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說之說文集》連載(八)
原始經典的正本清源
——《四阿含經》中的大乘菩薩精神與大乘經論及「禪宗」意趣一脈相承
陳世忠
內容提要:原始經典四阿含【注】與後起的大乘經典,及所謂的「中國禪宗」,在頓悟問題上,在緣起中道空、第一義空、有無中道問題上,對戒律、根器、明與無明、無所住、無我、如、生死、無所得、一多大小、男女相、大小乘、諸法如幻、六道輪迴、生老病死、神通等諸多問題上,在了義體認上,三者是完全一致的。如《增一阿含經》卷十九記佛說:「不使自己成無上正真之道」。「菩薩所行,無所愛惜」。「為道作穢」。許女來世作夫妻。更為超越的是同上經卷記佛開示,值得學習的不是「持信人」、「奉法人」、「見到人」(斷三結)三種規行矩步的修行人,而是「不信如來語,諸尊所說亦復不信,但任己而游」的「身證人」。誰堪當之?唯無師自悟的中國宗匠!戲笑怒罵,呵佛罵祖,掀翻天地宇宙自由自在人!
關鍵詞:頓無間無病不須服藥為道作穢不信如來語任己而游
【注】:現流傳的四阿含經典,雖考證與迦葉、阿難等在王舍城的七葉窟五百比丘結集有出入,但原則上還是公認的。
1、頓與漸 2、思惟 3、根器與戒 4、如來義 5、緣起中道義 6、常住與如來藏 7、空 8、無明與明 9、無所住 10、無我 11、神通 12、時間 13、覺無恐怖 14、不立文字 15、如 16、生死 17、一無所得 18、第一義空 19、如來八無等法 20、一多大小 21、無病不須服藥 22、男女相 23、為欲修善 24、大小乘 25、幻 26、有無與中道 27、菩薩道——「為道作穢」 28、不信如來語 29、六道輪迴生老病死之痛與苦 30、第一義——道無垢穢 |
前言
千百年來,佛教界與學術界同道,大都把原始四阿含經典定位在小乘自利位置上。除有少數研究者及法師呼籲,研究根本佛教中內含佛陀本懷菩薩的意趣以及與般若關係,但大乘菩薩精神也只是略為帶過,更不用說與所謂「禪宗」的關係了。然而從筆者的視角研究發現,四阿含所記錄佛陀一生慈悲說法,不僅僅停留在斷惑證真的自我完成上,不僅僅有大乘佛法,而且有著極為徹底與所謂中國宗匠完全一致的頓悟法,佛亦不立的超越精神。只是因為當時印度普遍重苦修、重禪定、重神異、功夫,重解脫的環境里,是很難理解、接受的。所以這些極為重要的開示,被「置之不理」。自然,中國宗匠的悟慧,並不一定是從四阿含中得到啟迪,這正說明不管是印度人、中國人,不管是千百年前的古人,千百年後的今人,所悟的真理是完全一致的,且由此可以說明,佛教學術界不少人認同的所謂中國「禪宗」玄學化、中國化的以訛傳訛的謬見了。原始經典如《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十二記佛說:「若佛出世,若未出世,此法常住,法住法界,彼如來自所覺知,成等正覺,為人演說,開示顯發」。「緣起法者,非我所作,亦非餘人作。然彼如來出世及未出世,法界常住,彼如來自覺此法,成等正覺,為諸眾生分別演說,聞發顯示。」大乘經典如《楞伽經》卷三:「法界常住,若如來出世,若不出世,法界常住。」《大涅盤經》卷三十:「有佛無佛,法界常住」。《大般若經》卷五百四十七佛說:「我所宣說甚深法亦復如是(虛空)不可安立,不可破壞,有佛無佛法爾常住,佛於此相,如實覺知,故名如來應正等覺」。《放光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十八佛言:「有佛無佛,法性常住。以眾生不知法性常住,是故菩薩生道因緣,欲度脫之」。宇宙人生的真理在佛陀以前已經存在,他只是如實覺悟到而已。自然,其它人也可以像他一樣,徹悟到宇宙人生的真相。佛陀自說:因為眾生還不覺悟宇宙人生真相,所以他到這世界上來是為了「欲令眾生開示悟入佛知見」。「如來所以出,為說佛慧故」(《法華經》卷一)。佛陀的悟慧和慈悲開示,這悲智雙運的大乘無我精神,完完全全地被中國宗匠所繼承,並且在中國這片土地上,生動活潑,淋漓盡致地得以展現。
儘管日本柳田聖山、鈴木大拙等及中外一些學者、法師,對所謂「禪宗系譜」和歷史所流傳的西天二十八代、東土六代傳承、慧能後的五家七派,乃至《壇經》,及宋王荊公於內庭見的密藏《梵天王問佛訣疑經》所記的「世尊拈花、迦葉微笑」等,作了頗為詳細的考證和質疑,使「禪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但我們從今天這篇「原始佛教的正本清源」文中,可以恢復我們的信心。我們從中可以知曉,原始佛典所記佛陀根本思想——悟慧、大乘菩薩行,與「中國禪宗」的意趣是一脈相承的。超越時空的佛及歷代祖師的悟慧,是學者、法(講)師、律師無法通過文字、語言、歷史事件、考據所能企及的。他們只能在悟慧門外「說東道西」,永遠是無能為力的。湯用彤先生也說:「如徒以文字考證上尋求,而乏心性之體會,則所獲者其糟粕而已」(《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跋》)。故必不能得其真。印順法師也說:「從佛(祖)的自覺境地來說,是一切知識,語言文字無能為力的。佛法(禪)不但不是考據所能考據。」「禪宗史的研究,必須弄清超越時空的自性體驗,現實時空(歷史)中的方便演化,才能恰當處理禪宗的歷史事實」(《中國禪宗史》第八頁)。熊十力《佛家名相通釋》論宗門,(自注云:)「宗門之學,雖創自中土,然其作用見性之義,實上追釋迦而與之密合無間,吾常欲阿含抉擇發揮,苦未得暇」。鄙人有幸踵前賢未竟之願,誠幸載!快哉!
1、頓與漸
原始經典記佛開示頓悟法與漸修法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二》卷十六,記佛告希達長者云:「四聖諦漸無間等,非頓無間等。」(無間等經釋為:「明、慧、覺、悟」)。
按:佛明確說四聖諦法是漸法門,非頓法門。佛又告戒比丘:「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頓悟)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頓悟法)等。」這裡佛又明示修學四聖諦弟子,未能無間等,應當發心(起增上欲)學頓悟法門。
如何修學頓無間等(頓悟)法門?
《雜阿含經·六入處誦第二》卷十記摩訶拘希羅問舍利弗:「若比丘未得無間等法,欲求無間等法,云何方便求?思惟何等法?」舍利弗言:「若比丘未得無間等法。欲求無間等法,精勤思惟。五受陰為病、為痛、為刺、為殺、無常、苦、空、無我。所以者何?是所應處故。若比丘於此五受陰精勤思惟,得須陀洹果證,斯陀洹果證,阿那含果證,得阿羅漢果證。」摩訶拘希羅又問舍利弗:「得阿羅漢果證己,復思惟何等法?」舍利弗言:「摩訶拘希羅!阿羅漢亦復思惟:此五受陰法為病、為痛、為刺、為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為得未得故,證未證故,見法樂住故」。
按:舍利弗開示:思維五受陰我身不離生、老、病、死,一切都是無常、苦、空、無我,可以得四果,成阿羅漢。但是阿羅漢尚未得無間等法。欲得頓悟法,阿羅漢必須思惟五受陰我身不離生老病死,一切都是無常、苦、空、無我。這裡我們必然要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成四果也是思惟諸法無常、苦、空、無我四法印。成阿羅漢後也還是思維諸法無常、苦、空、無我,才能得無間等法。究竟不同在什麼地方?前者思惟四法印得四果阿羅漢,認為實有四果阿羅漢可得,後者,雖同樣思惟四法印,但真實頓悟「得未得,證未證」。何謂「得未得,證未證」?忽而頓悟也無有四果可證可得。這與《大般若經》所云:「無智亦無得」「得無所得」。「實無少法可得,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若言得道者是為大恥」,《大智度論》卷二十佛說:「我坐道場時,智慧不可得,空拳誑小兒,以度於一切。」全同無異。六祖《壇經·機緣品七》:「一無所得,名最上乘。」「我不會佛法。」《般若品》:「諸佛剎土,盡同虛空,世人妙法,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頓漸品八》:「吾若有法與人,即為誑汝。」《大涅盤經》卷十七:「無所得,名之慧,有所得者,名為無明」。又云:「一切有所得者,名生死輪,一切凡夫,輪迴生死,故有所得;菩薩永斷一切生死,是故菩薩名無所得。」《禪宗正脈第二》問:即心即佛,可修萬行否?」南陽忠國師曰:「諸聖皆具二嚴,豈撥無因果耶?」又曰:「我今答汝盡劫不盡,言多去道矣。所以道,說法有所得,斯則野干鳴;說法無所得,是名師子吼。」
所謂二千餘年的原始聖典,大乘經典所記佛和聖弟子以及中國燈錄所記的宗門大匠,在頓悟宇宙人生真相上是無有差異的。因為諸法實相,在佛以前,佛以後是常住無異的。且不以地域、國界、種族乃至六道為局限,故佛說:「欲令眾生,開示悟入佛知見。」是三界一切眾生!
2、思惟
原始經典提到「欲求無間等法,精勤思惟」。「無間等法」(頓悟法)是思惟得來嗎?說他不是,經典明說成阿羅漢後,還必須思惟四法印。說他是,經典又明說無有什麼得,無有什麼證,既無得無證,何勞思惟?不僅原始經典如是說,大乘經論亦如是說。
《大智度論》卷三十九:「此菩薩先世來愛樂智慧,學一切經書,觀察思惟,所采諸法,自以推求一切法中實相。」同論卷四十二:「聽聞、誦讀、書寫、正憶念、說、思惟籌量、分別修習等,乃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總名為行。」
同論卷十八:「或有離五波羅蜜,但聞、讀誦、思惟、籌量通達諸法實相,是方便智中生般若波羅蜜。」然而又說:「諸法實相者,不可以見聞念知能得」。
同論卷五十:「一切諸法,分別思惟,皆同涅盤相,是不可思惟」。
《法華經》卷一:「假如滿世間,皆如舍利弗(智慧第一),盡思共度量,不能測佛智。」「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
《解深密經》卷一記法涌菩薩說七萬七千外道,共思義、觀察、尋求一切法勝義諦相,竟不能得。
《壇經·護法品第九》:「若以智慧照破煩惱,此是二乘見解,羊鹿等機;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按:大乘經論有說「實相」、「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般若波羅蜜多」、「智慧」(即真理之異名),是從思惟得,有時說不可以從思惟智慧得。為什麼?
《大智度論》卷十九:「菩薩於諸法空無所得,住如是正見中,觀正思惟相。知一切思惟,皆是邪思惟,乃至思惟涅盤,思惟佛,皆亦如是。何以故?斷一切思惟分別是名正思惟。(又按:這裡把思惟分作邪與正。何為邪思惟?思惟如何入涅盤,思惟如何成佛,思惟一切善惡分別性相差別,皆是邪思惟。何為正思惟?斷一切善惡、性相分別,斷一切成佛作祖之念,斷一切斷惑證真入涅盤之念,斷一切善惡、凈穢、凡聖、對待之法,是為正思惟。)」「諸思惟分別,皆從不實虛誑顛倒故有,分別思惟相皆無(又按:這裡說,所有分別思惟,都是從顛倒妄想產生,實際上,分別思惟相亦都是無的)。」「菩薩住如是正思惟中,不見是正是邪,過諸思惟分別,是為正思惟(又按:這裡又說:菩薩應該住[處在]這樣的正思惟中,不應該有染凈、正邪的思惟,這才為正思惟)。」「一切思惟分別皆悉平等,悉平等故不著;如是等名為菩薩正思惟相(又按:這裡又說:應該領會一切善惡、染凈、四果羅漢,乃至佛,皆是平等無差別的;因為通達一切法平等,故不著善惡、染凈、生死與涅盤,凡夫與佛,只有這樣才可說是菩薩正思惟)。
按:迷則有思惟,為邪思惟;悟則無思惟,為正思惟。對愚昧眾生,以思惟引進佛道,「欲鉤牽「也,即對四果阿羅漢也是如是。因為他還有煩惱可斷,涅盤可入,有得有證,尚未通達諸法平等,尚未「頓無間等(頓悟)。」所以所有思惟都是邪思惟,因為都從「虛誑顛倒」產生的。《法華經》所以說假使全世界眾生都有智慧第一阿羅漢舍利弗的智慧,也不能測到佛智的,即不能「頓無間等(頓悟)」的。六祖也說以智慧照破(斷)煩惱,都是聲聞緣覺羊鹿等小根小器,上根大智(頓無間等)並不是這樣的;上智大根,是不分別正邪、染凈、眾生與佛的,因為他們通達諸法平等無有差別。這樣才可說無有邪思惟,才可名菩薩正思惟相,還是回歸到差別無差別,諸法緣生性空。因為一切法無我,所以以有我去思惟即是邪思惟,不通達無我故。通達無我法者,我從本不有,焉用思惟涅盤、思惟佛?我與宇宙萬有是一會事,誰思惟誰?這才可以為正思惟。才是原始經典說的「義」。如《增一阿含經,增上品第三十一》卷二十三記佛偈:「雖誦千章,不義何益?不如一句,聞可得道。雖誦千言,不義何益?不如一義,聞可得道。」還是頓悟!
3、根器與戒
《長阿含經·梵動經第二》卷十四,佛告諸比丘:「凡夫寡聞,不達深義,(直以)小緣威儀戒行,生歡喜心,如實讚歎。云何小緣威儀戒行,凡夫寡聞,如實稱讚?彼讚歎言:『沙門瞿曇滅殺,除殺,舍於刀杖,懷慚愧心,慈愍一切。』此是小緣威儀戒行,彼寡聞凡夫以此嘆佛。又嘆:『沙門瞿曇舍不與取,滅不與取,無有盜心。』又嘆:『沙門瞿曇舍於淫慾,凈修梵行,一向護戒,不淫逸,所行清潔。』又嘆:『沙門瞿曇舍滅妄語,所言至誠,所說真實,不謝世人……』。『沙門瞿曇舍離飲酒,不著香華,不觀歌舞,不坐高床,非時不食,不執金銀,不畜妻息、童僕、婢使、不畜象、馬……不畜田宅,種植五穀,……為身養壽,量腹而食,其所至處,衣缽隨身……』此是持戒小小因緣,彼寡聞凡夫以此嘆佛。……
佛又云:「如余沙門、婆羅門食他信施,行遮道法,邪命自活,召喚鬼神,或復驅遣,種種厭禱,無數方道,恐熱於人,能聚能散,能苦能樂,又能為人安胎出衣,亦能咒人使人作驢馬,亦能使人聾盲瘖瘂,現諸技術,又手向日明,作諸苦行,以求利養;沙門瞿曇無如是事。……此是持戒小小因緣,彼寡聞凡夫以此嘆佛。」
按:佛涅盤前咐囑之一:「以戒為師」。而原始經典所記佛開示比丘,所謂不殺、盜、淫、妄、酒、八規齋戒,不行外道「遮道法」等,此是持戒小小因緣,只能使淺根寡聞凡夫生喜歡,以此讚歎佛陀,以為佛法即是如此。佛又開示:「更有餘法,甚深微妙大法光明,唯有賢聖弟子能以此言讚歎如來。」佛陀又說出除「持戒小小因緣」外,尚有「甚深微妙大法光明」,這甚深大法是凡夫陋根者所不解的,只有大根大器賢聖弟子能領悟,而從心底里產生歡喜,因而讚歎如來大法光明微妙。什麼是「微妙大法」呢?佛又開示說:「如來雖知不著,已不著則得寂滅,知受、集、滅、過、出要,以平等觀無餘解脫,故名如來。是為余甚深微妙大法光明,使賢聖弟子真實平等讚歎如來。」這裡佛又說:如來知一切法(受、集、滅、味、過、出要與無餘涅盤)無有差別(平等觀),而且又不執著,這就可稱如來!這就是「甚深微妙大法光明。」故佛又說:「若比丘於六觸集、滅、味、過、出要,如實而知,則為最勝,出彼諸見。」這裡佛開示弟子,不僅如來可由此平等見,並不執著,假使有比丘於一切法事實平等無差別,那麼就是最勝的法了。已超出當時印度流行的六十二見了。
這一段原始經典記載佛陀明白開示,人有上根下根,器非器的問題。《中阿含經》卷二也記佛陀飯後帶領他的兒子羅候羅到森林裡傳授最深奧的真理。因為只有上根的人才能接受這種甚深妙法。
這與大乘經論記佛成道後「閉室摩竭」。為眾生劣慧,不堪承受「甚深微妙法」。意同。
《壇經·行由品》六祖云:「此法門是最上乘,為大智人說,為上根人說,小根小智人聞,心生不信。」
《維摩詰經·弟子品第三》記有二比丘,一犯淫戒,一犯殺戒,維摩詰直斥「優波離!無重增此二比丘罪。」並開示「一切法生滅不住,如幻如電,如夢如焰,如水中月,如鏡中像。」這段公案顯示,維摩詰居士斥責大律師優波離「讚歎持戒小因緣。」不知「甚深微妙大法」。不知持犯不二、「真實平等讚歎如來。」如永嘉《證道歌》,評云:「波離螢光增罪結,維摩大士頓除疑,猶如赫日消霜雪。」《證道歌》又云:「大象不游於兔徑,大悟不拘於小節。」《諸法無行經》記喜根比丘不稱讚少欲知足、細行、獨處,倡「持犯不二」甚深微妙法,與原始經典所說上根利智者不讚歎「持戒小小因緣」,而讚歎平等不二甚深微妙法全同無異。勝意比丘卻護持禁戒,行頭陀行,得四禪四無色空,乃是「凡夫寡聞,不達深義,以小緣威儀戒行,生喜歡心,如實讚歎。」也全同無異。
《雜阿含經·八眾誦第五》卷四十八:「為欲之所迫,持戒之所縛,勇捍行苦行,經歷於百年,其心不解脫,不離於塵垢,是則卑下類,不度於彼岸。」《長阿含·散陀那經第四》:「彼苦行者,聞他正義,不肯印可,可為垢穢。」此批苦行者為欲所迫,為戒所縛,終至百年不得解脫,為卑下類。《大涅盤經》亦云:「具縛凡夫能知如來秘密之藏,一念相應,不隔凡成聖矣。」《諸法無行經》:「若有人分別,是持戒毀戒,以持戒誑故,輕蔑於他人,是人無菩提,亦無有佛法。」
《傳燈錄》卷十四記天然「師以盆盛水,凈頭,於和尚前胡跪。石頭見而笑之,便與剃頭,又為說戒法,師乃掩耳而出。」
葯(山)云:生死事大,何不受戒法去?(高沙彌)師曰:「如此這般事,喚什麼作戒?」
葯山「納戒于衡山操律師,乃曰:大丈夫當離法自凈,豈能悄悄事細行於布巾耶!」
宗門下客言行,與原始經典記佛開示究竟法,全同無異。
《大智度論》卷八十一云:「複次,戒、持戒、破戒三事不可得,是名智慧。人有三種:下人破戒,中人著戒,上人不著戒……破戒皆從因緣生,從因緣生無自性,無自性故畢竟空,畢竟空故不著,是名般若波羅蜜。」這裡,龍樹菩薩對戒、持戒、破戒三事作了深層次說明。
如文殊利、達摩、慧可等大師,及宗門大匠,為「上人不著戒」;教下法師、律師等及眾多克實修行者,為「中人著戒」者;「豁達空」;「方廣道人,」及「嬉(雅)皮士」之流為「下人破戒」者。
4、如來義
《增一阿含經·四意斷品第二十六之一》卷十八,是時,王波斯匿白世尊曰:「云何,世尊!諸佛形體皆金剛數,亦當有生、老、病、死乎?」世尊告曰:「如是,大王!如大王語,如來亦當有此生、老、病、死。我今亦是人數,父名真凈,母名摩耶,出轉輪聖王種。」
爾時,尊者阿難以兩手摩如來足已,復以口嗚如來足上,而作是說:「天尊之體,何故乃爾?身極緩爾,如來之身不如本故。」世尊告曰:「如是,阿難!如汝所言,今如來身皮肉已緩,今日之體不如本故。所以然者,夫受形體,為病所逼。若應病眾生,為病所困;應死眾生,為死所逼。今日如來,年已衰微,年過八十。」「如今如來形體衰老,當受此衰耗之極。是故,諸比丘!當求此永寂涅盤,不生、不老、不病、不死,恩愛別離,常念無常之變。」
同上《聽法品第三十六》卷二十八目連白佛言:「世尊!四部之眾問訊如來:起居輕利,游步康強。」世尊告曰:「使四部之眾進業無倦。云何,目連!四部之眾游化勞乎?無斗訟耶?外道異學無觸嬈乎?」
《長阿含經第一分,遊行經第二初》卷二佛自念:「我今疾生,舉身痛甚,而諸弟子悉皆不在,若取涅盤,則非我所宜。」佛又曰:「阿難!吾已年老,年且八十,辟如故車,方便修治,得有所至。吾身亦然,以方便力得少留壽,自力精進,忍此苦痛。」周那舍食已,始聞如此言:如來患甚篤,壽行今將訖。雖食旃檀耳,而患猶更增;抱病而涉路,漸向拘夷城。
同上《善聚品第三十二》卷二十四世尊曰:「汝今云何見佛聞法而無狐疑?」沙彌白佛:「色者無常,無常即是苦,苦者即是無我,無我者即是空,空者非有,非不有,亦復無我,如是智者所覺知;痛、想、行、識無常,無常者是苦,苦者無我,無我者是空,空者非有、非不有,此智者所覺知。此五盛陰無常、苦、空、無我、非有,多諸苦惱,不可治療,恆在臭處,不可久保。悉觀無有我,今日觀察此法,便為見如來已。」世尊曰:「善哉!善哉!沙彌!即聽汝為大沙門。」
同上《聽法品第三十六》卷二十八記佛從三十三天至閻浮提,蓮花色比丘尼第一見佛。須菩提欲舍縫衣之業,從座起(欲迎世尊),右腳著地。是時,彼復作是念:「此如來形,何者是世尊,為是眼、耳、鼻、口、身意乎?往見者復是地、水、火、風種乎?一切諸法悉空寂,無造、無作。」此中無我、無命、無人、無造作,亦無形容有教、有授者,諸法皆悉空寂。何者是我?我者無主。我今歸命真法之聚。爾時,尊者須菩提還座縫衣。爾時,世尊與彼蓮花色比丘尼,說偈曰:「善業以先禮,最初無過者;空無解脫門,此是禮佛義;若欲禮佛者,當來及過去;當觀空無法,此名禮佛義。」
《中阿含經·蜜丸喻經第九》卷二十八爾時,尊者大迦旃延告曰:「諸賢!當知世尊是眼、是智、是義、是法、法主、法將,說真諦義,現一切義,由彼世尊」。
