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意拳大師姚宗勛先生的一生

意拳大師姚宗勛先生的一生

林肇侖等

一、帶藝投師,幸遇拳學大家

1937 年前後,姚宗勛已經是北平城中小有名氣的青年武師了。他年方 20 歲,自幼隨名拳師洪緒如習練彈腿、形意拳。拳諺雲「形意叄年打死人」,他練了十幾年的形意拳,本人又天資聰穎,還是中央大學的學生,與一般的一介武夫自是不同。因此,年紀輕輕的他,武術功底頗為深厚,在武風濃厚的四朝古都的武林中早早的有了一點名氣。

這年秋天,北平城中來了一位名叫王薌齋的武師,他五十齣頭,個子不高,瘦瘦的,其貌不揚,可一身功夫據說深不可測,抖手就能發人於丈外,真是「打人如掛畫」。還聽說他在上海時,曾擊敗過數名洋拳師。據說他自己獨創了一門武功,叫做甚麽「意拳」……這意拳是甚麽東西,當時的北平武林中甭說誰見過,就是聽也沒聽說過。北平可曾經是天子腳下,「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古時候有多少武林高手曾來京城闖天下,用藏龍卧虎來形容北平武林一點也不為過,像甚麽楊無敵、董海川、神拳宋老邁等等武術大師名重京師。現在,又出了一個王薌齋!又出了一個意拳!於是,愛武成性又有點逞強好勝的洪師傅就帶著姚宗勛等一幫弟子去找王薌齋「切磋」武藝。

洪緒如用形意拳的劈拳、崩拳和虎撲向王薌齋進攻,結果叄戰叄敗,每次都敗得很慘。只覺得肢體剛一碰到王薌齋,就被彈了出來,摔倒在地。年輕氣盛的姚宗勛見師傅敗北,很不服氣,也上前與王薌齋較技,結果仍是慘敗而歸。師徒兩人輸得心服口服。開明的洪師傅隨即向王薌齋求教,王薌齋向他們講解了意拳的原理。原來這意拳和形意拳本是一家,它是在形意拳的基礎上,融合中國武術中的少林、太極、八卦等門派的優點,創立出來的一門實戰拳術。它屏棄傳統武術的套路訓練、固定招法,獨創蹊徑,以站樁、試力、推手、散手等步驟為訓練內容,注重人的身體素質、精神意念的培養。它反對一切有害身體健康的訓練方式,提倡在技擊中求養生,在養生中求技擊。

王薌齋的一席話使洪緒如茅塞頓開,他就親自率領自己的弟子投到王薌齋的門下。從此,年輕的姚宗勛在王老先生的口授身傳下,勤學苦練,終於漸悟武術的真諦。

王薌齋可說是中國傳統武術的改革創新者,他受業於形意拳一代宗師郭雲深,年輕時遍游大江南北,訪高人隱士,博採聚長。在幾十年的學習研究中國武術的過程中,他深感中國武術大多流於套路花招,離武術真義相去甚遠,他說:「凡以拳套方法而為拳,是不啻以蛇神牛鬼之說而亂大道,皆拳學之罪人也。」他認為,拳學真義在於培養人的自然本能和自然反應,拳無拳,意無意,無拳無意是真義,不期然而然是拳術的最高境界,他還批評了傳統武術中的玄學和神秘主義流癖。他的這些思想對姚宗勛影響很大。

在學拳過程中,姚宗勛聰明好學,肯於動腦。練習意拳試力時,王薌齋讓學員們體會身體的四面爭力,可大家一時很難體會得到。姚宗勛通過反覆練習,把四面爭力分解──分別體會前、後、左、右的爭力,然後再綜合,這樣練起來就能事半功倍。憑藉著十幾年的形意拳功底,再加上自己的刻苦訓練,姚宗勛很快就脫穎而出,成為名符其實的青年武術家了。

二、代師較技,威名遠播海外

20世紀40年代的北平正淪於日本帝國主義侵略者的鐵蹄之下,中國人民過著水深火熱的亡國奴生活。當時,有不少日本武士來找王薌齋先生挑戰比武。這時的姚宗勛雖然年輕,卻已是武藝出眾,深得王老先生的厚愛。他經常代替王薌齋接待各路武林高手的訪問,與他們交流技藝,切磋武功。比武中,他態度從容,言語謙和,身手迅疾,打擊力頗有分寸,使來訪者無不畏威而懷德。姚宗勛已經名重四海,王薌齋曾題詩賜名:「賜名姚生字繼薌,意在拳學種未亡。」許以意拳之衣缽。而對日本武士的挑戰,姚宗勛大義凜然,毅然出手捍衛中華武術的尊嚴,捍衛中華民族的尊嚴。

