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溫革命黨與梁啟超大論戰 楊光

重溫革命黨與梁啟超大論戰楊光一  1905年11月,剛成立三個月的中國同盟會在其機關報《民報》上發動了一場針對立憲派梁啟超的文攻戰。梁啟超以保皇會機關報《新民叢報》為陣地,向革命黨自衛反擊。雙方你論我駁,你攻我辯,針鋒相對,窮追猛打。這場大論戰持續時間兩年多,共發表文字超百萬言,直到梁啟超對革命黨的攻擊不再理睬才告收場。其間,梁曾在報紙上公開尋求妥協,私下裡也曾托徐佛蘇向宋教仁、章太炎表示願意調和,宋、章同意但孫中山、黃興、胡漢民不許,要與梁鬥爭到底。  這場大論戰的最後結果是:清朝這兩支最重要的體制外反抗力量不僅未能藉辯論以增進理解、凝聚共識,相反更加壁壘森嚴、互相排斥,並幾乎從此形同陌路、勢如水火。這兩派原本就不和,在孫中山與梁啟超合作不成且反目為仇之後,就一直在海外爭地盤、搶人馬、奪財源,惡性競爭。再加上這一場死纏爛打的理論大戰,便徹底斷絕了兩派重新攜手、共渡國難的可能性。  不得不說,革命與立憲兩派敵對格局的成型,對不久後的民國政局極具破壞性影響。民國初年北洋派、革命派、立憲派三足鼎立,儘管後人對這三派褒貶懸殊,但應該承認,這三股政治勢力都是中華民國的創始力量,也都是維繫民國健康存續的政治支柱。初生的中華民國需要這三派的共同珍惜與共同呵護,忽然缺少了哪一派,民國初年複雜多變岌岌可危的政局都支撐不住。若三派合作互動,互相牽制,和平消長,動態均衡,則新國家的前景原可看好;若三派各懷鬼胎,互相拆台,偃文修武,耍橫動粗,則三足不穩,民國必敗。——試想:假如當初革命與立憲兩派的關係不是那麼勢不兩立,民國成立後袁世凱北洋派就不大可能左右通吃、一家獨大,新興共和政體的失衡、失范就不至於那麼迅速,以至於大大超過了政體鞏固的速度,憲政秩序的動搖、動蕩就不至於那麼暴烈,以至於剛剛萌芽即已敗壞、剛剛奠基即臨崩潰。  以此而論,百年前那場革命與立憲的大論戰,其歷史意義是頗為可疑的。有道是,真理愈辯愈明,但有些時候,卻也未必。有些辯論者並非把辯論當成相互學習、相互提高、相互理解、相互接近的機會,而是為了「統一思想」、黨同伐異,為了傷人感情、損人顏面,一味誇大分歧、激化矛盾,甚至人為營造所謂「階級鬥爭」、「路線鬥爭」,不惜以「投槍」「匕首」惡意傷人,不憚造謠中傷、污言謾罵。如此辯論,則愈辯愈明的必不是真理,而是人與人、黨與黨之間的仇恨與敵意。二  在那場大論戰中,革命黨一方參戰人數眾多,可謂群起而攻之。汪精衛、胡漢民是論戰主將,朱執信、汪東、劉光漢(即劉師培)是重量級作者。孫中山亦在幕後參與論戰,據胡漢民回憶,汪、胡二人的批梁文章有些是按孫的部署,有些直接按孫口授綱要而寫。也就是說,革命黨攻梁啟超是有組織、有計劃的集體行動,其動機當然也並非真誠的理論商榷,而有著明顯的政治目的:全力阻撓當時國內方興未艾、風起雲湧的「預備立憲」和「國會請願」運動。要言之,攻梁啟超是為了矮化立憲派、抬高革命黨,批立憲主義是要唱衰清末新政、為「排滿革命」造勢。對此不良動機,革命黨人倒也並不諱言。立憲派一方則是光桿司令孤軍奮戰,梁啟超以一當十,顯得形隻影單。雖然也有楊度、徐佛蘇、蔣智由、李慶芳、黃與之等人發表了一些支持梁啟超觀點的文章,但這些作者大都站在貌似公允的中立者或旁觀者地位,並不直接對革命黨的攻擊加以反駁。所以,從雙方陣勢上看,是群狼斗獨虎,革命黨是明顯佔了上風的。  事後,論戰雙方都宣稱己方獲勝。但客觀地說,革命黨聲高氣壯,略勝一籌。