按:原始經典所記載如來,乃父母所生血肉之軀,不離生老病死的「人數」。與大乘經典所載的如來義無異,如《金剛經》記如來「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活脫脫一老比丘。回歸如來原始真面目,原始如來義,與後起教下有相佛大相徑庭(拙著《文集正佛與邪佛》有專稿辨正)。
如何見如來?原始經典明白記載,真正見到佛的是須菩提,因為他觀察了佛所以為佛,是透徹領悟蘊、處、界諸法的無常、空、無我性。而蓮花色比丘尼,只見到佛的相好生身,為佛所斥。這與《金剛經》說的:「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全同無異。與《大智度論》卷十一:「無所得,故名為佛,佛即是空」;《華嚴經》卷六十四:「善知識者是我眼目,令我見佛如虛空」。義亦同無餘涅盤,即了義如來,真實如來義。
《長阿含經·梵動經第二》卷十四:世尊告諸比丘:「如來雖知不著,已不著則得寂滅,知受集、滅、味、過、出要,以平等觀無餘解脫,故名如來。」
按:這裡佛說,知而不著,以平等觀一切法,觀無餘解脫(涅盤),即名如來。這與了義大乘經論也完全無異。《大集經》卷十八:「了知一切法相,觀諸法等,名之為佛」。同經卷三「如來世尊名正覺,平等法。」「見如是法悉平等,是故如來名正覺。」同經卷十三「若菩薩知入諸平等如涅盤;見一切眾生性同涅盤。」「涅盤生死無有二想,是為菩薩行諸法平等如涅盤。」《金剛經》云:「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如來者,諸法如義」。《放光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十九佛曰:「凡夫乃至辟支佛無有差別。須菩提!凡夫乃至三耶三佛無有差別。」《壇經·咐囑品第十》師言:「自性若迷,佛是眾生;自性若悟,眾生是佛;自性平等,眾生是佛」。《達磨大師悟性論》:「迷時有世間可生,悟時無世間可出,平等法中,不見凡夫異於聖人。經云:平等法者,凡夫不能入,聖人不能行。平等法者,唯有大菩薩與諸佛如來行。若見生異於死,動異於靜,皆名不平等,不見煩惱異於涅盤是名平等,何以故?煩惱與涅盤,同是一性空故。」《大智度論》卷九十二「道非道平等,即是道」。同論卷八十一:「有所得無所得平等,是名無所得。」同論卷九十五:「所謂是凡夫人,是須陀洹乃至佛,是一切法平等中皆不可得。」
5、緣起中道義
《雜阿含經》卷十二:「義說、法說,離此二邊,處於中道而說法。所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緣無明行,乃至(緣行識,緣識名色,緣名色六入(處),緣六入觸,緣觸受,緣受愛,緣愛取,緣取有,緣有生,緣生老死憂悲惱苦,如是)純大苦聚集。(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無明滅則行滅,乃至純大苦聚滅。」
印順《印度佛教思想史》評說:這是著名的中道緣起說。依緣有而有的,是生死苦的集起;依緣起無而無的,是生死苦的息滅。苦聚的止息,實現了涅盤寂靜。生死與涅盤,都是依緣起而如此的,佛弟子也就依緣起生滅的事實知而得解脫。釋尊是現觀緣起而成佛的,釋尊依緣起說法,弟子們也依緣起而得解脫。所以在「佛法」中,緣起是最普遍的法則,如《阿毗達磨法蘊足論》卷十一引經:「云何緣起?謂依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謂無明緣行,……如是便集純大苦蘊。比丘當知!生緣老死,若佛出世,若不出世,如是緣起,法住、法界。……乃至無明緣行,應知亦爾。」「此中所有法性、法定、法理、法趣,是真、是實、是諦、是如,非妄、非虛、非倒、非異,是名緣起」。
緣起,是佛出世也如此,不出世亦如此,佛不過發現、現證了緣起,方便的教導弟子而已,緣起是「法」的又一內容,所以經中多方面表示緣起的意義。如法住,是說緣起是確立而不可改易的;法界,緣起是一切法的因性;法性,緣起是自然(客觀性)如此的;法定,緣起是決定(各安自位)而不亂的;諦,緣起是如實不顛倒的;如,緣起是如此如此不變易的。這一切,都表示了緣起的如實性——「法」(第二十三頁至二十五頁)。
按:《雜阿含經》記佛法依緣起說,顯離於二邊中道義。佛陀也是現觀緣起而成佛。大乘經論記佛夜賭明星成大覺。覺什麼?覺諸法緣起,無有實性。《大般若經》卷三百六十三記佛言:「善現!如來出世若不出世,諸法法性、法住、法定、法爾常住,無法於法,為義非義,菩薩應離義非義(「離此二邊」),常行般若波羅蜜甚深義趣」。
同經卷四百七十六記佛說:「諸有情不能解了,諸法法界法爾常住,流轉生死,受諸苦惱,菩薩摩訶薩為饒益彼起菩提道,令諸有情畢竟解脫生死眾苦。」《大般若經》亦記佛說,緣起是諸法之因性(法界),是在佛以前,佛以後一直是如此的(法爾常住),眾生因根器不能徹了,所以流轉生死,受諸苦惱。菩薩摩訶薩為了饒益眾生,發(起)菩提心(道),離於二邊,行甚深般若波羅蜜,令眾生畢竟解脫生死眾苦。印順《性空學探源》:緣起聖諦的因果法則,是理解與對象,能說與所詮一致,是一致的,是必然的,普遍的,所以經中又說:「法性、法住、法位、法界。」緣起法則本來如此的,「非佛作,亦非餘人作。」……佛能照其如此如此的理則(宇宙人生的真理)而如實覺(大徹大悟),依所證覺而實說(第十九頁)。(如《維摩詰經》云:「當為眾生說如斯理,是即真實慈」。)原始經典與大乘經典同樣記佛說緣起理則,本來如此的,「非佛作,非餘人作」。佛陀也是徹悟這緣起道理而成佛的。佛弟子如迦葉——達摩至東土慧可、六祖慧能等皆如佛陀一樣徹悟如是緣起性空之理,並示「為眾生說如斯理」。(拙稿有述,此不贅述)。
6、常住與如來藏
《雜阿含經》卷三十八記述央掘魔羅——執劍追殺釋尊,怎麼也追不上,於是口呼:「住!住!」釋尊對他說:「我常住耳,汝自不住」。印順《印度佛教思想史》說:「在大乘如來常住思想中,也就以此為緣起,宣說如來常住的如來藏法門。」
按:有不少大乘經典宣說如來藏思想。從《楞伽經》所記佛方便說如來藏,是適應當時印度神學、方便誘導「計我外道」。但佛陀又宣說:「當依無我如來藏。」從原始《雜阿含經》所記述央掘魔羅要佛陀:「住!住!」佛陀開示他說:「我常住耳,汝自不住。」佛陀說的「我常住。」顯然不是方便誘化的本體神我說,而正是般若義!佛陀開示央掘魔羅:我雖在前走,實則常住,要央掘魔羅透過現象看實在(相),應該體悟走即住!《肇論》云:「乾坤倒覆,無謂不靜;洪流滔天,無謂其動。」六祖《壇經》云:「動上有不動。」皆是悟者超越常見(著相)之論。《放光般若波羅密經》:「法無去來,無動轉者。」迷愚央掘魔羅執相為實,不知走即無走,為無自性故;覺了者,知走住差別無差別之諦理。迷惑者動靜為二。故佛說:「我常住耳,汝自不住。」這才是佛說「常住」義。故佛說如來藏的實義,非是有一個超乎現象世界外有一個實體。《大涅盤經》卷八:「如來於中示現受生,而實無生,是如來名常住法。」此「名常住法」,亦名佛性、真如、涅盤、般若、實相、法身、第一義空、如來藏,人誤以為超乎現象世界一個本體。如來受生,即是無生,為諸法緣起性空故,如幻如化故,這個道理是千古不變、不移的,故說「名常住法」。故《壇經·機緣品第七》:「佛性若常,更說什麼善惡諸法,乃至窮劫無有一人發菩提心者,故我說無常,正是佛說真常之道也。」
7、空
《雜阿含經·五陰誦第一》卷五:「我今善求真實義,都無堅實,如芭蕉樹也。」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二十一:「世間空,如實觀察,常住不變易,非我、非我所,是名空三昧。」
《增一阿含經·高幢第二十四之三》卷十七:「云何名空三昧?所謂空者,觀一切諸法,皆悉空虛,是謂名為空三昧。」
《增一阿含經·增上品第三十一》卷二十三:「若有智慧者而觀眼,盡空無所有,亦不牢固;若復觀耳、鼻、口、身、意時,盡空無所有,皆虛、皆寂,亦不牢固。」
《增一阿含經·勸請品第十九》卷十佛告釋提桓因:「拘翼!若有比丘,解知一切諸法空,無所有,亦無所著,盡解一切諸法,了無所有;以知一切諸法無常,滅盡無餘,亦無斷壞。」
《增一阿含經·馬王品第四十五》卷四十一:佛坐樹王下,作是念:「眾生無有空三昧者,便流浪生死,不得至竟解脫。」「觀察諸法已,便得空三昧,已得空三昧,便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增一阿含經·邪聚品第六十五》第二十七:記佛贊多耆奢覺五陰如泡、幻、沫。「我樹下同覺此。」
《增一阿含經·七日品第四十之二》第三十五:佛:「一切諸行皆空、皆寂,起者、滅者皆幻化,無有真實。」
按:原始經典記佛開示宇宙萬有(諸法)的真相(真實義)是:「都無堅實」,「皆悉空寂」,「空無所有」,「如泡幻沫」,「亦無斷壞」,亦無我無我所(非我非我所)。佛也在菩提樹下覺此理,並思考:眾生不通達(無有、不徹悟)此空三昧,所以流浪生死,不能解脫。若能觀察宇宙萬有無有堅實,皆如幻化,則得空三昧,便成無上正等正覺佛了。大乘經典如《大般若經》卷四百七十八記善現問:「世尊!由何故說諸法空?佛告曰:「善現!由想空故說諸法空。善觀!若變化身復作化事,此有實事而不空耶?」善現對曰:「諸所變化都無實事,一切皆空。」同經卷五百七十五佛曰:「達一切法本性空故,彼由此忍疾證無上正等正覺。」同經卷五百七十六:「既能了達諸法性空,不復輪迴生死諸趣。」《金剛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十佛言:「覺已,即思惟三界虛妄,皆如夢耳。我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當為眾生說三界如夢」。《佛說濡首菩薩無上清凈分衛經》卷下:佛曰:「不曉本空,亦無生死……。但由未了其本無故,長受生死。」「一切諸法如幻本空」。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十二:世尊告諸比丘:「云何為大空法經?若有問言:『彼誰老死?老死屬誰?』彼(外道)則答言:『我即老死,今老死屬我,老死是我。』所言:『命即是身。』或言:『命異身異。』賢聖出世,如實不顛倒正見所知,所謂緣無明行。諸比丘!若無明離欲而生明。(又按::《持世經》卷三:「不知無明,決定法不可得,是名無明。」「能通達一切法無所有,是為即得明。但知見明,是名為明……何以故?明,無所有故。」)彼誰老死?老死屬誰者?老死則斷,則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若比丘無明離欲而生明,彼誰生?生屬誰?乃至誰是行?行屬誰者?行則斷,則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若比丘無明離欲而生明,彼無明滅則行滅,乃至純大苦聚滅,是名大空法經」。佛說通達緣起無我則大苦聚滅。《壇經》記六祖傳法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與原始經典所記佛開示,全同無異。
8、無明與明
《雜阿含經·六入處誦第二》卷九:尊者摩訶拘希羅問尊者舍利弗言:「謂無明者,云何為無明?」尊者舍利弗言:「所謂無知,無知者是為無明。云何無知?謂眼無常不如實知,是名無知;眼生滅法不如實知,是名無知;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如是,尊者摩訶拘希羅!於此六觸入處如實不知、不見、不無間等、愚暗、無明、大冥,是名無明。」尊者摩訶拘希羅又問:「所謂明者,云何為明?」舍利弗言:「所謂為知,知者是明。為何所知?謂眼無常、眼無常如實知,眼生滅法如實知;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尊者摩訶拘希羅!於此六觸入處如實知、見、明、覺、悟、慧、無間等,是名為明。」
按:舍利弗明確說,不知道眼等六觸入處是無常,是生滅法,即是無明;假使知曉(覺悟、頓悟)六觸入處是無常、是生滅法,即是明。大乘經典《華嚴經》卷三十七:「於第一義諦不了故名無明。」《大智度論》卷四十二:「諸論無所有,如是有,如是無所有,愚夫不知,名為無明。」《大智度論》卷三十一:「第一義諦故名不可得。」何為不可得?因為諸法無常、空、無我故。眾生愚暗,為無明所覆,不知六根、六塵、六識無常、空、無我;不知五蘊無常、空、無我故。長劫生死輪迴,一旦豁然通達、知曉諸法無常、空、無我,即是「明」。《持世經》卷三「不知無明,決定法不可得,是名無明。」「能通達一切法無所有,是為即得明。」「但知見明,是名為明。……何以故?明,無所有故。」《中阿含經·第五一日誦》卷五十四世尊嘆曰:「因神(本體、第一因、實有)故有我,無神則無我。是為神,神所有,不可得,不可施設,及心中有見處、結著、諸使,亦不可得,不可施設。」《持世經》記佛說,所謂明,就是通達知曉,無明也不可得。《中阿含經》記佛說得更淺顯:眾生心中有見處、結著、諸使亦不可得。這又與般若所明全同無異:「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文殊師利問經》卷上:「明,無明無二……此謂中道具足,真實觀諸法。」《說無垢稱經》卷四:復有菩薩名曰電天,作如是言:「明與無明,分別為二,若諸菩薩,了知無明,本性是明,明與無明,俱不可得,不可算計,超算計路,於中現觀平等無二,是為悟入不二法門。」《佛說開覺自性般若波羅蜜多經》卷一記佛言:「須菩提!於諸色中,暗之與明,平等依止,菩薩若能如實知解入此者(又按:與《持世經》,「但知見明」義全同),諸法亦然,是菩薩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受想行識亦復如是。」爾時,世尊重說頌曰:「若法闇與明,平等性如是,依止及解入,知己得菩提。」《壇經·護法品第九》:「道無明暗,明暗是代謝之義,明明無盡,亦是有盡,相待立名。故凈名經云:法無有比,無相待故。」「明與無明,凡夫見二,智者了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黃蘗大師《傳心法要》:「如大日輪照四天下,日升之時,明偏天下,虛空不曾明;日沒之時,暗偏天下,空不曾暗,明暗之境自相陵奪,虛空空虛廓然不變。佛及眾生心亦如此,若觀佛作清凈光明解脫之相,觀眾生作垢濁暗昧生死之相,作此解者,歷河沙劫終不得菩提,為著相故。」「祖師直指一切眾生本心本體,本來是佛,不假修成,不屬漸次,不是明暗,不是明故無明,不是暗故無暗,所以無無明,亦無無明盡。」
9、無所住
《雜阿含經·八眾誦第五》卷四十八:天子問:「無所攀緣,亦無所住,度駛流耶?」佛言:「如是,天子!」天子復問:「無所攀緣,亦無所住而度駛流,其義云何?」佛言:「天子!我如是如是抱,如是如是直進,則不為水所漂。如是,天子!名為無所攀緣,亦無所住而度馳流。」
按:無所住即無所攀緣,則度生死之河(馳流),何謂無所攀緣?以神秀的「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抑慧能的,「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慧能「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徹悟,唱出五祖傳之衣缽的傳法偈。何謂「無所住」?《入法界體性經》記舍利弗言文殊師利:「此說法以何義為甚深最深?」文殊師利言:「此法難知,以無器故,凡所說無所發起,此所說法不為發起,故凡夫亦不為發起阿羅漢法,亦不為發起如來法。」「是故說法平等平等,無有住處,畢竟寂靜,說諸法故,此無所住故稱最勝。」舍利弗問文殊師利:「以何義說阿羅漢漏盡非受此器?」文殊師利曰:「長老舍利弗!阿羅漢者惟盡欲瞋痴等粗惑,故彼何能作器?」文殊師利答舍利弗:無所住為最勝。為什麼?因為諸法平等,無有住處。(又按:得離欲阿羅漢,斷貪瞋痴粗惑,三學五道十地三大阿僧祈劫修成佛道。皆是有住有所攀緣,因為不通達「諸法平等,無有住處,畢竟寂靜」故)。文殊師利又說:這平等法很難曉,很少有這種根器,黃梅五祖門下千餘弟子,首推神秀,皆是有所住,有所攀緣,皆有所得。故不能度生死之駛流。唯有文盲猲獠慧能,卻是上根利器,能「如是如是抱,如是如是直進(又按:喻不為教下斷惑證真、修三大阿僧祗劫成佛道所迷惑,徹底無所攀緣,無所住),則不為水所漂(喻不隨生死而漂流)。六祖何以能「無所攀緣,無所住而度馳流」?聞「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悟?因為通達「本來無一物」畢竟空。《大般若經》卷五百七十六,記佛說:「既能了達諸法性空,不復輪迴生死諸趣。」《放光般若波羅密經第十三》記佛云:「五蘊、三十七品、佛十八法,空無相無願及道與幻有異不?」須菩提答:「無有異。」佛云:「幻人頗有著、有縛、有生有死不?」對曰:「無」。此明通達諸法空、無相、無願、夢幻,則無縛著,生死即無生死,則度生死流轉。《頓悟入道要門》上卷:「若自了知心不住一切處,即名了了見本心也。亦名了了見性也。只個不住一切處心,無住處。」問:「云何是不住一切處。」答:「不住一切處者,不住善惡有無、內外中間;不住空,亦不住不空;不住定,亦不住不定,即是不住一切處。只個不住一切處即是住處也。得如是者,即名無住心也。無住心者,是佛心。」《神會集》:有云:「無所住者,今推知識無住心是,而生其心者,知心無住是。」《大慧普覺禪師語錄》第二卷上堂云:「身從無相中受生,猶如幻出諸形象,幻人心識本來無,罪福皆空無所住。從上諸聖,莫不皆從無所住處成就眾生,於無所住處(八相成道)」。
《央掘魔羅經》卷三問:「佛云何住無生際,而復住於娑婆世界?」佛云:「如來身無邊,所為亦無邊;如來不可稱,所為亦不可稱;如來身無量,所為亦無量。」迷者落時空,故有量界,以為娑婆世界是穢,是有限量,故有此問;覺者超越時空限量,故無有凈穢限量,娑婆世界即同如來無邊界,故如來無來去相,故亦無所住相。
10、無我
《長阿含經·梵動經第二》卷十四:佛說:「如來自知生死已盡,所以有身,為欲度諸天人故;若其無身,則諸天、世人無所恃怙。猶如多羅樹斷其頭者,則不復生;佛亦如是,已斷生死,永不復生。」
按:如來雖在娑婆有一活生生的身子,有生、老、病、死的生命過程,但佛實際已經沒有生死,這樣道理如阿難說的:「此法甚深。」為什麼說「此法甚深?」因為要我們體悟即生死無生死,生死與無生死不二。所以佛說外道聽後驚恐失常,「義動、法動、見動、魔動、梵動。」為什麼說「即生死無生死?」《中阿含·阿梨吒經第九》卷五十四佛說:「如是慧觀,所有覺,所有想,所有此見,非有我,我非彼有,我當無我,當不有;彼一切非我有,我非彼有,亦非是神,如是慧觀,知其是真。」佛開示,應該用智慧觀察,所有覺、想、見的心理活動也不是我在覺、想、見,我是沒有實在的我,我與一切相對的境物亦不是我所有,我亦不是境物所有,我亦沒有神我存在,用這樣智慧觀察,就知道(即生死無生死的)真諦了。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十二: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因緣法及緣生法。云何因緣法?謂此有故彼有,謂緣無明行,緣行識,乃至如是如是純大苦聚集。云何緣生法?謂無明行……。若佛出世,若未出世,此法常住,法住法界,彼如來自所覺知,成等正覺,為人演說,開示顯發,謂緣無明有行乃至緣生有老死。」「謂緣生故,有老、病、死、憂、悲、惱苦。此等諸法、法住、法空、法如、法爾,法不離如,法不異如,審諦真實,不顛倒,是名隨順緣起,是名緣生法。」「多聞聖弟子於此因緣法,緣生法正知善見,不求前際,言:我過去世若有、若無?我過去世何等類?我過去世何知?不求後際,我於當來世為有、為無?云何類?何如?內不猶豫:此是何等?云何有此為前?誰終當云何之?此眾生當從何來?於此沒當何之?若沙門、婆羅門,起凡俗見所系,謂說我見所系,說眾生見所系,說壽命見所系,忌諱吉慶見所系,爾時悉斷,悉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是名多聞聖弟子。因緣法,緣生法,如實正知,善見、善覺、善修、善入。」