日本軍隊中有個武術教官叫澤井健一,他是柔道五段、劍道四段。他曾多次與王薌齋先生比武,每次都輸得糊裡糊塗。他是一個不肯輕易認輸的人,同時對武技又有著痴迷執著的追求。敗給王薌齋後,他心裡並不服氣,總幻想從王薌齋的得意弟子姚宗勛身上找點便宜,來證明自己的失敗是偶然的失手。於是,他以求教為名多次與姚宗勛比試,結果也是屢戰屢敗,輸得同樣是糊裡糊塗。澤井健一輸得起了急,紅了眼,他決定不顧道義來個偷襲。一天,姚宗勛走在前面,澤井健一跟在後面,澤井健一心裡想:「不管怎樣,我這次也要把你姚宗勛摔倒!」走著走著,他突然從後面撲向姚宗勛,一把把他抱住,想施展柔道絕技。沒想到姚宗勛反應極快,他剛一接觸姚宗勛的身體,姚宗勛一觸即發,身子一擰,他就像彈丸一樣飛了出去。80年代,澤井健一在日本被尊為武聖,並創立「太氣拳」,他說:「我的武藝是日本第一,但姚宗勛先生的武藝是世界第一。」去世前,他囑咐自己的弟子一定要去中國尋根,開始了中意拳和日本太氣拳的學術交流。這是後話。

姚宗勛還曾和日本特務川島芳子的私人保鏢白瑾比武,表現出了他不畏強暴、機智過人的大智大勇。白瑾登門來說是比武,實際上是仰仗日本人的勢力來挑。他袖子里藏著袖箭,善於暗傷人。姚宗勛早已察覺出白瑾來意不善,知道他藏有暗器,但他絲毫不露聲色。架勢一拉開,姚宗勛就如猛虎下山一段向白瑾,白瑾剛一出手招架,姚宗勛就拍擊其雙臂,在意拳技擊中這叫打間架,白瑾立時被擊出丈外,身體跌撞在院牆上,然後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從此,白瑾再也不敢向姚宗勛挑戰了。

這時,姚宗勛的技擊水平已經相當高了,日本技擊高手渡邊被姚宗勛擊敗後感嘆道:「就是柔道八段,要想贏我,也絕不會贏得這麽乾脆利落。」

三、懲惡揚善,流氓惡霸聞風喪膽

舊社會的北京,地痞流氓無惡不作,非常猖獗。他們經常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禍害老百姓。他們還與警察官府勾結一起,警匪一家,老百姓欲告無門,無處伸冤,對這些地痞流氓,老百姓是不敢惹,更不敢管。

然而,姚宗勛卻不信這個邪,從不向惡勢力低頭。他一身正氣,善惡分明,經常打抱不平,每次遇到流氓惡霸欺人作惡,他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至今,在北京武林中還流傳著姚宗勛師兄弟六人大戰流氓團伙「四霸天」,打得他們聞風喪膽的傳奇故事。

當時的北平城中有四大流氓頭子,他們分別是「北霸天」、「南霸天」、「東霸天」、「西霸天」。在北平四城之中,他們可說是一跺腳半個城就要顫的人物。一次,「北霸天」在戲院門前調戲婦女,被姚宗勛師兄弟六人撞上了。姚宗勛仗義出手,嚴懲了惡霸「北霸天」。「北霸天」吃了虧,怎能咽下這口氣。於是,他就糾集其餘的「叄霸天」,再加上其他的流氓團伙,像甚麽「叄十六友」、「九鳥一鳳」、「一百單八將」等等,總計二百餘人,把姚宗勛等六人包圍在西單的一家酒樓里。這群流氓手持刀槍棍棒,殺氣騰騰,氣焰囂張,彷佛要把他們六人吃了似的。姚宗勛等人臨危不懼,他們迅速佔據有利地形,邊打邊退,退到樓梯上。由於樓梯狹窄,流氓們雖然人多勢眾,卻施展不開,形成不了合圍之勢。只見姚宗勛守在樓梯處,神勇異常,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流氓們嗥叫著,揮舞著刀棍,衝上一個,就被姚宗勛叄招兩下扔下樓去,轉眼之間,就有二十名多個流氓被打得像球一樣滾下樓去,摔得頭破血流,整個酒樓中充滿了哭爹喊娘的慘叫聲……

這群流氓本來就是欺善怕惡之徒,如今在姚宗勛的凜然正氣震懾下,一個個呆若木雞,誰也不敢上前來送死。最後,這群烏合之眾抱頭鼠竄,四散逃命而去。打那以後,大成拳〈意拳〉的名字響徹北平城,那些嘗到苦頭的流氓惡霸們,一聽到姚宗勛的名字就嚇得渾身發抖。

