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文鏡秘府論●二十九種對》的研究 天津 劉鋒 楹聯的對仗方法大都源於詩歌中的對仗,因此探討詩歌的對仗方法對促進楹聯創作有很重要的指導意義。在詩歌發展史中,詩歌從不講對仗的古體詩發展到講究對仗的格律詩,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對仗方法的研究開始於南北朝,而盛於唐,所謂沈(約)、陸(厥)、王(昌齡)、元(兢)。也有人認為對仗方法的研究開始於三國時的魏國,傳魏文帝有《詩格》一書,總結了8種對仗方式。唐詩是詩歌發展的鼎盛時期,因此對仗方法的研究也得到蓬勃發展。上官周曾總結出6種對仗方式,〝詩有六對〞(據梁橋《冰川詩式》) 。另外:王昌齡有《詩格》、元兢有《詩髓腦》,皎然有《詩議》,李嶠有《詩評格》,崔融有《唐朝新定詩格》等,但這些著作大多失傳。這些書所講的對仗方式種類很多,有同有不同,日本空海大師在《文鏡秘府論》中對此作了蒐集,採用〝棄其同者,撰其異者〞的方式,得到29對種仗。也因為此,這些書的零金碎玉賴以保存,功在歷史,功不可沒。空海大師即弘法大師,又稱遍照金剛,曾從日本國入大唐學習,由唐歸國,作《文鏡秘府論》,全書包括序言,天卷、地卷、東卷、南卷、西卷、北卷幾個部分。其中和對仗相關的是東卷部分的《論對》、《二十九種對》和北卷部分的《論對屬》。《文鏡秘府論》遺脫、訛錯俱存,有些內容過於簡單,有些則不易理解。王利器先生作《文鏡秘府論校注》,引用大量典籍,校勘嚴肅,註解浩繁,啟益後人。本文就是讀《文鏡秘府論校注》的一些心得。對《文鏡秘府論校注》中的29對種仗方法進行仔細分析,作進一步綜合歸納,大致可分為四類。這四類即:第一類是基本對仗;第二類是技巧對仗,含雙聲疊韻對和重字對;第三類是非典型對仗,含交絡對、自對、借對、偏對、意對;第四類是隔句對。下面分別加以討論。一. 基本對仗基本對仗包括:的名對、平對、奇對以及同對、異類對、鄰近對,背體對,含境對八種對仗。其中的名對、鄰近對、背體對是基礎,提倡奇對和異類對,追求含境對,減少平對,避免同對。1 的名對〝的〞,就其大意來說,有的確、真實的意思,也有有的放矢的意思,甚至還有鮮明的意思。總體來說,的名對要求同類字(詞)相對,但是唐人所謂同類和今人(如王力先生) 並不完全一致。然而,唐人關於字詞分類的著作渺不可尋,我們只能大致參考王力先生的著作。例如:天對地,明對暗,去對來,正對斜,黃對白,園對圃等都是的名對。的名對又稱正名對,正對。據作者解釋,〝的名對者,正也。凡作文章,正正相對〞。又引用元競的話:〝正對者,若堯年、舜日。堯舜皆古之聖君,名相敵,此為正對。〞正面人物不和反面人物相對,如堯不與桀對;表示君子的植物不能和表示小人的植物相對,即:〝如上句用松桂,下句用蓬蒿,松桂是善木,蓬蒿是惡草,此非正對也〞。此處正對與劉勰《文心雕龍》所說正對並不相同。的名對又稱切對,據王利器先生校注,引李嶠《評詩格》:〝一曰切對,謂家物切正不偏枯〞,疑為事物切,待考。切是指切合,貼切。仔細推詳,的名對有這樣幾層意:一是對句與出句是敵體,分量相當,互相匹敵;二是切,對句與出句互相切合,貼切;三是語義相對,不能事異義同;。四是要分清是正對還是反對。2 平對、奇對平對是指平常之對,所謂青山對綠水等等。這應是的名對的一種,只是語言平淡無奇,用詞司空見慣,大致如《笠翁對韻》、《聲律啟蒙》所述。平對是初學者常見的對仗現象,也是最常見的對仗方式。所謂奇對是指對句以出奇取勝,是相對於平對立論的,所謂文如登山不喜平。不平則奇,因此作者每多奇思異想,出語往往突兀驚人。據王利器先生校注,引《詩人玉屑》七《奇對》,〝不若東坡奇特。如曰:『見說騎鯨游汗漫,亦曾捫虱話辛酸』。