《胡漢民自傳》回憶:「交戰之結果,為《民報》全勝;梁棄甲曳兵,《新民叢報》停刊,保皇之旗,遂不復見於留學界,亦革命史中可紀之戰爭也。」其志得意滿之態,溢於言表。胡漢民將《新民叢報》的停刊和保皇會的改名全都當成論戰的功勞,這自然不是事實(註:《新民叢報》停刊的主要原因是梁啟超事務繁雜,精力不濟,致該報一再愆期,「定期出版的信用已失」。清政府宣布「預備立憲」後康、梁「大喜欲狂」,認為保皇會宗旨已達,遂更名為帝國憲政會)。不過,那場論戰確實在很大程度上長了革命黨和《民報》的志氣,滅了立憲派和《新民叢報》的威風,擴大了同盟會及其「主義」在留學界、知識界的影響,則是不爭的事實。  梁啟超主編且撰文過半的《新民叢報》是一份對中國知識界影響極大的暢銷刊物,黃遵憲稱其「驚心動魄,一字千金」,嚴復稱其「為亞洲20世紀文明運會之先聲」(註:今人往往以為清朝末年暗無天日,其實彼時言論自由尺度遠勝當今,《新民叢報》可在國內公開發售,《民報》亦有半數銷往國內)。但在與革命黨論戰期間,該報銷量有所下降,革命黨的人氣則大幅竄升。這種消長變化當然也有其他的原因(最大的原因當然不是革命黨很正確、立憲派很錯誤,而是清政府太愚蠢),但可從一個側面說明這場論戰的勝負---假如讀者有資格做裁判的話。同盟會成立之前,孫中山一派革命黨在留日學生中原本默默無聞、無人問津,這場論戰極大提升了革命黨的整體形象。通過與名滿天下的「言論界驕子」梁啟超過招,汪精衛、胡漢民等黨中秀才脫穎而出,革命黨從此不再被讀書人視為無知無識的市井遊民與幫會暴徒。以此而論,說革命黨是論戰的勝方,似為確論。  魯迅在《關於太炎先生二三事》中說,「我愛看這《民報》,但並非為了先生的文筆古奧,......是為了他和主張保皇的梁啟超鬥爭,......真是所向披靡,令人神往」。那場論戰留在魯迅心目中的印象,也是革命黨大勝、梁啟超大敗,與當事人胡漢民的敘述可相印證。但魯迅的記憶不盡準確。事實是,當時的《民報》主編章太炎對於「和主張保皇的梁啟超鬥爭」並不熱心。在自編年譜中章太炎說,「余以胡、汪詰責卓如,辭近詬誶,故持論稍平」,可見他對胡、汪的文風不認可,不願為論戰火上澆油而寧願為胡、汪糾偏。後來,孫中山的親信聲討章太炎(因章參與「倒孫風潮」),也說「(與立憲派的)戰鬥皆精衛、漢民、縣解、寄生諸君任之,章以與梁啟超交厚故,未有一文之助力」(縣解、寄生是朱執信、汪旭初的筆名)。的確,曾寫過《駁康有為論革命書》那種言辭偏激的誅心之文的章太炎,居然在熱火朝天的兩黨論戰中只寫了《箴新黨論》、《〈社會通詮〉商兌》等很少幾篇批評立憲派的學術性文章,且「商兌」的對象是康有為、嚴復,卻不加入圍攻梁啟超,這說明,在進入革命黨核心圈之後,《民報》章太炎反而大大「保守落後」於《蘇報》章太炎。當時革命黨中學問以章太炎最深,文名以宋教仁為盛,與章太炎一樣,宋教仁亦對論戰保持相當距離且對立憲派人士保持尊重。  對於那場論戰的勝負,也還有另一種不同的觀感。在另一些人---比如那時年齡尚小的胡適、梁漱溟這一類人---看來,梁啟超其文入情在理,未必落敗,革命黨其文強詞奪理,未必得勝。胡適說他「受了梁先生無窮的恩惠」,這「恩惠」的起點,正是從他1905年閱讀課外讀物時開始,那時即正是兩黨論戰的期間。胡適說,梁啟超的文章「使讀的人不能不跟著他走,不能不跟著他想」,而革命黨的文章胡適未予置評,顯然並無同樣的感染力。梁漱溟回憶說,他十五歲時尋到了整整三年的《新民叢報》六巨冊、《立憲派與革命派之論戰》一厚本,「寢饋其中者約三四年」,「感受任公先生啟發甚深」。三十年之後他仍然認為,少年時代有幸閱讀《新民叢報》上樑啟超的文章是一生「莫大的幸福」。