這正是:「懲惡還需強中手,英雄至今美名揚。」

四、傳播意拳,桃季滿天下

姚宗勛先生一生酷愛武術,刻苦鑽研意拳。雖然他的武功造詣在年輕時已達大成,並得到王薌齋先生的厚愛,立為衣缽傳人,可他總是不滿足,仍謙虛地向別人學習。50年代初,他曾對師弟李文濤說:「我現在才算是剛剛體會到拳的奧妙,距離真正的拳理想還差得很遠。」這不僅僅是謙虛,更表現了他的博大的胸懷。他的兒子姚承榮回憶說,父親總是說對別的門派不要說叄道四,要多看看,多向人家學習,不要輕易地否定別人,每個門派都有各自的優點,否則它就不會流傳至今了。

姚宗勛平時除了認真刻苦地從專意拳訓練外,還十分留意收集整理古今中外──尤其是國外的技擊運動資料,了解掌握世界各國的武術技擊運動的發展現狀和技術特點,並認真地加以分析研究,從中吸取有益的東西。過去,中國武術雖然很講突技擊實用,但卻有偏重原始自衛的局限性,切磋比武都是赤手實作,很容易受傷,這與現代社會的進步和文明發展很不相適應,也與武術技擊運動的普及發展不相適應。相比之下,西洋拳擊比賽中戴有保護性的拳擊手套,增加了安全性,同時又保留了技擊的實用價值,因此很適合現代體育運動的發展。姚宗勛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在王薌齋先生的支持下,開始嘗試把拳擊運動的某些訓練方法引入意拳訓練之中,例如,訓練時戴拳擊手套、打沙袋等。他還吸收了日本人練刺殺時穿護具的特點,仿製出了適用於徒手技擊的護具,如頭盔、護身等。通過試驗,這些措施取得了良好的效果。當時,姚宗勛的這一創舉遭到了中國武術界某些人的非議,他們認為這些改革措施背離中國武術的傳統。孰是孰非,現在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姚宗勛吸收國外技擊運動的優點發展中國武術,這一創舉是很有遠見卓識的。

新中國成立後,姚宗勛先生把精力投入到培養下一代人身上。他治學嚴謹,教學方法靈活得當,對學員的訓練抓得很緊。60 年代,他培養出了白金甲、王金銘、薄家聰、張鴻誠等學生。

十年浩劫期間,姚宗勛被下放到京效農村。他雖身處逆境,卻意志更堅。他把全部精力放在培養兩個兒子姚承光、姚承榮上,每天督促他們練拳。姚承榮說:「當時練拳是他的精神寄託,督促我們學拳是他的生活樂趣。」

「文革」後,姚宗勛被落實政策返回北京市。當時有許多遺留問題一時得不到解決,全家沒有個安身之處,生活很清苦。可是他並沒有把精力投入到如何解決一家人的生活問題上,而是立即全身心地培養教育弟子。70 年代末至 80 年代初,姚宗勛培養出了姚承榮、姚承光、劉普雷、崔瑞斌、王寶君、夏成群等一大批學生,這些人如今都是傳播意拳的中堅力量。

最值得一提的是 80 年代初姚宗勛先生受北京市體委領導的特別邀請,在先農壇體育場「北京體委科研所」並開設意拳研究室,主持意拳的研究訓練工作。在這期間,姚宗勛先生帶領部分學生進行了系列的理論研究和訓練實踐工作,為中國武術與現代體育項目相結合這一研究課題提供了極其有價值的資料。

1984 年 9 月,姚宗勛身患癌症住進了醫院。在病床上,他忍著巨大的病痛為意拳的發展事業殫精竭慮──指導身邊的學生練功、研究凝結了他一生心血的著作《意拳》的出版事宜、籌劃成立北京市意拳研究會……

1985 年 1 月 11 日,一代意拳大師姚宗勛先生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然而,值得欣慰的是他所悉心傳播的意拳如今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喜愛,意拳已經遠播海外。《意拳》一書已在香港及內地出版暢銷,被認為是當今世界上少有的精彩的拳學著作。隨著新世紀的到來,一部由姚承榮講述、演練的,反映意拳全貌的 VCD 光碟已經出版,這將會為意拳的發展起到巨大的作用。姚宗勛先生的心愿正在一步步成為現實……

姚宗勛拳學思想簡介

姚宗勛先生(1917-1985)當代著名武學家,原任北京市武協顧問,北京市意拳研究會會長,是意拳(大成拳)創始人王薌齋先生的衣缽傳人。姚宗勛先生得薌齋先生的拳道真髓,積數十年實踐經驗,搏采眾長。參以科學研究,使意拳不斷創新,日臻完善,在意拳發展史和中國武術發展史上發揮了重要作用。在恩師誕辰85周年和逝世17周年之際,為緬懷先生,謹以此文告慰先生在天之靈。