又曰:『龍驤萬斛不敢過,漁舟一葉從掀舞』。以『鯨』為『虱』對,『龍驤』為『漁舟』對。大小氣焰之不等,…秀傑之氣,終不可沒〞。奇對之例很多,如庾信詩〝羊腸連九阪,熊耳對雙峰〞。羊腸是指羊腸小道,熊耳指熊耳山,以羊腸對熊耳,當然是奇對。在分辨平對和奇對時,尤其要注意這樣一種對聯,平中見奇,所謂〝看似尋常更奇崛〞,這是需要讀者的鑒賞能力。3 同對、異類對同對又名同類對,其字義(詞義)大致相同或相近,屬於同一類。例如:雲對霧,花對葉,宮對殿,路對途,山對岳等。在對仗時,應盡量避免用同對。例如:雲對霧可改成薄霧對濃雲,這樣就不是同對了。然而當用於喜慶時,有時故意使用同對,有強調的意思,有渲染的作用。異類對是指異同比類,故言異類對;詞義非但不是同門同類,而且不是鄰類,是異類。異類對之例有:〝『天清白雲外,山峻紫微中;烏飛隨去影,花落逐搖風』。天對山,白雲對紫微,烏對花,去影對搖風,都非同類相對〞。而且〝其類不同,名為異對。異對勝於同對〞。本書對異類對頗為推崇,〝但解如是對,並是大才,籠羅天地,文章卓秀,才無擁(壅) 滯。〞4 鄰近對、背體對什麼是鄰近對?和的名對差不多。兩者的區別是:〝的名窄,鄰近寬〞。換句話說,兩者對仗的範疇不同;一般說來,範疇愈小,對仗愈工。然而對範疇的界定並不統一,而是約定俗成。所謂分門別類只是個人的研究成果。如果說《文鏡秘府論》的名對大致相當於《漢語詩律學》中的工對,則鄰近對大致相當於鄰對。王力先生認為:〝鄰對雖比工對略遜一籌,也還算是近於工整一方面的〞。而且王力先生將鄰對分為20類,頗多發凡,讀者可以參閱。關於背體對,《文鏡秘府論》全部引自皎然《詩議》,未作闡述。據所引用的謝靈運《登池上樓》〝…進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進行分折,進退方向相反,或因之稱為背體對。《文鏡秘府論》在的名對一段曾經指出,在〝送酒東南去,迎琴西北來〞中,〝去來義背〞,可資佐證。背體對或也可以認為是接近於鄰對和的名對的一種對仗方法。5 含境對含境對可能是因為對聯中含有境界而得名,如:〝悠遠長懷,寂寥無聲〞。境界論是古代重要文藝理論。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一書中指出:〝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什麼是境?境有景境、有情境、有心境。景應有景語,例如:〝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情當有情語,例如:〝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心境應有心語,例如:〝只應有淚流知己,但覺無顏對故人〞。何謂有境,越過他境,達到我境。這其中的關鍵在於一個真字。所以王國維說:〝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有境界是文學作品藝術上升華的體現。境界說同樣適用於對聯。二 技巧對仗技巧類對仗,含雙聲疊韻對和重字對。(一)雙聲疊韻對雙聲疊韻對是利用雙聲字、疊韻字進行對仗。這是一種技巧對仗,它巧妙利用聲、韻,達到一種全新的藝術效果。它包括雙聲對、疊韻對、賦體對、雙聲側對、疊韻側對五種對仗。必須注意:古聲韻和今聲韻是有所不同的。雙聲疊韻對有二個特點,其一是上句用雙聲,下句也必須用雙聲;上句用疊韻,下句也必須用疊韻。其二是上下句使用雙聲疊韻的位置必須相同,可以在句首、句腹或句尾。當要求用雙聲疊韻對仗時,如果也是正對,則稱為雙聲對、疊韻對、賦體對。如果不是正對,則稱之為雙聲側對、疊韻側對。