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行紀

一直以來，認為對父母最大的報答是功成名就、出人頭地。突然有一天我在想，當我們功成名就、出人頭地的時候，父母還會在熟悉的地方等我們嗎？其實，對父母最好的報答不是功成名就、出人頭地，而是點點滴滴的關愛。

離開故鄉已經四年了，為了想衣錦還鄉，我四處奔波，未曾踏入過家門一次！前不久，父母生病，弟弟帶女友回去，他們的病竟然好了一半！打電話告訴我說，如果我能回去，病就會痊癒。。。。。。

漫步在江邊，點燃一支煙，任思緒在夜風裡飛揚。孤單的身影在他鄉的霓虹燈下顯得那麼模糊，迷失在五光十色的浪尖上。

追逐名利的我漸漸地忽略了父親母親和故鄉的消息，鄉音變得生硬、陌生。父母的面容被歲月刻下滄桑，失去光華的眼睛不知道流下了多少思兒的淚水！多少牽掛，多少期盼，伴隨著歲月的流逝，在心底積壓，在疲憊不堪的身體里病變！

千萬里，千萬里，我一定要回到我的家！

我要給父母一個驚喜，到家鄉再給父母打電話，省的他們為我擔一路的心。

車站焦急地等待和春運列車的擁擠、無座位等辛苦，雖然使我很疲憊，但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列車不分晝夜的飛馳，我的手指在地圖上一點點的移動，離故鄉越來越近了，心裡充滿期待和喜悅！

經過三十多個小時的煎熬，列車終於在襄樊火車站停了下來，我隨著迫不急待的人潮往站外涌去。廣場上，大鐘的指針指向三點。剛才還是人來人往，寒風吹過，像沙塵一下消失了。我站在濃濃的霧中，渾身發抖，肚子餓的咕咕叫。

低頭走進一個點著蠟燭的帳篷，叫來一碗面，吹著熱氣騰騰的面，狼吞虎咽起來。面又燙又辣，我吃得滿頭大汗，好爽啊！才兩塊錢，很實在！

由於天亮才有汽車，我到一個商店給家裡打電話。店主阿姨見我冷，就提出爐子給我烤火，我很感激，心想，只就是雪中送炭吧！

在小鎮上，遇見了曾經心儀的女孩程程。

寒風中，她沒有了那曾經令我神往的長髮，也清瘦了許多，不再是我記憶中那個帶著嬰兒肥的臉蛋兒。彼此努力地在記憶中找尋往日的回憶，無奈冬季的風實在寒冷，殘酷的將所有回憶冰凍成無言的結局！

我們就這樣站在風中，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直到她迎到男友，和我說再見時，我終於捕捉到她曾經叫我歡喜的眼神，依然那麼溫柔，依然那麼熟悉——但這溫柔眼神中早已沒有我的影子！男孩騎車載著她，她把頭依靠在男孩的背上，我的心彷彿被針扎了一下！曾經在月夜，滿耳蛙鳴的小路上，她騎車載著我，晚風將她的長髮吹起，拂在我的臉上，那清香教我陶醉！

他們走遠了，背影在我的煙圈中漸漸淡化，連同記憶中的清香一起消逝。寒風襲來，臉上兩道冰冷！扔掉煙蒂，口中苦苦的、澀澀的，心裡空落落的。。。。。。

老爸騎車跑了幾十里路來接我，我們推著自行車邊走邊聊，有車也沒有坐。

說著說著，老爸不理我了，陰沉著臉。

我問他怎麼了，老爸說，你才出去幾年，屋裡的話就不會說了？！

我才反應過來，剛才我一直講普通話！馬上改口說家鄉話，雖然有點兒生硬，但是老爸還是露出欣慰的笑容。

回到家，媽媽緊緊地抱著我，喜極而泣，哽咽著說不出話。。。。。。

弟弟和女友也在家，見面很開心！

熟悉的農家小院里充滿了歡聲笑語，看著爸媽開心的樣子，我陷入深思，一直以來，認為對父母最大的報答是功成名就、出人頭地。現在想來，當我們功成名就、出人頭地的時候，父母還會在熟悉的地方等我們嗎？其實，對父母最好的報答不是功成名就、出人頭地，而是點點滴滴的關愛。不一定要驚天動地，而在於生活中最現實的一聲問候，一點陪伴，一點體貼。父母也不奢望兒女有多大成就，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他們就放心了。父母不要求孩子有多少回報，只要逢年過節能回來就好！可就是這最簡單的事情，我都做不到！