按:佛說因緣法及緣起法,眾生於此有生、老、病、死、憂、悲、苦、惱,聖弟子不同外道為我,人,眾生,壽者相,乃至世俗忌諱吉慶所系,執我前生如何?來生又如何如何?三世一切牢執為有,無有終止。多聞聖弟子通達生、老、病、死、愛、悲、苦、惱,皆是緣起緣滅,無我、人、眾生、壽者等見,故成就「不生法」,即無生法忍。大乘經如《大集經》卷十三:「一切諸法無我、眾生、壽命,亦無作者受者。諸法生時無能生者,滅時無能滅者。菩薩作是念言,是諸緣生法各無自性,無自性者他不能生,所因亦無性,所緣亦無性;無自性者,則無他性;若法無自性、他性者,則無生無能生,未生不可生,已生亦不生;若未生非未生,不生者則究竟無生,無能生,是故一切諸法皆無生無起,但以名字故,假名從因緣生,而實無生,亦無斷無常。所以者何?若法有生性者,則當有滅,則是斷見;若無滅者,則是常見。離斷常見,故如一切諸法皆無有生,是菩薩於十二因緣善得勝智,方便離二邊諸見。」大乘經典所記緣生無性,究竟無生義,與《雜阿含經》緣起「成不生法」,全同無異。
同經卷二十三佛說:「超越我我所,我說為漏盡,於彼我我所,心已永不著」(這時候「正復說有我我所亦無咎」)。
按:通達無我我所,超越了我,故說我亦無妨。如《金剛經》云:「如來說有我者,即非有我,是名為我。」如何是「心已永不著」?「超越我我所」?有教下權釋:「必須勤學三學五道,證果成聖,方能心不著我我所。然此是「漸次無間等,非頓無間等。」頓悟法如何?「通達一切法無我」,我既無,焉有心著諸法?!當下無我,我即無我,這才是「超越我我所」,「心已永不著」的「漏盡法」,此即《般若經》記佛說,通達諸法空,假、幻,則生死無生死,無縛、無著。既無生死,無著無縛,焉用解脫?!當下頓悟。《雜阿含經·六入處誦第二》卷八:「一切無常,一切苦、一切空、一切非我。」《大般若經》卷五十三:「悟一切法本不生故。」「悟一切法無生死故」。「悟一切法我及我所性不可得故。」《大寶積經》卷一百零五佛說:「從本以來無我,無人無有丈夫,但是內心見有我人」。《佛說摩訶衍寶嚴經》:「不以無生觀諸法無生,諸法自無生故。」《大寶積經》卷八十五記佛說:「我證得諸法本無生故。」同經卷八十七佛言:「無生者,非先有生,後說無生,本自不生,故名無生。」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二十三:記佛說:「正復說有我,我所亦無咎。」此佛說通達無我的覺者,說有我,我所亦是無有過咎無妨礙的。故《雜阿含經》又記佛說:「超越我我所,我說為漏盡,於彼我我所,心已永不著。」因為深徹諸法空無我我所,故說我也是空無我,永不會執著,這種「見山還如山」的超越性,故佛評之:「我說為漏盡。」《維摩詰經·文殊師利問疾品第五》也有精彩頗為超越的對話。維摩詰言:「諸佛國土亦復皆空。」又問:「以何為空?」答曰:「以空空。」又問:「空何用空?」答曰:「以無分別空故空。」又問:「空可分別耶?」答曰:「分別亦空。」又問:「空當於何求?」答曰:「當於六十二見中求。」又問:「六十二見當於何求?」答曰:「當於諸佛解脫中求。」又問:「諸佛解脫當於何求?」答:「當於一切眾生心行中求。」當覺者已超越我我所,無所執著時,「分別」與「空」,「六十二見」與「諸佛解脫」;「諸佛解脫」與「眾生心行」,皆是無有異相,皆是空無我我所,皆是平等不二的。二位大士的一番對答,無非開示眾生,空無我我所義,開示眾生諸法平等義,分別無分別義、超越義。故《弟子品第三》:「於我無我而不二,是無我義。」此即「一切法無我」,不管有我、無我,皆是無我的,因為諸法本來是無我的,是當下的,是頓無間的,不是通過修持、觀察後才是無我的。這樣才是真正的無我義。《壇經·護法品九》師曰:「外道所說不生不滅,將滅止生,以生顯滅;滅猶不滅,生說不生;我說不生不滅者,本自無生,今亦不滅,所以不同外道。」
11、神通
《長阿含經··堅固經第五》卷十六:佛告堅固:「我終不教諸比丘為婆羅門、長者子、居士而現神足上人法也。但教弟子於空閑處靜默思道。若有功德,當自覆藏;若有過失,當自發露。如是,長者子!此即是我諸比丘所現神足。」
按:佛破下根執五眼六通、上天入地之不究竟法。神通有時雖能在度化一般眾生中起增上緣——「欲鉤牽」,(亦因此而執相。)但佛陀出現於世的真實目的,如《華嚴經》卷二十二:「諸佛如來出興於世,令諸眾生入智慧門,解甚深義。」執著神通,對解甚深義無有益處。《長阿含經》所云:靜默思道「即是神通。《大寶積經》卷八十五記佛告天子:「我以三種神變調伏眾生,一者說法,二者教誡,三者神變。」佛又告天子,如來複有殊勝神變,即語文殊師利,「汝可演說令諸菩薩得深法忍,摧伏眾魔,亦令如來菩提之法久住於世」。文殊師利白佛言:「世尊!如來若以三千世界大海水置於掌中,水性、眾生無所嬈動,如是神變未為殊勝。若如來於一切法,不可言說,無名無相、無色無聲、無行無作、無文字、無戲論、無表示、離心意識,一切語言道斷,寂靜明照,而以文字語言分別顯示,一切世間所不能解。沙門婆羅門聞者驚怖,是名諸佛最大神變。複次,如來以三千大千世界內於口中……是神變未為殊勝。所謂如來大神變者,無我說我,無眾生說眾生,無人說人,無養育說養育,無名說名,無色說色,無受想行說受想行識,無處說處,無界說界。雖說眼空,眼不言空,雖說色空,色不言空,說眼識空,識不言空,乃至意空及以法空、意識空等,亦復如是。說如是等無名無相,無動無知,無言之法,摧滅一切生滅之相,是則如來最大神變。」……舍利弗言:「天子!汝聞此神變不驚不怖耶?」天子答言:「我即神變,云何驚怖?」舍利弗言:「天子!以何密意而作是言?」天子曰:「一切諸法,若善不善,無動而動,名大神變……一切眾生,往來生死,亦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名大神變。如佛所說四種境界不可思議。一者龍境界不可思議,二者禪境界不可思議,三者業境界不可思議,四者佛境界不可思議。以是義故,說一切法名大神變。」同經卷八十七:「於一切法無生無作,開示演說,是則名為大神變。」故淺根者,以五眼六通為唯一神通;上根利智者,知能使眾生開示悟入佛知見,才是真正大神通。《華嚴論》卷二十六:「三乘以漏盡通為證,六通皆有限量。一乘神通通十方佛剎、眾生剎,總納於毛孔,離諸欲,不以漏盡通為證。所有神通依理智印,自遍周等虛空界,應物布施,為無有去來中邊之性,所以一乘菩薩不證漏盡通者,以為明處智境界,不見漏性及以無漏有取有舍,萬法性自法界故,與智自在故,攝生行遍故,不同三乘,有欣厭取捨故。故宗門大匠呼斥神奇玄妙者。黃蘗《傳心法要》記師游天台,逢一僧乃同行,屬澗水暴漲,師倚仗而止。其僧率師同過。師曰:請兄先過。其僧即浮笠於水上便過。師曰:我卻共個稍子作隊,悔不一棒打殺。《燈錄》論五台山隱峰以倒豎死,連衣襟皆向上,別人扳也扳不倒他。其妹卻數責其兄,不應「生時逞奇,臨終耍這把戲。」又記紙衣道人在洞山面前閉目而逝,聞責又開眸,洞卻斥為「弄精魂。」《宗鏡錄》卷十五問:「既博地凡夫,位齊諸佛者,云何不具諸佛神通作用?」答:「非是不具,但眾生不知。」故經有云:「諸佛證眾生之體,用眾生之用。」……如有學人問大安和尚,「如何是諸佛神通?」師云:「汝從何處來?」對云:「江西來」。師云:「莫不謾語否?」對曰:「終不謬言。」學人再問:「如何是神通?」師曰:「果然妄語。」斯皆可驗,並是現前日用而不知。故諸佛將眾生心中真如體相用三大之因,為法報化三身之果,豈可更論具不具耶?道膺在雲居山當方丈,山上有一位苦行者結庵清修,冬天,道膺讓徒弟送清修人棉衣服穿。但那位苦行者卻不要,說:「我自有娘生衣褲(就是能驅散寒冷的神通本能開發了)。」道膺再派侍者去,並帶一句話問他:「娘未生你時,你穿什麼呢?」那位苦行者答不出來。後來坐化,火化後有舍利子若干,遺言要讓道膺過目。道膺說:「直饒得八斛四斗(舍利),不如當時下得一句轉語好!」(又按:舍利與瓦礫何異?!著相凡夫奉為至寶,不知要緊當下得一轉語,明如是諦理(體悟),才是佛子頭等大事。)《指月錄》記玄沙師云:仁者!宗乘是什麼事?不可由汝用功莊嚴便得去,不可他心通、宿命通便得去,會么?(又按::玄沙師說得如此明白,用功到神通妙用現前,與此事何關?不但無涉,且執此障慧)。又上堂曰:諸佛出世,作無限神通變現,設許多教綱,未曾措著一分毫,惟助初學誠信之門,還會么?!(又按:神通變化與大道無一毫相關,只是引初機誠信之門)。《頓悟入道要門論》卷下源律師問:「禪師常談即心是佛,無有是處。且一地菩薩分身百佛世界,二地增於十倍,禪師試現神通看?」大珠慧海曰:「闍黎是凡是聖?」律師曰:「是凡」。海師曰:「即是凡僧,能問如是境界?經云:『仁者心有高下,不依佛慧』,此之是也。」《宗鏡錄》卷二十七:「心無有無,通至實相,即神通也。」《義海》云:「謂此塵無體(又按:一塵性空),不動塵處,恆偏十方剎海,無來去之相,是神足通;不起於本座,偏游於十方(又按:一即多),觀塵法界無際,而有理事教義,一切菩薩皆同證入,皆同修此法,更無別路,是他心通;見塵法界,解行現前之時,即知過去曾於佛所親聞此法,以觀心不斷(第八識不斷,所以於法不說斷滅相),是故今日得了(又按:豁然大悟),是名宿命通;又見塵性空寂,無相可得,即不二見。若見相即為二也,由無相即無有二,名為天眼通;經云:不以二相見,名真天眼。又了塵無性,無性空寂,即執心不起,是漏盡通;經云:斷結空心我,是則無有生。又聞說塵法界差別之聲,即知一切聲全是耳,不復聞也。然此聞無緣,無得於聲,悟一切法,是常聞一切佛法,為天耳通。上所云六通,可名大乘無相六通,其實與世俗所云大智若愚,大辯若納,大音希聲類近似。若劣根機人,愛樂小智小效,皆與佛道相背。如《宗鏡錄》卷十五,古人云:「若不達此理,縱然步步腳踏蓮花,也同魔作。」龐居士云:「色身求佛道,結果反成魔。」英國查爾斯·埃利奧特《印度教與佛教史綱》中也評說:在《長阿含·羯娑陀經》中,神通甚至是被譴責的東西。有人要求佛陀允許以表演神通作為真正信仰的一種廣告。他斷然予以拒絕,說奇蹟有三種,即神通,就是在空中飛行等等;表白的奇蹟,即他心通;以及陶冶的奇蹟。關於前二種奇蹟,他說:「我見到這兩種奇蹟的實踐中有危害性,因此我憎惡它們,嫌棄它們,因為它們而感覺恥辱」。然後他以舊詞表達新義,使用他特有的口吻說道,真正的奇蹟是陶冶心胸。其它神通也不是解脫所必須具備的。舍利弗沒有天眼通,然而他是佛陀主要弟子,也是一個著名阿羅漢。這天眼不同於真理之眼(法眼)。真理之眼即是開眼(悟)的術語,(一種)精神變革。對人性和宇宙規律的特殊見識(第四百二十六頁)。
關於佛陀五眼六通是隨二位外道仙人學四禪八定得,抑菩提樹下,夜睹明星得?據《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十五記,須菩提白佛:「若一切法無所有性,佛云何知一切法無所有性,故得成佛,於一切法得自在力?」佛告須菩提:「如是,如是,一切法無所有性,我本行菩薩道時,修六波羅蜜;……入初禪乃至入四禪,……我於是禪不受果報,依四禪住起五神通,不取相,不念有時神通,於五神通不分別行。我於爾時,用一念相應慧,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由此可見,佛是在二仙人處,修學四禪八定而得五通的,與菩提樹下大徹大悟,毫無關係。
12、時間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一十二:世尊告諸比丘:「多聞聖弟子於因緣法、緣生法,正知善見,不求前際,言:我去世若有、若無?我過去世何等類?我過去世何如?不求後際:我於當來世為有為無?云何類?何如?內不猶豫:此是何等?云何有此為前?此終當云何之?此眾生從何來?於此沒當何之?若沙門、婆羅門,起凡俗見所系,謂我見所系,說眾生見所系。說壽命見所系,忌諱吉慶見所系,爾時悉斷、悉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是名多聞弟子於因緣法、緣生法如實正見、善見、善覺、善修、善入。」
按:佛說聖弟子正見,正見因緣法、緣生法,通達時間亦是假設,所以不會求我前世到底是有是無?我過去是生何等眾生類?我過去及來世各方面如何?也不求後世為有為無?生何等眾生類?各方面如何?亦不猶豫思索今生、前生、來生種種。而外道婆羅門,卻為凡俗見所系縛,為我見、眾生見、壽者見所系縛,還為風水吉凶忌緯所系縛,起我、人、眾生、壽者四相。因為是迷倒凡夫,不能通達《金剛經》所云:「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心體本空,故以為過、現、未時間為有,所以執著關注前生如何如何?來生如何如何?在我執重壓下,欲向上升大梵天為第一要務。聖弟子通達因緣所生法、無我、我所故,不為我、人、眾生、壽者所系縛,故不執者,不關心前生、今生、來生事,悉知「一切法因緣生如幻」,「一切法因緣生無我」,悟時間虛假不實,發大菩提心,必隨緣任運以度生為第一大事。而宗門大匠承佛衣缽,自然不會關心「假我」向上,或畏怖下墮。《燈錄》所記,如人問宗匠死後何去?「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常欲作驢身」,「入阿鼻地獄去」。「生不愛天堂,死不怕地獄。」
依此原始經典記佛開示,亦可知關心死後(未來)生西方極樂世界,畏怖娑婆世間,畏怖六道輪迴,是佛不得意勸化中下的方便法門。為彼等眾生不能徹悟因緣法、緣起法,落時空際,不能「成不生法」故。
13、覺無恐怖
《雜阿含經·道品誦第四》第二十六:世尊告諸比丘:「有四力。何等為四?謂覺力、精進力、無罪力、攝力。若比丘成就此四力者,得離五恐怖。何等為五?謂不活恐怖、惡名恐怖、眾中恐怖、死恐怖、惡趣恐怖,是名五恐怖。」
按:佛陀告諸比丘成就四力,可離五種恐怖。「謂慧、大慧、深慧、難勝慧、是名覺力。」何謂「慧、大慧、深慧、難勝慧」?徹悟宇宙人生皆是緣起性空,即是「慧、大慧、深慧、難勝慧」。如《大般若經》卷四百六十四記佛說:「覺義、實義、薄伽梵義故名佛陀。通達實法故名佛陀。一切法如所有性,盡所有性,無顛倒故名佛陀。如實開覺一切有情令離顛倒故名佛陀」。何等為攝力?謂四攝事:「惠施、愛語、行利、同利」。四攝法,為後來大乘菩薩在廣度眾生中重要實踐法。既是徹悟宇宙人生真相的覺者,在二六時中,盡念如何以四攝法幫助迷倒眾生,翻無始迷,發大菩提心。菩薩且知我從本無有(空),何有此五恐怖,有我即有此五恐怖,我執越深,恐怖越深。無我執,則無恐怖。大乘經典《華嚴經》卷五十四:「我於往昔未發大菩提心,有諸怖畏,所謂不活畏,惡名畏,死畏,墮惡道畏,大眾畏,德畏。自一發心悉皆遠離,不驚不恐,不畏不懼,不怯不怖。」為什麼實教菩薩能發大菩提心,權教菩薩不能發大菩提心?關鍵在覺不覺。菩薩覺即發大菩提心,乃是真正實教菩薩。覺宇宙人生無不是因緣所生,無一法有實性,我我所也無有自性。所以《金剛經》記佛說:「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名真是菩薩。」我與宇宙萬有是一個統一整體,我雖似一個活生生的個體,這個假的我,無疑融化在「因陀網」之中。還有什麼可以可畏可怖。《大智度論》卷四十一[經]記佛說:「一切心心數法不可得,不可見,故無畏。」「菩薩以心數法虛妄不實,顛倒果報不能示人實事,故不恐怖」。有問:既我人眾生壽者皆是假有、幻有,何有度眾生事?《放光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十七記佛說:「若眾生知諸法如幻如化者,菩薩終不於阿僧祈劫堅苦行菩薩道。須菩提!以眾生不能自知如幻如化,教菩薩慊苦行六波羅蜜凈佛國土,教化眾生」。故古今中外的覺悟者,必定無五恐怖,必定發大菩提心,甘願長劫六道輪迴受無窮生死苦,去覺悟尚沉溺在五恐怖、生死苦海中的眾生。所以地藏菩薩發願云:「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宗門大匠願生生死死在三惡道廣度眾生,其願心、悲心一也。
《中阿含經·第五一日誦》卷五十四又記佛說:「……若有比丘,此六見處不見是神(靈魂),亦不見神所有。彼如是不見己,便不受此世(無我),便無恐怖;因不恐怖已,便得般涅盤,生已盡(無生),梵行已立(明了大法),所作已辦,不更受有(無三世流轉),知如真(通達「如」真諦)。」
按:佛又說,若佛弟子以慧觀色、覺(受)、想、見(識)等無我我所,也無有神(靈魂)流轉三世。這樣通達「如」的真諦,也即通達無我法,則不會生恐怖心理了。故《金剛經》云:「若菩薩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名真是菩薩。」《心經》亦說空中無蘊、界、處,無無明亦無明盡,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罣礙,無有恐怖。《瑜伽師地論》卷八十九:「彼於無我生信解者,能斷我見;未悟入故,不得名為生無我見。如所聞法,復能如理思惟時,於無我理能悟入故,乃得為無我也。」《大寶積經》記佛說:「一切見中唯有我見,即能斷于慧命。我見者,生死根,斷智慧命。」《大智度論》卷二十二「有為法無常,念念生滅故,皆屬因緣,無有自在,無自在故無我。無常、無我、無相,故心不著,無相不著故,即寂滅涅盤」。「觀色念念無常,即知為空。……空即無生滅。無生滅及生滅,其實是一,說有廣略。」無常、空、無我、無相、生滅、不生不滅、涅盤、名異實一。《思益梵天經》佛說:「菩薩有四法出毀禁之罪。一得無生法忍,一切諸法自性空寂本來不生。菩薩證忍此法則能出毀犯禁戒之罪。」為什麼得無生法忍能出毀犯禁戒之罪?《大般若經》卷五百七十六:「既能了達諸法性空,不復輪迴生死諸趣。」《圓覺經》:「知是空華,即無流轉,也無身心受彼生死」。既了諸法緣起性空,諸法無有實體,如夢幻泡影,如空華陽焰,我即無我,既無我,誰受諸趣生死輪迴?!既覺悟,無我生死流轉,何有什麼毀禁之罪?何有什麼恐怖?!故《大般若經》又記云:「持戒比丘不升天堂,破戒比丘不墮地獄,何以故?法界中無持犯故。」《勝鬘獅子吼經》記勝鬘白佛言:「阿羅漢有恐怖,何以故?阿羅漢於一切無行怖畏想住,如人執劍欲來害己,是故阿羅漢無究竟樂。何以故?世尊!依不求依,如眾生無依,彼彼恐怖。以恐怖故,則求歸依。如是阿羅漢有怖畏,以怖畏故,依於如來。」「阿羅漢辟支佛成就有量功德,言得涅盤者,是佛方便。」「阿羅漢、辟支佛有餘過,非第一清凈,言得涅盤者,是方便」。「是故阿羅漢、辟支佛去涅盤界遠。言阿羅漢、辟支佛觀察解脫四智究竟得蘇息處者,亦是如來方便有餘不了義說」。這裡勝鬘夫人推倒四果阿羅漢入涅盤說,是佛不了義方便說法。因為阿羅漢還是有依,故有恐怖。既有依,即不能「知如真」。羅漢無有世尊所說四力。不能通達及相信(覺力)生死涅盤同是幻夢(無罪力),無有發菩提之心,廣度眾生之願(精進力及攝力),故必有恐怖,必不能「得般涅盤」。
14、不立文字
《增一阿含經·須陀品第三十》卷二十二世尊問:「有字、無字,又有若干?為是一義?」須彌沙彌白佛言:「有字、無字,又有若干,非一義也。所以然者,有字者,是生死結;無字者,是涅盤也。以是言之,義有若干,非一義也」。世尊告曰:「善哉!善哉!須陀!如汝所言,有字者是生死;無字者是涅盤。云何名有字是生死,無字是涅盤」?沙彌白佛言:「有字者,有生、有死,有終、有始;無字者,無生、無死,無終、無始」。世尊告曰:「善哉!善哉!今即聽汝為大比丘!」爾時,世尊還詣普集講堂,告諸比丘:「此須陀比丘極為聰明,說法無滯礙,亦無怯弱。是故,諸比丘!當學如須陀比丘。當作是學」。