-)古為今用,去蕪存箐

意拳的魅力來源於歷史悠久的中國傳統文化,意拳也由此具備傳統文化中"廣博"、"精微"、"包容"、"實效"和永不滿足現狀等特點。姚宗勛先生的一生繼承和發展了王薌齋先生的拳學思想,對意拳的傳統文化內涵始終賦予了極大的關注。他對舊的拳學體制進行了大刀闊斧的剖析、研究、改革並和薌齋先生一起創立了拳學的全新體系。姚先生始終把握著傳統文化的主脈--傳統渾元思想,即"一"的思想。前人曾有:"夫一者,乃道之根,氣之始也,命之所系屬,眾心之一也"之論。他認為意拳的精神實質就是"一",而宇宙間萬物變化(包括拳術各種變化)都是"一"衍生出來的,正如老子云:"道生一,一生二,三生萬物也"。道即是宇宙間的總規律,"-"是渾元之氣,"="是陰陽,"三"即是陰陽的和諧與轉化,而當兩種對立的矛盾因素處於一種十分和諧的動態平衡時,便會相摩相盪,生生不己,產生出無窮盡的變化。姚宗勛先生認為,只有在"一"的思想指導下,才會衍生出拳術中的"二",即"陰陽"與"鬆緊""虛實"矛盾的建立。他還認為"鬆緊"和"虛實"是構成人體的基本矛盾,諸如:力量,速度、靈活、協調、耐力等運動素質,無不受到人體意識和肌肉"鬆緊"的制約。因而就意拳全部訓練內容來說,就是怎樣正確掌握和運用"鬆緊"問題,所謂"鬆緊"即是肌肉的鬆緊,又是精神的鬆緊,,心理的鬆緊,而首先是精神的鬆緊。因為任何肌肉活動都是靠神經支配的,神經又是受精神意志的影響,因此精神意志的控制是首要的。就站樁而言,其關鍵點也在於"鬆緊"的矛盾建立和轉換。站樁功在技擊和養生兩方面的運用中,好似完全不同的兩類問題,但從整體和系統的觀點看,卻是一個問題的兩個側面,僅是鬆緊矛盾相互轉換方向和程度不同的技術問題。這裡要指出的是:鬆緊矛盾的"轉換"就是所謂的"三",而拳術中的各種變化都脫離不開"鬆緊"矛盾的轉換。即"三生萬物也"。不管是實戰技擊中所需的力量、速度、反應、耐力等基本運動素質,還是養生保健中的身心調節,疲勞恢復、微循環以及新陳代謝的調整等,其運作的基本單元仍然為"鬆緊"矛盾,而鬆緊矛盾的建立和轉換的"鑰匙"就在於精神的假借和意念的誘導,因此對精神和意念的控制是首要的,從而又歸於"一"即傳統的渾元思想。因此姚先生在意拳的實踐中,始終突出一個"-"字。即天人合一的思想。姚宗勛先生在拳學實踐中,始終把握著"去蕪存箐""去粗取精"這一精神內涵;此外,他還十分關注"文化傳統揚棄"的精神實質,強調對於傳統拳術中不合理的部分必須大膽丟棄,才能建立合理正確的拳學體系。在具體的操作中,他又十分謹慎,在實踐和教學中反覆驗證後,才會以更為合理精到的方法去取代原有的技術,逐漸建立起更為簡捷、實用、科學的拳學技術體系。及至今日,意拳的核心思想-傳統渾圓思想的內涵和外延已擴展到幾乎所有領域,隨著的時代發展和科學的進步,將會有更多更好的科學理論融入渾圓思想之中,它會更好的指導意拳的實踐活動。

在薌齋先生和姚先生的共同努力下,意拳從傳統套路的訓練銍栲中解脫出來,找到了科學的訓練方法,即站樁、試力、發力等一系列合理的訓練內容,並且始終貫穿著"意"字,使之在不動、微動、大動等系統運動軌跡中,均能隨時發出"無點不彈簧"的爆炸力量。由於認識清楚,目的明確,方法合理,意拳已成為一門遠勝於套路和招式傳統訓練效果的新興的拳學。