在梁啟超與革命黨之間,誰是真正的言論英雄,誰更有影響力、說服力,在胡適、梁漱溟們,也是不言而喻的。三  那場大論戰洋洋洒洒百萬言,但核心論題只有一個:欲拯救中國,是排滿興漢、暴力革命、建立民主共和國,還是民族同化、和平改良、建立君主立憲國?二者有尖銳對立的一面,因其人分兩派、道分兩途。也有完全相同的一面,都認為國家現狀不可維持、必須改變,也都認為中國應該有、也能夠有一個較為良好的政體和政府。二者對立的是路線、是手段,相同的是方向、是遠景。但處在論戰中心的人們往往寧願炫耀本黨與他黨之絕對不同,而故意將差異放大,將對立凸顯,視之為「根本區別」,卻將相同之處全忽略不計,或視之為細枝末節。  構成上述核心論題的子題目有如下幾組:  1、滿族是中國人,還是「異種」?滿州之地是中國領土,還是「敵國」?滿清入關是改朝換代,還是「支那亡國」?漢滿關係宜兩族同化,還是「驅除韃虜」?  2、是單行「政治革命」還是「種族革命、社會革命、政治革命並舉」(梁啟超稱「革專制而成立憲」為「政治革命」,革命黨則稱「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為「種族革命」或「民族革命」,稱「土地國有」為「社會革命」)?流血革命是否必不可免?「支那立憲」是否必先排滿?  3、革命是否會招致外國干涉、導致中國分裂?中國國民是否有「共和之資格」?倉促共和是否滋生內亂?君主立憲與共和立憲孰於中國現狀為宜?建設立憲政體是通過梁啟超所主張的「開明專制」,還是通過孫中山所主張的軍政、訓政而至憲政(即從軍政府之軍法專政、到革命黨之「約法訓政」、再到憲政機關分掌國權之民權憲政)?  4、孫中山所主張的「土地國有」、「單一稅」政策是否「不必行」、「不可行」、「不能行」?  辯論這些題目,涉及對歷史事實和現實國情的判斷,對古今中外經驗與教訓的解釋,對西方政治哲學和憲法理論的理解和運用。中國有成堆的問題,萬國有紛繁的主義,盧梭、孟德斯鳩、亞當斯密、斯賓塞、伯倫知理、波倫哈克、筧克彥的理論被雙方所徵引。有時候同一個「西儒」,卻被雙方解讀出相反的意思。  但是,在以上四組論題中,革命黨立論最堅、闡述最多、影響最大的,也是這場論戰中辯論最激烈的,卻是比較沒有學理與法理含量的第1、2兩組題目,「滿州非我族類」和「種族革命先於政治革命」,此即所謂「三民主義」之「民族主義」。至於「約法訓政」和「土地國有」,那時還不十分緊要(那畢竟是革命成功之後才有可能實行的事情),也不太引人注意(但即使是對「約法訓政」和「土地國有」,梁啟超也提出了大量尖銳而精當的批評)。也主要是在「非我族類」和「排滿革命」的問題上,革命黨顯得蠻橫無禮,胡漢民、汪精衛「辭近詬誶」。他們非常固執己見,特別意氣用事,幾乎完全容不得任何反對意見。因此,在最基本的論題上,雙方其實根本不存在理性辯論、誠意對話的迴旋空間。這也就大大降低了那場論戰的理論品質和政治價值。  革命黨的大多數領袖和理論家們之所以堅決反對立憲派的政治主張,其首要理由無非是漢人不可擁戴「異族」。汪精衛說,「對於異族政府,無論其為立憲,為專制,亡國均也」。胡漢民說,「滿政府不傾,而遂許其同化者,以狐媚為虎倀,無恥之尤者也」。朱執信說,「革命者,以去滿人為第一目的,以去暴政為第二目的」。孫中山連主張「立憲救國」、「實業圖強」的人也不放過,罵為「卑劣無恥,甘為人奴隸」。孫中山說,「於光復之前而言此,則所救為非我之國,所圖乃他族之強」。可見「革命先行者」的心胸境界是何其狹隘。此外,還有更激烈的說法,如女俠秋瑾放言「大舉報復」,義士徐錫麟宣稱「殺盡滿人,自然漢人強盛,再圖立憲未遲」。