按:原始經典已記佛陀開示不立語言文字為第一義諦。且悟性極高的沙彌須陀能當下領悟語言文字落時空有邊,不能徹悟,故有生死輪迴。這種諦理,在佛陀所處的重修行、重解脫的時代里,是不會形起普遍重視的,甚至引起誤解、疑謗。故世尊贊云:』無滯無怯,」(又按:體悟者的自信無怯弱,《法華經·安樂品第十四》卷五有云:觀一切諸法空,無所有,安住不動如須彌山。說斯經時,無有怯弱,其心安穩,無有怯弱」)。並肯定須陀雖是沙彌,即是大比丘。《宗鏡錄》卷九十七記佛偈:「若人生百歲,不會諸佛機;未若生一日,而得決了之」。這與寶志公《大乘贊》說:「有智小兒百歲,無智百歲小兒」同義。大乘經典《華嚴經》卷五十二:「菩薩聞如來智無有邊際,故能不以齊限測度,一切世間文字所說皆有齊限,悉不能知如來智慧(又按:不能悟)」。同經卷五十六「知一切法離文字,而令眾生皆得悟入無礙用。」《維摩詰經·入不二法門品第九》文殊師利問維摩詰居士:「我等各自說已。仁者!當說何等是菩薩入不二法門.」時維摩詰居士默然無言。文殊師利嘆曰:「善哉!善哉!乃至無有文字語言,是真入不二法門。」說是不二法門時,於此眾中五千菩薩皆入不二法門,得無生法忍。經中說維摩詰默然,文殊嘆曰「真入不二法門。」「默然無言,」即全體是。盡虛空,遍法界,何能言,何用言,不可言。《思益梵天經》記佛言:「梵天!且觀我坐道場時,不得一法,寧有言耶?!」宋譯《楞伽經》卷一記佛說:「一切修多羅所說諸法,為令愚夫發歡喜故,非實聖智在於言說,是故當依於義,莫入言說。」《壇經》記六祖答無盡藏比丘尼曰:「諸佛妙理,非關文字。」又云:「至理無言。」大珠慧海《頓悟入道要門》卷下:「得意者,越於浮言;悟理者,超於文字。法過語言文字,何向數句中求。是發菩提心者,得意而忘言,悟理而遺教,亦猶得魚忘笙,得兔忘蹄」。
若透過山山水水,則見山還是山,故《維摩詰經》又記天女答舍利弗曰:「無離文字說解脫也。一切法是解脫相。」「故無得無證。」用文字說解脫也無妨,見山還是山故。「文字亦無內外兩間得」故。《仁王經》:「十方諸佛,一切菩薩,不離文字而行諸法實相。」《維摩詰經》記舍利弗執「真解脫者無所言取。」「天」即反詰他說:「何則解脫者?不內不外,不從兩間(無空間)鍀。而文字亦無內外兩間得,是故賢者無以文字(執文字不可取)說解脫也。」真解脫者,不必執一邊,一定要、不要文字,二邊執都必須運離。只要破除有內外時空分別執,當下體悟對文字「不即不漓」,才是真解脫。故真通達者,用文字用語言文字說亦無妨,為徹了「說即無說」「無說之說」不二義也。此六祖所以直斥執邊見的「不立文字」者,為「迷者謗經,罪樟無數。」《華嚴經十通品二十八》:「雖知聲無起,而普現音聲;雖知無所說,而廣說諸法,譬如虛空,無生無滅,能持一切世間生滅。」《宗高僧傳》涔卷十三記贊寧云:「不立文字者,經云:『不著文字,不離文字,非無文字,能如是修,不見修相也。」《瑜枷師地論菩薩真實義品》卷六十六記云:「諸法瞬息萬變性,絕諸戲論,過言語道,然由言說為依止故,方乃可取可觀可覺。」「若不為人解說,如何令他開曉?」此乃「無說之說,說即無說。」亦即「隨建隨掃」之妙義也。
15、如
《增一阿含經·邪聚品第三十五》卷二十七:尊者阿難語僧伽摩曰:「已知如真法乎?」僧伽摩報曰:「我已覺知如真法也。」阿難報曰:「云何覺知如真法乎?」僧伽摩報曰:「色者無常,此無常義即是苦,苦者即無我,無我者即是空也。痛、想、行、識皆悉無常,此無常義即是苦,苦即無我,無我者即是空也。此五盛陰是無常義,無常義者即是苦義。我非彼有,彼非我有。」
是時,僧伽摩便說此偈:「我會見空跡,如佛之所說。」
按:僧伽摩通達五蘊無常、無我、苦、空為覺如。即覺諸法空(如)。故無常、無我、空稱為法印。
《中阿含經·智經第三》卷五:尊者舍梨子白佛:「世尊!生者有因,此生因盡,知生因盡已,我自稱說得智。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更受有,知如真。」佛嘆曰:「善哉!善哉!」
按:「生者有因」故有生老病死,十二因緣三世流轉。「此生因盡,稱說得智」。如何能「生因盡」?「知如真」。如何「知如真」?如僧伽摩「見空跡」。見五蘊無常、無我、苦、空。則為「得智」。「不更受有」,則無有實我可三世流轉。「生已盡,梵行已立」。
《中阿含經·分別聖諦經第十一》卷七:佛說:「舍梨子比丘成就實慧」。舍梨子告諸比丘:「諸賢!真諦不虛,不離於如,亦非顛倒,真諦審實」。
按:尊者舍梨子說真諦即是如。且云:「真諦審實」、「不虛」,即宇宙人生真諦(理)是一直存在的。後人誤以為佛說「如來藏」、「妙明真心」方便法門,為「審實」、「不虛」,永恆存在。執方便為究竟,不通達般若畢竟空諦理(法印)、如故。
《中阿含經·第三一日誦》卷三十七:阿攝恕羅延多那摩納語諸梵志曰:「諸賢!沙門瞿曇如法說法,若如法說法者,不可難詰也。」
世尊曰:「摩納!梵志若正趣者,彼得善解,自知如法。剎利、居土、工師若正趣者,亦得善解、自知如法。」
《中阿含經·初一日誦》卷十一世尊知摩竭陀人心之所念,便告比丘:「愚痴凡夫不有所聞,見我是我而著於我,但無我、無我所,空我、空我所,法生則生,法滅則滅,皆由因緣合會生苦。若無因緣,諸苦便滅。眾生因緣合會相連續,則生諸法。如來見眾生相連續生已,便作是說:有生有死,我以清凈天眼出過於人,見此眾生死時、生時、好色、惡色,或妙、不妙,往來善處及不善處,隨此眾生之所作業,見其如真。」
按:「見其」什麼「如真」?「眾生因緣合會相連續,則生諸法」。雖見「眾生相連續生已,有生有死」。如來「以清凈天眼出過於人,見此眾生生死」,「生善處及不善處」。皆是放電影一樣剎那剎那「相連續」組合成如我們所看到悲歡離合,一幕幕、活生生的「善處、不善處,」皆是無有自性,虛幻不實的假像而已。而這樣「如法」不管在家出家,梵志、剎利、居士、工師,只要「正思惟」,即能善解(其義),知「如」的真諦。大乘經論把原始經典記載佛陀說的如的性空義,開展得更淺顯而已。如《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十八:「如來如相不過去、不未來、不現在,諸法如相亦不過去、不未來、不現在。……過去、未來、現在如,如來如、一如無二無別。色如,如來如,受想行識如,一如無二無別。我如乃至知者、見者如,如來如,一如無二無別。」(同《雜阿含經》卷十二:「法不離如,法不異如。」)《大寶積經》卷六十:「世尊!一切諸法皆同一如,當如是知。」《維摩詰經·弟子品第三》記二比丘犯戒。維摩詰居士斥優波離:「無重增此二比丘罪,當直除滅,勿擾其心,所以者何?彼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如佛所說,心垢故眾生垢,心凈故眾生凈,心亦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如其心然,罪垢亦然,諸法亦然,不出於如。」同經《菩薩品第四》:「一切眾生皆如也,一切法亦如也,眾聖賢亦如也,至於彌勒亦如也。夫如者不二不異,若彌勒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一切眾生皆亦應得,所以者何?一切眾生即菩提相;若彌勒得滅度者,一切眾生亦當滅度,所以者何?諸佛知一切眾生畢竟寂滅,即涅盤相,不復更滅。」《思益梵天經·智慧無量品第八》普華言:「如是如法,我不欲令凡夫聖人有差別也。所以者何?聖人無所斷,凡夫無所生,是二不出法性平等之相。」舍利弗言:「汝不聞凡夫如,是漏盡解脫如,即是無餘涅盤耶!」普華言:「舍利弗!是如應不異如,不壞如,應以是如,知一切法」。《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十六記佛告比丘:如如、不離如、不異如、真、實、審諦、不顛倒,是名比丘真實持我四聖諦。佛說:真實體悟(真、實、審諦)不顛倒見(諸法)不離如、不異如,那才是比丘真實修持四聖諦。原始經典已記載了義四聖諦。《壇經·行由品第一》記五祖黃梅曰:「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若如是見,即是無上菩提之自性也」。(即《頓悟入道要門論》上卷:「如如是不動義」)。《機緣品第七》記六祖慧能曰:「汝但心如虛空,不著空見,應用無礙,動靜無心,凡聖情忘,能所俱泯,性相如如,無不定時也。」《大智度論》卷三十二:「實相者,於各各相中分別求實不可得,若不可得,其實皆空。空則是地之實相,一切別相皆亦如是,是名為如。」這裡說諸法雖見千差萬別,但無有實性,故一切法雖差別紛呈,但其實質皆是空的,通達此諦理,即通達如義。即如僧伽摩云:「覺知如真法。」所以,原始經典、大乘經典、宗門祖師對諸法差別無差別,不二如義,是無有異論的。
16、生死
《增一阿含經·增上品第三十一》卷二十三:「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死;不生必不死,此滅最為樂。」
按:有生必有死,此是亘古不變的規律。眾生與生而來的是對生的欲求和對死的恐懼。佛教大小乘對此有不同認識:小乘對無限生死的苦迫,以求徹底解脫,故以個人離苦得樂為目的;實教大乘菩薩「(即宗門大匠),雖知生死道長,但悲憫眾生不知生死之本義,因而發願,盡未來際,沉淪六道,寧為無限憂悲苦惱所纏,不厭生死苦,教化眾生無有疲倦。宗門大匠實為摩訶菩薩的實踐者。歷史上很多聰明人慾不死,煉丹、求仙草、求長生不老葯、羽化登仙等等,乃是倒果為因,故無有不死者。實則應該為:要不死,除非不生。如何不生?原始經典及大乘經典及宗門大匠都作了慈悲開示。
《雜阿含經·道品誦第四》卷三十三比丘白佛:「如我解世尊所說義,我等長夜輪轉生死,飲其母乳,多於恆河及四大海水。」同經卷三十四世尊云:「有一人於一劫中生死輪轉,積累白骨不腐壞者,如毗富羅山」。
同經卷四十七佛曰:「命行遷變,倍疾於彼導日月神。是故,諸比丘!當勤方便,觀察命行無常迅速如是。」
按:所謂生命危脆,生死道長,勸勉眾生了生死為第一要務,要勤觀察。大乘經典均有論及。《壇經·機緣品第七》記玄覺曰:「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如何了生死?「不生必不死。」如何不生?原始經典如是說:
《長阿含經·大緣方便經第九》卷十:佛告阿難:「緣生有老死,此是何義?若使眾生無有生者,寧有老死不?」阿難答曰:「無也」。
《增一阿含經·馬王品第四十五》卷四十一記佛說:「舍利弗當知:我昔未成佛道,坐樹王下,便作是念:以眾生類,為不克獲何法,流轉生死,不得解脫?我復作是念:無有空三昧者,便流浪生死,不得至究竟解脫。有此空三昧,但眾生未克,使眾生起想著之念,已起世間之想,便受生死之分。若得是空三昧,亦無所願,便得無願三昧;以得無願三昧,不求死此生彼,都無想念時,彼行者復有無想三昧可得娛樂。此眾生類,皆由不得三三昧故,流浪生死。觀察諸法已,便得空三昧,已得空三昧,便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按:佛告舍利弗:我在成佛道前,在菩提下思惟,眾生所以長劫流浪生死,因為沒有體悟空三昧、三三昧。若能觀察諸法,通達諸法空無自性(已),便得空三昧,便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佛又說:「空三昧者,於諸三昧最為第一三昧;王三昧者,空三昧是也!」體悟空三昧(空、無常、無我三法印,即一法所印,)即為無生,即為了生死,即是無上正等正覺,即是佛。《雜阿含經·雜誦品第三》卷十二「若無明離欲而生明,彼誰老死?老死屬誰?老死則斷」。大乘經典亦如是說。《大般若經》卷二百二十三佛說:「菩薩摩訶薩觀一切法都無自性,皆如虛空等及能證知,乃得無上正等菩提。」《大涅盤經》卷十一:「以何等故名佛菩薩為聖人耶?如是等人有聖法故,常觀諸法性空寂故,以是義故,名聖人。」《佛說滿載而歸首菩薩無上清凈分衛經》卷下:「一切諸有見無見,如幻如化也。普諸眾生而不解此,以其不解,便即流轉生死矣。於中觀之,亦無所有,亦無所得,亦無流轉解脫生死,無如本無者,則一切亦無受,亦無生受,不曉本空(空三昧),便有生死」。「但由其未了本無故,長受生死。」《楞伽經》卷二記佛偈:「因緣和合法,凡夫起妄想,不能如實知,輪迴三有宅。」《大般若經》五百七十六捲雲:「既能了達諸法空性,不復輪迴生死諸趣」。「悟一切法無生死故」(同經五十三卷)。《佛說濡首菩薩無上清凈分衛經》:「不曉本空,亦無生死……但由未了其本無故,長受生死」。《大智度論》卷八問:「五陰無常、空、無我,云何生天人中?誰死誰生者?」答:「……索實我,是不可得,但有名字,種種因緣和合而有,有此名字,譬如幻人相殺,人見其死;幻術令起,人見其生;生死名字,有而無實。世界法中實有生死,實相法中無有生死。複次,生死人有生死,不生死人無生死。何以故?不生死人,以大智慧能破生相。《成唯識論》卷八:「七真如者,一流轉真如,謂有為法流轉實性」。釋云:「流轉是真如,即真如是流轉,悟者知為真如:迷者見為流轉。」《成唯識論》卷十:「捨生死劣法」。「菩薩應無生死法。」何等顯淺、直截,不是直指又是什麼?!
宗門下客如何對生死:
永嘉《證道歌》云:「自從認得曹溪路,了知生死不相關」。
《指月錄》卷二十九:昭覺佛果曰:「覓生了不可得,豈有死也。」
《傳燈錄》卷十八問:「如何能得轉回生死?」鼓山神晏曰:「把將生死來。」
《傳燈錄》卷十四問:「如何涅盤?」石頭希遷曰:「誰將生死與汝?」
《五燈會元》卷二嵩獄無珪禪師訪於岳之龐塢。一日,有異人至,師見其形貌,奇偉非常,乃曰:「善來仁者胡為而至?」彼曰:「師寧識我邪?」師曰:「吾觀佛與眾生等,吾一目之,豈分別耶?」彼曰:「我此岳神也。能生死人,師安得一目我哉!」師曰:「吾本不生,汝焉能死?吾視身與空等,視吾與汝等,汝能壞空及汝乎?苟能壞空及汝,吾則不生不滅也。汝尚不能如是,又焉能生死吾耶?」
按:宗門下客正如《增一阿含經》記佛說,得空三昧,便無流浪生死。「不生必不死」。又如龍樹《大智度論》說的:「實相法中無有生死。」宗門下客皆通達諸法實相般若空義,故「不生死人,無有生死,何以故?不生死人,以大智慧能破生相。」又如《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一O二:「眾生本無生,云何得言死,寂滅無眾生,眾生在何處?」同經卷二十三佛言:「須菩提!實義中無有分別,但以世俗法故說(六波羅蜜),為欲度眾生生死,是眾生實不生不死,不起不退。」《雜阿含經·道品誦第四》卷二十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力。何等為四?謂覺力、精進力、無罪力、攝力。若比丘成就此四力者,得離五恐怖。何等為五?謂不活恐怖、惡名恐怖、眾中恐怖、死恐怖、惡趣恐怖。」「何等為覺力?謂慧、大慧、深慧、難勝慧。」實質每個人都有覺悟宇宙人生真相的能力。須要通過精進力。「覺力」的內容是什麼?即明白及相信,無一絲一毫懷疑「生死涅盤同如幻夢」,徹悟諸法緣生如幻,則生死如幻夢,涅盤如幻夢,生死涅盤平等無差異。故無生死可了,亦無涅盤可證,故亦無一法可執可破。「攝力」是發菩提心,佛弟子所具有的四攝法。何等是「無罪力」?謂無罪身、口、意,是名無罪力。何等人能有此「無罪力」?只有大乘根器的人才能把佛說的「無罪力」體現出來。《思益梵天經·四忍法品》:「菩薩有四法出毀禁罪。一、得無生忍,一切諸法自性空寂,本來不生,菩薩證忍此法,則能出毀禁之罪。二、得滅忍,一切諸法本為無生,故今亦無滅,,菩薩證忍此法,則能出毀犯禁戒之罪。三、得因緣忍,一切諸法皆以因緣和合而生,無有自性,菩薩證忍此法,則能出毀犯禁戒之罪。四、得無住忍,不住著於諸法,謂之無住,菩薩證忍此無住之法,則能超出毀犯禁戒之罪。」《大涅盤經》卷十八記,阿闍世王殺父,恐懼墮阿鼻地獄。佛開示:「一切法無定相,殺無定相,假名眾生,妄生父想。」「知者了達,知其非真,殺亦如是。凡夫為實,諸佛世尊知其非真」。「殺法、殺業、殺者、殺果及以解脫,我皆了之則無有罪。王雖知殺,云何有罪。」「殺不定,報亦不定,云何說言定入地獄」。《文殊師利所說摩訶般若波羅蜜經》記文殊師利菩薩說:「舍利弗!若見犯重比丘,不墮地獄,清凈行者不入涅盤,如是比丘非應供,非不應供,非盡漏,非不盡漏。何以故?於諸法中住平等故。」舍利弗問:「云何名不退法忍?」文殊師利曰:「不見少法有生滅相,名不退法忍。」《大智度論》卷十五:「觀一切諸法,從本以來常空,今世亦空,是法能信,能受,是為法忍。」問:「若從本以來常空,今世亦空,是為惡邪,云何言法忍?」答:「若觀諸法畢竟空,取相心著,是為惡邪見;若觀空不著,不生邪見,是為法忍」。如偈言:「諸法性常空,心亦不著空,如是法能忍,是佛道初相。」宗門下客,通達「無生法忍」,無有執著,無有細微疑惑,故能即生死無生死,六趣輪轉而無輪轉。故能「離五恐怖」。《華嚴經》卷五十四云:「我於往昔未發無上大菩提心,有諸怖畏,所謂不活畏,惡名畏,死畏,墮惡道畏,大眾畏,德畏。自一發心,悉皆遠離,不驚不恐,不畏不慎,不怯不怖。」《金剛經》:「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名真是菩薩。」必發大菩提心,二六時中,以此幻身,以四攝法,喚醒迷道中的眾生。《華嚴經》卷五十六云:「菩薩摩訶薩具大悲,不舍眾生,代一切眾生而受諸苦,所謂地獄苦、畜生苦、餓鬼苦,為利益故,不生勞倦,唯專度脫一切眾生。」菩薩何以能發如是心?《大智度論》卷十九:「菩薩久住生死中,應受種種身心苦惱,若不得實智(悟),云何能忍是事?」唯歷代宗門大匠,仍是真正稱得上菩薩摩訶薩的實踐者!又如《大智度論》卷二十「佛以眾生不知諸法實相,往來五道,心著諸法,分別取捨,以是諸法實相智慧,令眾生得之。」「何等是諸法實相?諸法自性空。」
《大寶積經》卷四:「諸菩薩能善觀,無有始終生死可得,……生死輪轉中,亦無生死可得,亦無真實生死之輪,雖沒隨順生死之輪轉,墮在世間,於中也無可得。然諸眾生不能了知此諸法故,於生死中遊行馳走,周遍馳走;又不能了虛妄顛倒,於非眾生起眾生想,若眾生想所系縛者,彼於諸法不能了知,隨入破壞,極破壞法,為虛妄執之所執著。」佛告無邊莊嚴諸菩薩:「於此法中能解了者,速疾獲得智慧光明,隨證法門,辯才清凈,修習忍辱而能精勤起大悲,志無懈倦,善能安住秘密言辭,演說方便,亦能了知一切諸法異名差別,最勝語言。」佛明示,能解了(悟)「生死輪轉中,無生死輪轉可得,亦無真實生死之輪。」即能「疾速得智慧光明」。即悟生死性空,無有實體,雖有六道輪轉現象,但無實有眾生輪轉生死,此即是無生法。如永嘉體悟後所云:「自從認得曹溪路,了知生死不相關」(《證道歌》)。永嘉「一宿覺」,體悟曹溪生死無生死諦理,六道儘是假象,輪轉六道是誰?與我又有什麼干係?!又有什麼生死可斷、生死可了?!中國歷代宗匠皆是以此為契機,展開一生「精勤起大慈悲,志無懈怠。善能安住秘密言辭,演說方便,亦能了知一切諸法異名差別最勝語言。」唯有歷代宗匠當之!故《燈錄》記葯山云:「不受戒,也可免生死,知否?」僧問:「如何出離生老病死?」志勤云:「青山原不同,浮雲飛來去。」既生死本無,何以世尊四十九年說出生死,超凡入聖?《中阿含經·初一日誦》卷十一世尊曰:「愚痴凡夫,不有所聞,見我是我而著於我,但無我、無我所,空我、空我所,法生則生,法滅則滅,皆由因緣合會生苦;若無因緣,諸苦便滅。眾生因緣會相連續則生諸法。如來見眾生相連續生己,便作是說:有生有死,我以清凈天眼出過於人,見此眾生死時、生時,好色、惡色,或妙、不妙,往來善處及不善處,隨此眾生之所作業,見其如真。」佛說「見其如真。」見何「如真」?「眾生因緣會相連續則生諸法。」雖見「眾生相連續生已,有生有死。」然「如來以清凈天眼出過於人,見此眾生生死,」「生善處及不善處」,皆是現代人電影上的景像,虛幻不實,無有自性的。故《雜阿含》卷十二記世尊告諸比丘:「彼誰老死?老死屬誰者?老死則斷,則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彼誰生?生屬誰?乃至誰是行?行屬誰者?行則斷,則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此所謂「成不生法」,即大乘經典所云「無生法」,「無生法忍」,「法忍」。《瑜伽師地論》卷三十六有云:「菩薩能如實了知生死,不於生死以無常等行深心厭離。」「若不如實了知生死,即雜染心流轉生死」。「若能如實了知生死,即無染心流轉生死」。何等淺顯!何等婆心悲切!苦人不能體悟,所謂「出入四寸間」耳!奈何!
17、無所得
《心經》在中國千百年來,家喻戶曉,為信眾所口誦不輟。《心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耳熟能詳。原始經典也記世尊如是說。
《增一阿含經·高幢品第二十四之三》卷十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彼云何名疑結?」所謂有我耶?無我耶?有生耶?無生耶?……世有阿羅漢耶?世無阿羅漢耶?有得證者耶?無得證者耶?
