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變]左手詩詞,右手美人
柳永是北宋一大詞家,在詞史上有重要地位。他發展了詞體,擴大了詞境,豐富了詞的表現手法,對詞的解放與進步作出了巨大貢獻。一生佳作極多,許多篇章用凄切的曲調唱出了盛世中落魄文人的痛苦,真實感人,另有一些篇章描繪了都市的繁華景象及四時節物風光,除此之外,還有遊仙、詠史、詠物等題材。他的詞,講究章法結構,詞風真率明朗,語言自然流暢,有鮮明的個性特色。不僅在當時流播極廣,對後世影響亦十分深遠。
柳永的詞寫得有多好?且看以下兩個傳說。據羅大經《鶴林玉露》卷一載,完顏亮讀罷柳永的《望海潮》一詞,稱讚杭州之美:「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立馬吳山之志」,隔年以六十萬大軍南下攻宋。宋葉夢得《避暑錄話》記載:「柳永為舉子時,多游狹邪,善為歌辭。教坊樂工每得新腔,必求永為辭,始行於世,於是聲傳一時。余仕丹徒,嘗見一西夏歸朝官云:『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
學而優則仕是中國古代文人的傳統,柳永不能免俗。他一生對官宦生活不懈追求。第一次赴京趕考均名落孫山。按說,回去點燈熬油,認真複習,再度「高考」,完全可以東山再起。可柳永就是沉不住氣,第二次落榜後,由著性子寫了首牢騷極盛而不知天高地厚的《鶴衝天》: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姿狂盪?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柳永只圖一時痛快,壓根沒有想到就是那首《鶴衝天》不僅沒有衝天,相反是一生雌伏在地。《鶴衝天》鑄就了他一生辛酸。這首詞傳到了宋仁宗手中,他反覆看著,吟著,特別是那句「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他越讀越不是滋味,越讀越惱火。三年後,柳永又一次參加考試,好不容易過了幾關,只等皇帝硃筆圈點放榜。誰知,當仁宗皇帝在名冊薄上看到「柳永」二字時,龍顏大怒,惡恨恨抹去了柳永的名字,在旁批到:「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後來柳永得罪朝官,仁宗罷了他屯田員外郎,聖諭道:「任作白衣卿相,風前月下填詞。」從此,他改名柳三變,專出入名妓花樓,衣食都由名妓們供給,都求他賜一詞以抬高身價。他也樂得漫遊名妓之家以填詞為業,自稱「奉旨填詞柳三變」。
文學史上有「豪蘇膩柳」之稱,柳詞如江南二八少女,清新婉約,細膩獨到。膩了男人但女人不膩,相反的前所未有的青睞。用今天的話說,柳永是青春偶像派美男作家。他的詞為他一生贏得了無與倫比的女人緣。他是那個時代青春少女的大眾情人,東京所有的妓女甚至是良家女子都是他的粉絲。少年柳永混跡於煙花巷陌中,東京多少名妓無不敬慕,倘使有人不識柳永,眾人都會笑她為下品,不能稱之為姊妹。京城女子對柳永的喜愛是無以復加的。當時歌妓們的心聲是:
不願穿綾羅,願依柳七哥;
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
不願千黃金,願得柳七心;
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面。
