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中的海南兄弟：孫氏兄弟登州劫大牢

戴敦邦所繪的「顧大嫂智激孫立反登州」。

文海南日報記者 邵長春

《水滸傳》是我國歷史上第一部白話長篇小說，也是英雄傳奇的卓越代表，被列為我國古典文學的四大名著和明代四大奇書之一，梁山泊一百單八將的故事可謂家喻戶曉，並深刻影響滲透到社會的各個層面。

那麼水滸英雄中有沒有海南籍的好漢呢？還真的有，而且不止一個，書中明言病尉遲孫立和小尉遲孫新兩兄弟的祖上是瓊州人士；而宋時在海南設一州三軍，以瓊州統領海南地區，所以說孫立孫新是海南人不是沒有依據。

如果再算上孫立的妻舅鐵叫子樂和(海南人的小舅子)、孫新的老婆母大蟲顧大嫂(海南人的媳婦)以及表弟兩頭蛇解珍、雙尾蠍解寶(他們的母親是海南人)，天罡地煞中有著海南血緣親緣關係的好漢竟多達六位，可謂梁山第一大家族。

孫氏兄弟登州劫大牢

戴敦邦所繪孫立像。

孫氏兄弟首次出現在《水滸傳》第四十九回「解珍解寶雙越獄孫立孫新大劫牢」中，在孫新出場時，介紹了其家族來歷：「祖是瓊州人氏，軍官子孫，因調來登州駐紮，弟兄就此為家。」

書中形容孫立是「淡黃麵皮，絡腮鬍須，八尺以上身材，綽號病尉遲；射得硬弓，騎得劣馬，使一管長槍，腕上懸一條虎眼竹節鋼鞭，海邊人見了，望風而降」；孫新也是「身長力壯，全學得他哥哥的本事，使得幾路好鞭槍，因此多人把他弟兄兩個比尉遲恭」。

也就是說，孫氏兄弟因為擅長使鞭而被人比作唐朝名將尉遲恭，但尉遲恭是黑臉大漢，孫立則是淡黃麵皮，所以他被稱作「病尉遲」，弟弟孫新也就稱小尉遲了。

如果單從身高來看，海南人孫立身長八尺大概是1.84米，與武松、魯智深、林沖這些北方大漢可算得上是一個級別了。

至於《水滸傳》作者為何將孫氏兄弟設定為瓊州人已難考證，但在《水滸傳》成書的明代，海南受到中央政權重視，明太祖讚美海南島為「南溟奇甸」，有明一代，海南人才輩出，《水滸傳》作者也許有瓊州的故交，抑或寫到登州故事時，聯想到發音相近的瓊州亦未可知。

孫氏兄弟上梁山和表弟解珍解寶打虎一事有關。《水滸傳》中有三次著名的打虎故事，一次是武松景陽岡醉後打虎，一次是李逵接老母途中怒殺四虎，還有一次就是登州獵戶解珍解寶葯箭捕虎，但解家兄弟比較倒霉，不僅辛苦打的老虎被土財主毛太公一家偷去冒功請賞，兩人還被誣為強盜，下在死囚牢里，命在頃刻。

幸好牢里的小節級樂和是孫立的小舅子，他將此事通報給了二解的表姐顧大嫂，也就是孫新的老婆，顧大嫂為人豪爽，書里說她「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有時怒起，提井欄便打老公頭，生來不會拈針線，正是山中母大蟲」，大蟲指的是老虎，而母老虎這個詞古今中外意思大概是一樣的，丈夫孫新肯定是沒少吃苦頭。

夫妻倆一合計，毛太公有錢有勢，為救兄弟只有劫獄一途，索性「殺牛開賭」的酒店生意也不做了，從登雲山請來出林龍鄒淵、獨角龍鄒潤叔侄，顧大嫂又裝病騙來正在登州擔任兵馬提轄的大伯子孫立夫妻，曉以利害外加武力脅迫，終於把孫立也拖下水，一伙人砸牢劫獄，救出解珍解寶，並順手殺了仇人毛太公一家，投奔梁山去也。

此時正逢宋江帶兵攻打祝家莊兩次失利，戰事陷於膠著一籌莫展之際，孫立恰好和祝家莊的頂樑柱、教師爺鐵棒欒廷玉是師兄弟，於是主動獻計，帶著家屬以換防途經此地為名卧底祝家莊，裡應外合，終於破了祝家莊，立下大功一件，並就此正式入伙梁山泊。

孫立被貶地煞星

成《水滸》一大懸案

在後來的梁山泊英雄排座次中，孫立被列為第39名地勇星，在地煞中的排名尚在神機軍師朱武和大草包鎮三山黃信之後，孫新夫婦更慘，分別是第100名地數星和第101名地陰星；反倒是被他們救出來的解珍、解寶兄弟位列天罡，分別是第34名天暴星、第35名天哭星。

這個排名在水滸迷眼中是非常值得商榷的，就實力而言，孫立稱得上武藝超群，曾上演過多場精彩絕倫的對決，是《水滸》一書中少有的幾位未曾有過敗績的好漢，單看他在連環馬一役中，與呼延灼單鞭對雙鞭，大戰三十回合不分勝敗，實力就不遜於梁山五虎上將；而論資歷，孫立又是登州繫上梁山的八人中的帶頭大哥，排名反倒不如兩位表弟解珍解寶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更重要的是，在《水滸》故事的早期版本中，孫立都是列名於三十六人之中的。據《宋史·侯蒙傳》記載：「江以三十六人橫行齊魏，官軍數萬無敢抗者。」可見正史中已有宋江三十六人起義之說，但未列其姓名。