二)洋為中用,發展創新

姚宗勛先生在拳學實踐中,不斷吸收現代拳法的優點,特別是還進行現代體育科學的研究以充實自己的學識,將祖國優秀的文化傳統與現代體育科學相結合。姚先生在三十年代受到系統的高等教育,除了學習研究傳統拳術及拳理和佛、儒、道、醫之理外,還在大學和基督教青年會中系統的研習田徑、球類和拳擊等現代體育項目,同時又在實踐過程中,刻苦鑽研現代運動學、生理學、心理學、運動力學、神經醫學、運動訓練等相關理論。姚先生在長期的實踐中作了大量、有益的探索,一生中與眾多國內外拳術高手進行了多次較量,並在實戰搏擊中實地考察研討外來民族的拳術優劣,對其中優秀科學的部分,採取兼收並蓄。在意拳訓練時,通過引進、吸收,借鑒其中的合理有效的方法來充實和補充自己。他畢生都是抱著這樣科學的態度看待外來民族的搏擊術和現代體育項目。在繼承形意、八卦、太極以及長拳等優秀傳統拳術的基礎上,恰當地借鑒優秀拳種的精華和吸收其營養,使意拳兼備了中國傳統武術及世界上其他民族優秀拳術先進、科學的特點,逐步形成了中國傳統武術與東西方搏擊術相互交融、相互補充又相得益彰的中西合壁的典型風範。姚先生提出:在拳術訓練中,要務必使訓練手段、訓練護具、用具更接近實戰狀態,儘可能地縮短訓練與實戰的距離感。強調:要提高對練與用統一的把握,和提高練、用與自養之間辯證關係的再認識。為此,他在原有的基礎上,長期的致力於練、用、養自然統一的研究與實踐,並在更大範圍的空間和時間中推廣與發揮,走出了一條更為實用、創新的道路。他勇敢的拋棄一些被視為"正宗"的傳統訓練方法和手段。為提高實效性,大膽地引進現代搏擊訓練中的工具、用具、護具和先進手段,較好地與意拳中先進合理的方法相融合。當年,姚先生在先農壇體育場訓練學生時,就曾要求學生在進行中長跑訓練中,圍繞體育場外的環形馬路一邊跑步一邊作類似汽車剎車的傳統慣性發力等動作。對於佩戴護具和拳套,武林界中歷來有些微詞。然而早在三、四十年代,姚先生就將防護用具和手靶、腳靶等器材科學合理的運用於意拳訓練之中,至今這一有效性已為國外搏擊大量實踐和近些年中國武術散打訓練成果所證實。同時在意拳站樁、試力、發力、試聲、走步、推手、散手等系統訓練方法的功能分類上,他也做了有益的探索、歸納、總結與提高。在技擊實戰交流中,姚先生經常允許對手不戴拳套,而自己卻佩帶拳套,以便保護對方,但交流過後對手無不畏威而懷德。

姚先生還從實踐的角度不斷充實、提高意拳訓練中的手段和方法,並同時完善理論內容。提出:在渾元力的訓練中,體內能量的集聚、儲備和能量分配,綜合運用以及物質能量與精神、意感之間關係等系列問題,是拳術訓練最關鍵的內容。他大力闡發了對精神意念的支配可以充分發揮和調動內在能量和潛力的研究見解。還提出:意念的誘導及假借和精神的激發是物質能量得以開發、調整、調動、運作的根本,同時他們之間又存在相互依存、相互促進的關係。在研究精神和肢體的鬆緊轉換問題時,他強調:鬆緊轉換的"質量"直接影響著人體在力量、速度、靈敏、協調,耐力等方面的運動體能和素質。又提出:要通過意念誘導與假借的獨特手段,來貫徹鬆緊相互轉換的全部內容,以達到促進身體的各項體能和素質全面提高的看法。並要求對於精神、意感與形體之間要有準確客觀的把握。同時提醒習拳者既要注意正確處理整體與局部、精確與模糊的辯證關係,又要準確理解和把握運動中整體性和模糊性的統一。強調拳學水平的高低,就在於對拳術中的"火候"的理解和把握。在實際運作中,他十分關注如何縮小傳統渾元力訓練與現代體育體能和運動素質訓練的距離,並積極主動地採納相應的具體有效措施和方法,極大豐富意拳訓練方法的內容,增大運動訓練學的深度和適用面,彌補傳統訓練和現代體育訓練體系中固有的不足,並在中西方訓練思想的融合與交叉中,得到相互補充和提高。姚先生曾與北京市體育科學研究所合作,系統地研究和整理了意拳的構架及意拳的訓練方法體系,促進意拳的推廣和提高。姚先生還與國家體委和北京市體委攜手,將意拳訓練方法中的獨特內容,具體、巧妙、恰當地運用到田徑、游泳、舉重、射擊、足球等現代體育運動的訓練之中,獲得良好的成效。如在訓練射擊運動員時,運用意拳的"精神槓桿放大"的訓練原理,在意念上將運動員手中的槍桿與靶心直接連索,提高了命中率,使幾名運動員成績大幅度提高,在一次運動會上,名列前茅。姚先生是在薌齋先生的拳學思想基礎上,對其所創立的學說進行大量的補充和完善,使之更趨於成熟和科學。意拳體系由於幾代人的不懈的努力,正在不斷的完善和進步。