雙聲疊韻對有二個禁忌:如果上句用雙聲,下句不用雙聲雙仗,稱為跛對,這是其一。如果上句用詞有形,如山、水,這是看得見的;當下句用詞無色,如風、空之類,這是看不見的;以有形對無色,稱為眇目。1 雙聲對在對仗中,當上句用雙聲詞,下句也用雙聲詞來對仗時,就稱為雙聲對。所謂雙聲是指一個詞語的兩個字的聲母相同。如:〝好花〞、〝奇琴〞等。〝好花〞對〝精酒〞,〝妍月〞對〝奇琴〞,是用雙聲對雙聲。例詩有:〝洲渚遞縈映,樹石相因依〞。必須說明:在《文鏡秘府論》雙聲對中,常常將雙聲誤作疊韻,造成混亂。例如:麗蘭是雙聲,誤作疊韻,等等。這是王利器先生多次指出的。2 疊韻對在對仗中,當上句用疊韻詞,下句也用疊韻詞來對仗時,就稱為疊韻對。所謂疊韻是指一個詞語的兩個字的韻母相同。如:徘徊、窈宨、彷徨、逍遙等。例詩有:〝徘徊夜月滿,肅穆曉風輕〞。同樣地,在《文鏡秘府論》雙聲對中,常常將疊韻誤作雙聲,造成混亂。例如:放暢是疊韻,誤作雙聲,等等。這也是王利器先生多次指出的。3 賦體對賦作為文體名稱始於戰國,而著於史記。據劉勰《文心雕龍?詮賦》講:〝詩有六義,其二曰賦。賦者,鋪也;鋪採摘文,體寫志也〞。為什麼稱為賦體對?是因為這種對仗〝似賦之形體〞。賦體對包含兩種情況,一種是重字對(此處姑且不論) ,另一種是雙聲疊韻對。其例句有:〝徘徊四顧望,悵悢獨心愁〞,〝疏雲雨滴瀝,薄霧樹朦朧〞,〝妾意逐行雲,君身入暮門〞等。在《文鏡秘府論?二十九種對》中是將雙聲對、疊韻對、賦體對分為三種不同對仗形式的。為什麼會這樣?或許有兩個原因。一種原因是作者採用了這樣一種宗旨:存而不論,述而不作。另一種原因,源於《漢書?藝文志》所述,〝傳曰『不歌而誦謂之賦』 〞認為詩是歌的,而賦是誦讀的。因此將源於詩歌的雙聲疊韻對歸於雙聲對和疊韻對,將源於賦的雙聲疊韻對歸於賦體對。4 雙聲側對《文鏡秘府論》論云:〝雙聲側對者,謂字義別,雙聲來對是〞。這是說:也是用雙聲詞作對仗,但是雙聲詞的詞義不是同一類,不屬於正對。特別指出〝『金谷』與『首山』字義別,同雙聲側對。〞又舉例詩曰:〝花明金谷樹,葉映首山薇〞。注意:這是古聲,不能用今聲來套。5 疊韻側對《文鏡秘府論》論云:〝疊韻側對者,謂字義別,聲名疊韻對是〞。這是說:也是用疊韻詞作對仗,但是疊韻詞的意義不是同一類,不屬於正對。比如平生和窈宨都是疊韻詞,但其詞義是不同的類別。例詩曰:〝平生披黼帳,窈窕步花庭〞。又如〝自得優遊趣,寧知聖政隆〞,優遊和聖政是雙聲,按其詞義,不屬正對。(二) 重字式對仗重字式對仗也是一種技巧性對仗。它應用有規則的重字,對對聯的內容起強調、渲染、突出等作用。重字式對仗包括雙擬對、聯綿對和迴文對幾種。1 雙擬對 擬是仿效的意思,在句子中重複某字,謂之擬;重複後有兩個字相同,故稱為雙擬。在對仗時,上句用雙擬,下句在相同位置也用雙擬,稱為雙擬對。例如:〝可聞不可見,能重複能輕〞,突出的是能,一個人的能力。又如:〝議月眉欺月,論花頰勝花〞,重複的是花和月,其實是渲染一個人的容貌閉月羞花。又如:〝乍行乍理髮,或笑或看衣〞,則是起並列的作用。2 聯綿對,連珠對什麼是聯綿對?〝聯綿對者,不相絕也。一句之中,第二字、第三字是重字,即名為聯綿對。但上句如此,下句亦然〞。例句如:〝望日日己晚,懷人人不歸〞。若按語法分析,應是(我) 望日,日己晚;前一個日字作賓語,後一個日字作主語。和後面連珠對,在語法上是很不相同的。在《文鏡秘府論》一書中,亦有例句與其定義不相符者;例如:〝霏霏斂夕霧,赫赫吐辰曦〞是第一字、第二字是重字。它應屬於賦體對而不是聯綿對。據《文鏡秘府論》:〝賦體對者,或句首重字……,如此之類,名為賦體對〞。例句有:〝皎皎夜蟬嗚,朧朧曉光發〞。其實也不限於句首,句腹、句尾均可,例句有:〝漢月朝朝暗,胡風夜夜寒〞等。這種賦體對和連珠對相同。