《長阿含經·典尊經第三》卷五時,梵童子告毗沙門王曰:「如來以方便力說善不善,具足說法而無所得,說空凈法而有所得。此法微妙,猶如醍醐。」
《雜阿含經·道品誦第四》卷三十四:給孤獨長者答外道:「我之所見真實、有力、思量、緣起。答覆真實、有為、思量,緣起者,彼則無常,無常者是苦。如是知已,於一切見都無所得。」佛告給孤獨長者:「善哉!善哉!宜應時摧伏愚痴外道,建立正論。」
《雜阿含經·六入處誦第二》卷十:摩訶拘絺羅又問舍利弗:「得阿羅漢果證已,復思惟何等法?」舍利弗言:「摩訶拘絺羅!阿羅漢亦復思惟:此五受陰法為病、為痛、為刺、為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為得未得故,證未證故,見法樂住故。」
按:《長阿含經》記如來說有善不善二法,乃是方便化童蒙,具足說法,即暢佛本懷,乃是無所得。《雜阿含經》所記外道認為有實法可得,給孤獨長者以諸法無常,無有實法可得,摧伏愚痴外道。為佛所讚歎,稱「建立正論」。同經又記舍利弗說得阿羅漢果亦復思惟,有情五蘊乃無常、苦、空、無我(窮本無有),於法有所得否?有所證否?阿羅漢若能通達,則知於法得個無所得(得未得),證無所證(證未證)。到了這個層面,才真正為見到法(見法),才真正樂於住「得未得」,「證未證」。《中阿含經·第五一日誦》卷五十四:世尊嘆曰:「是為神、神所有不可得、不可施設,及心中有見處、結著,諸使亦不可得、不可施設(又按:無明、煩惱亦不可得,如《心經》:「無無明,亦無無明盡」)。非為具足說見及見所相續(又按:不了義說有我我所相續)」。大乘經論記如是說,如《大般若經》卷四百七十六,善現對曰:「佛即是菩提,菩提即是佛,故不應謂佛得菩提。」《大涅盤經》卷十七:「無所得,則名為慧,有所得者,名為無明。」「有所得者,名生死輪。一切凡夫輪迴生死,故有所見;菩薩永斷一切生死,是故菩薩名無所得。」《文殊師利所說不思議佛境界經》卷上,文殊師利曰:「大德!無得無證是沙門法。所以者何?若有所得,心則動亂;若有所證,則自矜負。動亂矜負則墮魔業。若有自言,我得我證,當知是增上慢。」《大般若經》又記佛說:「須菩提!我以五眼觀尚不得色,乃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狂愚人無目,而欲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度脫眾生生死!」須菩提白佛言:「世尊!若佛以五眼觀,不見眾生生死中可度者,今世尊云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分別有三聚:正定、邪定、不定?」佛曰:「須菩提!我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初不得眾生三聚,若正定、若邪定、若不定。須菩提!以眾生無法有法想,我以除其妄著,世俗法故說有得,非第一義(具足說法)。……」「須菩提!知諸法如化,如化人度眾生,無有實眾生可度。」《大集經》卷七:「無有一法可得名為三昧,我云何得?凡言得者即是顛倒,夫顛倒者即我我所。菩薩若著我我所則不能得如是三昧。」《文殊所說般若波羅蜜經》卷下:「佛法、菩薩法、聲聞法、緣覺法乃至凡夫法皆不可得,何以故?畢竟空故,畢竟空中無佛法、凡夫法」。《大智度論》卷九十九:「無所得故名為佛,佛即是空。」同論卷二十,如佛說:「我坐道場時,智慧不可得,空拳誑小兒,以度於一切。」《壇經·般若品第二》:「世人妙性本空,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行住坐卧,心不動搖,一切時中,空無所得」。《頓漸品》:「吾若有法與人,即為誑汝。」《禪宗正脈》卷二記南陽忠國師曰:「說法有所得,斯則野干鳴;說法無所得,是名師子吼。」
18、第一義空
《雜阿含·雜因誦第三》卷十三:佛說第一義空經:「眼生時無有來處,滅時無有去處,如是眼不實而生,生已盡滅,有業報而無作者。此陰滅已,異陰相續,除俗數法;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除俗數法。俗數法者,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如無明緣行,行緣識,廣說乃至純大苦聚集起。又復,此無故彼無,以滅故彼滅,無明滅故行滅,行滅故識滅,如是廣說,乃至純大苦聚滅。比丘!是名第一義空法經。」
按:大乘經論如《大涅磐經》卷十五記佛說:「何等名第一義空?有業有報,不見作者,如是空名第一義空。」《大般若經》卷五十九記佛說:「空、無相、無願三解脫門無來無去,亦復不住;佛十力自性無來無去,亦復不住;四無畏,乃至一切相智自性無來無去……菩提、佛陀、真如無來無去,亦復不住。……」《放光般若經》第三十卷佛說:「諸有知如來,無來無往,不生不滅者,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維摩詰經·見阿閦佛品第十二》:「不來不去,不出不入,無起無作,無生無滅,一切言語道斷。」《大集經》卷十三:「知一切法性如鏡中像,不至彼故,知一切法性如夢不真實故。」同經卷十九:「若無言去來,即是佛智」。《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七:「摩訶衍不見來處,不見去處,不見住處。」同經卷二十八:「是性空無住處,亦無所從來,亦無所從去,是名法性相。」《大寶積經》卷八十八文殊師利告諸比丘言:「汝等應如是觀,無一法合,無一法散,無一法生,無一法滅,不受一法,不舍一法,不增一法,不減一法。若如是行於法無得,無得則無去,無去故無來,無來則無住,比丘是名無來無去,無住無不住。」爾時,文殊師利說是法時,五百比丘於諸漏中心得解脫。同經卷一百零五文殊師利言:「天子!若無去處,無來處,無傷無瘡者,我復說為真沙門也」。《大智度論》卷一「有業亦有果,無作業果者,此第一甚深,是法佛所說。雖空亦不斷,相續亦不常,罪福亦不失,如是法佛論。」同論卷三十一:「何等是第一義空?眼生無所從來,滅也無所去,但有業有果報,作者不可得,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此與《雜阿含經》所記佛說:「有業報無作者。」「無來無去」「異陰相續」。第一義空法,全同無異。大乘經論廣說我無業有義。《維摩詰經·佛國品》上卷「說法不有亦不無,以因緣故諸法生,無我無造無受者,善惡之業亦不亡。」《楞嚴經》卷一:「我常說空法,遠離於斷常,生死如幻夢,彼業亦不壞。」同經卷二「雖有貪恚痴,而實無有人,從愛生諸陰,有皆如幻夢。」《大寶積經》卷七十三:「見所作業及受果報皆不失壞,無有作業者,亦無受報者。」《華嚴經》卷十四:「隨所作行業,如是果報生,作者無所有,諸佛之所說。如機關木人,能出種種音,彼無我非我,業性亦如是。」《大涅磐經》卷二十七:「眾生業行不常不斷,而得果報。雖念念滅,而無所失。雖無作者,而有作業。雖無受者,而有果報,受者雖滅,果不敗亡。」
《禪宗正脈》卷第二:「有人問:如何是解脫?」師曰:「諸法不相到,當處解脫。」僧肇《物不遷論》廣述無來無去:「夫生死交謝,寒暑迭遷,有物流動,人之常性,余則謂之不然。」《放光》云:「法無去來,無動轉者。」「四象風馳,璇璣電卷,得意毫微,雖速而不轉。」
按;千百年來,如緇如素讀誦思惟如是經典,所記佛說第一義空經,諸法無來無去,動靜不二,我無業有諦理,能安忍者之幾希?《維摩詰經·佛國品第一》記寶積於佛前偈曰:「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如何是「善分別諸法相?」「諸法相者」:宇宙萬有,不管有情、無情;「善分別者」:即能如理見到諸法無來無去、亦不住、動靜不二、我無業有之諦理,並能如僧肇《維摩詰經注》:「有識以來,未嘗見法,於今始得。能信能受,忍不恐怖,安住不動,故名為忍。」此才能說真正通達佛說的「第一義空」。才是真正「於第一義不動。」
又按《雜阿含》又云:「除俗數法。」「俗數法者,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如無明緣行,行緣識,廣說乃至純大苦聚集起。又復,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無明滅故行滅,行滅故識滅,如是廣說,乃至純大苦聚滅。」俗數法者,以凡夫肉眼觀察世界。一切緣生起故有,緣滅則無,故認為眾生有大苦聚起,有大苦聚滅,生滅苦樂宛然。佛說第一義空,則不同除凡夫肉眼等六根觀察,無明等十二因緣無有來去生滅,故從本沒有我在生滅流轉,只是「異陰相續」的假有業相而已。大乘經典也記第一義諦不同世俗法。《大般若經》卷四十七記舍利弗問:「若心色(十二因緣)等法,無心色等性故(無來去生滅),咸不應取著者,則一切法應皆平等無有差別。」善現答:「如是,如是!」舍利弗問:「若一切法定無別者,云何如來說心色等法有種種差別?」(又按:無明緣行,乃至生滅苦樂宛然),善現答:「此乃如來隨世俗言說施設,有此種種差別,非由實義。」所以第一義空,是「除俗數法」。如來說生滅苦樂,是為世俗下根人開的方便法門而已。《思益梵天經:如來五力說品第五》記佛告梵天:「如來為眾說(六度……)」,「十善得人天福錄;慈悲喜捨得梵世,學地得無學地;辟支佛地得諸供養;佛地得無量智慧涅磐,滅一切煩惱。梵天!我如是方便為眾生贊說是法。如來實不得我人眾生壽者,不得施,不得慳,不得戒,亦不得毀戒,不得忍辱,亦不得瞋恚,不得精進,亦不得懈怠,不得禪定,亦不得亂心,不得智慧,亦不得智慧果,不得菩提,亦不得涅盤,不得苦,亦不得樂。梵天!是名如來方便說也」。《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十七記佛說:「世俗故分別說有果報,非第一義,第一義中不可說因緣果報。何以故?是第一義實無有相,無有分別,亦無有言說。」佛告須菩提:「於意云何?凡夫人為知是世諦,是第一義諦不?若知,凡夫人應是須陀洹果,乃至阿羅漢果。」《大智度論》卷九十[經]佛說:「以是智慧斷一切結使煩惱,入無餘涅盤,是世俗法,非第一義。何以故?空中無有滅,亦無使滅者,諸法畢竟空,即是涅盤。」「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時,以是因緣,建立眾生於性空,次第漸漸示教令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世俗法,非第一義。何以故?是性空中無得者,無有得法,無有得處。」佛又說:「菩薩摩訶薩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非第一實義,何以故?第一實義中,無有色,乃至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無行阿藐多羅三藐三菩提者,是一切法,皆以世諦故說,非第一義。」《華嚴經》卷十三記財首菩薩以頌答曰:「世間所見法,但以心為主,隨解取眾相,顛倒不如實;世間所言論,一切是分別,未曾有一法,得入於法性。」這裡財首菩薩明示:「世間所見!」(即俗數所見、所言)皆是「顛倒不如實」,沒有一法「入法性」的。然諸法畢竟空,第一義空否?同論卷九十五答曰:「是第一義空,亦因分別凡夫顛倒故說;故無顛倒,亦無第一義。若凡夫顛倒少多有實,第一義亦應有實。」《摩訶般若波羅多蜜經》卷二十四:記須菩提問:「世尊!世諦第一義諦有異耶?」佛說:「無異也。世諦即是第一義諦,如以眾生不知不見是如故,菩薩摩訶薩以世諦示眾生若有若無。須菩提!眾生於五受陰中有著相故,不知無所有,為是眾生故,示若有若無,令知清凈無所有。須菩提!菩薩摩訶薩應當作是行般若波羅蜜。」此佛說因眾生著相,不知(諸法)「無所有」,故「示若有若無」,令知清凈無所有。若通達「清凈無所有」,則世諦即是第一義,從本無異。這也是《雜阿含經》卷三十記給孤獨長者說的:「於一切見都無所得。」佛所以讚歎曰:「摧伏愚痴外道,建立正論。」《金剛經》記佛「穿衣洗足,持缽乞食。」正無上開示眾生:「世諦即是第一義諦。」「無說之說」之妙諦也。
19、如來八無等法
《長阿含經 典尊經第三》卷第五記,釋提桓因告忉利諸天如來八無等法曰:「諦聽!諦聽!善思念之。諸賢!如來、至真、等正覺,十號具足,不見過去、未來、現在有如來、至真、十號具足,如佛者也。佛法微妙,善可講說,智者所行,不見過去、未來、現在有微妙法,如佛者也。佛由此法,而自覺悟,通達無礙,以自娛樂;不見過去、未來、現在能於此法自覺悟,通達無礙,以自娛樂,如佛者也。諸賢!佛以此法而自覺悟已,亦能開示涅盤徑路,親近漸至,入於寂滅。譬如恆河水、炎摩水,二水併流,入於大海。佛亦如是,善能開示涅盤徑路,親近漸至,入於寂滅,不見過去、未來、現在有開示涅盤徑路,如佛者也。諸賢!如來眷屬成就,剎利、婆羅門、居士、沙門、有智慧者,皆是如來成就眷屬,不見過去、未來、現在眷屬成就,如佛者也。諸賢!如來大眾成就,所謂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不見過去、未來、現在大眾成就,如佛者也。諸賢!如來言行相應,所言如行,所行如言,如是則為法法成就,不見過去、未來、現在言行相應,法法成就,如佛者也。諸賢!如來多所饒益,多所安樂,以慈愍心利益天人,不見過去、未來、現在多所饒益,多所安樂,如佛者也。諸賢!是為如來八無等法。」
按:此如來八無等法,一者,「如來、至真、等正覺、十號具足」,可是,接著又說:「不見過去、未來、現在(三世)十號具足,如佛者。」當即否定。此所謂「隨建隨掃「義也。二者,「佛法微妙,善可講說,智者所行。」可是,接著又:「不見(三世)有微妙法,如佛者。」當即隨掃。三者,「佛由此微妙法,而無師自悟,通達無礙」可是又說不見(三世)能於此法自覺悟,通達無礙。當即「悟」也否定。此所謂「超越」也。四者,佛無師自悟,自覺覺他,開示(眾生)涅盤徑路,親近漸至,入於寂滅。可是,又說不見(三世)開示涅盤,漸修而入於寂滅。佛開示無上般若畢竟空,「無智亦無得」之諦理,掃眾生執方便漸修為究竟。法華會上正開示:「無二亦無三。」為「方便說法,斷佛道故」也。餘下五至八卷「眷屬成就」,「大眾成就」,「法法成就」,「多所饒益,多所安樂」。也於當即否定。《長阿含典尊經第三》卷五記梵童子告毗沙門王曰:「如來以方便說善不善,具足說法而無所得。」明示佛方便說法有所得:十號具足,微妙法,自覺覺他,開示涅盤徑路,克實漸修,終入寂滅,「眷屬成就」,「大眾成就」,「法法成就」,「多所饒益,多所安樂」云云。具足說法,即第一義空(諦),則不見有此「八」可得可證,是為「如來八無等法。」故與般若畢竟空,無所得,無有異義。
20、一多大小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十六記佛曰:「過去世時,有一士夫出王舍城,於拘絺羅池側正座,思惟世間思惟。當思惟時,見四種軍——象軍、馬軍、車軍、步軍,無量無數,皆悉入於一藕孔中……時,彼士夫詣大眾所語言:『諸人!我今發狂,我今失性,世間所無,而我今見。』時,彼大眾皆謂士夫狂發失性,世間所無,而彼見之。」
佛告比丘:「然彼士夫非狂失性,所見真實。……比丘!汝等慎莫思惟世間。所以者何?世間思惟,非義饒益,非法饒益,非梵行饒益,非智、非覺、非正向涅盤。」
按:此千軍萬馬能入一藕孔中,有智慧者能思惟,見到此義,非淺陋如愚夫思惟所能及者。並對超常思惟,超常所見以為「狂失其性」。大乘經論也記此超常思惟。如《華嚴經》卷二:「一念中安立不思議莊嚴海解脫門。」「於一毛孔現不思議佛剎,無障礙解脫門。」「一念中普現無邊劫。」同經卷七:「一微塵中多剎海,處所各別悉嚴凈,如是無量入一中,一一區分無雜越。一一塵內難思佛,隨眾生心而普現。」
「一毛孔內難思剎,等微塵數種種住,一一皆有偏照尊,在會中宣妙法。」
「於一塵中大小剎,種種差別如塵數,平坦高下各不同,佛悉往詣轉法輪。」
同經卷十三:「一中解無量,無量中解一,了彼互生起,當成無所畏。」「一身為無量,無量為復一。」
《大寶積經》卷八:「菩薩以一寶蓋覆斯三千大千世界,靡不周偏,復能納於一芥子。」
同經卷七十九:「一切眾生應是一眾生,何以故?如來不說陰入界有異。」
《維摩詰經·不可思議品第六》:「三萬二千師子之座,來入維摩詰室。」「須彌入芥子中。」「十方國土所有日月星辰,於一毛孔,普使見之。」「以四大海入一毛孔。」
《壇經·般若品第二》:「心量廣大,遍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應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去來自由,心體無滯,即是般若。」又《疑問品第三》:「迷則經累劫,悟則剎那間。」《攝論》卷六:問:「此時長遠,何日成佛?」答:「處夢為經年,悟乃須臾頃;故雖時無量,攝在一剎那。」黃蘗《傳心法要》卷下:「據我禪宗中,前念不是凡,後念且不是聖;前念不是佛,後念不是眾生。所以一切色是佛色,一切聲是佛聲;舉著一理,一切理皆然;見一事,見一切事;見一心,見一切心;見一道,見一切道,一切處無不是道;見一塵,十方世界山河大地皆然;見一滴水,即見十方世界一切性水;見一切法,即見一切心,一切法本空,心即不無,不無即妙有。有亦不有,不有即有,即真空妙有。即如是,十方世界,不出我一心;一切微塵國土,不出我一念。若然說什麼內之與外,所以道,虛空無內外,法性自爾,虛空無中間,法性自爾。故眾生即佛,佛即眾生,眾生與佛,原同一體;生死涅盤,有為無為,原同一體;世間與出世間,乃至六道四生,山河大地,有性無性,亦同一體。言同者,名相亦空,有亦空,無亦空,盡恆沙世界,原是一空」。《禪學大成》卷四:李渤問歸宗:「芥子納須彌,豈有是理耶?」歸宗曰:「人傳汝為李百卷,是不?」曰:「然」!宗曰:「觀汝身不滿三尺,萬卷書怎麼著?」李即領皆。此豈可與著相執情守見者論量哉?!《大涅磐玄義》有論:「諸法本無大小,因緣假名相待假說大為小,「假說小為大。說大為小,小是大小;說小為大,大是小大,故得相容。此亦不可,大不自大,待小為大;小不自小,待大為小,此墮他性義,自性大小尚不能相容,他性大小那得相容。今明小不自小,亦不由大;大不自大,亦不由小故。大因緣故小大,亦不離大離小,不在內外兩中間,亦不常自有,不可思議,大亦如是。通達此理,故即事而真。唯應度者見不思議,須彌之高廣,入於不思議芥子之微小,是名以不思議之大,入於不思議之小。」此論深入大小義。諸法因緣生,一多大小,無非因緣,無非是空、假、幻。故一多大小「不在內外中間」(無有空間),既無空間,亦無時間,無我我所,通達此理,何事非真,所以唯有悟者,見芥子納須彌不思議事;迷者反以為狂夫妄見。根器使然。
21、無病不須服藥
《中阿含經·須閑提經第二》卷三十八:須閑提答世尊曰:「有病須葯,無病不須。」世尊告曰:「須閑提!若汝聖慧眼未凈者,我為汝說無病、涅盤,終不能知,唐煩勞我。」「若汝聖慧眼得凈者,汝便自知此是無病,此是涅盤。」
按:佛說:「若聖慧得凈者」,即徹悟者,才能通達,本是無病,不須服藥。若「未得聖慧凈者」,即尚是迷盲顛倒愚夫,自然執著有病,故須服藥。跟他說無病,終不能領會、知曉,只是空使我煩勞而已。
大乘經論也直承佛說。《維摩詰經·弟子品第三》維摩詰對富樓那云:「彼自無瘡,勿傷之也。無得發起小乘法。」《大寶積經》卷一百零五文殊師利曰:「天子!若無去處,無來處,無傷無瘡者,我復說為真沙門也。」《大智度論》卷九十四「若一切眾生自知諸法自性空,菩薩不發阿耨多羅三菩提意,亦不於六道中撥出眾生。何以故?眾生自知諸法性,則無所度。譬如無病則不須服藥、無闇則不須明燈。須菩提!今眾生不知自相空故,隨心取相生著,以著故染,染故隨於五欲,為貪所覆,……作生死業,常往來六道中,無復窮已。眾生以狂愚顛倒故生著,我當作佛,破眾生顛倒,令解諸法空相。」維摩詰居士斥未徹悟者富樓那,以小乘斷惑證真法,為新學比丘說法。大乘根器新學比丘,應示一切法緣起性空,本是無病無瘡,說要對治三毒煩惱病瘡,豈不是好肉上剜瘡,不是反傷害他們嗎?文殊師利也說,通達諸法本無來無去,才是真出家者!龍樹《大智度論》說得很淺顯,若眾生知諸法性空無所有,即是無病,則不須服什麼葯。何用三學五道十地。《禪宗正脈》卷二記僧問破灶墮:如何是大修行底人?師曰:擔架帶鎖。如何是大作業底人?師曰:修禪入定。大珠慧海云:「迷人(有病)求得求證;悟入(無病)無得無求。」《五燈會元》卷十一臨濟問黃蘗「如何是佛法大意?」三度問三度被打。黃蘗指點臨濟去參大愚。問:三度被打,不知某甲有過無過?愚曰:「黃蘗與么老婆心切,為汝得徹困,更來這裡問有過無過?」師於言下大悟。乃曰:「元來黃蘗佛法無多子。」宗門下客,一旦豁然通達,則知本自無病,不須服藥。即如六祖說的,「本來坐大白牛車,何須門外覓三車」(《壇經·機緣品第七》)。千百年來,如緇如素,最難破的是佛相法相僧相。儘管大乘經典廣破佛相、法相、僧相,但仍敵不過,在我執貪慾心支配下的長期熏染束縛,欲超凡入聖,欲成佛作祖,欲求報化莊嚴相好佛,欲求三身四智;一句話,欲「有所得,」故無病呻吟。歷代開悟宗匠,發大菩提心,欲人破相悟宗,創立了「呵佛罵祖」的特殊「法門」。臨濟云:「十地滿心,猶如客作兒,等妙二覺,擔枷鎖漢;羅漢辟支,猶如廁穢;菩提涅盤,如系驢橛。何以如此?只為道流不達三祈劫空,所以有此障礙。」古人云:「若欲作業求佛,佛是生死大兆。」「鵝王吃乳,如明眼道流,魔佛俱打。你若愛聖憎凡,生死海里浮沉。」「設有修得者,皆是生死業。你言六度萬行齊修,我見皆是造業。求佛求法,即是造地獄業;求菩薩亦是造業;看經看教亦是造業。」祖師云:「你若住心看靜,舉心外照,攝心內澄,凝心入定,如是之流,皆是造作。」「我不敢毀善知識,怕生口業。道流!夫大善知識,始敢毀佛毀祖,是非天下,排斥三藏教,罵辱諸小兒,向逆順中覓人。」「獅子一吼,野干腦裂。道流!諸方說有道可修,有法可證。你說證何法,修何道?」「三乘十二分教,皆是拭不凈故紙。佛是幻化身,祖是老比丘。你若求佛,即被佛魔攝;你若求祖,即被祖魔縛;你若有求,皆苦。不如無事。有一般禿比丘,向學人道:佛是究竟,於三大阿僧祈劫,修行果滿,方始成道。道流!你若道佛是究竟,緣什麼八十年後,向拘屍羅城雙林樹間,側卧而死去?佛今何在?明知與我生死不別。你言,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是佛,轉輪聖王,應是如來?明知是化人。古人云:如來舉身相,為順世間情。恐人生斷見,權且立虛名。假言三十二,八十也空聲。」「真佛無形,真法無相。你只么幻化頭上,作模作樣?設求得者,皆是野狐精魅。」「你若愛聖憎凡,生死海里沉浮。」「道流!你欲得如法見解,但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著便殺。逢佛殺佛,逢祖殺祖,逢羅漢殺羅漢,逢父母殺父母,逢親眷殺親眷,始得解脫。」「諸方道流,皆是依草附葉,竹木精靈,野狐精魅。」「有一般不識好惡,向教中取意度商量,成於名義。如把屎塊子,向口裡含了,吐過與別人。猶如俗人,打傳口令相似,一生虛過。也道我出家,被他問著佛法,便即杜口無詞,眼似漆突,口如匾擔。如此之類,逢彌勒出世,移置他方世界,寄地獄受苦。」「自達摩西來,只是覓個不受人惑的人。後遇二祖,一言便了,始知從前虛用功夫。」「只如諸方,說六度萬行,以為佛法。乃至持齋、持戒,擎油不閃、道眼不明,儘是抵債,索飯錢有日在。」「乃至孤峰獨宿,一食卯齋,長坐不卧,六時行道,皆是造業人。乃至頭目髓腦,國城妻子,象馬七珍,盡皆舍施。如是等見,皆是苦身心故,還招苦果,不如無事,純一無雜」。「大德!造五無間業,方得解脫。」「道流!無佛可得,乃至三乘五性,圓頓教跡,皆是一期葯病相治,並無實法。」「道流!設解得百本經論,不如一無事的阿師。」「不如一念緣起無生,超出三乘權學菩薩」(《臨濟語錄》)。《五燈會元》卷七問:「如何是佛?」德山師曰:「佛是西天老比丘」。「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上堂:「這裡無祖無佛,達摩是老臊胡,釋迦老子是乾屎橛,文殊普賢是擔屎漢。等妙二覺是破戒凡夫,菩提涅盤是系驢橛,十二分教是鬼神簿、拭瘡疣紙。四果三賢,初心十地是守古冢鬼,自救不了。」《聯燈會要》卷二十又記德山呵罵「諸方道流」:「無知老禿奴,便即與卜道,教你禮祖師鬼、佛鬼,菩提涅盤鬼,是小淫女子不會。」「瞎禿奴!群羊僧!顛卻他人入地獄。」「佛是大殺人賊,賺多少人,入淫魔坑。莫求,文殊、普賢,是田庫奴。可惜許一個堂堂大丈夫兒,吃他毒藥了。」「到處向老禿奴口裡,愛他涕唾吃,便道我入三昧,修蘊積行,長養聖胎,願成佛果,如斯等輩,德山老漢見,似毒箭入心。」又有云:「好肉上不要剜瘡,說個佛字早成佛瘡,說個菩薩早成菩薩瘡。」《五燈會元》卷五:記夾山善會禪師云:「目睹瞿曇,猶如黃葉,一大藏數,是老僧坐具;祖師玄旨,是破草鞋,寧可赤腳,不著最好。」臨濟、德山等宗門大匠,不盡婆心懇切,且是悲心徹骨,為破「諸方道流」,無病呻吟,不悟「無病不須服藥」,破相遣執,不遺餘力。《景德傳燈錄》卷二十記僧問:「學人有病請醫師。」師曰:「將病來,與汝醫。」曰:「便請師送。」師曰:「還老僧葯價錢來。」《五燈會元》卷六記文照禪師上堂曰:「若道真如實際,大似好肉剜瘡。」《五燈會元》卷十三記歸仁禪師:「若曰治病,真謂『耆婆稽首,醫王皺眉。』」
《中阿含經·第五一日誦》卷五十六記世尊向諸比丘說法,敘述自身求道,「覺(悟)無上正覺」之經歷,離皇宮出家後,首先,向外道仙人阿羅羅學四禪定,得第七定,無所有處。佛陀「復作是念:此法不趣智,不趣覺,不趣涅盤,我今寧可舍此法,更求無病,無上安隱涅盤,求無老、無死、無愁憂戚、無穢污,無上安隱涅盤。往詣郁陀羅羅摩子所」,學四禪定,得第八定,非有想非無想處。佛陀「復作是念:此法不趣智,不趣覺,不趣涅盤,我即舍此法,便求無上安隱涅盤已。」即往風景優美的尼連禪河畔森林裡,在菩提樹下,結跏跌坐,立誓願,不覺大法,便不解坐。最終,夜睹明星成大覺。「覺無上正盡覺」。「我求無病無上安隱涅盤,便得無病無上安穩涅盤;求無老、無死、無愁戚、無穢污、無上安隱涅盤,便得無老、無死、無愁戚、無穢污、無上安隱涅盤。生知生見,定道品法,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更受有,知如真。」
按:從佛陀現身說法,所謂修四禪八定,不是智慧、覺悟、涅盤之道,不離生、老、病、死、愁悲憂戚苦惱。只有徹悟「如真」之法,才能得無生、老、病、死、愁悲憂戚苦惱,才能得無病無上安隱涅盤。「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更受有。」即《增一阿含經》記佛說「得三三昧故,無浪流生死,便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大乘經論所說通達(悟)諸法自性空,了本無生,即得無上正等正覺。也即「聖慧眼凈者」,「知此是無病」,「無病不須服藥」。
22、男女相
《增一阿含經·邪聚品第三十五》卷二十七記尊者僧伽摩答婦母偈:「我亦無男女,田業及財富;有男有女者,愚者所習行;我常無我身,豈有男女哉!」尊者阿難語僧伽摩曰:「已知如真法乎?」僧伽摩報曰:「我已覺知如真法也。」阿難報曰:「云何覺知如真法乎?」僧伽摩報曰:「色者無常,此無常義即是苦,苦者即無我,無我者即是空也。此五盛陰是無常義,無常義者即是苦義。我非彼有,彼非我有。」
按:尊者僧伽摩因覺悟「如」的真諦,覺悟無常、苦、空、無我法印,所以已無男女,財產分別之相。「我常無我身,豈有男女哉?!」大乘經論也記佛弟子通達無我法者,無有男女相。
《維摩詰經·觀眾生品第七》記舍利弗言:「汝何不轉女身?」天女曰:「我從十二年來,求女人相了不可得。當何所轉?譬如幻師化作幻女,若有人問,何以不轉女身,是人為正問不?」舍利弗言:「不也!幻無定相,當何所轉?」天女曰:「一切諸法,亦復如是,無有定相,云何乃問不轉女身?」即時,天女以神通力變舍利弗令如天女,天自化身如舍利弗,而言問:「何以不轉女身?」舍利弗以天女像答言:「我今不知何轉而變為女身?」天女曰:「舍利弗!若能轉此女身,則一切女人亦當能轉如舍利弗。非女而現女身,一切女人,亦復如是,雖現女身而非女也。是故佛說一切諸法非男非女」。即時,天女還攝神力,舍利弗還復如故。天女問舍利弗:「女身色相,今何所在?」舍利弗言:「女身色相,無在無不在。」天曰:「一切諸法,亦復如是,無在無不在,夫無在無不在者,佛所說也。」……爾時,維摩詰語舍利弗,是天女得無生忍,住不退轉,以本願故,隨意能現教化眾生。
《法華經》卷四:龍女忽然之間,變成男子,具菩薩行,即往南方無垢世界,坐寶蓮華,成等正覺,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普為十方一切眾生,演說妙法。明釋通潤箋曰:龍女立地成佛,可見菩提之道,無久暫,無頓漸,無迅速,唯在精進,唯在妙悟而已。灌溪參末山尼。曰:「如何是末山主?」山曰:「非男女相。」師乃喝云:「何不變去。」山曰:「不是神,不是鬼,變個什麼?」師服膺,作園頭三年。末山道不變,龍女卻變。且道變是?不變是?