三)執著進取,永不滿足

對於前人論述的拳學理論的理解和把握,姚宗勛先生終身都在實踐和探索著,並且仔細體認,用心思考,反覆驗證,參照現代科學理論提出更為先進合理的拳學理論體系,以取代舊有的體系,指導拳學的具體實踐。姚先生是用畢生心血並以精益求精的態度來研究拳學的,從不滿足現狀。正如他生前所講:"審視拳學一生,我從未對自己滿意過"。姚先生拳學的一生是不斷追求進取的一生,並且身體力行的引導自己的學生,殷切的希望學生務必努力以繼續他的未竟事業。他多次對學生講:"我希望你們做拳學家,不要當打手;你們超過我,才是我所希望的"。對於意拳和大成拳的稱謂,他也曾多次談到:學無止境,何來大成。從學術角度上看,他對薌齋先生後稱之為"拳學"更為贊同。

姚先生對拳學技術體系可以說是精益求精的求索,對於每一個微小動作的"火候"把握都力爭做到完美、恰到好處。同時,對於拳學理論體系也十分重視,孜孜求證,細緻把握。努力探索,對《拳論》中所說"不期然而然,莫知至而至"等理論和實踐問題,姚宗勛先生也是通過大量實踐並參照現代理論認識到"運動的技能形成的生理學機制是建立在正確的條件反射上,而條件反射首先需要一個健全的中樞神經系統,只有不斷地強化正確的條件反射,最終達到自動化階段,才算掌握了一項運動技能。他還認為《拳論》中所說的高級化境階段,其實質就是自動化階段。掌握一項運動技能不能只憑肌肉運動,而更應注意神經意念的支配,從而達到與肢體運動的高度協調,即拳術上的"整"。而化境的實質就是精神、意念、肢體內外運動的高度協調,使之在拳術運動中隨心所欲,即是所謂"拳拳服膺",科學地闡述了拳術化境的形成機制。對於拳學中的核心問題-爆發力的形成機制,他在前人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出科學構架,即"通過意境的再現,使得自身精神的激發,就可以產生巨大的渾圓爆炸力。"

姚宗勛先生的拳學的一生是理解消化中國傳統文化和融合國外優秀文化並不斷創新的一生,是不斷進步,永不停頓的一生。

姚宗勛先生傳

姚宗勛先生,1917年3月5日生於浙江杭縣,1985年1月11日病逝於北京。姚先生幼失怙恃,寄居北京姑母家。他敏而好學,聰穎過人。課業之餘喜愛體育運動,是體育場上活躍分子,特別是對祖國拳學無限熱愛。1933年初,先生十六歲,在輔仁附中就讀。為了研習武術真諦,遂拜在彈腿名家、又是形意拳名家李存義的弟子,曾任北洋新軍武術教官的洪緒如(字連順)門下,學習彈腿、長拳兼及形意,打下了深厚功底。習武之餘他還遍覽武學叢書,研討拳理。並且結交拳友,切磋技藝,使自己開闊眼界,增長見識,一時為同好者所稱道。

1937年,意拳宗師王薌齋先生卜居京門。翌年在「四存學會」體育班,主教意拳。並在東城大羊宜賓衚衕一號,公開接待各界武林同好,觀摩交流,以武會友,藉以倡導意拳並闡明拳學真義。其時,來訪者不斷,而無不為薌齋先生之高超技藝和深奧拳理所折服。當時,北京《實報》、《新民報》等曾多次報道其事,對武術界影響甚大。