在對仗方式中,另有一種對仗方式稱為連珠對。連珠對和聯綿對相近而不同,它是指一句之中,前後二個字相重。連珠字,如:朝朝、暮暮、巍巍、堂堂、個個等。連珠字用在對仗中會使句子帶來生氣,往往有渲染氣氛,加強辭氣的作用。例如:杜甫:〝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信宿漁人還汎汎,清秋燕子故飛飛〞;白居易:〝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當然,使用連珠字,貴在自然,不能生造。3 迴文對迴文對也是重字對,但它的重字方式和雙擬對、聯綿對不同。雙擬、連綿是句中有重字,若相鄰兩字相重稱為連綿,不相鄰兩字相重稱為雙擬。迴文對是下句的字大部分(或全部)重複上句的字,但次序不同。 為了闡述迴文對,《文鏡秘府論》舉例說,〝詩曰:『情親由得意,得意遂情親』〞。 這個經典例句有多種不同版本,其中一種是〝情親由得意,得意由情親〞,屬於全部字都重複。迴文是什麼意思,《文鏡秘府論》說:〝迴文更用〞,此處『回』應當作來回、往複理解;『更』是重複的意思。這裡是指下句是由上句的主體(情親) 和客體(得意)交換而得。這種迴文對在近代也有應用,如『總理愛人民,人民愛總理』 。這種對仗方式強化了主體和客體兩者之間的關係,增強了表達效果。另據《樂府題解》:〝迴文詩,往複讀之,皆類而成文〞;細味此言,彷彿是同一語句可順讀,也可倒讀。若用於對聯,則順讀為上聯,倒讀為下聯。這是對迴文的又一種解讀。迴文對是由迴文詩發展而來,當然兩者有所不同。迴文對必須要注意句腳的平仄,至於對仗的其它要求則被省略了。例如:〝客上天然居 居然天上客〞,〝人過大佛寺 寺佛大過人〞;不僅句型不對,而且對仗,聲律也不符合要求。這種對仗方法給了後人兩種截然不同的啟示。一種是:迴文對不過是一種文字遊戲。另一種是:如果認為迴文對也是對聯,除了句腳要求平仄更替外,對聯的所有規則都被打破了。這是一種創新,還是一種破壞,值得仔細探討。三 非典型對仗非典型對仗方法是對基本對仗方法的一種突破,也是一種補充。主要包括:交絡對、自對、借對、偏對、意對等幾種。(一)交絡對交絡對是對『互對』的一種補充。一般的對仗是指上下句相同位置的字、詞要求對仗。但是如果相同位置不成對仗,而在交叉位置實現了互對;因為這種對仗呈交叉狀,故稱為交絡對。交絡對又名交股對、蹉對。交絡對即上下句交叉互對。其典型的例子是王安石的詩:「春殘葉密花枝少,睡起茶多酒盞疏」。按一般理解,密與多,少與疏不成對仗。這是從相同位置來分析互對的。但若是從交叉的位置來分析,以密對疏,以多對少,當然是對仗的。所以叫交絡對。類似的例子還有李商隱《隋宮》:「於今腐草無螢火; 終古垂楊有暮鴉」。 暮鴉對螢火似乎不對,但從交絡對的角度來看, 以「螢」對「鴉」,以「火」對「暮」 ,當然沒有問題。以上都是單字交叉對仗,另外還有一種形式的交股對,如李群玉《杜丞相宴中贈美人》:「裙拖六幅湘江水;髻挽巫山一段雲」 ,是雙字交叉對仗。按同位對仗,應為:「裙拖六幅湘江水;髻挽一段巫山雲」。 然而對仗是工整了,但平仄卻不諧了。於是作者採用一種聲律對仗和詞義對仗分離的方法:平仄同位相諧,詞義交叉相對。可見,交絡對是一種變通的對仗方法。(二) 自對自對是相對於互對立論的。通常的對仗都是互對,即上下句對應位置互成對仗。然而很多時候,上下句中的某一部分不能做到互對;但是這一部分在本句中又能自成對仗,於是出現了自對。自對的最著名例子是王勃《滕王閣序》中的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與長天一色〞。此處自對是指句中的一部分自成對偶,而且要求對得工整;如:『落霞』與『孤鶩』,『 秋水』與『長天』,在當(本)句中自行對仗。