《華嚴論》卷一評:《法華經》說龍女剎那轉女身,具菩薩行,南方成佛。《華嚴經》即不然,但使自無情見,大智逾明,即萬法體真,無轉變相。如《華嚴經·入法界品》中善財童子、善知識文殊、普賢比丘、比丘尼、長者童子、優婆夷、童女、仙人、外道五十三人,各各自具菩薩行,自具佛法。隨諸眾生,見身不同,不雲有轉。若以法眼觀,無俗不真;若以世間肉眼觀,無真不俗。
龍女雖頓示佛乘,雖信,未能即證。以是義故,《法華》會內,所受別記,皆蒙遠劫。《法華》漸行來歸,《華嚴》當時直授發心即佛。
《華嚴》法界緣起門,明凡聖一真,猶存見隔,見在即凡,情亡即佛,稱性緣起……無有一法可轉變相,有生、住、滅,是故不同龍女轉成佛。
23、為欲修善
《雜阿含經·道品誦第四》卷三十二:世尊告聚落主:「受欲樂者,有卑下受欲者(中人受欲及勝人受欲)。何等為我說勝人受欲?謂彼以法求財,不以濫取,以樂自供,供養父母,給足兄弟、妻子、奴婢、眷屬、知識,隨時供養沙門、婆羅門,仰求勝處安樂果報,未來生天。」
按:雖能「不以濫取」,且能供養父母、沙門、出家人,但心之所求,乃是「仰求勝處安樂果報,未來生天」!這是我執所生貪求心,「給足、供養」以換來生天果報。佛陀亦為商人根器說人天因果,說五戒十善。說「舍一得萬」的方便道,故云:「受欲樂者。」《宗鏡錄》卷二十一:「男女身會名事淫;法門解者,若心染法是淫。若關禁七支,如猿著鎖;擎一油缽,過著大眾,割捨樂觸樂,求於未來,凈潔五法,如銅錢博金錢,此乃增長欲事,非不欲也。若欲斷欲界粗弊之欲,染著色、無色界禪定之樂,如冰魚蟄蟲,墮長壽天是為一難;貪著禪味名大縛,是染欲法,非不欲也……」。這裡說,求人天福報,修四禪八定,皆是貪著心染法,也是淫。《中阿含經·一日誦》卷二記佛說,前生為外道仙人善眼大師,舍離欲愛,得如意足,弟子「具足奉法者」,皆生梵天。佛又說,「爾時說法,不至究竟,不離生、老、病、死、啼哭、憂戚,亦未能得脫一切苦;我今說法,得至究竟,我今已離生、老、病、死、啼哭、憂戚,今已得脫一切苦。「佛明示,他所說法有「不至究竟」,有「得至究竟。」既經典所說不了義及了義。不了義法即「不究竟法」,不能脫一切生、老、病、死,啼哭、憂戚之苦;了義法即究竟法才能離生、老、病、死、啼哭、憂戚之苦。修四禪八定,乃至生梵天。也是不了義(不至究竟)法。然而如何是「得至究竟」的了義法?是否是證四果入涅盤?也不是。阿羅漢也不是佛說的「得至究竟」的了義法。阿羅漢果,如《雜阿含經》卷十六記佛說:「四聖諦漸次無間等,非頓無間等」,是「得未得,證未證」。而此「得未得,證未證」的內涵,因局限於時代風尚,沒有盡心開展。阿羅漢還有什麼「未得」、「未證」呢?如《長阿含經》卷五記梵童子告毗沙門王曰:「如來出世說如是法,為甚奇!甚奇!未曾有也。如來以方便力說善不善,具足說法而無所得。」所云「具足說法。」這才是般若會上暢佛本懷:「無知亦無得」,「無所得」,「得無所得」。阿羅漢尚有涅盤可證可得,不徹悟「得無所得」的真實義。故《放光般若波羅蜜經》卷十九記佛言:「如來以俗數得逮覺,亦無有法有所得者。所以者何?若言我得道者是為大恥。」《大般若經》一百七十:佛說:「善男子、善女人等,於諸功德發起隨喜迥向善根,如是一切合集稱量現前隨喜,與一切有情同共迴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如是所說,隨喜迴向,以有所得,取相分別而為方便,如食雜毒,初益後損,故此非善隨喜迴向。所以者何?以有所得,取相分別,發起隨喜迴向之心,有因有緣,有作意,有戲論,不應般若波羅蜜多。彼雜毒故,則為謗佛,不隨佛教,不隨說法。菩薩種性補特伽羅,不應隨彼所說修學。」佛明示有所得為食雜毒,則為謗佛,不是佛教,不是佛說的真實義,是為大恥。聲聞、緣覺修習無常、苦、空、無我、四諦等,最終成四果,入涅磐,皆是有所得。《大涅磐經》卷二記佛說:「當知修習無常、苦、無我、不凈想等以為實義,如彼諸人各以瓦石草木砂礫而為寶珠。」權教菩薩廣行六度,乃至登地,超凡入聖,也是有所得。《大智度論》卷八十六引《大般若經》佛告須菩提:「菩薩摩訶薩觀色若常,若無常,是為戲論;應修八背舍、九次第定,是為戲論;我當得一切種智,是為戲論。」故有所得,「十地乃至斷煩惱,成佛,皆是戲論。」須菩提白佛云:「世尊!若諸法無所為、無所作,不應分別有三乘:聲聞、辟支佛、佛乘!」佛告須菩提:「諸法無所為、無所作中,無有分別;有所為、有所作中有分別。何以故?凡夫愚人不聞聖法,著五受眾,所謂色、受、想、行、識;著檀波羅蜜,乃至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人念有是色,得是色,乃至念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得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菩薩作是念。我當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我當度眾生生死。須菩提!我以五眼觀,尚不得色,乃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狂愚人無目,欲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度脫眾生生死!」須菩提白佛言:「世尊!若佛以五眼觀,不見眾生生死中可度者,今世尊云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分別有三聚:正定、邪定、不定?」「須菩提!我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初不得眾生三聚,若正定、若邪定、若不定。須菩提!以眾生無法有法想,我以除其妄著,世俗法故說有得,非第一義。」「須菩提!是化人有行檀波羅蜜,乃至有三聚眾生不?」須菩提言:「不也!」「須菩提!佛也如是,知諸法是化,如化人度化眾生,無有實眾生可度。」「以法求財。」以修福德,仰求人天福德,以修四諦十二因緣,求超凡入聖,以六度萬行、五道十地乃至究竟成佛,皆是有所得,皆是「方便力說善不善。」「皆是戲論」。也是法華會上所喻著名的羊鹿牛三車,故六祖云:「羊鹿牛權施」(《壇經·機緣品》)。佛所以在法華會上說:「小智樂小法,不自信作佛,是故以方便,分別說三乘」。眾生無始以來我執深重,貪著假我上得利益,此所謂,為欲修善。寶志公《大乘贊》云:「無異販賣商徒」。所以宗門大匠斥之不遺餘力。《五燈會元》卷二:僧問:「如何是修善行人?峻極師曰:「擔伽帶鎖。」曰:「如何是作惡行人?」師曰:「修禪入定。」五祖云:「釋迦、彌陀猶如他奴。」趙州云:「念佛一聲,罰令擔水洗三日禪堂。」「佛之一字,我不喜聞。」志公《十二時頌》云:「祖師言,外邊事。」臨濟云:「須信慈悲亦是貪」。黃蘗《宛陵集》云:「外求有相佛,與汝不相似。」所以云:「寧可永劫沉淪,不求諸聖解脫。」「深深解脫坑。」《維摩詰經·弟子品第三》「羅候羅!不應說出家功德之利,所以者何?無利無功德是為出家,有為法者,可說有利有功德;夫出家者,為無為法,無為法中,無功德利。」故真佛弟子,不求自身人天福德,不求自己超凡入聖。唯發心廣度眾生,這才是真出家。《華嚴經》所以直授大心凡夫,不授登地餘眾也。《華嚴論》有詳述。《維摩詰經》記長者子言:我聞佛言:「父母不聽,不得出家。」維摩詰言:「然。汝等便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即是出家,即是具足。」《大智度論》卷九十八[經]:佛告薩陀波侖品菩薩云:「汝善男子!曇無竭菩薩世世教化汝等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曇無竭菩薩守護汝,教汝般若波羅蜜方便力,是汝善知識,汝供養曇無竭菩薩,若一劫、若二、若三、乃至過百劫,頂戴恭敬;以一切樂具,三千大千世界中所有妙色、聲、香、味、觸,盡以供養,未能報須臾之恩!何以故?曇無竭菩薩摩訶薩因緣故,令汝得如是等諸三昧,得般若波羅蜜方便力。」曇無竭為眾香城國王,因隨意開示般若,雖是白衣,佛明示恭敬頂戴,供養這位在家菩薩,儘其所有乃至千百劫無有窮盡。明示依法不依人,亦說明開示般若,使人了生死,發菩提心,是最為第一義,是第一善知識。《大般若經》卷五:跋陀多出家已復白佛言:「世尊!此出家者唯形相耳,非真出家,若諸菩薩真出家者,謂離諸相(智)處於三界,成熟眾生方便(悲),方可名真出家」。達摩大師《血脈論》亦云:「若見自心是佛,不在剃除鬢髮,白衣亦是佛;若不見性,剃除鬢髮,亦是外道。」所以印順法師《佛法概論》說:「在形跡上,有出家的僧伽,有在家的白衣弟子。但從行中道行,現覺正法而解脫來說,理和同證,在家和出家是平等的。白衣能理和同證,也可稱之為僧伽,而且這還是真實僧,比形式上的僧伽更值得讚歎。反之,出家者如沒有現證的自覺,反不過形式而已」。深得佛陀「依法不依人」開示。故出家僧眾,即使是屬「勝人受欲」,而「沒有現證的自覺」,仍是為欲修善者,為功德利益者,「無異販賣商徒」故仍是「不離生、老、病、死、啼哭、憂戚,亦不能脫一切苦」。《大樓炭經》記佛問沙彌:「家在何處」?求戒沙彌答:「三界無家」。佛贊曰:「你已經得比丘戒了」。《五燈會元》卷一:記四祖優波掬多尊者。長者子、香眾來禮尊者,志求出家。問:「汝身出家心出家?」答:「我來出家,不為身心。」問:「不為身心誰復出家?」答:「夫出家者,無我故,無無我故,故即心不生滅,即是常道。諸佛亦常,心無形相,其體亦然。」
24、大小乘
《增一阿含經·護心品第十》卷四記世尊告諸比丘:「施一切眾生,不如法施人;雖施眾生福,一人法施勝。」世尊曰:「長者!汝乃以菩薩心,專精一意,而廣惠施,然此眾生由食得濟,無食便喪。長者!汝當獲大果報。」「諸比丘!當有慈心於檀越所,小恩常不忘,況復大者!恆以慈心向彼檀越,說身、口、意、清凈之行,不可稱量,亦無有限。身行慈,口行慈,意行慈,使彼檀越所施之物,終不唐捐,獲其大果,成大福佑,有大名稱,流聞世間,甘露法味。如是,諸比丘!當作是學!」
《增一阿含經·四意斷品第二十六之一》卷十八記佛:「舍利弗當知:如來有四不可思議事,非小乘所能知。」同經《壹入道品第十二》卷五,世尊告諸比丘:「比丘有普遍心,便自覺知有普遍心,……有大心,便自覺知知有大心……。有無量心,便自覺知有無量心……。」
同經《等趣四諦品第二十七》卷十九:記佛告彌勒:「若菩薩摩訶薩行四法本,具足大波羅蜜,疾成無上正等正覺。云何為四?於是,菩薩惠施佛、辟支佛,下及凡人,皆悉平均,不選擇人,恆作斯念:一切由食而存,無食而喪,是謂菩薩成就此法,具足六度」。
同經《聽法品第三十六》卷二十八:釋提桓因白世尊言:「如來亦說,夫如來出世必當為五事。云何為五?當轉法輪;當度父母;無信之人,立於信地;未發菩薩心,令發菩薩意,於其中間當受佛決。」
同經卷四十五:「乃至三乘皆悉分別。」
《雜阿含經·道品誦第四》卷二十六:世尊告諸比丘:「若所有法,是眾之所取,一切皆是四攝事。或有一取施者,或一取愛語者,或一取利行者,或一取同利者。」
同經卷二十八:佛告阿難:「何等為正法律乘、天乘、婆羅門乘、大乘,能調伏煩惱軍者?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
《長阿含經·大本經第一》卷一:佛時頌曰:「晝夜無放逸,自利亦利他。」
按:原始經典已記佛大乘開示:布施「獲大果報」。布施中以法施為最勝。與《金剛經》記佛說:「若復有人於此經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為他人說,其福勝彼(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同義。佛又訓示「身行慈、口行慈、意行慈。」「具足六度。」「當異凡夫立菩薩行。」「發菩薩意(心)。」「自利自他。」「四攝事。」「大乘。」「三乘。」「大心。」「無量心。」並說「非小乘所能知。」
《中阿含經·初一日誦》卷一:世尊告諸比丘:「知法、知義、向法、次法、隨順手法。如法行人,復有二種:有自饒益,亦饒益他,饒益多人,愍傷世間,為天、為人,求義及饒益,求安隱快樂,此人於彼人中,為極第一,為大、為上、為最、為勝、為尊、為妙。譬如因牛有乳,因乳有酪,因酪有生酥,因生酥有熟酥,因熟酥有酥精。酥精者,於彼中為極第一,為大、為上、為最、為勝、為尊、為妙。有不自饒益,亦不饒益他,不饒益多人,不愍傷世間,不為天、不為人求義及饒益,求安隱快樂。」
同經卷二「我於爾時,親行斯道:為自饒益,亦饒益他,饒益多人,愍傷世間,為天、為人,求義及饒益,求安穩快樂。爾時說法不至究竟……不離生、老、病、死、啼哭、憂戚,亦未能得脫一切咎。」「比丘!我今出生,如來、無所著、等正覺、明行成為、善逝、世間解、無上士、道法御、天人師,號佛、眾佑;我今自饒,亦饒益他,饒益多人,愍傷世間,為天、為人,求義及饒益,求安隱快樂。我今說法,得至究竟……我今已離生、老、病、死、啼哭、憂戚,我今已得脫一切苦。」
按:卷一記佛說修道有二種:一種「自饒益,亦饒益他、愍傷世間。」「為人中極為第一,為大、為上、為最、為勝、為妙」。極許發菩提心的大乘行者。牛乳、酪、生酥、熟酥、酥精之喻,在《大涅磐經》卷十三也見佛說:「善男子!譬如從牛出乳,從乳出酪,從酪出生酥,從生酥出熟酥,從熟酥出醍醐(酥精),醍醐最上。若有服者,眾病皆除。」佛又提到第二種人:「不自饒益,亦不饒益他,不饒益多人,不愍傷世間,不為天、不為人,求義及饒益,求安隱快樂。」卷二記佛說,前生為善眼大師,為外道仙人所師宗,舍離欲愛,得如意足。諸弟子等,不具足奉法者,命終生欲界天;諸弟子等,設有具足奉行法者,命終生梵天。佛又說,爾時說法,雖自饒益,亦饒益他,但不至究竟,不離生、老、病、死、啼哭、憂戚,未能脫一切苦。佛又說,我今出世,自饒益,亦饒益他,今說法得至究竟,已離生、老、病、死,已得脫一切苦。為什麼同樣「自饒益,亦饒益他」一至究竟,一不至究竟?「究竟者」,如佛在法華會上慈悲開示的:為三乘方便權教以外之一乘法,實教大乘菩薩之謂也,亦即六祖所云,羊鹿牛車以外之大白牛車之謂也。「不至究竟」者,即佛說為不自信為佛者,權設的方便誘化道,即權教菩薩之謂也。離欲修道,為升天道,乃是不離「我我所」,不離生老病死。何以故?如《增一阿含經》卷四十一記佛說:「我者坐樹王下,眾生類為不克獲何法,流轉生死?無有空三昧,便流浪生死,不得至竟解脫。若得空三昧,亦無所願,便得無願三昧;以得無願三昧,不求死此生彼,都無想念時,彼行者,復有無想三昧可得娛樂。眾生類皆不得三三昧故,流浪生死。觀察諸法已,便得空三昧,已得空三昧,便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此「空三昧」者,即與無常、無我同義。此原始經論記佛說「觀察諸法已,便得空三昧。」即是《中阿含》卷二記佛說:「以知、以見故,諸漏得盡。」因為「正思惟」故。「有漏從思惟斷」,「有漏從見斷。」所云「觀察」、「見」、「思惟」皆是「悟」之異名。而悟與《雜阿含》卷十六佛說:「頓無間等」同義。原始經典記佛說:只有頓悟空三昧,並發心「亦饒益他」的大乘人,才至究竟,「離流浪生死之苦。」大乘經論也如是說,如《大般若經》卷三百九十五:「若知諸法自相皆空,或入菩薩摩訶薩,或證無上正等菩提。」「一切法自相空,自相空中無數取趣,無所造業,無異熟果差別可得。然諸有情,於一切法自相空理不能盡知,由此因緣造作諸業,謂造罪業,或造福業,或造不動業,或造無漏業」。《大集經》卷二記佛說:「空與菩提是一非二」。與《增一阿含經》記佛說:「得空三昧,便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同義。原始經典記佛說:只有頓悟空三昧,並發心「亦饒益他」的大乘人,才至究竟,「離流浪生死之苦。」《增一阿含經》記佛說「得空三味,便得無願三昧,得無想三昧。」《維摩詰經·入不二法門第九》:「若空、無相、無作,則無心意識,於一解脫門,即是三解脫門者,是為入不二法門。」《大智度論》卷十九:「一切諸法因緣生故,無有自性,是為實空,實空故無有相,無有相故無作,無作故,不見法若生若滅;住是智慧中,入無生法忍。」皆明三解脫為一,即是無生法忍。《增一阿含經》記佛說得更徹底:「三解門即是一,即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壇經》記六祖云:「諸法空寂,是如來清凈坐。」「世人妙性本空,無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行住坐卧,心無動搖,一切時中,空無所得」。六祖講的也是空三昧。《五燈會元》卷六記僧看《法華經》至「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忽疑不決,行住坐卧,每自體究,都無所得。忽春月鶯聲,頓然開悟。遂續前偈曰:「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春至百花開,黃鶯啼柳上。」
25、幻
《增一阿含經·七日品第四十之二》三十五卷:世尊告比丘:「一切諸行,皆空、皆寂,起者、滅者,皆是幻化,無有真實。是故,比丘!當於出入息中,思惟死想,便脫生、老、病、死、愁、憂、苦惱。如是比丘!當知如是學!」
同經卷二十七記佛贊多耆奢覺五陰皆不牢固,幻偽不真。佛說:「我在道樹下成無上等正覺,亦如卿今日所觀」。
按:大乘經典對「諸行皆是幻化」,「便脫生、老、病、死、愁、憂、苦惱。」即是覺,發揮得更全面而已。《佛說濡首菩薩無上清凈分衛經》卷上:「若一切解諸法如幻如化,無所有者,則眾生類皆至覺道。」佛贊曰:「善哉!善哉!濡首童真善說諸法無上微妙如夢、如幻、如化、野馬、影響之聲,則是諸慧深奧之至,是諸佛要。」《放光般若波羅蜜經》卷十三佛曰:「須菩提!五蘊、三十七品、佛十八法、空、無相、無願及道,與幻有異不?」須菩提答曰:「世尊!無有異。」佛曰:「幻人頗有著、有縛、有生、有死不?」對曰:「世尊!無。」《大般若經》卷四十九佛告善現:「菩薩摩訶薩擐如是等諸功德鎧,放大光明,變動大地,拔濟無量有情三惡趣苦,令生天人,見佛聞法,亦復如是,雖有所為而無一實。何以故?善現!諸法性空,皆如幻故。」同經卷八十一善現曰:「天子!當知我今欲為如幻、如化、如夢有情說如幻、如化、如夢之法。何以故?如是聽者於所說中無聞、無解、無所證故。」諸天子問:「能說、能聽及所說法皆如幻、如化、如夢事耶?」善現答曰:「如是!如是!如汝所說,如幻有情,為如幻者說如幻法。何以故?以我等自性空故」。「當知真如如幻、如化、如夢……何以故?以真如等自性空故。」同經卷八十二「天子!當知設更有法勝涅盤者,我亦說如幻如化,如夢所見。所以者何?幻化夢事與一切法,乃至涅磐,皆悉無二分故。」同經卷四百五十六善現曰:「世尊!諸法如幻、如變化事,云何菩薩摩訶薩以如幻心,能證無上正等菩提?」佛曰:「汝見菩薩摩訶薩等如幻心不?」善現曰:「世尊!不也!我不見幻,亦不見如幻之心。」佛曰:「若處無幻,無如幻心,汝見有是心能證無上正等菩提不?」善現曰:「不也!我都不見即離心法說何等法是有是無,以一切法畢竟遠離故,……若法不可施設有無,則不可說能證無上正等菩提,非無所有法能證菩提故。所以者何?一切法皆無所有性,不可得,無生無滅,無染無凈。」同經四百七十二:佛「如是幻師,或彼弟子惑他故,在眾人前,幻作此等諸幻化事。其中無智男女大小,見是事已,咸驚嘆言:奇哉!此人妙解眾技,能作種種甚奇有事,乃能作如來之身相好莊嚴,具諸功德,令眾歡樂,自顯技能。其中有智者見此事已,作是思惟:甚為神異,如何此人能現是事,其中雖無實事可得,而令愚人迷謬歡悅,於無實物,起實物想。唯有智者了達皆空,雖有見聞而無執著。」同經卷五百五十一:「諸菩薩夢見狂賊破壞村莊,或見火起焚燒聚落,或見獅子虎狼猛獸毒蛇惡蠍,欲來害身,或見怨家欲斬其首。……見此諸畏事而不驚懼,亦不憂惱,從夢覺已,即能思惟三界非真,皆如夢見。我得無上正等覺時,當為說三界法一切虛妄,皆如夢境。」同經卷五百八十七:「如幻菩薩,恭敬一切如幻有情,方便善巧,教誡教授,令得如第一如幻佛性,居法王位,說如幻法。」《放光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十七須菩提曰:「世尊!若菩薩觀知諸法如幻如化者,用何等故行六波羅蜜、四禪定、四空定,為何等行三十七品而凈佛土教化眾生?」佛曰:「若眾生自知諸法如幻如化者,菩薩終不於阿僧祈劫慊苦行菩薩道。須菩提!以眾生不能自知如幻如化,故菩薩慊苦行六波羅蜜,凈佛國土教化眾生。」須菩提曰:「假令諸法如夢、如幻、如化、如響、如熱時之焰,於何時許有眾生行般若波羅蜜而拔濟眾生?」佛曰:「眾生者,但共縛於名字,數著於無端緒,是故菩薩行般若波羅蜜於名字相,拔濟之。」須菩提曰:「何等名字相?」佛曰:「名字者不真,假號為五陰,假名為人,為男為女,假名為五趣,及有為法、無為法,假名為須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羅漢、辟支佛、三耶三佛。」佛語須菩提曰:「吾造作之法及道,但為名字數法,故凡諸愚人縛著於有為法,是故菩薩行般若波羅蜜。」同經卷二十九須菩提曰:「世尊!世俗法如幻,道法亦復如幻耶?假令道法是幻者,從三十七品乃至佛十八法,及三乘法,亦復如幻,行三乘者亦復如幻。」佛報言:「是諸法化,誰所化?為是聲聞、辟支佛所化耶?是佛菩薩所化耶?是諸習緒所化?是行所化?」對曰:「無有化者。」佛曰:「是故諸法如化。……諸有所生滅者,皆悉如化。」須菩提曰:「何等法不如化者。」佛曰:「不起不滅是則非化。」須菩提曰:「何等不起不滅是則非化耶?」佛曰:「泥洹非化。」須菩提曰:「世尊常說,空不動轉,無有雙法,無不空者,是故泥洹亦復如化。」;佛曰:「如是!如是!一切皆空,亦非聲聞、辟支佛所作,亦非菩薩佛所作。」「審空者是泥洹。」《壇經·坐禪品五》:「此門坐禪,元不著心,亦不看凈,亦不是不動;若言有心,心原是妄,知心如幻,故無所著也。」《頓漸品八》志誠偈:「五蘊幻身,幻何究竟,回趣真如,法還不凈。」《燈錄》記大慧普覺禪師曰:「既曰虛幻,則作時亦幻,知覺時亦幻,迷到時亦幻,過去現在未來皆悉是幻,今日知非,則以幻葯復治幻病,病瘥葯除,依然只是舊時人。若別有人有法,則是邪魔外道見解也。」《頓悟入道》卷下問:「如何是幻?」師曰:「幻無定相,如旋火輪,如干闥婆城,如機關木人,如陽炎,如空華,俱無實法。」又問:「何名大幻師?」師曰:「心是大幻師,轉大幻法輪,成大幻涅磐;轉幻生滅,得不生滅;轉河沙穢土,成清凈世界。」