當年秋天,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且年長於薌齋先生的洪連順先生也造訪了薌齋先生。交談之後,兩人互試身手。洪先生一劈二崩三虎撲,三試三北,百思不解。洪先生為人淳厚樸實,為求學問立即向薌齋先生虛心請教。薌齋先生與他促膝長談,講解了拳學原理和自己的學習心得。洪先生習武多年始自徹悟。遂親率自己的學生們一同就教於薌齋先生,一時傳為佳話。當時姚宗勛先生血氣方剛又習武有成,對薌齋先生尚不服氣,薌齋先生亦有所察。一次練功時,薌齋先生說:「宗勛,是否喜歡斷手(散打)呀?來!咱爺倆活動活動。」姚先生一聽正中下懷,當下即行比試。其時,姚先生擅長「彈腿」中「鬼扯斷」手法(亦名「歸車旋」,意如賓士馬車之左右兩輪,履溝平坎、旋轉突進、勢不可擋。拳諺曰「學會鬼扯斷,天下英雄打一半」,以現代拳法論,就是「連擊組合拳法」,不好對付)。第一次,雙方剛一接觸,姚先生就被彈出倒地,薌齋先生見他不服氣,就說:「這次不算,你沒好意思施展,重來,盡量發揮!」姚先生愧憤之餘,乃盡平生之技猛力進攻。那知,此次摔得更重,輸得更慘。薌齋先生問其是否還試,姚先生不好意思地、率直地回答不試了。問以何故,姚先生答:「不明白怎麼回事就輸了,還試什麼?」薌齋先生哈哈大笑。此一番較量,奠定了姚先生一生拳學造詣的基礎,薌齋先生從心底喜愛這一勇敢聰慧的青年人。從此,姚先生在薌齋先生門下刻苦用力,心領神會,倍受青睞,功夫突飛猛進、日新月異、數年後技藝大成。按例,薌齋先生在眾多門人中只對技擊上有成就的弟子方賜以名,以「道」字排行,如韓樵名道寬、卜恩富名道魁、趙逢堯名道宏、張恩桐名道德……等。至姚先生乃賜名「繼薌」,示為已之傳人。薌齋先生一生對技藝認真,僅賜名一人而已,1947年秋,薌齋先生在北平太廟(今北京勞動人民文化宮)成立了「意拳研究會」,廣泛傳播意拳宗旨及訓練方法,經常讓姚先生做他的助教。待北平解放後,薌齋先生即停辦研究會,遷到中山公園潛心教授養生健身功法,稱「意拳站樁功」。至此不再著力培養技擊人才了。

1940年夏,因薌齋先生在京傳授意拳、開拓拳學大有成效。同道友人讚許「意拳」,並贈名為「大成拳」,薌齋先生不好推卻,遂更名「大成拳」。此名一直延稱至1947年。北京西城太平橋跨車衚衕姚先生寓所即為當時訓練「大成拳」的集中場所之一,訓練內容以技擊為主兼及養生。薌齋先生不時前去指導教學。平日即由姚先生主持教練。一時名手盡在其右,如張中、張莩、韓星垣、竇世明、竇世誠、楊德茂、李永琮、趙華舫、李文濤、王斌魁……等人。當時,姚先生被大家尊稱「姚師兄」。姚先生於四十年代在意拳領域中已臻佳境、與薌齋先生早期、中期所傳弟子周松山(字子岩,1915年薌齋先生任北洋政府陸軍部「武技教練所」教務長時期的學生),上海尤彭熙、韓樵、張長信、天津趙道新、卜恩富、張恩桐、裘致和等人,春蘭秋菊各為一時之秀。

四十年代初,姚先生技藝已趨成熟,由於當時社會條件,比武較技機會很多,又豐富了先生的實踐經驗。他先後戰勝過渡邊等諸多中外技擊高手。使姚先生在四十年代初期已名重京華,雖尚在大學肆業、卻被譽為青年武術家。先生待人接物是非分明。對同道切磋交流時溫然有儒者之風。其態度之謙虛,舉止之從容,打擊力的控制與技藝的高超、常使對方讚不絕口,很多武林名手經切磋技藝而成摯友,此非一般好勇鬥狠者可比擬。姚先生在與同道交往中,千方百計使對方領悟薌齋先生創意拳的宗旨、明白意拳的真諦,為「意拳」發展開拓了道路。當年,姚先生與「京西三傑」之一的吳增老拳師面晤後,見其拳式規範、表演功夫深厚,確是鍛煉有素,惜其未諳實戰功法,與其交手時,即半較半教,控制得法,使老拳師雖兩次被摔,卻心悅誠服。四十年代初,山西人武某依仗偽政權勢力、製造派系矛盾,在報紙上大言欺人、自我標榜「武穆正宗」。姚先生為道破其非、闡明拳學真諦,決定與武某明證比武、當場予以教訓。雖然當時武某的追隨者在比武中有犯規偷襲的舉動,但姚先生因其非主要對象、不想結怨,也就不予計較。此後,武某就銷聲匿跡了。

姚先生為人正直,嫉惡如仇。四十年代中,為匡扶正義保護善良,經常與北平的一些流氓組織發生衝突。其中以他為首,嚴懲「高閻王」、威鎮「三十六友」等事迹傳為口碑,當時北平城裡的流氓,一聽說姚宗勛的名字,無不喪膽遠揚。