51歲時,柳永終於及第,去過福建,留有《煮海歌》,對當時煮鹽為生的民眾給予了深切的同情,短短兩年仕途,他的名姓就載入了《海內名宦錄中》,足可見其在經綸事物上的天賦。然而,可惜由於性格原因,屢遭排貶。 既然無力關注民生,那就縱情歲月吧。因此,柳永進入四處漂泊的「浮生」,養成了一種對蕭索景物,秋傷風景的偏好。柳永常以宋玉自比。如「多情自古傷別離,更那堪冷落清秋節。」「楊柳岸曉風殘月」等等。
當時有位名妓謝玉英,色佳才秀,最愛唱柳永的詞。柳永才高氣傲,惱了仁宗,不得重用,中科舉而只得個餘杭縣宰。途經江州,照例浪流妓家,結識謝玉英,見其書房有一冊"柳七新詞",都是她用蠅頭小楷抄錄的。因而與她一讀而知心,才情相配。臨別時,柳永寫新詞表示永不變心,謝玉英則發誓從此閉門謝客以待柳郎。柳永在餘杭任上三年,又結識了許多江浙名妓,但未忘謝玉英。任滿回京,到江州與她相會。不想玉英又接新客,陪人喝酒去了。柳永十分惆悵,在花牆上賦詞一首,述三年前恩愛光景,又表今日失約之不快。最後道:"見說蘭台宋玉,多才多藝善賦,試問朝朝暮暮,行云何處去?"謝玉英回來見到柳永詞,嘆他果然是多情才子,自愧未守前盟,就賣掉家私趕往東京尋柳永。幾經周折,謝玉英在東京名妓陳師師家找到了柳永。久別重逢,種種情懷難以訴說,兩人再修前好。謝玉英就在陳師師東院住下,與柳永如夫妻一般生活。
柳永盡情放浪多年,身心俱傷,死在名妓趙香香家。他既無家室,也無財產,死後無人過問。一班名妓念他的才學和情痴,湊一筆錢為他安葬。謝玉英曾與他擬為夫妻,謝玉英主喪,陳師師、趙香香等行首,戴孝守夜。為他戴重孝。出殯之時,東京滿城妓女都來了,半城縞素,一片哀聲。送葬官僚自慚形穢,掩面而歸。他們大概心裡想,自己為官一生,官當得再大頂個球,身後豈可有這個嫖客的哀榮。這便是「群妓合金葬柳七」的佳話。據說這裡有明代小說家馮夢龍演繹的成分。但關於柳永,正史沒記載,關於他的傳說本來就散落在民間。
謝玉英痛思柳郎,哀傷過度,兩個月後便死去。陳師師等念她情重,葬她於柳永墓旁。柳永死後亦無親族祭奠,每年清明節,歌妓都相約赴其墳地祭掃,並相沿成習,稱之「吊柳七」或「吊柳會」。時有時詩云:
「樂游原上妓如雲,
盡上風流柳七墳。
可笑紛紛縉紳輩,
憐才不及眾紅裙。」
說到這裡,我們還能說婊子無情嗎?當然,從總體上說,宋代的妓女的才藝乃至IQ、EQ都要遠遠高於普通的良家婦女,她們相當於今天娛樂圈,甚至可能還是當紅的歌唱或演藝明星。而柳永與她們有業務來往,柳永填詞作曲,妓女唱和。相當於今天的詞曲作者和歌唱明星的關係。如果還有舞蹈之類的伴舞,說不定他和妓女的關係還相當於張藝謀和鞏俐的關係。
柳永是一個純粹的文人,失意的性情中人,一個多愁善感又桀驁不馴的人。他一生在政治上極其失意,生活上極其落魄。但他的情感生活極其豐富,可謂一生得意情場,他是青樓情聖,他是中國最騷情最風流最瀟洒的文人。《鶴衝天》里還有這樣一句:「且恁偎紅翠,風流事,平生暢」。從這個意義上說,柳永也不失為中國歷史上最幸福的男人。他身後「千紅一哭,萬艷同悲」哀榮便是最好的佐證。
有人說柳永一生堂堂正正,坦坦蕩蕩,甜甜蜜蜜,綿綿切切,難得的真情,難得的傳奇。如果說柳永是沉淪的墮落的,那麼他的沉淪與墮落太美了,太精彩了,這足使塵世中那些在權勢下和金錢的暖衾上進行的男歡女愛黯然失色,因為他在沉淪與墮落後幾乎是涅槃。
本欄責編:書帶草
閔生裕(現被聘為本平台專欄作家),寧夏鹽池人。專欄作家,不自由撰稿人。擅長雜文時評,足球評論,藝術評論等。中國評論家協會會員,寧夏作協理事,寧夏雜文學會副會長;中國硬筆書協組聯部委員,寧夏硬筆書法家協會副主席、秘書長。出版雜文隨筆集《拒絕莊嚴》《都市牧羊》《一個人的批判》《閔庄煙火》《操練自己》等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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