我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爭氣，一定要讓父母幸福！

父母做的飯菜最可口、最香濃！父母釀的酒最醇厚、最甘甜！在父母身邊吃東西最開心！一家人在愉快的氣氛中共進晚餐，溫馨的教人心醉，我忍著淚水與家人乾杯。

故鄉的夜很寧靜，在這份靜逸中，我躺在媽媽親自為我鋪的床上（堂屋），懷抱中溫順的大白貓，心裡回想著重逢的一幕幕，還沉浸在喜悅中。

故鄉的夜很黑，黑的純粹，純粹的教人心醉。星星在天幕上顯得格外明亮、晶瑩，如鑽石般閃爍著進入我香甜的夢鄉。。。。。。

在媽媽吻我的臉時，我睜開眼睛，露出孩子般的微笑。媽媽為我掖了掖被子，溫柔的問我睡得可好，冷不冷。我伸著懶腰說，不冷，睡得很香，很舒服！

媽媽披著衣服坐在床邊，慈愛的梳理著我的頭髮，一根也不落下。撫摸我的額頭和臉時，我感覺她的手很粗糙，在我的記憶中，她的手不是這樣的，那曾經是一雙多麼細膩、光滑、溫柔的手啊！我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小孩子一樣享受著偉大的母愛，彷彿又回到了兒時。她的手有些涼了，我心疼得為媽媽暖了一會兒，笑著說，媽媽乖，去睡吧，別著涼了！媽媽笑著颳了一下我的鼻子，起身進房間去了。

一整夜，媽為我蓋了好幾次被子，她總是擔心我會像小時候那樣蹬被子！媽媽也知道被子沒有掉，我已經不再蹬被子，可她還是為我掖被子！

窗外發白，雄雞報曉時，我又聽到媽媽壓抑不住的咳嗽聲，淚水再一次流下了。

當我起床，媽媽已經做好早飯，燒好洗臉水。

下雪了！院子里全白了，房子上也白了，整個世界純潔一片。天空還紛紛揚揚飄著雪花，真是「瑞雪兆豐年」啊！

都起來了，拿起大掃把開始掃雪，人多力量大，很快院子里的雪就掃乾淨了。

許多年沒有寫春聯了，毛筆蘸了幾次墨水，對著裁好的紅紙，未免有些「怯」，遲遲沒有落筆。家人都鼓勵我，支持我。我終於拿出勇氣和自信，提筆寫起來了，慢慢地找到了感覺。家，是我力量的源泉，家人，是我永遠的支持者！

在我的觀念中，彷彿只有吃上家裡包的餃子才算是在過年。一家人齊動手，把歡樂、祝福、夢想和幸福都包進餃子。兒時包餃子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媽手把手的教我包餃子，我包的餃子老是裂開嘴。我趁媽媽不注意，揀盆里的雞蛋和肉往嘴裡塞，覺得是世間美味。媽媽伸手指頭羞我，我圓圓的臉蛋兒上沾著雪白的麵粉，活像戲裡的「三花臉兒」，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

如今，我還像小時候那樣，眼巴巴的盯著鍋里翻滾的餃子，媽媽蓋上鍋蓋說，還沒有熟。我咬著筷子，端著碗，咽著口水，焦急的等著。媽媽掀開熱氣騰騰的鍋蓋，用勺子撈出一個餃子讓我嘗嘗熟了沒有。我大口的吹著餃子，幾乎是吞下去的，燙的我直吸冷氣，說到，熟了！熟了！這第一個餃子是最好吃的！

媽媽笑著給我們一個個盛著，一家人開心的吃起來。

除夕傍晚，爸爸帶我和弟弟，提著裝滿供品、紙錢、鞭炮的筐子，冒著風雪上祖墳。在老奶的墳前擺上供品，燒紙錢，放鞭炮。這是我們老家的風俗，春節要請先人回來過年。

老奶去世十多年了，但在我的記憶中，老人家未曾離開我們。她的模樣我依然記得，並記得她生前的一幕幕。

聽爺爺講，老奶是位堅強的人，三十多歲時，老爺被抓壯丁，隨部隊在湖北宜昌一帶抗日，就再也沒有回來。老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的墳是衣冠冢。老奶那時就開始守寡，拉扯著大爺、爺爺和姑奶三姊妹，變賣完家產和土地後，靠紡線勉強度日。老奶八十六歲那年秋天，無疾而終，算是喜喪。每次爺爺說起老奶，都唏噓不止，擦著眼淚欣慰的說，咱們拉棍要飯的人家，現在人丁興旺，豐衣足食，我高興啊！看到你們這一代，比上一代強。走出去我這老臉也有光，爭口氣，光宗耀祖就靠你們這一代了！

貼上紅紅對聯的農家小院在瑞雪中顯得格外喜慶、溫暖，大門、房門、拖拉機、牛欄、豬圈、雞籠、鴨架、糧倉。。。。。。都貼上紅紅的對聯或條幅。一家人在鞭炮聲中開始了年夜飯，飯桌上缺少小妹，她在深圳打工，春節沒有回來。我們都想念小妹，媽嘆了口氣，說，就少閨女沒回來了，不知道她在外面怎麼過年。