姚宗勛先生致畢生精力於拳學的研究工作。他身體力行,鍥而不捨。新中國成立後,先生雖經歷坎坷,沒有機會公開教學,但自習不輟。「十年浩劫」期間,先生於1969年4月舉家遷至北京昌平縣崔村公社真順大隊,牧畜荒山,餐食薯柿,但仍堅持練功。每日雞鳴頭遍即喚醒愛子一同練功,酷署嚴寒堅持不懈,非常人所能及。至打倒「四人幫」後,百廢俱興,意拳才得有今日的發展。姚先生於拳學之始,就不拘泥師承門派的陋習。他勇於創新,志在改革,不斷吸收現代拳法的優點。特別是他還進行近代體育科學的研究以充實自己的學識。此舉在老一輩武術家並不多見。祖國優秀的文化傳統與現代體育科學的結合,給意拳事業展現了更加廣闊的前景。這是姚先生對意拳所做出的極大貢獻。姚先生曾多次給國家游泳集訓隊、北京足球隊、北京田徑隊、北京舉重隊、北京射擊隊等講解意拳獨特的訓練方法以備各項運動訓練借鑒應用。並在北京市體育科研所進行教學實驗,為我國的體育科研工作做出了大量的有益工作,獲得多方面的好評。

姚宗勛先生一生治學態度嚴謹。在不同時期,針對不同對象分別施教。六十年代初,薌齋先生應邀去河北省中醫醫院任教,讓姚先生在中山公園接替他公開教學。由於當時形勢的需要,國家不開展技擊項目,姚先生只能在公開場合教授養生健身功法——意拳站樁功。但他深恐實戰性很強的「意拳」拳法失傳,就挑選立志學藝,品行端正,有拳學素質的青壯年,在家中授藝教徒,並把這些學生做為教練員師資進行培養,著重在拳理研究、拳法指導的全面訓練上,以期後繼有人、利於日後傳播、延續意拳。人選中以張鴻誠(姚先生生前唯一舉行遞帖拜師儀式者)、白金甲、趙緒泉、王金銘、薄家聰為這一時期的佼佼者。而在上述人選中,又根據氣質、素養、學識、體魄、專長,培養訓練時各有側重,不使千人一面,又皆使其能獨檔一面。「四害」橫行時期、武術受抑、大好年華皆被蹉跎。至七十年代,上述各人已過「而立」、「不惑」之年,姚先生擔心日後一旦開展技擊,參戰乏人,就由上述各人直接間接推舉介紹部分年青人予以培訓。在這些青年人中以姚先生孿生子姚承光、姚承榮和學生崔瑞斌、林肇倫的功力為最。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後,萬象更新。姚先生於1979年夏返居北京,受到國家有關部門重視,對先生非常關懷,使其發揮特長,意拳又獲得新的生命。到了八十年代,國家開展「技擊運動」,姚先生夙願以償。在結合有關體育部門進行體育科研的同時,銳意進取,全力以赴,培訓了眾多的青年運動員,其中不乏良材。三個年代的先後期學生,風格技藝各有特色各有所長,形成桃紅柳綠各呈現春光的局面。

姚先生在教學中,對學生要求極為嚴格。他主張「學拳首先要學會做人」,「要注意道德品質的培養和科學文化的學習」。做為一位老武術家,他在教學訓練中不拘泥於傳統的教學方法,銳意革新,大膽吸收現代體育訓練中的成功因素;在教學中充分體現因材施教,循序漸進的原則和引而不發、啟發式的教學法。凡跟姚先生接觸過的人。無不對其坦率待人,誨人不倦的精神和精闢的講解、絕妙的示範感到鼓舞而倍加崇敬。姚先生一生剛直不阿、特別是在學術問題上絕不隨波逐流,堅持以科學理論指導意拳訓練;堅決反對一切封建迷信、包括「科學的迷信」;從不故玄其說、嘩眾取寵。他不斷教導學生們要腳踏實地進行艱苦的訓練和摯著的探討,以追求拳學真諦,弘揚國之瑰寶。

新中國成立以來,姚宗勛先生經過幾十年不懈的努力,對意拳的繼承和發展,特別是在意拳與現代體育相結合的問題上,開闢了意拳新境界,使意拳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體系。在姚先生有力的開展和推動下,使意拳廣泛流傳祖國各地,並引起國外人士的重視,擁有眾多的研習和愛好者,展現出方興未艾的廣闊燦爛前景。黨和國家不辜負在事業上有成就的人,1984年,在北京市體委和北京市武協的關懷下,籌備成立以姚先生為首的研究會。姚先生鑒於「大成拳」三字有引人誤解或曲解之嫌,決定仍延用1947年薌齋先生恢復的「意拳」原名。1981年10月21日正式成立了「北京市武術協會意拳研究會」。姚先生出任會長,並被聘為北京市武協顧問。正當意拳事業蓬勃發展的時刻,不幸,姚先生終因「文革」的摧殘和積勞成疾,過早地離開了人世。意拳事業受到不可彌補的損失,使人頗有「此花開盡更無花」之感。但是,姚宗勛先生由於畢生的事業與成就,在我國武術發展史上,將做為一位具有遠見卓識的開拓者和實踐家,永為廣大武術愛好者所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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