26、有無與中道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十二:佛告散陀迦旃延:「世間有二種依,若有、若無,為取所觸,取所觸故,或依有,或依無。若無此取者,心境系著,使不取、不住,不計我苦生而生,苦滅而滅,於彼不疑、不惑,不由他而自知,是名正見,是名如來所施設正見。所以者何?世間集,如實正知見;若世間無者不有,世間滅如實正知見,若世間有者無有,是名離於二邊說於中道。
大乘經論也有此說。《楞伽經》卷三:佛告大慧。「此世間,依有二種,謂依有及無,墮性非性,欲見不離離相。」
《維摩詰經·佛國品第一》:「深入緣起,斷諸邪見,有無二邊,無復余習。」
《大智度論》卷三十九「若菩薩見有為、世間、有漏,即墮有見中;若見無為、出世間、無漏,即墮無見中,是有、無二見舍,以戲論慧,行於中道,是名慧眼。」
《中論·破本際品》卷二:「何故而戲論,謂有生老死。」「非但於生死,本際不可得,如是一切法,本際皆亦無。」
吉藏疏:有問:大小乘皆明有生老死,論主何故呵責。答:佛說有生死者,原欲令其因生死,悟不生死,而惑者封執,定有生死,不識佛意,故論主呵之。
按:眾生依有依無,所謂「正見者」(「若無此取者」),雖「心境系著」,能「使不取、不住、不計我苦生而生,苦滅而滅」,並且對這道理「不疑、不惑、不由他而自知,是名正見。」對於世間集、世間滅,有無二者,如實正見,這才是「離於二邊說於中道」。
「若無此取者」,有二釋:一者教下如神秀「時時勤拂拭」釋。二者宗門如六祖慧能大師通達「本來無一物」,取而無取,諸法性本空故。心對境總是「系著」,問題是如何是「使不取、不住、不計我苦生而生,苦滅而滅?」是神秀偈?抑慧能偈?倘依教下神秀偈:「時時勤拂拭」,是不能做到「不計我苦生而生,苦滅而滅。」三乘教下,首要是斷惑證真,離苦得樂,怎麼能不計(較)我、不計(較)苦生苦滅呢?只有對生死徹底覺悟的實教菩薩,即宗門大匠才能有此等「不計(較)我苦生苦滅」的膽識和根器。因為他們都有通達「本來無一物」的實相正智正見,對於緣起假有我,性空無我,「離於二邊的中道」諦理,「不疑不惑」,故宗門大匠對生死輪迴「不取、不住、不計(較)生,不計(較)滅(死)」,「不計(較)我苦生」。
如南泉死後作一頭「水牯牛」,趙州「婆婆永沉苦海」;圓悟「入阿鼻地獄去」;為什麼宗匠能「於生死中,如如流轉」,教下修行者卻不能「不計我苦、生滅(死)?」一悟一迷!一發大菩提心,一「見生死過,心生恐怖,便即退散」(《大涅盤經》卷十三)。故「菩薩摩訶薩住無所畏地」(《大涅盤經》卷十三)。又如《大智度論》卷四:「菩薩久住生死,應受種種身心苦惱,若不得實智,云何能忍如是事?」「菩薩方便力,現入五道,受五欲,引導眾生。」故如《阿含經》,記佛說「於彼(緣起無我諦理)不疑、不惑」,並且「不由他而自知。」同宗門祖師頓悟無生「不驚、不怖、不畏」同義。《壇經》也記六祖云:「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雜阿含經》又記佛說:如何是「集」、「滅」、「如實正知見」?能通達世間無者不有(無),世間有者不有,是名離於(有、無)二邊,說於中道。這與大乘經論所言,離有無二邊說中道,全同無異。時賢也以此說為龍樹菩薩造「《中論》八不中道的依據」。從中我等可知,龍樹「三是偈」實也濫觴於《雜阿含經》:「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印順法師《印度佛教思想史》也論述龍樹《中論》說世間即涅磐,是大乘論義。而二十七品中,初二品,總明不生(不滅)與(不來)不出,以下依四諦開章,所觀察的,都是《阿含經》與各部派所說的。每品都稱為「觀」,是以八不緣起的正觀,觀察佛教界流傳的教法,使所說契合於佛法的實義(第一三五頁)。龍樹《中論》的中道,是八不的緣起說。不斷不常,不一不異,不來不出,《阿含經》是約中道緣起說的;不生不滅,《阿含經》是約涅磐說的(第一三四頁)。
27、菩薩道——「為道作穢」
《增一含經·高幢品第二十四之二》卷十五:世尊曰:「如來在世間應行五事,云何為五?一者當轉法輪,二者當與父說法,三者當與母說法,四者當導凡夫立菩薩行,五者當授菩薩別。」
《增一阿含經·八難品第四十二之二》卷三十七:世尊告曰:「我初學道時年二十九,欲度人民故,三十五年在外道中學。」
《增一阿含經·等趣四諦品第二十七》卷十九:佛告彌勒:「若菩薩摩訶薩行四法,具足六波羅蜜,疾成無上正等正覺。云何為四?於是,菩薩惠施佛、辟支佛,下及凡人,皆悉平均,不選擇人,恆作斯念:一切由食而存,無食則喪。是謂菩薩成就此初法,具足六度。」「複次,菩薩若惠施之時,頭、目、髓、腦、國、財、妻、子,歡喜惠施,不生著想。」「複次,彌勒!菩薩布施之時,普及一切,不為自己使成無上正真之道。是謂成就此三法,具足六度」。「複次,彌勒!菩薩布施之時,作是思惟:諸有眾生之類,菩薩最為上首,具足六度,了諸法本」。「若菩薩摩訶薩行此四法,疾成無上正真等正覺。」
《增一阿含經·善知識品第二十》卷十一:爾時,有婆羅門女名曰善妹,持水瓶行取水,手執五枚華。梵志見已,語彼女人曰:「大妹!我今須華(供養定光如來),願妹見賣與我,我得此華,汝得貴价。」梵志女曰:「設汝許我世世作夫婦,我便與汝華。」梵志曰:「我今所行,意不著欲。」女曰:「如我今身不求為汝作妻,使我將來世與汝作妻。」超術梵志曰:「菩薩所行,無有愛惜,設我與汝作妻者,必壞我心。」梵志女曰:「我終不壞汝施意,正使持我身施與人者,終不壞施心。」是時,但持五百金錢,用買五枚華,與彼女人,共作誓願,各自別去。於如來所持此五莖華,至定光如來所,白佛言:「願世尊與我說菩薩所行法!」定光佛告曰:「菩薩所行,無所愛惜。」
按:佛明示「具足六度」。「轉法輪」,「與父母說法」(法施),「導凡夫立菩薩行」,「當授菩薩別」。在《雜阿含經》中開示「四攝事:惠施、愛語、利行、同行。」而佛陀現身說法,為行菩薩道,「度人民故,三十五年在外道中學。」佛又讚歎:「諸眾生類,菩薩最為上首,具足六度,了諸法本。」佛陀又講述前生修菩薩行,許諾與婆羅門女來世為夫妻。並說「菩薩所行,無所愛惜」。不僅不愛惜身外之物,用作惠施,且也自身許其為夫妻,這正是菩薩四攝法的實踐。大乘經論也記有如:《大寶積經》卷一百零五記佛說,前身為梵志名樹提,於四十二億歲修梵行。一女子見儀容端嚴,即起欲心,以手執足,言行欲,不從當死。思我修四十二億歲凈梵行,今當敗壞?強自頓拖,得離七步;想離七步已,生哀愍心。如是思惟:我雖犯戒,墮於惡道,我能堪忍地獄之苦,今不忍見是女人受此苦惱,不令是人以我致死,即還至女所,於十二年中共為家室。過十二年已,尋復出家,即是還具四無量心。菩薩所行方便,聲聞,緣覺之所無有。……菩薩能知隨宜行於方便,如是教化一切眾生,隨其所欲而為現身,於所須物心無憐惜。……菩薩藏智刀而以方便處於五欲,共相娛樂,為化眾生。同經卷一百十二記佛說:「迦葉!譬如卑濕淤泥中乃生蓮華,菩薩亦爾,生死淤泥邪定眾生能生佛法。」《維摩詰經·問疾品第五》「在於生死,不為污行,住於涅盤,永不滅度,是菩薩行;非賢聖行,是菩薩行;非垢行,非凈行,是菩薩行。……」
《增一阿含經》又記佛說,菩薩「成就三法,具足六度」。「不為自己使成無上正真之道。」這就是說菩薩行六度萬行,目的不是為了自己成就「無上正真之道。」即不是為了最終超凡入聖,登地成佛。這不僅僅超越聲聞、緣覺修四諦十二因緣為自己斷煩惱,了生死,成四果,入涅盤;而且又超越了大乘經典所說權教菩薩廣行六度萬行,修習三學五道,經三大阿僧祈劫,最終成就圓滿三身佛。這是原始經典所記佛陀最徹底,最為了義的開示,這是對一切帶強烈功利色彩及我執的超越,是最為徹底的真正菩薩行,但限於印度當時重修苦行、重禪定、重離苦得樂、重解脫的特定環境里,是無法理解,無法接受的。佛陀也只能「恐生驚怖,隱復如是深義,但以雜句綺飾文詞而演說,則授眾生老病死苦,不與無病安樂涅盤」(《大寶積經》卷一百零一)。(又按:此「無病安樂涅盤」即是《中阿含經》說的「無病不須服藥」)。大乘經典也記有菩薩不為自己求安樂,不為自己超凡入聖,登地成佛,「不盡有為,不住無為」。以四攝法利益眾生之普賢行。《大集經》卷二十:「菩薩摩訶薩在生死海中而不生悔。」《維摩詰經》卷中:「雖身有疾,常在生死,饒益一切,而不厭倦,是名方便。」《大涅盤經》卷二十九,「菩薩摩訶薩(見)往昔眾生壽百年時,恆沙眾生受地獄報,我見已即發大誓願,菩薩爾時實無是業,為眾生故受地獄果,經無量歲,為眾生廣開分別十二部經,諸人聞已壞果報,令地獄空。」《華嚴經》卷二十三「我當於彼惡道中,代諸眾生受種種苦,令其解脫,菩薩如是受苦毒時,轉更精進,不舍不避,不驚不怖,不退不怯,無有疲厭。何以故?如其所願,決欲荷負一切眾生,令解脫故。」同經卷五十四:「菩薩為一眾生,於不可說劫行菩薩行,欲令安住一切智地。如為一眾生,為一切眾生,悉亦如是,而不生疲厭。」《大寶積經》卷一百一十二:「菩薩能信解空(智),亦信業報;知一切法無有吾我,而於眾生起大悲心;深樂涅盤,而游生死。所作行施皆為眾生,不求果報」。《華嚴論》卷三十六:「教化眾生,令其迷解,離妄想苦故,亦不見自身成佛不成佛故。若也起心圖成佛念,當知此人去佛道矣。」不僅大乘經典廣述《增一阿含經》記佛說「應行五事」;「自己不使成無上正真之道」。千百年來中國宗門大匠,一旦豁然,昔日滯相,幡然徹悟。誠如《證道歌》云:「不除妄想,不求真」,「了知生死不相關」。以大悲心去喚醒尚在顛倒妄想狀態眾生。為破眾生無始以來迷相我執及佛弟子貪著有所得,欲成無上之道之心,而創立「呵佛罵祖」的特殊門風。無非是使眾生體悟「不二」,體悟「本來是」,「一切現成」,「求更彌遠」。這樣才能發大菩提心,廣度眾生。如《華嚴論》卷二:「善財證覺之後,方求菩薩道,行菩薩行,何以然者?為覺道之後,方堪入纏處,纏無縛(迷),始能為眾生說法解縛(迷),若自有縛(迷),能解彼縛(迷)者,無有是處。說時前後,法是一時故。故知若欲行菩薩行,先成正覺(悟)」。明徹悟後,廣度眾生,除四攝利他外,別無他事的悲智雙運的大菩薩。真正徹悟的菩薩是不講自利的。千百年來;從佛陀到中國歷代徹悟宗匠,徹悟的是什麼?覺無我。既我從本不有,何用自利?佛方便開示自利利他,乃對尚未覺悟的權教菩薩。《維摩詰經·方便品第二》記維摩詰居士對羅侯羅云:「夫出家者,為無為法,;無為法中,無利無功德。」《思益梵天所問經》佛問:「梵天!此法如是,猶如虛空,汝欲於如是法中得利益耶?」梵天言:「不也。」五祖嘗對四祖曰:「我來出家,非為身心求利益。」所以說佛法以無所得,行菩薩道而為究竟。
《長阿含經·遊行經第二中》卷三記:世尊在病重涅盤前答周那偈:「沙門凡有四,志趣各不同,一行道殊勝,二善說道義,三依道生活,四為道作穢。」佛陀說,出家人隨其根器志趣有四種沙門。而第四種沙門「為道作穢」。這在當時重苦行、戒律、求解脫的印度是不可思議的。佛陀雖提到「為道作穢」沙門,但真真付之實踐,在原始經典中記載是不多見的,除《增一阿含經》記梵志答應婆羅門女,來世「世世作夫妻」外,都是很少見的。而大乘經典所記如印順《印度佛教思想史》說菩薩,「以不同身份,普入各階層,從事不同事業,以不同方便,普化人間」。與謹嚴拔俗的比丘生活,說法利生,作風上顯然不同。就是現出家相的文殊菩薩,不在僧中安居,而在「王宮采女中,及諸淫女、小兒之中三月」,與傳統出家生活不同。這一大乘的方便風格,正是受了流行這一地區,重「法」而不重律的大眾部系的影響。雞胤部主張,衣、食、住、行一切隨宜;北道部說有「在家阿羅漢」。「菩薩的示現殘殺,示現淫慾,示現為畜、為外道、魔王,那是大菩薩利益眾生的方便」。「著重於勝義法性的契入,所以能不離煩惱、不著煩惱,於生死海中利益眾生,以圓滿一切智——無上菩提」。本著這樣的慧悟,攝化眾生,也就處處可行方便。對於傳統的「佛法」,是有衝擊性的,所以佛教界有「大乘非佛說」,及聲聞法是「小乘」的相互對立(第一O三至一O五頁)。而說「大乘非佛說」,乃是原始部派,不知大乘「方便風格」,正是原始經典明白記載,佛明示:「為道作穢」,正是偉大大乘菩薩精神的實行者。為什麼大乘菩薩能,而小乘不能?原始經典《長阿含經·散陀那經第四》記佛說:「彼苦行者,聞他正義,不肯印可,是為垢穢。」淺根著相者,聞佛陀了義開示,不能印可,這才是真正的垢穢。如《華嚴經》卷三十七,「於第一義諦不了,故名無明」同義。而文殊菩薩為代表,「為道作穢」,通達「作穢」假我,六道輪迴假我,以四攝法,隨緣上天入地,廣度眾生,無有暫息。關鍵在實教菩薩已徹悟。「善解第一義,說道無垢穢」。纏無縛,始能為眾生說法解縛。「廣行菩薩道,利益眾生」。《華嚴經》卷六十六,善財參阿那羅王,王告曰:「我得菩薩如幻解脫,如諸菩薩摩訶薩得無生法忍,知諸有趣,悉皆是幻,菩薩諸行,悉皆如此,一切世間悉皆如影。此國土所有眾生多行殺盜乃至邪見,作余方便,不能令其舍離惡業。善男子!我為調伏彼惡人故,造諸罪業,受種種苦,令其一切作惡眾生見是事已,心生惶怖,心生怯弱,斷其所作一切惡業,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意。究竟快樂,究竟安隱,究竟住一切智地。」《維摩詰經·佛道品》,「或現作淫女,引諸好色者,先以欲鉤牽,後令入佛智。」《宗鏡錄》卷二十一:「圓人(悟者)又有染愛法門,如和須蜜多女,人見人女,天見天女,見者即得見佛三昧,執手得到佛三昧,嗚者極愛三昧,抱者真如三昧,亦如魔界行不染。菩薩變無量身,共無量天女從事,皆令發菩提心。又先以欲鉤牽,後令入佛智,斯乃非欲之欲,以欲止欲,如以楔出楔,將聲止聲。」《大涅磐經》卷三十:「菩薩雖受畜生之身,終不造作畜生之業。」「受鹿身、兔、象、羖羊、獼猴、白鴿、金翅鳥、龍蛇身。」「常為其餘畜生眾生演說正法。」同經卷二十一「若有眾生,於三惡道煩惱惡業,不生怖畏,而能於中度眾生,當知是得大涅磐。」以此可見,大乘經典所見所大乘菩薩行,完全稟承原始佛典所記佛說四沙門之一:「為道作穢。」而這正是開悟眾生必須具有的素養,方可稱為發菩提心大菩薩。如《瑜伽師地論》卷三十六:「是諸菩薩,如實了知生死,於生死中如如流轉,遭大苦難,不於生死以無常等行,深心厭離。」「若諸菩薩於生死以無常等行,深心厭離,是則速疾入涅盤。彼若速疾入涅磐,尚不能成熟一切佛法,及諸有情,況能證無上正等菩提!」「又諸菩薩,由習如是空勝解故,則於涅磐不深怖畏,亦於涅磐不多願樂。」自佛陀菩提樹下,大徹大悟,「如實了知生死」,千百年來,從印度到中國,佛弟子如佛大徹大悟者,「如實了知生死」。「於三惡道煩惱惡業,不生怖畏,而能於中度眾生。」且能遵循佛教誨:「為道作穢」,「不自己使成無上真正之道」。尤為歷代宗門大匠,能當斯願,故所謂印度有部斥大乘非佛說,乃至說大乘是魔說,說歷代宗門大匠「多數是口頭禪」,「豁達空」,乃至「狂禪」,亦可深加懺悔矣。大乘無論從不求自安樂,不求自超凡入聖,純利他的偉大菩薩精神,以及四攝六度完美的利他方法行,都是原本於原始經典所載的佛陀教誨,故原始經典四阿含,與大乘經典所記菩薩行,及以中國佛教歷史上風靡朝野的「禪宗」,都是一脈相承的。故應翻之為「大乘是佛說」,應該是無疑議的。無論是印度部派(包括南傳佛教)說「大乘非佛說」,以及漢地:「頓漸門下,相見如仇讎;南北宗中,相敵如楚河。」(圭峰《禪源諸詮集都序》)。都是一迷一悟;一小根,一上根利智之差距所造成的對立。《長阿含》又記佛陀解釋「為道作穢」為:「內懷於姦邪,外像如清白,虛誑無誠實,」「內濁而外清,現閉姦邪跡,而實懷放蕩。」若世間法說的偽君子。此乃真為「口頭禪」、「豁達空」、「狂禪」者是也。
《大智度論》卷九十五問:「余處菩薩自利益,亦利益眾生,不說自利?自利利人有何咎?」答:「菩薩行善道為一切眾生,此是實義,余處說自利,與利益眾生,是為凡夫作是說,然後能行菩薩道。入道人有上中下,下者,但為自度故行善法,中者自為亦為他,上者但為他人故行善法。」「若能自舍己樂,但為一切眾生,故行善法,是名上人。若自利,又為眾生,是為雜行。求佛道有三種:一者,但愛念佛故,自為己身成佛;二者,為己身亦為眾生;三者,但為眾生,是人清凈行道,破我顛倒故。」「是菩薩自得無所著,亦令眾生得無所著,是第一名利益眾生。」
印順法師《印度佛教思想史》說:一切有部以為要經三大阿僧祈劫,「別部執有七阿祈劫。」龍樹評斥一切有部,《大智度論》卷四:「佛言無量阿僧祈劫作功德,欲度眾生,何以故言三大阿僧祈劫?三阿僧祈劫有量有限!」無量阿僧祈作功德,欲度眾生,因為沒有一處不是釋尊過去生中,捨身救度眾生的地方,為法、為眾生而無限精進,忘己為人,不求速成——不急求自己解脫成佛,而願長期在生死中,從利他中完成自己。菩薩修行成佛的菩提道,無比偉大,充分的表現出來;這才受到佛弟子的贊仰修學,形成「大乘佛法」洪流。菩薩道繼承「佛法」,自利利他,一切都是以般若為先導的。悟般若體性,名得無生法忍。「大乘佛法」的甚深,依般若無所得而顯示出來,菩薩行太偉大了(P85)。
按:《大智度論》云:「求佛道有三種,一者,但愛念佛故,自為己身成佛;二者,為己身亦為眾生(自利利他,自覺覺他);三者,但為眾生,是人清凈行道,破我顛倒故。」顯然印順法師所讚歎的「大乘佛法」,「從利他中完成自己,是屬龍樹菩薩所說的第二種自利利他的權教菩薩,不屬於第三種:不為自己,但為眾生的實教菩薩,如《增一阿含經》說的:「不使自己成無上真正之道」。又如《華嚴論》云:「教化眾生,令其迷解,離妄想苦故,亦不見自身成佛,不成佛故,若也起心圖成佛念,當知此人去佛道矣。」深入經藏,又為如許多教徒尊崇如印順導師,亦停留於第二類者權教菩薩,不能突破,千百年來如緇如素能不囿於「從利他中完成自己。」幾希?!彼等二三不分,權實不分,也不明了三者不要成佛,只要利他度眾生的實教菩薩。實則二者與三者,「修行成佛」與「不使自己成無上真正之道」,是「迷」與「悟」,「方便」與「究竟」的問題。推本溯源,如《燈錄》記迦葉喝醒阿難:「倒卻門前剎竿著」。!苦人不醒,無阿難之悟性,奈之何!