我們都沉默了，媽媽笑著說，還好有小麗（弟弟的女朋友）這個閨女在家，我也開心了，總比去年和你爸我倆過年好啊！

我給爸媽敬酒，真不敢想像只有他們倆在家過年時是怎樣的心情！

放下酒杯，給爸媽斟酒，我向他們保證，以後不管再忙，也一定回來和爸媽一起吃團圓飯！

爸媽連聲說好，舒心的笑著，皺紋都要滴出蜜了。

媽說，明年把女朋友帶回來讓我們瞅瞅。

我笑著說，沒有女朋友。

爸說，我的兒子會沒有女朋友？說出去恐怕沒得人信！

一家人都笑了。。。。。。

一家人圍著電視看春節聯歡晚會，嗑著瓜子，聊著天兒，時間在甜蜜的飛逝。伴隨著新年的鐘聲，我在院子里點響鞭炮後，捂著耳朵跑進堂屋，媽媽微笑著為我拂掉身上、頭上的雪花，勸我早點兒休息。

大年初一，按照風俗給老人拜年。爺爺奶奶面南背北的端坐在堂屋，接受晚輩的叩頭作揖。我跪在地上，「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站起來作揖，祝福爺爺奶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奶奶又高興，又心痛，揉揉我的大腦袋，給我五十塊壓歲錢。弟弟和弟妹也磕頭作揖，祝福爺爺奶奶，也拿到壓歲錢，我們都很高興。

雖然我們已經成年，但在長輩們心中，我們永遠是孩子。我傻傻的想著：真想永遠長不大，這樣他們就不會老了。但理智告訴我，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孝順父母不能等！我一定要快快長大，努力工作，讓他們過上更好的日子，享更多的福！

雪還在飛揚，粉妝玉砌著世界，也記錄著新春的腳步。提著禮品走親戚，走在棉被似的雪原上，「咯吱、咯吱」的響聲就像歡快的樂章。聽著這久違的樂章，心中有太多的喜悅，這是在無雪南國為錢奔波的人永遠無法體會的愜意！

風雪中行走時一種享受，一切純潔的教人不忍踐踏。其實，你不用擔心，飛雪很快就會彌補腳印，雪原仍是純潔一片，猶如你不曾經過。

做人的胸懷如果能像雪原一樣就好了！忠厚、樸實的故鄉人在這裡繁衍生息，默默地接受者一切、包容著一切。爸說過，以前的就讓它統統過去，翻過去這一頁就不提了。一家人勁往一處使，一定會過上更好的日子！

我家的親戚、鄰里關係處的都很好，這是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為人厚道的回報。爸爸媽媽對爺爺奶奶很孝順，在村裡是有口皆碑的。我和弟弟商量，將來蓋房子就和在一起，一家人住在一起，永遠不分家。爸爸媽媽都說好，並說，如果這樣，全鄉的人都會稱讚咱們家的！

走了幾天親戚，終於在初五晚上和峰、臣、俊幾位兒時的夥伴在我家小聚。爸媽拾掇了下酒菜，我們幾個開懷暢飲，互訴衷腸，談人生，談理想，談生活，談感情，深厚的友情就像賒店老酒一樣，天長地久！

峰在鄭州上大學，臣在教書，俊在打工，我在學技術。我說，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看成一個打工仔，我是在積累創業的經驗。但社會很現實，沒有掙到錢，你什麼都不是！

俊用打工掙的錢為家裡蓋新房了，受到鄉鄰稱讚。而我呢？也許是把面子看得太重了，小錢看不上，大錢掙不到，高不成低不就！還口口聲聲說孝順父母，卻沒有用實際行動證明。就連這次回來，因囊中羞澀，沒有給父母帶任何東西，父母說，回來就好，不要買什麼東西，家裡啥都不缺。但我感覺得到父母有一些失望和心酸——這是我此行的遺憾！

那晚，我醉了。。。。。。

家裡希望我能早日成家，我能體會得到這片苦心。對此，我只能說抱歉。自從女友因新房的事情與我分手後，我就告訴自己，事業是一切的基礎，如果不成功，絕不談婚論嫁！雖然我現在還沒有任何成就，但是我堅信：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我知道我的想法難以說服父母，所以我答應他們，在這方面多用點心思。其實，我還是堅持我的觀點，退一步來說，就是順其自然。

臨行的前一天晚上，我和爸媽坐在床上聊到深夜。末了，爸爸給在深圳打工的妹妹寫了封信，用針線縫了交給我，讓我專程去看望妹妹，並把信轉交給她。我答應了，感受的到父母對兒女的牽掛，也許等到我自己做了父親，才能真正體會父母的心。。。。。。

爸媽的囑咐，我牢記在心。

背上行囊，和同村的夥伴們一起趕車，我們如同候鳥一樣要飛到南方，去追逐各自的夢想。別了，故鄉！別了我摯愛的親人！我一定會遵守諾言，春節回來吃團圓飯。。。。。。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