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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學圍棋和教別人學圍棋的體會

我是上世紀60年代初進入圍棋領域的,先是在家裡看父親和哥哥姐姐下,稍後進入了北京西城區官園體校,向趙子良老先生學圍棋。剛去的時候他讓我9個子我還輸。2年後他讓我4個子的時候,我轉到了北京棋藝研究社學圍棋,那時棋社沒有專門的老師指導我們幾個小孩,只是整天和過惕生、金亞賢、崔雲趾等老先生泡在一起,看看他們下棋。後來是韓念文專門教我們,我們同學之間互相下的棋,他偶然復盤講講。這裡有許多的圍棋書,可以自由借閱,說實在話,大部分對於小學6年級的我來說根本看不懂。每月來的日本《棋道》雜誌附錄的《次的一手》小冊子,是我們幾個中小學生必看的,那上面的死活題作了不少。也就是二年多的光景,期間參加過1964、1965年的北京市少年兒童圍棋賽,還都進入了前三名,總算是對學圍棋有所交待了。隨後爆發的文化大革命徹底中斷了學圍棋。那時我的圍棋是當年的職業二段棋手魏昕讓我2子我還輸的水平。

一晃到了1974年,塵封了近10年的圍棋開始允許被下了,此前下圍棋嚴重了說是違紀,因為1969年曾經正式說圍棋是四舊,是封建主義遺毒。

這年在四川舉辦了全國圍棋比賽,是為第三屆全國運動會做準備,當年全國28個省市,大都組織了圍棋、中國象棋隊參賽。寧夏也把我這個1965年的北京市少年冠軍找去組織了圍棋隊,前往四川參加有陳祖德,聶衛平等國內一流高手參加的比賽。和他們同台一試高低,雖然明明知道自己遠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是,作為愛好圍棋的我來說能有機會參加全國比賽,參與了就是成果就是勝利。

通過這次圍棋比賽,我目睹和感受到了圍棋具有開發智力、娛樂、勝利後的喜悅等等正面的、好的一面的同時,也感受到了圍棋的殘酷性。

那是在目睹了聶衛平輸棋後的痛苦反省情景後才意識到——圍棋的勝負是多麼無情殘酷。

1974年的全國圍棋賽拉開戰幕後,聶衛平連勝五局,此時陳祖德四勝一負,兩人的積分在八十多名棋手裡分列第一、第二。第六局,二人相遇,實質上就是冠亞軍決賽。由於聶衛平此際比陳多勝一盤,信心大增,又佔有年齡上的不少優勢,聶衛平志在必得。陳祖德是1966年以前的全國冠軍保持者,八年後重登賽場,自然不會拱手相讓。兩人間必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惡仗。

決戰那天,聶衛平輕輕搖著紙扇,點燃的香煙並不常吸,任由青煙在棋盤上空飄渺,陳祖德緊靠在椅背上,和棋盤稍稍保持距離,冷眼看著棋盤。神態上,好象兩人不是在比賽,而是旁觀別人下棋。

圍觀的人特別多,除了沒有比賽任務的領隊、教練圍在一旁,還有許多棋手借喝水、上衛生間順便來看一看。

不承想,連規定的時間一半都沒用完,筆者那盤棋不過剛進入中盤不久,在利用對手考慮之機前來觀戰時,十分驚訝!陳聶二人面紅耳赤的神色還未全然褪去,但局後研究已接近尾聲,聶衛平正在痛心疾首檢討自己的「大昏著」。這盤棋由於聶犯了一個對他而言可算是相當簡單的錯誤,下死了一塊棋,從而僅81手就中盤認輸早早結束了戰鬥。

晚飯後,陳聶之戰已過去了八、九個小時,多數人難耐七月的成都又燜又熱的天氣,房間里蚊子紛紛向人發起強攻,就都到街上散步涼快去了。我走過賓館後院時忽然發現聶衛平正一個人獃獃地站在棋手住地——成都飯店背陰處一個人跡罕至,雜草叢生,蚊蟲亂舞的牆根前默默地沉思著,持續了有半個多小時。聶衛平在面壁,在痛苦反思。

這情景我一直難忘。

我還看到一位30歲出頭的老棋手,已經鏖戰了近8個小時,那時沒有空調,悶熱的7月早把許多棋手的衣服用汗水沁濕了,那位棋手面對已經失敗的棋局仍在苦思冥想,仍在苦苦掙扎,仍在冀盼突然出現奇蹟,本來光滑的臉上,這時平添了許多皺紋,那已經不是在體驗手談的樂趣,而是在盡全力進行明知道無望卻也不想接受失敗的事實的煎熬。這種圍棋棋場上的苦像隨處可見。

1974年下圍棋賽雖然沒有獎金,但是,這次的比賽成績卻是許多人藉以扭轉自己命運的機會,贏了棋,很可能就此脫離農村,就此離開並不喜歡的工人崗位,就此從不毛之地調回沿海大城市,所以當著圍棋比賽是和命運、高價值的利益緊密結合的時候,表面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圍棋,失敗了的殘酷不亞於美國拳擊爭霸戰。

從此我知道了,圍棋尤其是職業圍棋,不是那麼好玩的。如果沒有相當的意志,強有力的體魄,沒有能迅速調整自己心態的自我控制能力……那就不要走職業圍棋的道路。圍棋的殘酷性不像中國的高考,中國的高考被許多人形容為「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有點誇大其辭了,圍棋比賽能進入比賽的一般是百八十人,這已經是把許多分母排除在省市級的選拔賽上了,剩下的這近百人最後只有一個是冠軍,這才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而高考可以有十數萬人進入重點大學。由於圍棋比賽只能剩下唯一的一個最後勝利者,用「一將功成萬骨枯」來形容圍棋也有幾分相似之處!