故三者實教菩薩行,才真正夠稱得上「太偉大了!」因為真正徹悟「我」從本不有,「但願眾生得離苦,不願自己得安樂。」 廣行菩薩道,使有緣眾生,皆「破迷解惑,」「開示悟入佛知見,」 徹悟宇宙人生真相,破解千古生死之迷,人世間還有比他更有意義、更有價值的事了嗎?!
28、不信如來語
《增一阿含經·等趣四諦品第二十七》卷十九世尊告比丘:「今有四種之人,可敬可貴,世之福田。云何為四?所謂持信、奉法、身證、見到。」「比丘!有此四人。當念除上三人,念修身證之法。如是,諸比丘!當作是學!」
按:佛說可敬可貴有四種人,而又說四種人中三種人除掉,只要「念修身證之法」。佛所唯一肯定的身證人是什麼?佛說:
「有人身自作證,亦不信他人,亦不信如來語,諸尊所說言亦復不信,但任已而游。是謂身證人。」所云「除上三人」者,一者「持信人」,「信於如來,亦信如來語,不任已智」。二者「奉法人」,「知如來語者,便奉持之,外道語者,而遠離之。」三者「見到人」,「有人斷三結,成須陀洹,不退轉法,彼有此見,便有惠施,有受者,有善惡之報,有今世、後世,有父有母,有阿羅漢等受教者,身信作證而自游化。是名為見到人。而這三種人,是佛陀方便教化的信奉者,信、願、行、三世因果,獨自頭陀行,斷惑證真,成四果。而這次佛陀教誨比丘,排除這三種規行矩步的修行者,獨肯定「不信如來語,諸尊所說言教亦復不信,但任已性而游」的人。這真是佛陀,原始經典中所記佛陀的超常的「奇論」,與平時倡導的持完全背反,且全部推倒自己的一切,這是為什麼?古今中外,研究、講誦者,大都把目光停留在三種規行矩步的修行者上面,幾乎從未觸及到佛陀這段超常的「奇論」。或者視而不見,或輕輕滑過,很少有人去思索,去回答。佛陀特彆強調的「當念除上三人」(又按:實際很少人肯「除」);「念修身證之法」(又按:卻不肯「念」);「諸比丘!當作是學!」(又按:卻不肯「學」)。為什麼?!這又是一個「器非器」問題。大部人缺少佛陀,所說「身證人」那樣超常的見地,缺少純利他的發心。只有佛陀能理解這種「身證人」。悟者的言行,也只有悟者能知、能解,且能肯定讚歎。小根小器不僅不領會,還「未免疑謗」,「打你色身星散。」此佛陀所以要在大徹大悟以後「閉室於摩竭」。《大智度論》卷二十:記佛偈:「我坐道場時,智慧不可得,空拳誑小兒,以度於一切」。佛陀不得已,隨順世俗,說因果,說人天,五戒十善,說六道輪迴,說四諦、十二因緣、說離苦得樂,說斷惑證真,說超凡入聖,成四果、說三學、五道、十地、說究竟成佛。皆是「黃葉為金,止小兒啼。」皆是屬「除上三人」者,《大涅盤經》卷五十四記佛說:「若菩薩摩訶薩知依佛見執,不得見佛,是故為菩薩摩訶薩應遠離依佛見執。」黃蘗大師《宛陵集》:「所以菩提等法,本不是有,如來所說,皆是化人,猶如黃葉為金,止小兒啼,決定不實。若有實得,非我宗門下客。」「任你三劫修,亦只得個報化佛,與你本源真性佛有何交涉。故云:外求有相佛,與汝不相干。」佛陀靈山會上,才示拈花。顯示無說無得心要,四十九年無說著一個字,「無有定法如來可說,何以故?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非法非非法。」六祖也談到被經轉及轉經問題,而在原始經典中,早已記載「不信如來語」;才是「當作是學!」何等人是「但任已性而游的人」?唯有開悟的大乘菩薩,即特立獨行的宗匠,才稱得上「但任已性而游的人」。文殊師利菩薩,作為一個出家人,卻不守戒律——僧中雨安居,而卻在「王宮采女中,及諸淫女、小兒之中三月」(《大方廣寶篋經》卷中),並稱為「文殊法門」。《五燈會元》卷一記二祖慧可——「一音演暢,四眾皈依。如是積三十四載,遂韜光混跡,變易儀相,或入諸酒肆,或過於屠門,或日街談,或隨廝役。」後有雙林善慧大土披衲、頂冠、革履,天台寒山拾得,作舞、哭笑,明州布袋和尚出語無定,醢魚俎,又有馬祖扭鼻,溈山踢瓶,普化筋斗,利蹤捉賊,臨濟棒、德山喝,希運虎聲,趙州放火、掐尼,丹霞燒佛,船子覆船,德山騎項魔岩叉頸,南泉斬貓,歸宗砍蛇,睦州損足等,皆是但任已性而游的人。而臨濟、德山的呵佛罵祖,更把原始佛典記佛說「不信如來語」,演繹得如此透徹,如此「經典」,而下根劣機不僅「驚、怖、畏」,且謗之為「滅佛毀法」,「狂禪」者,不知《楞伽經》卷二記佛說:「大慧!非一切剎土有言說,言說者是作者。或有作相,或有揚眉,或有動睛(瞬目),或笑或欠,或謦欬,或念剎土,或動搖。大慧!如瞻視及香積世界,普賢如來國土,但以瞻視,令諸菩薩得無生法忍,及諸勝三昧。」五千退席之輩,佛陀也無可奈何!佛說:「身自作證。」何為「身自作證?」無師自悟者為「身自作證。」佛陀獨自菩提下夜睹明星成大覺,可謂「身自作證」人。宗門下客。燈錄所記千百年來,代代有「身自作證人」。寶積聞孝子哭喪而悟,智通悟師姑是女人做,水潦被馬祖當胸踢倒而悟,乃至有洞山水影、靈雲桃花,香嚴竹擊,鳥巢吹毛,夾山落水,圓悟艷詩,樓子情詞,太原鼓角……皆是「身自作證人。」故夾山云:「悟不由師。」寶積云:「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南泉云:「大道一如,無師自爾。」《雜阿含經·六入處誦第二》卷十阿難言:「我親從佛聞,教摩訶迦旃延言,世人顛倒依於二邊,若有、若無;世人取諸境界,心便計著。迦旃延!若不受、不取、不住、不計於我,此苦生時生、滅時滅。迦旃延!於此不疑、不惑,不由他而能自知,是名正見」。「不由他而能自知」,即是「身自作證人」。與頓悟同義。故勝鬘夫人說阿羅漢有恐怖,因為阿羅漢屬佛說可敬可貴四種人應除掉三種修行人,不屬於「修身證之法」的人。故不能「不信他人,亦不信如來語,但任己而游」。故必如勝鬘夫人評說:「以怖畏故,依於如來。」「以恐怖故,則求歸依」。故《大智度論》記龍樹痛斥小乘根器迦旃延這樣人不知大乘為何物的生死之輩。《大寶積經》卷一一九亦記佛說:「三乘眾者有恐怖故,歸依如來,求出修學,有所作故,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二依(無盡歸依,常住歸依)非究竟依。依真實義,即名究竟歸依如來。」而此所云「究竟歸依如來」必須「依真實義」。而「真實義」是何等人得?非是規行矩步,三乘修行者,恰恰是「不信如來語、不信他人語,但任己而游」的「身證人」,直下頓悟的人,得「無所得」的人得。此所謂:「丈夫自有衝天志,莫向如來行處行」。(《同安察祖十懸談第五·清涼和尚語》)
29、六道輪迴,生老病死之痛與苦
《雜阿含經·五陰誦第一》卷五:那拘羅長者見佛曰:「我年衰老,贏劣苦患。」佛曰:「汝今於此苦患之身,常當修學不苦患身。」問尊者舍利弗:「云何苦患身、苦患心?云何苦患身、不苦患心?唯願為我略說法要。」舍利弗語長者言:「善哉!長者!汝今啼聽!當為汝說。愚痴無聞凡夫於色集、色滅、色患、色味、色離不如實知;不如實知故,愛樂於色,言色是我、是我所,而取攝受。彼色若壞、若異,心識隨轉,惱苦生;惱苦生己,恐怖、障閡、顧念、憂苦、結戀。於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名身心苦患。云何身苦患、心不苦患?多聞聖弟子於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如實知己,不生愛樂,見色是我、是我所;彼色若變、若異,心不隨轉惱苦生;心不隨轉惱苦生已,得不恐怖、、顧念、結戀。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名身苦患,心不苦患。
同經卷十七:佛告諸比丘:「大海深險者,此愚夫所說深險,非賢聖法、律所說深險。世間所說者,是大水積聚數耳。若從身生諸受,眾苦逼迫,或惱、或死,是名大海極深險處。愚痴無聞凡夫於此身生諸受,苦痛逼迫,或惱、或死,憂悲稱怨,啼哭號呼,心亂髮狂,長淪沒溺,無止息處。多聞聖弟子於身生諸受,苦痛逼迫,或惱、或死,不生憂悲、啼哭號呼、心生狂亂,不淪生死,得止息處。」
按:佛說人生老病死苦痛如大海一樣極為深險。但有二類人對待生老病死苦痛。一類人,當自身受種種苦患纏身時,乃至感到死神陰影時,就會產生憂悲苦惱、怨恨、恐怖種種心理活動,乃至啼哭號呼,心生狂亂,痛苦不堪。直至生生死死,長劫輪轉,無有止息。佛說這屬於「無聞凡夫」,沒有聽聞佛法的愚痴眾生,不懂得色蘊乃至受、想、行、識五蘊,緣合緣散,生滅無常的諦理。認為色等五蘊是我、我所,牢固執著,故見色等五蘊發生病異,乃至老死,則心識也跟著轉,種種痛苦心理也隨之產生,這樣不僅身受老病死的苦患,心也跟著痛苦不堪。而另一類,多聞佛法的聖弟子,能「如實知」色等五蘊為因緣所生法,是無常、生滅、無有實我及我所可得,所以不會牢固執著,當五蘊假合之我發生老病變異,眾苦逼迫,乃至死亡臨近時,不會像愚痴眾生一樣,憂愁、悲傷,乃至啼哭、號呼、心生狂亂。所以聖弟子不像無聞凡夫一樣生死無窮輪轉,能得止息。這一類人稱「身苦患,而心不苦患。」又如《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十七記佛說:聖弟子「唯生一受,所謂身受,不生心受。譬如士夫被一毒箭,不被第二毒箭」。佛又說偈:「多聞於苦樂,非不受覺知。」「於此一切受,黠慧能了知,了知諸受故,現法盡諸漏。身死不墮數,永處般涅盤」。佛說多聞聖弟子,雖然對生老病死苦的逼迫,同凡夫一樣能感受到,但因為有「黠慧」(特殊智能,即悟)能了知(五蘊假合,無我、我所),所以漏盡,出生死,入涅盤。同經卷十四記佛說:「苦樂從緣起生。」故是無我的,故佛說是「我無業有」的。要離苦得樂,徹底擺脫生命存在中的苦(受),是無有是處的。因為受——是一種心理(識),也是緣起的,佛說二類人都有的。佛只是說對待「苦患」是不是有「黠慧「,愚痴凡夫無聞,聖弟子多聞,所以對種種苦患就會有二種截然不同的認識和反應。當我們用智慧體悟它的假性、空性、不實在性時,那麼我們就超越了愚痴凡夫的境界,依緣起生滅如實知而得解脫,即已漏盡、出生死、入涅盤了。
大乘經論也廣記如是說,《瑜伽師地論》卷八十八「又諸愚夫,若身老病,當知其心,定隨老病;其有智者,身雖老病,而心自在,不隨老病,是名此中愚痴差別。」
《大般若經》卷五百二十六記佛言:「善現!何等是有?何等是非有?」「色想乃至識想為二,色空乃至識想空為不二。」「(佛功德)想為有是二,(佛功德)想空,是謂不二,諸不二者,皆是非有,諸非有者,皆無生死,無生死者,便能解脫生老病死,愁嘆苦憂惱。」
《大般若經》卷五百七十六記佛說:「既能達諸法性空,不復輪迴生死諸趣。」
《增一阿含經》卷四十一記佛說,眾生類無有空三昧便流浪生死,不得至竟解脫;觀察諸法已,便得空三昧,已得空三昧,便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同經卷記舍利弗白佛言:「世尊!我恆游空三昧。」佛告舍利弗:「善哉!善哉!舍利弗能游空三昧。所以然者,諸虛空三昧者最為第一!有比丘游空三昧。計無吾我、人、壽命,亦不見有眾生,亦不見有諸行本來;已不見,亦不造行本;已無行,更不受有;已無受有,不復受苦樂之報」。大乘經論與原始經典都記佛明示,體悟諸法緣生、空無自性、不二非有,即是無我、人、眾生、壽者四相(又按:通達主體我與客體的人、眾生、壽者),則一切無見、無行、無受,即生死輪息,則不復受苦樂之報。此即永嘉《證道歌》云:「了(通達、游空三昧)即業障本來空(業障假有,故空)。」佛陀為翻眾生無始迷的慈悲教誨,千百年來,如緇如素,心虛膽怯,疑慮不信受。在我執的重壓下,思惟不能突破,牢執「不復受苦樂之報」,乃是肉體無有痛苦,如刀割肢解,不痛不癢;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坐脫立亡,所向自由;又入涅盤,常樂我凈,實是如小兒,執黃葉為金,不知佛方便外另有天地。不知佛所許舍利弗得空三昧,在娑婆世界肉身照樣有生老病死。《增一阿含經》卷十八記舍利弗欲先佛涅盤,「游於摩瘦本生之處,身遇疾病,極為苦痛。時唯有均頭沙彌供養,目下除去不凈,供給清凈」。「是時,釋提桓因躬自除糞,不辭謙苦」。《維摩詰經·問疾品第五》說:「菩薩為眾生故入生死,有生死則有病。」因「游空三昧,計無吾我、人、壽命,亦不見有眾生,亦不復見諸行本來。(即無四相)。」「更不受有,已無受有,不復受苦樂之報。」舍利弗雖得「最為第一」的空三昧,照常生老病死,因為得空三昧,實則無生老病死;雖似有「受苦樂之極」,實則無「受苦樂之極」,所謂「解苦無苦,是謂善解苦諦。」不僅舍利弗如是,佛菩薩亦如是。《增一阿含經·四意斷品第三十六之一》卷十八記王波斯匿曰:「世尊!諸佛形體皆金剛數,亦當有老病死乎?」世尊告曰:「如是大王!如大王語,如來亦當有此生、老、病、死。我今亦是人數,父名真凈,母名摩耶,出轉輪聖王種。」《雜阿含經·八眾誦第五》卷四十八記「世尊金槍刺足,未經幾時,起身苦痛;能得舍心,正智正念,堪忍自安,無退減想。」大乘經論記佛、菩薩發菩提心,通達諸法實相,身苦、心不苦記載。《大寶積經》卷一十一六記佛言:「觀痛癢,知病本無,適起尋滅,曉了諸法不得久存,察於萬物焰生忽沒,視一切法所生如影。」《大集經》卷三十記佛說:「一切因緣生法即是苦也,若法生時,即是苦,即是痛疾,即是支節,是生老,即是生滅。」同經卷八:「一切諸法雖有所生,悉無所生。」「了三界本一切眾生無有吾我,其身無底不可限量(如虛空)」「其身現像,無疼現疼,自然無想而現有想;無生死識,自然現諸生死識;無地水火風,自然現地水火風,四大之身,解諸世間一切現法,皆虛不實。」「不真而不可得。」身本無有,緣起示現身像,既身本無,焉有痛哉?!為有緣起身故,幻痛耳!喜怒哀樂,亦復如此,本無故示現故有。同經卷一百一十六:「觀痛癢,知痛本無。」「了本無痛,萬意止之行消。」《中論述義·破苦品》卷二吉藏疏:「物之大患,莫過於苦,九十六術,皆競求離,不達其因,生四種謬。五百異部,雖識苦因,未窮其本,封執定性,則苦果不息,更造苦因,今示因緣之苦無定性,令苦果息不起苦因也。」吉藏疏明,自古至今,各宗各派,無不是以人生之苦為最大之患,無不以離苦得樂為終極目標,九十六種外道,不明苦之因,生出四種謬見;而五百異部雖明苦之因,但未能了達苦之根本,執為實有苦果,故苦果不息,更造苦因。今《中論》所示,「如是一切法,本際皆亦無。」因為「諸法因緣生,」苦亦因緣生,故苦亦無定性可得,若不明緣生之理,認為「實見有苦,則不能離,若解苦無苦,方能離苦。」故《華嚴論》卷七云:「常與無常,不成不壞,法本如是,了知苦諦,本來聖諦,元無諸苦,亦無涅盤,若如是如是證入。經云:以少方便,疾得涅盤。」《大寶積經》卷八記佛言:「一切諸法雖有所生,悉無所生。」「了三界本,一切眾生無有吾我,其身無底,不可限量,無作無想,斯身無著,無所思念,所住真諦,致不可還。其身無像,自然現象,無痛現痛,自然無想而現有想,無生死識而自然現諸生死識;無地水火風,因其示現地水火風,四大之身,解諸世間一切現法、皆虛不實。」佛說一切眾生,無有實我,緣起示現身像、幻像耳。既身本無,焉有痛?緣起示現痛,幻痛耳。《圓覺經》云:「知是空華,即無輪轉,也無身心受彼生死。」《增一阿含經》卷二十七記多耆奢白佛言:「色者無牢,亦不堅固,不可睹見,幻偽不真;痛者無牢,亦不堅固,亦如水上泡,幻偽不真;想者無牢,亦不堅固,亦如野馬;行亦無牢,亦不堅固,亦如芭蕉之樹,而無有實;識者無牢,亦不堅固,幻偽不真。」「世尊!我今所覺正謂此耳!」世尊告曰:「善哉!多耆奢!善能觀察此五陰本。我當觀此五盛陰時,在道樹下成無上等正覺,亦如卿今日所觀。」《雜阿含經》卷十,世尊說偈曰:「觀色如聚沫,受是水上泡,想如春時焰,諸行如芭蕉,諸識法如幻。」
30、第一義——道無垢穢
《長阿含經·遊行經第二中》卷三:世尊偈曰:「沙門凡有四,志趣各不同。一行殊勝,二善說道義。」何謂「善說道義」?世尊偈曰:「善解第一義,說道無垢穢;慈仁決眾疑,是為善說道。」
按:佛陀這裡明確開示,有一類上根利器的沙門,通達第一義諦,這樣的沙門善於向眾生說的是真正道諦,是無有凈與穢分別的不二之法。並且這樣的沙門才是稱得上「慈仁」,才能決了眾生的疑惑。《長阿含經·闇尼沙經第四》卷一記梵童子告毗沙門王曰:「如來出世說如是法,為甚奇!甚奇!未曾有也。如來以方便力說善不善,具足說法而無所得。」故「具足說法(了義)而無所得。」即是「道無垢穢。」大乘經典亦廣說此義。《大般若經》卷三百七十三,佛曰:「無所得者,(六度)諸神通皆無差別。」善現白佛:「世尊!何因緣,無所得者(六度)及諸神通皆無差別?」佛言:「善現!菩薩摩訶薩修行般若波羅蜜多時,不得布施,不得施者,不得受者,不得所施而行布施,不得(六度、十八空、三十七道品、三解脫門及諸佛功德。」同經卷四百八十二:「菩薩摩訶薩修行般若波羅蜜,於一切法善通達實相,謂達其中無染無凈。」同經卷三百九十七善現白佛:「世尊!若一切法平等性中,異生、聖者法及有情,俱無差別,云何三寶出現世間,所謂佛寶、法寶、僧寶?」佛曰:「善現!於意云何?佛法僧寶與平等性各有異耶?」善現曰:「世尊!如我解佛所說義者,佛、法、僧寶與平等性皆無有異。」「如一切皆非相應、非不相應,無色、無見、無對,一相所謂無相。然佛世尊於無相中方便善巧,建立種種法等有異,謂此是異生,此是隨信行、此是隨法行,此是第八,此是預流,此是一來,此是不還,此是阿羅漢,此是獨覺,此是菩薩摩訶薩,此是如來應正等覺。……如來應正等覺無相法方便善巧,為有情施設種種差別之相,而於諸法平等法性都無所動。」《文殊師利所說般若波羅蜜經》卷下佛告文殊師利菩薩:「汝修般若波羅蜜時,有善根增減否?」文殊師利言:「無有善根可增可減,若有增減,非修般若波羅蜜。不為法增,不為法減,是修般若波羅蜜;不斷凡夫法,不取如來法,是修般若波羅蜜。」「佛法、菩薩法、聲聞、緣覺法乃至凡夫法皆不可得,何以故?畢竟空故,畢竟空中無佛法、凡夫法。」《佛說如幻三昧經》卷下佛云:「曉了欲心,解如真諦,本無所有,此心何生?何所從滅?誰來染污,誰染污者,豈玷污乎?」「無所得,則無所生。」《大寶積經》卷一百十八記佛言:「見凡夫法以為卑賤,所學法者以為尊高,如是觀者則為邪見;見凡夫法穢行未消,菩薩法無有塵勞,如是觀者則為邪見;見凡夫法以為是漏,無所學法以為無漏,如是觀者則為邪見。」《大智度論》卷五十三[經]記須菩提言:「舍利弗!如世間名字,故有知有得,六道別異,亦世間名字故有,非第一實義。何以故?第一實義中無業無報,無生無滅,無垢無凈。」此即《長阿含經》記佛說的:「善解第一義,說道無垢穢;慈仁決眾疑,是為善說道。」
所參考及所引資料:
顧康年《驪珠集》
印順《印度佛教思想史》
二OO五年五月於滬城陋室
二00五年十月二十四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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