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芹集：紅樓夢賞析叢話（周汝昌）

獻芹集：紅樓夢賞析叢話，周汝昌著，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11月。

椽筆誰能寫雪芹

雪芹家原是魏武曹操之後。P5

一次，乾隆帝「臨幸」「某滿人」家，忽然見到一本《石頭記》，大為注意，「急索全書」。其人無奈，只得「連夜刪削進呈」。我個人認為，此即是乾隆第八子永璇之事，因為皇帝從無「臨幸」一般人家之制度。永璇頗有「不肖」之病，使乾隆十分惱怒憂慮，以至遷怒永璇的師傅之輩，故曾親至其府，意在查看。永璇為兩江總督、相國尹繼善之婿，故有機會與八旗滿洲的風流子弟接觸，得到了《石頭記》抄本。P8

傳說中所述的這次「內廷急索」，以至「刪削不完」，極可矚目。依我看，這件事不但是《石頭記》八十回後書稿殘缺散佚的直接原因，也導致了雪芹的不幸早逝。P9

曹雪芹，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家門顯赫，不是紈袴膏粱；文採風流，不是江南才子（「唐伯虎型」）；卻召辭榮，不是山林高隱；詩朋酒侶，不是措大窮酸。他異乎所有一般儒士文人，不同於得志當時、誇弓耀馬的滿洲武勇。他思想叛逆，但不是「造反者」；他生計窮愁，但不是叫花兒。P9

《紅樓夢》原本是多少回？

原來，按照雪芹本意，全書到最後「纂成目錄，分出章回」時已經是結構設計非常嚴整，回目進展，情節演變，布置安排，稱量分配，至為精密。他是將全書分為十二個大段落，每個大段落都是九回。換言之，他以「九」為「單位」數，書的前半後半，各佔六個單位數，六乘九，各得五十四回，合計共為一百零八回。87頁。

「金玉」之謎

黛玉死於水。132頁。

我對「金玉」的理解是，全書中「真假」貫穿著一切現象，「金玉」之說也不例外。「和尚送金鎖」而且「鐫上字樣」的那「金」，是假；麒麟（直到清虛觀中，寶玉才知湘雲有金麟，與金鎖的大事宣揚正相背反）的「金」，才是真。所以，「金玉姻緣」本來不虛，但有真假之分，假的終究不能得遂其實——「空對著」而已，真的百曲千折之後也會重合。這才是「金玉已定，又寫一麟為間色」的真含義，意思是說：湘雲的金與寶玉的玉，已是（最終）定居，又寫一個道友贈給的金麟，乃是「間色」之法，使整個情節更加奇情異彩，柳暗花明，而並非是真憑這「雄」的麟才綰合了二人的姻緣——姻緣仍然是「金玉」的事。136頁

寶玉憎惡的「金玉」之說，是人為的、另有目的的假金玉。「懷金悼玉」，所懷的金，不是金鎖，正是金麟。《紅樓夢曲》的前三支曲中的幾處「金」、「玉」，本來有其定指，並不「矛盾」、「混亂」。137頁

曹雪芹所謂的「空」和「情」

意淫者，絕不是專指「兒女」、「風月」上的事，它是和「世道」針鋒相對的「迂闊怪詭」的「邪說蚾（言字旁）行」。意淫，是曹雪芹用以反對封建體系的一個精神武器、哲學思想。

「意淫」，「情不情」，「傳情入色」，「通靈」，說的是一回事。

意是神智、思想，淫是它的功能效力。淫是浸淫本義，浸潤推廣，由此及彼。153頁。

【附記】

本文中沒有提到的一個問題是曹雪芹還常把「情」字當作意動詞來用，157頁

《紅樓夢》的筆法

反對寶黛結合的不是賈母，也不是王熙鳳，而是趙姨娘。241頁

賈府後來所以破敗下來，就因為這些人內外勾結，抓住王熙鳳的罪狀向官府告發，八十回以後曹雪芹真正的稿本里，就有王熙鳳、寶玉又一次同難入獄的情節。245頁。

脂硯小記

揣測脂硯齋為雪芹何等親屬者，已有數說：其叔也，其舅也，其堂兄弟也，而余以為當是其妻。274

芹溪與玉溪（谿）

【附記】運用詩的傳統來為小說生色的高超手法。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