而在水滸最早的藍本、成書於宋元之際的《大宋宣和遺事》中，已列出三十六人姓名，其中病尉遲孫立排名第24，與青面獸楊志等12人俱是押送花石綱的指使，結義為兄弟，楊志因大雪中等候孫立不來，途窮賣刀殺人，刺配衛州，遞解路上被孫立所救，遂同往太行山落草，在數千字的《宣和遺事》水滸故事中，孫立算得上一位有情節有對白的重要人物了。

在南宋末期畫家、文學家龔開的《宋江三十六人贊並序》中，孫立更是排名第九，龔開給孫立的讚詞是「尉遲壯士，以病自名。端能去病，國功可成。」

在宋末元初小說家羅燁的《醉翁談錄·小說開闢》中，公案類里就已列有《石頭孫立》的目錄，雖然正文未流傳下來，但可能當時孫立的故事已獨立成篇。

而在明代陸容的《菽園雜記》中也記載了當時民間一種「鬥葉子」的博彩遊戲：「自萬貫以上，各圖人形。萬萬貫呼保義宋江，千萬貫行者武松、百萬貫阮小五、九十萬貫活閻羅阮小七，八十萬貫混江龍李進，七十萬貫病尉遲孫立——五萬貫黑旋風李逵，四萬貫小旋風柴進，三萬貫大刀關勝，二萬貫小李廣花榮，一萬貫浪子燕青。」

可見即使在《水滸傳》成書後，明中期民間的市井傳說中，孫立依然有其獨特的魅力，其在博彩遊戲中的票麵價值在水滸人物中高居第六位，遠超過李逵、花榮等我們耳熟能詳的梁山好漢。

其實認真比較《宣和遺事》和龔開《贊》的三十六人名單會發現，兩份名單皆入選卻沒出現在小說《水滸傳》天罡星中的只有晁蓋和孫立兩人，但晁蓋在小說排座次前已死，孫立就成了唯一的遺珠，也難怪有人將孫立被貶地煞列為水滸十大未解之謎。

那麼孫立為何會被宋江或者說《水滸傳》作者降格到地煞星呢？歷來眾說紛紜，一種觀點是認為孫立借和欒廷玉的同門關係卧底祝家莊有違江湖道義，但梁山好漢里比這腹黑的手段多了去了，如李逵斧劈小衙內逼朱仝上山就惡劣得多；也有觀點認為祝家莊覆滅後，欒廷玉下落不明，孫立有私下放走師兄的嫌疑，也可聊備一說。

從某種角度說，孫氏家族稱得上梁山第一家族，雖然108條好漢中不乏兄弟夫妻叔侄等各種親戚關係，但如孫立等六人這樣親上加親的卻是獨一份，如孫立孫新是兄弟，解珍解寶也是兄弟，孫新顧大嫂是夫妻，孫立樂和是姐夫小舅子，解珍解寶的父親是顧大嫂的舅舅，母親則是孫立孫新的姑姑。這樣的小團體難免會讓老大宋江感到頭疼，孫立的排名靠後似乎也說得通了。

征遼平方臘下南洋人生宛如夢幻

儘管名列地煞，但孫家兄弟上梁山後的風頭有時甚至蓋過了天罡，如在梁山受招安後征遼之戰中，孫立擊殺遼將先鋒官寇鎮遠堪稱《水滸傳》中最精彩的馬上單挑之一，相比之下，位列天罡的九紋龍史進就不是遼軍先鋒官瓊妖納延的對手。

而在征方臘一役中，孫立也是屢立戰功，擒殺多名敵方悍將，保持不敗記錄；孫新、顧大嫂也不遑多讓，在攻打獨松關時，孫新、顧大嫂等人由小路摸上獨松關，在關上放火，驚走賊軍，立下軍功。

更難得的是，經過征方臘歷次惡仗，梁山108條好漢十去七八，孫立、孫新和顧大嫂皆能毫髮無傷，兄弟夫妻雙雙平安返京，加上此前因特殊的音樂才能而受到王都尉賞識，被留在京師躲過這場廝殺的樂和，孫家六口人中除了解珍解寶戰死在烏龍嶺，其餘四人皆得以保全，也算是得到一個圓滿的結局了。

征方臘後，孫立、孫新被封武奕郎，顧大嫂被封為東源縣君，仍舊回登州為官，人生兜兜轉轉一圈，又回到了原點，宛如一場夢幻。

但故事並未到此結束，由於《水滸傳》的巨大影響，作為梁山為數不多的倖存好漢，孫家兄弟仍活躍在各種《水滸》續書中。

如在明末清初小說家陳忱的《水滸後傳》中，孫立就與孫新、阮小七等重出江湖，並與師兄欒廷玉和解，重聚登雲山，後隨李俊下南洋別開天地，最終任暹羅國兵馬總管，武烈將軍，封伯爵，堪稱海南人下南洋並取得成功的最早文學形象。

而在近人褚同慶重新撰寫的小說《水滸新傳》中，孫立的星號被改為天嚴星，排名第九位，成了孫新的父親。更有一些作品描述孫家兄弟祖上是海南島少數民族的酋長，並有「馬上林沖，馬下武松，天上孫立，表字悟空」的俗語稱讚孫立的高超武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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