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明月漢時關 萬里長徵人未還
王昌齡的《出塞》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在盛唐的詩歌中,邊塞詩是一個重要的流派,其主要以高適、岑參和王昌齡為代表人物。從總體上看,盛唐的邊塞詩,一方面通過對邊塞將士誓死保衛國家、驅除外敵的決心和豪氣的敘寫,給人以積極向上、氣勢雄渾、格調高昂的感覺,令人精神振奮;另一方面,它又通過對邊塞將士艱苦的征戰生活和他們對家鄉思念情懷的敘寫,給人以悲壯蒼涼、深沉低回的感覺,使人沉思低吟。讀這些邊塞詩的時候,我們常常會時而豪氣陡生、壯志滿懷,時而又會擊節嘆惋、悲情瀰漫。透過這些邊塞詩,我們會深深地覺察到生活那蒼涼的底色,以及詩人們試圖為這蒼涼的底色塗抹鮮紅的努力;我們彷彿可以看到邊塞那彌天的黃沙、紛飛的大雪和那在寒風中瑟瑟的衰草,可以聽到那雷鳴般的馬蹄聲和陣陣震天的喊殺聲。
在眾多的邊塞詩中,王昌齡的《出塞》是人們最熟悉的一首。「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這首詩讀來琅琅上口,淺顯易懂,沒有對殘酷戰爭場面的描寫,只是從「秦時月」「漢時關」這一組冷幽的景象開頭,再自然地引入到對名將「飛將軍」的思慕,讀來給人以深沉的歷史感,為人們留下了巨大的想像空間,而一句「不教胡馬度陰山」又使全詩平添了一股豪氣。這首詩歷來被人們推為唐人七絕的壓卷之作,從詩歌藝術的角度來分析,或許是很恰當的。但如果站在了「邊塞詩」和「人」的角度來看,我總覺得難以使人的心靈貼近,使心產生共鳴,有一種似乎只是文人書齋中的臆想和構思的感覺,有一種「高、大、全」的假隱藏在其中,缺乏真實感。從我個人的角度,是不怎麼喜歡的。這使我常常懷疑自己的鑒賞水平。但慢慢地發現,這和在鑒賞時的價值觀背景有關。從價值觀的角度來分析,它之被推崇,主要是儒家思想這一正統主流思想作祟的結果,就像朱熹將《詩經》中那些寫情的民歌斥為「淫詩」一樣。因為,儒家文化就是要將自我加以泯滅,倡導的就是要置「小我」的喜樂於不顧,捨生取「義」,但為「君國」。而這首《出塞》恰恰符合了儒家思想道德對人的要求,從而使一些人對它的推崇進一步得到了強化。而反思自己的價值取向,偏偏對儒家思想道德是深惡痛絕的,那麼,對這首詩不怎麼喜歡也是一種必然。想到這裡,心裡便也就釋然了。
在王昌齡的邊塞詩中,最喜歡的還是《從軍行》那一組,讀它們的時候,常常使心沉浸在其中,就像已經置身在那邊塞古戰場中,不能自己。
「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常年遠離家鄉故園和親人妻兒,只有豪情而沒有鄉愁是不可思議的;這才是駐守邊塞的將士眼中的景象和面對這景象的真實心情。
「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風沙蔽日、旌旗翻卷、敵軍潰逃、捷報頻傳,這才是邊塞戰爭場面的真實寫照。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天寒冷弓刀、雲低壓雪山、風急飛黃沙,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堅守征戰,誓破樓蘭才還家,這才是邊塞將士固有的豪氣與壯志。
「昔日長城戰,咸言意氣高。黃塵足今古,白骨亂蓬蒿。」對古今爭戰的思索、對生離死別、白骨成堆的感嘆,這才是邊塞將士心中具有的抹不去的蒼涼和深沉的歷史感。
在一組《從軍行》中,沒有君王天下事,沒有儒家所謂的道德使命感,沒有儒教陳腐的說教、沒有那種令人生厭的「假大空」。有的只是為人夫為人子為人父的愁思,有的只是男兒的雄強與霸氣,有的只是作為人的悲壯與蒼涼。只有這樣的詩,才可以驚人心魄、增人豪氣、催人淚下,這才是真正的邊塞詩!
讀著這些詩的時候,讚歎的同時,曾經以為王昌齡該是有著邊塞征戰的生活經歷,但在查閱了他的生平資料後才知道,並非如此。雖然他為官時期主要是在相當於現在的武裝部公安局一類機構任職,似乎和軍旅有一點瓜葛,但這和邊塞生活在本質上是兩碼事,從根本上他還是一位文人。這使我對他如何能寫下如此豪壯的詩歌充滿了不解。在讀了他的「仗劍行千里,微軀敢一言。曾為大梁客,不負信陵恩。」(答武陵太守)一詩後,終於明白,或就是他身上的這種似乎與生俱來的豪氣,加上他作為詩人豐富的想像力,才使他能寫出如此大量精彩引人的描寫邊塞征戰的詩歌。也或是他作為下層官吏而抱負沒有得到施展,要通過邊塞詩這一種形式來抒發自己的志向的緣故。那麼,從一定意義上,詩歌也就是我們現實和心中的人生了。但探究這些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只要他的詩能使我們感動,那些問題還是且留給所謂的專家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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