此類出格言論多出於「民族義憤」,是立場、態度、感情問題而非理性認識上的問題。言語出格未必不可諒解,但若以此等「共識」打造成熟、理性、對國家未來敢於負責的優秀革命黨,則無可期待。  在反駁立憲派對「種族革命」的反駁時,革命黨的文風是比較粗野霸道的。口誅筆伐,出言不遜,扣帽子,潑污水,爆粗口,諸事皆有。比如,汪精衛某檄文以《斥為滿州辯護者之無恥》為題,未曾開辯即先定對手為「無恥」。在另一篇雄文中,汪宣稱「不排滿者如同漢奸」(汪精衛作為近代史上最出名且最無異議的「漢奸」,卻原本是偏激的大漢主義者,這真是一言難盡),直截了當把梁啟超劃入「漢奸」行列;胡漢民在向梁啟超挑戰時以「漢民」、「辯奸」、「民意」作筆名(胡漢民原名胡衍鸛,後改胡衍鴻,論戰之後即以筆名作本名。如同文革時期時興改人名地名一樣,當年革命黨人也曾流行「姓名革命化」),不管有理無理,先擺出一副我是大漢英豪、你是滿奴國賊的凜然架勢,動輒大罵梁啟超利用戊戌六君子沽名釣譽、是「出爾反爾」的「反覆小人」等等,大搞人身攻擊;著名學者劉師培為了證明「排滿革命」的正當性,竟從史籍中「考證」出滿州之地不屬中國領土,而屬「外夷」「敵國」。  梁啟超全然不同意「排滿」「仇滿」論。梁認為,中國曆來就是多民族國家,並非漢人獨有;滿人是中國屬民,其入統中原是政權「易主」而非「亡國」。「中華民族」這一現時流行的概念,即由梁先生當年首創。梁說,滿人經過清朝二百多年演化,「實已同化於漢人,而有構成一混同民族之資格者也」;滿人排漢是極少數滿族權貴所為,非全體滿人所為,滿漢不平等是政治性質而非種族性質。所以,中國只需要「政治革命」(即「要求立憲」),不需要悖情悖理的「種族革命」。  在《開明專制論》、《申論種族革命與政治革命之得失》、《政治學大家伯倫知理之學說》這幾篇最重要的論戰文章中,梁啟超指出,革命難免殺人流血,終究是不祥之事,是國家和人民的「大不幸」;在國內,革命易生內亂而釀分裂之患,對國外,易招干涉惹瓜分之禍;又「革命復產革命」,大亂之後易生惡政,人民最終只能將自由奉於一人或一黨之手以苟全性命與財產,「此則民主專制政體所由生也」;且破壞之後建設不易,革命的成本代價不可能一筆勾銷,終必由子孫後代加倍償還。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言革命。汪精衛以《駁革命可以召瓜分說》和《駁革命可以生內亂說》進行反駁(此二文有孫中山的授意),認為革命軍只排滿不排外,不擾「外人物業」,不改對外條約,列強不僅不會幹涉,反而會同情中國革命。汪精衛還說,不革命反倒有瓜分之虞,因為滿人當政才是中國衰弱的主因,「故非撲滿不能弭瓜分之禍」。在對內方面,汪精衛認為革命軍不會重蹈中國歷史上改朝換代群雄割據的覆轍,因為共和革命無帝位之爭,沒有內亂的理由,中國革命也將吸取法國革命恐怖專政的教訓,所以,革命將皆大歡喜,並無任何外患內憂。  必須指出的是,梁啟超雖然堅決反對革命黨的「種族革命」與「社會革命」,卻並未完全否定革命的正當性。他幾乎是以懇求的語氣希望革命黨停止與立憲派爭鬥,你預備你的革命,我預備我的立憲,不要互相妨礙。他說,一黨向政府請願要求立憲,一黨預備軍力以備將來革命,可以兩不耽誤;若實在是和平立憲不成,到時再暴力革命不遲。針對革命黨斥罵立憲派向「虜廷」請願「無恥之尤」,梁啟超不無天真地發問,「(向清政府提)要求果害於名節耶」?四  在那場論戰之後三年,立憲派領導的國會請願運動失敗。又一年後,革命黨策劃的辛亥革命爆發。革命黨不僅在論戰中佔了上風,在政治實踐中似乎也大獲全勝。一時間,立憲派灰頭土臉,革命黨風光無限。