至於上句中『落霞』與『孤鶩』 和下句中『 秋水』與『長天』,是否對仗?是工對,還是寬對?都不太講究;但是要求全句的其他部分對仗是工整的。自對仗的出現是對互對仗的一種補充。但是運用自對通常又是基於下述兩種情況:一是不得己,上句不容改變,或是成語或是經典詞句或是襲用,導致下句極難對得工整。二是美學上的考慮,因為其中的一句文辭極美而又富於新意,或是佳句天成,另一句很難互對。自對包括當句對和互成對。1 當句對《文鏡秘府論》並沒有給當句對作一個界定。據《容齋續筆》三:〝唐人詩文,或於一句中自成對偶,謂之當句對〞。當句對是指:在全句中只有一部分使用當句對的對仗方式;對於這種情況,只要當句對是工整的,而且其他部分是工對,則認為全句是工對。例句如杜詩名句:″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上聯中的吳、楚自對,東、南自對;下聯中的乾、坤自對,日、夜自對,余皆工整。2 互成對互成對是當句對的一種特例。它要求當句對所用詞的詞類必須是同類詞。《文鏡秘府論》指出:互成對者,天與地對,日與月對,麟與鳳對,金與銀對,台與殿討,樓與榭對。兩字若上下句安之,名的名對;若兩字一處用之,是名互成對,言互相成也。如孟詩名句:「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上聯天地自對,下聯有無自對,是互成對。(三) 借對明明不對仗,找出一個借口說是對仗,這是文人故作狡獪處,也是強詞奪理。但這種強詞奪理又使得對仗技術更加豐富多采。借對就是這樣一種特別的對仗技術。由於一副對聯的上下句的某些字,按其在句子中的字義、字音並不互對;然而利用漢字的一字多義、異字同音等特點,借用字的另一義、另一音等使上下句相對的,稱為借對。借對有:字對、聲對,假對,側對,切側對諸種。推而演之,由於在漢語中,有一些詞(字)具有兩種詞性,例如『言』 既可看成動詞,又可看成名詞,這是由它在句中的成份決定的。所以若一副對聯的上下句的某些字,按其在句子中的詞性並不互對;然而借用字的另一詞性、能使上下句相對的,也可稱為借對。等等。1 字對字對即借義對。《文鏡秘府論》說:〝字對者,謂義別字對是〞,並舉例說:〝字對者,若桂楫、荷戈,荷是負之義,以其字草名,故與桂為對;不用義對,但取字為對也〞。荷有二義:一義是指負荷,如:荷戈馬上,是動詞,本句是此義;此處荷、桂並不對仗。另一義指荷花,是名詞,用以對桂;這是對仗的。所以稱之為字對。其例還有:杜甫的《寄韋有夏》詩:「飲子頻通汗,懷君想報珠」。句中, 「飲子」本是指中藥。仇兆鰲注說:「古人稱湯藥為飲子。孫真人有甘露飲子,此詩指柴胡飲子也」。 飲子和懷君,按詞義當然是不對仗的。按字義:「飲」可以和「懷」對,「子」可以和「君」對,所以稱為字對。當然這是雙字對。2 聲對什麼是聲對?《文鏡秘府論》說:「聲對者,謂字義俱別,聲作對是。」意指:上下聯中某些部分(字),若按字義是不對仗的;若該字的同音字能和上聯形成對仗,稱為聲對。也稱借音對、諧音對。聲對的例子如《文鏡秘府論》所指:「初蟬韻高柳,密蔦掛深松」。 「蔦」,草屬,聲即與「鳥」同,故以對「蟬」。3 假對假對有二種類型。第一種類型是從聲對變化而來。典型的例子如孟浩然《過故人庄》詩:「廚人具雞黍,稚子摘楊梅」 。以「楊」借音「羊」,以與「雞」相對;是聲對。在此基礎上,進一步認為「雞黍」和「楊梅」相對;然而按詞義,兩者並不對仗,故稱為假對。又如賈島:「捲簾黃葉落,開戶子規啼」, 「子」音同「紫」,與「黃」相對,因此進一步認為「子規」 與「黃葉」相對;然而按詞義,兩者並不對仗,當然是假對。假對的第二種類型是從字對變化而來。前面己經指出 「飲子頻通汗,懷君想報珠」 是雙字對。