的又是什麼？「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也許不只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患有癲癇病的13歲女孩涅莉。再多的應徵者也不能使木子美建立自我，因為早在願意了解男人之前，她已經對男人失望了。

　　2006年徵婚狂歡在11月達到沸點。上海富豪在冷雨助興下登上豪華油輪集體徵婚，儘管平均門票達到28800元，還是有超過700名美女報名上船釣金龜。一個以記者身份上船的美女因為沒交錢而揚揚自得，如同混進了大牌服裝的員工特惠場。這些坐同一條船的男人女人都是貨品，他們比其他人更接近物質，也比其他人更有資格作情愛交易。美女之一在一檔電視節目中表示，叫她們拜金女的人很可笑，「我不能說很有錢，但我是完全自立的女性。」看來自立女性標準確實高，只有體貌相當的黑超精壯多金男才配得起。如果不是這位自立女性也時常故作姿態地捋耳後頭髮，你真會以為她花28800上船是為了交幾個好朋友。

　　雖然類似的白領徵婚成為各種婚戀交友網站的重大噱頭，越資深的「白骨精」(白領、骨幹、精英)卻離「白大荒」(白領、大齡、荒蕪)越近。2006年，北京、上海、廣州等地白領的薪資福利呈增長趨勢，但他們的婚戀生態卻跟健康狀況一樣日益惡化。廣州白領徵婚竟然湊不齊人數，要從東莞拉人來配；廣州公務員在華師大徵婚，拿「以車代步」當招牌，卻引來冷眼旁觀。

　　徵婚的另一個困境是男女比例失調，最嚴重時達到1：15。好男人到哪裡去了？為什麼徵婚男人不是50歲上下，就是高中沒畢業？而女人卻一個比一個優秀？根據美聯社報道，上海油輪徵婚的408名參與者中，男性僅119人，女性則有289人。據稱這是因為女人比男人承擔更多的社會壓力，不過也許是女人相信的另一句老話在作祟：做得好不如嫁得好。

　　單身潮正涌。男當婚，女當嫁，卻遇不到對方，這不是中國白領獨有的困境。48歲的美國美女為了嫁個好男人，只好以60萬美元出售美國丹佛市華盛頓公園的一座房子，把自己當成「搭售品」。她徵集到了不少「買主」，卻仍不知道如意郎君是誰。

　　標準很雜色：有定語的愛不是愛

　　這世上智商高達145的男女比比皆是，可惜他們更擅長對付問卷，卻不願意花半點時間去思考對方到底在想什麼。

　　妻子們相信「沒有男人不偷腥」的定律，並一致打算「只要這個男人還知道回家，就原諒他」。2006年紅極一時的網路歌曲中唱到「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無論如何，我會「擦乾眼淚陪你睡」。而妻子再賢惠，丈夫總會用這樣一個言未盡、意味長的苦情句子來概括婚姻：「你不知道。」

　　「老公老婆我愛你」走俏2006，其內涵卻恰指向字面意思的反面，大聲吟唱不是相愛，是痛快。你再也聽不到誰介紹說「這是我愛人」，人們文縐縐、有節制地互稱先生/太太，或從眾叫老公/老婆，如果沒有愛的細枝末節，這些辭彙的有一天也許也可以拿來命名一件大衣。

　　卡爾維諾在《未來千年備忘錄》中說：「敏捷的智慧屬於另外一個範疇，不屬於生活。」婚戀教程教育女人每天提早10分鐘起床梳洗打扮，以免被男人看到滿面油光或蓬頭亂髮；而男人有另一個惡作劇指南：把精心化妝的女友帶去泳池約會，好讓她現出廬山真面目。

　　2006年，一本名為《中國美》的書給出了女人18個身體部位美的標準，連眼睛的長、寬、間距都有具體數字要求。書中的美女標準圖由章子怡的臉、張柏芝的眉、范冰冰的眼、劉亦菲的鼻、張曼玉的嘴組成，看起來不錯，但她是誰？

　　在男女關係里花費最多心思經營的人往往敗得最徹底。因為他們的愛帶了最多的附加條件，而有定語的愛，最經不起推敲。

　　八卦很黑色：愛你愛到殺死你

　　年頭再婚的倪萍與丈夫王文瀾離婚、年尾李湘與李厚霖離婚。決心「走出趙忠祥」的饒穎將性虐待日記出版；2006年年尾，趙老師在雲南騰衝艾思奇故居前留了一張影，他慈眉善目，身體發胖。

　　2006年，任憑張鈺、肖瓊怎麼鬧，娛樂圈還是紋絲不動。旁觀者何嘗不知道藝人們慣常把情愛當成登天梯，只不過更清楚她們挺身而出的動機也不見得純良。造夢工業的任務本來就是讓所有事情看起來都體面光鮮，包括情愛。這樣就能讓人們感受到幸福，而不是失望。娛樂圈借馮內古特的口說：「我編了謊話，他們都很高興，於是，我把這個悲慘的世界變成了一座樂園。」

　　《男人裝》編輯齊小晶在法庭上委屈地說：「這在時尚界很正常。」齊小晶已婚，女模特楊某有男友，他們發生關係竟然很正常。楊某的男朋友張宇東高舉「《男人裝》編輯齊小晶還我女朋友」的標語鬧到雜誌社，齊小晶想起這個就哭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在《男人裝》雜誌工作的機會。」他帶人在夜總會找到張宇東，雙方大打出手，張宇東被踢中腹部而死。