在許多人看來,這不僅意味著立憲派在政治上的挫折與失敗,更意味著立憲派在思想認識上的「幼稚」和謬誤。  不過,事情又好象並非如此。比如:  其一,論戰時革命黨不容置辯的「排滿主義」,在革命爆發之後即悄然改成了「五族共和」。請注意,臨時大總統孫中山所宣稱並執行的民族政策,正是由其政敵梁啟超所闡述、而革命黨曾經嚴厲抨擊過的民族政策。可見梁啟超的「民族主義」比孫中山的「民族主義」更具道義正當性與政治適應性;  其二,此後實際的國內族群關係表明,在漢、滿、蒙、維、藏五族之中,民族融合程度最高、以至水乳交融難分彼此的,正是被革命黨描述為不共戴天、殊死之仇的漢滿二族。此足證「驅除韃虜」之心胸偏狹,更足證梁啟超關於清代滿漢關係的主流是同化而非仇化的觀點;  其三,就在革命建國之後不久,手創共和的革命黨即憤怒指證民國陷入了「假共和」,然後是獨夫專政、帝制復辟,然後是地方割據、南北分裂,然後是大亂來臨、革命蜂起,......「革命復產革命」,這正是梁啟超當年所一再警告、而革命黨所一再否認的革命內亂之後果;  其四,大清國的外蒙古終究是真獨立了(雖然最初是假獨立、真附俄),西藏、新疆也几几乎「被獨立」。眼見趁火打劫的大好機會,日本、蘇俄也終究是按捺不住,大舉干涉了革命中的中國。一個迫不及待「進入中國」,另一個則在組織上滲透國共兩黨,以盧布和槍械大舉「支援中國革命」以改造中國,由此直接導致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和「一邊倒」的紅色中國之建立。這方面的後果,梁啟超又不幸而言中;  其五,國民黨的「約法訓政」終於訓出專制「黨國」,離憲政不是越來越近而是漸行漸遠,到了台灣又幾乎訓成了世襲王國。在大陸,專政黨趕跑了訓政黨,一黨更比一黨革,一黨更比一黨「強」。當年把「開明專制」、和平改良視為「落後」和「無恥」,後來卻屢屢製造出「先進」千萬倍、達於無法無天之境的極權暴政而不可自拔,欲走一步登天的捷徑,卻入萬劫不復的陷阱,這真是報應不爽;  其六,孫中山「土地國有」的「社會革命」終於在毛澤東共產黨的領導下超額完成,變成了活生生、僵死死的社會現實。土地與資本脫出經濟的正軌,附於政治的危牆,幾經暴力折騰,致國民財富大幅縮水。到了鄧小平時代,中國又退回到名曰「改革開放」、實即土地與資本回歸經濟常軌的政策。人們可曾想起,百年前梁啟超曾說過「社會革命不必行、不可行、不能行」?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歷史事實,又分明驗證了當年立憲派梁啟超們所言非虛,其先見之明、後判之准,實勝其論辯對手千百倍。如今,一百多年已經過去。百年間反覆破壞了「舊中國」且始終領導著「新中國」的,當然不是「無恥之尤」的立憲派,而是革命黨、更革命黨、最革命黨、以及最革命黨之「太子黨」。而立憲派梁啟超們,及其思想上、政治上的繼承者們,終究是花拳繡腿、不堪一擊,日益沉淪衰弱。終於在1949年的大決戰中精神家園失守,靈魂流離無蹤。更在1957年號稱「陽謀」的另一場大論戰中遭到「無產階級革命家」輩的大舉偷襲,以至香消玉殞、灰飛煙滅。事實勝於雄辯,百年歷史已經證明,在立憲與革命的競賽中,勝利百分百屬於革命無疑。是故,直至今日,中國也仍然沒有真正立憲法、開國會,更沒有自由的黨爭和公正的選舉。得承認,早就有人告訴過我們這樣的結局。  2010-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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