因為是字對,因此進一步認為飲子和懷君也是相對仗的;但是飲子和懷君,按詞義當然是不對仗的。故也稱為假對。再如杜牧:「當時物議朱雲小,後代聲名白日懸」, 也是假對。以白對朱,因此認為白日與朱雲(人名) 相對;但是詞義並不相對。綜上所述:假對是一種假的對仗,它是建立在借對的基礎上而進一歩推演的結果。假也可認為是借的通假字。因此認為假對即借對。這裡從略。4 無情對從借對還可推演出無情對。當代作家聶紺弩有一首佚詩,全詩如下:「高旅先生事每奇,沉痾不死體翻肥。何來勾漏沙千粒,挽此南天筆一枝。海上潮來高枕卧,樓頭月滿洞簫吹。男兒四十花初好,正是嫦娥下嫁時」。 聶自評曰:「此詩對仗,自謂以首二句為工也,慎之(高旅,作家)以為如何?」得意之情溢於言表。以「高旅」對「沉痾」,「先生」對「不死」, 詞義不對而字義相對,是字對,也是借對,當然也是無情對。或許是從「楊三已死無蘇丑,李二先生是漢奸」一句得到的啟發。關於無情對另有專文論之,此處從略。4 側對 何謂側對?《文鏡秘府論》指出:「字側對者,謂字義俱別,形體半同是」。 若上下兩句互對時,其中有一個詞(馮翊)和下句相同位置的詞(龍首)並不相對;但該詞中只要有一個字(馮),其字形的一半(馬) ,若其字義(馬)和另一個詞對應的字(龍)能對仗,則認為是側對。例如:馮翊(地名,在陝西) 和龍首(山名) 並不相對;但馮字的右半邊是馬,能和龍對;所以認為馮翊和龍首是側對。 再如「泉流」與「赤峰」, 「泉」上半是白,能和赤對,所以泉流與赤峰被認為是側對。又如:「桓山分羽翼,荊樹折枝條」, 「桓」左半是「木」,可對「荊」,因此桓山與荊樹是側對。以此推之,用不同的偏旁部首亦能形成互對,如「芙蓉」對「楊柳」 ;進一步推而廣之,「葡萄」可對「玻璃」;其著名者有傳為翁方綱的對聯:「迎送遠近通達道,進退遲速遊逍遙」 。(四) 偏對偏是指片面而非全面的意思,如以偏概全。偏對是指上下聯對仗時不是全部對仗,而只有大部分對仗,但只要文採好,也就認可了,這是一種變通的方法。《文鏡秘府論》指出:「全其文采,不求至切,得非作者變通之意乎!」 偏對的例句有:「古墓犁為田,松柏摧為薪」 ;又曰:「日月光天德,列宿曜紫微」 ;又曰:「亭皋木葉下,隴首秋雲飛」等等。但是不太對仗的部分要求是天然語,作者自己生造的詞語不在此列。(五) 意對何謂意對?。《文鏡秘府論》舉例說,詩曰:「歲暮臨空房,涼風起坐隅……」。並解釋說:〝「歲暮」 、「涼風」 非是屬對;……事意相因,文理無爽;故曰意對耳〞。兩句形式並不對仗,而又事意相關,一氣貫通。所謂不對似對,另有一種妙處。意對例句不多,很難理解。然而意對又是一種最可玩味的對仗方法,字不對而意對。用書法來打比方:字不連而意連。書法藝術講究氣脈貫通,詩詞、對聯也是如此。貫通有二法,一種是筆連,字和字用遊絲相連;另一種是筆斷意連,最高的連貫是無形的。同樣,相對於有形的對仗而言,最高的對仗是無形的,是意對。然而對這種對仗的美學境界,也只能是雖不能至,心向望之。四 隔句對 《文鏡秘府論》指出:隔句對者,第一句與第三句對,第二句與第四句對:如此之類,名為隔句對。詩曰:「昨夜越溪難,含悲赴上蘭;今朝逾嶺易,抱笑入長安。」 第一句「昨夜」與第三句「今朝」對,「越溪」與「逾嶺」是對;第二句「含悲」與第四句「抱笑」是對,「上蘭」與「長安」對;並是事對,不是字對:如此之類,名為隔句對。例句還有:「月映茱萸錦,艷起桃花頰;風發蒲桃綉,香生雲母帖」。據《滄浪詩話》:隔句對又稱為扇對,引鄭都官詩曰:「昔年共照松溪影,松折碑荒僧己無;今日還思錦城事,雪消花謝夢何如」。隔句對是詩歌中的一種對仗,它的重要性是為多句聯的對仗奠定了基礎。由於平仄不協,它並不就是多句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