　　為什麼張宇東不能把齊小晶眼中的正常看作正常？所謂潛規則一旦被挑戰難道就要血償？齊小晶確實冤枉，他說自己只是與楊某發生過關係，他其實只想在潛規則下玩一票，怎麼遇上這麼個較真的人呢？在李銀河提出的「性自由」底線中，即使是「性理想國」的道德也仍然反對有錯的性(如婚外性、亂倫)。齊小晶所描述的潛規則遠不是理所當然的狀態，也不是「性自由」，它由一部分人主導，一部分人出於各種目的的協同；它傷害的不僅僅是人命，還有真心。

　　相比起來，南昌電視台主持人高潞則硬頸得多，她甚至把法庭想像成環球小姐的選美舞台，一路儀態萬方。她的動機也沒有什麼不對，前男友借了17萬不還，怎麼都要討回來。只是她打了前男友耳光，還逼著他取錢。她最恨的不僅是這個男人騙財，還有他得了便宜賣乖，明知自己已經結婚還發曖昧簡訊騷擾。也許這種處理問題的方式太江湖，但是高潞已經付出了代價。愛也要棋逢對手，有時候遇到一個錯的人，輸掉的不僅是感情。

　　2006年的情愛犯罪帶了太多血腥味，大連實德球員權磊被情人買兇砍傷可能會被人們記住得久一點，而成都男人鄧凱因網戀殺人、陝西男人劉某把瞞住自己同居的妻子和叔父剁成肉醬、葫蘆島男人李紀民砍殺妻女岳母，很快就變成聳人聽聞的依稀往事。

　　英國作家科林?威爾遜說：「謀殺與性行為有非常相似之處。」也許，他們是在用最殘酷的方式與自己所愛的人進行最後的親密與告別。被砍殺的不僅是肉身，還有僅存的愛意。2006年的情愛如此絕對，愛的失意非要用如此血腥的方式來償還，倉促的相戀換來輕率的毀掉愛，不復婉約。

　　純愛很暖色：人生若只如初見？

　　長於為少女製造迷夢的安妮寶貝，2006年再也做不起純愛的代言。《蓮花》雖然賣得好，被重溫的次數卻變得少。自戀、自傷的情感遠不是2006年的主題，也許這一年的人們還沒有愛，但絕不會吝嗇到只愛自己。

　　傳遞溫情的抱抱團、年幼純潔的同人女，都讓人看到了對真情的渴求和堅守。各類選秀活動為中國生產的大量粉絲也在這一年達到新的高點。而這些被指為盲目狂熱的粉絲，恰是2006年散播真摯情感的中堅分子。

　　在2006年12月14日的《滿城盡帶黃金甲》全球首映禮上，周杰倫的粉絲們在刺骨的風中尖叫著擁向偶像，紅地毯兩側長槍短炮的記者被擠得人仰馬翻，機器也東倒西歪。地毯兩旁的花盆被粉絲們踏得粉碎，電影里菊花遭踐的場面得以原景重現。這天是北京入冬後氣溫最低的一天，周杰倫的粉絲在慶典現場外守候了一夜，苦苦喊叫他的名字。

　　2006年，愛的極致表白仍是台灣歌手阿信的「死了都要愛」；同時本年度最感人的五大愛情宣言讓人相信，唯一值得你為他哭的那個人永遠都不會讓你流淚；韓國MV「kiss」經過2年時間仍是2006年最感動人心作品，因為它的故事底本是不求回報的付出，即使不能在一起。

　　馬圖拉納說，愛總是充滿詩意。如果說《滿城盡帶黃金甲》有缺憾，則是它太過注重戲劇效果，而放棄了抒情和詩意。一個毫無恩情的大丈夫、一個懦弱的小男人、一個戀母的大男孩、一個陰毒的小男孩，他們的共構沒有造成好的愛情，難以打動尋夢的觀眾。而《夜宴》留在觀眾心裡的，只有寂寞詩意的《越人歌》。

　　在2006年的文壇，安意如最深情。她解「人生若只如初見」道：「感覺到的時候，已經回不到最初。」幸而還有戀愛15年的李克勤伉儷終成眷屬，幸而還有緋聞比新聞多的謝霆鋒、張柏芝最後配成一雙，否則整個2006年的情愛真是亂作一團，看不到歸宿。

　　2006年「有娠紀」(懷孕)的女藝人特別多，因此這一年也許可被稱為情愛結果之年。香港八卦雜誌年終專門把懷孕女藝人照片蒙上臉讓讀者猜是誰，若不是提示文字寫得明白，一個個腰圍8尺的師奶還真分不清是吳君如、邱淑貞，還是袁詠儀。台灣藝人也熱衷於生仔，陶晶瑩、小S、孟庭葦都因為懷孕而受到關注。內地的情況也差不多，王菲、蔣勤勤、劉蓓、孫悅、王艷一律大著肚子出鏡。她們又紅了、更紅了，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忍受了妊娠斑、不修邊幅和壞脾氣之後，能因腹中的孩子得以慢慢分享人生初見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