上世紀80年代初,寧夏體委成立了圍棋協會,把我找去,希望我能辦個圍棋少兒班,為寧夏培養些少年棋手。我自1979年參加了第五屆全運會的圍棋比賽後,就再也沒有和職業棋手進行過學習和比賽了。自1966年在北京棋藝研究社不再下棋後,奇怪的是自己的圍棋水平也不知道怎麼就有了提高。1974年的全國賽我和前面說到的那位女子二段棋手兩次相遇,我都贏了她。此前她讓我二子我還輸的。我體會,這些年來,我接觸圍棋也就是反覆地做了許多的死活題,那時也找不到什麼系統、全面,著重理論的圍棋書,提高計算能力是我學圍棋的唯一路徑。

我開始教小孩子們學圍棋後,才發現,自己懂的一些圍棋知識要想叫孩子們也懂,就不是只知其然就可以的,而是要應對孩子們提出的許許多多的為什麼?這樣的情況下,迫使自己去鑽研棋理,看了一些職業棋手的自戰解說,沙裡淘金般地汲取他們的心得體會。在此基礎上,我後來也編寫和著作了20本圍棋書,可以說,其中大都是我學習高手們的心得體會,只不過是把頭腦里的學習過程進行了書面化的處理。沒有想到的是我的書也吸引了台灣的愛好者,並在台灣出版了。

有了前面所說對圍棋的認識和感受,我在教孩子們下圍棋的時候,在傳授圍棋棋藝的同時,儘可能地引經據典,旁徵博引地啟發他們通過耳聞目染的社會實踐來認識圍棋和從學圍棋中學習提高自己的觀察能力,冷靜判斷的能力,走一步前看三步的能力,空間想像的能力,邏輯推理的能力等。我希望的是,我所教的孩子們有緣的話自己將來再拜名師去深造,然後走上職業棋手的道路。大多數的同學,通過和我學圍棋,開發自己的智力,培養出一個有益的業餘愛好,豐富錘鍊了自己的性格、品德、獨立行事的能力,也是受益匪淺的一件事。

我用成吉思汗小時候折箭的故事,告訴孩子們自己的棋要連在一起才有力量,把對方的棋切斷了,才有可能發動有效的攻擊。我告訴他們,黑子是黑老虎,白子是白老虎,既要提防對方的攻擊,也要隨時對對方發起攻擊。我告訴他們,落子接近對方的厚勢,等於用自己的頭去撞城牆,那是自討苦吃;落子接近自己的厚勢,等於坦克車上又架上一輛坦克,是沒有用處的重複。我用南轅北轍的故事,啟發他們重視行棋方向的問題……我找了許多生活中常見的例子來給他們講怎麼觀察發現問題,怎麼分析問題,然後怎麼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我用大量的死活題,來訓練孩子們落子之前要先看三步甚至十三步的思維習慣。告訴他們遇事不要著急馬上表態和落子,而是先研究所接觸到的問題,做到了心中有數了再走子的習慣和修養。我告訴孩子們,職業棋手和業餘棋手最本質的區別就是職業棋手不走隨手棋,而業餘棋手儘是隨手棋,從而強調先動腦再動手的重要性。

在寧夏的5年多的教圍棋生涯,雖然沒有培養出職業棋手,但是,堅持和我學圍棋的8、9個孩子,分別考上了北京大學,同濟大學,浙江大學,東吳大學,上海華師大等重點大學,說明教他們會了圍棋後,對他們學習功課還是有很大的好處。他們中最厲害的是黃河杯比賽中獲得了業餘6段證書。

上世紀90年代初,我在北京又開始了教孩子學圍棋的過程,先是上大課,4、50個孩子一起教,主要是普及,4、5年後剩下的學生中,也有走上職業棋手道路的孩子。至於上大學,對這些能把學圍棋堅持下來的孩子來說基本都不在話下。

學圍棋,要想走上職業棋手的道路,並能拿到冠軍,除了需要極高的天賦外,還有機遇等的問題,如:遇到了極好的老師;參加比賽贏了關鍵場次等等,不可預知的勝算和失誤比比皆是,不是適宜每個孩子的。

現在又開始了圍棋教學活動,我的宗旨:以開發智力為主,以培養良好的性格和思維習慣為主,以打下堅實的基本功為主,為以後不和我學圍棋了還能繼續長棋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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