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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說之說文集》連載(八)

原始經典的正本清源

——《四阿含經》中的大乘菩薩精神與大乘經論及「禪宗」意趣一脈相承

陳世忠

內容提要:原始經典四阿含【注】與後起的大乘經典,及所謂的「中國禪宗」,在頓悟問題上,在緣起中道空、第一義空、有無中道問題上,對戒律、根器、明與無明、無所住、無我、如、生死、無所得、一多大小、男女相、大小乘、諸法如幻、六道輪迴、生老病死、神通等諸多問題上,在了義體認上,三者是完全一致的。如《增一阿含經》卷十九記佛說:「不使自己成無上正真之道」。「菩薩所行,無所愛惜」。「為道作穢」。許女來世作夫妻。更為超越的是同上經卷記佛開示,值得學習的不是「持信人」、「奉法人」、「見到人」(斷三結)三種規行矩步的修行人,而是「不信如來語,諸尊所說亦復不信,但任己而游」的「身證人」。誰堪當之?唯無師自悟的中國宗匠!戲笑怒罵,呵佛罵祖,掀翻天地宇宙自由自在人!

關鍵詞:頓無間無病不須服藥為道作穢不信如來語任己而游

【注】:現流傳的四阿含經典,雖考證與迦葉、阿難等在王舍城的七葉窟五百比丘結集有出入,但原則上還是公認的。

1、頓與漸

2、思惟

3、根器與戒

4、如來義

5、緣起中道義

6、常住與如來藏

7、空

8、無明與明

9、無所住

10、無我

11、神通

12、時間

13、覺無恐怖

14、不立文字

15、如

16、生死

17、一無所得

18、第一義空

19、如來八無等法

20、一多大小

21、無病不須服藥

22、男女相

23、為欲修善

24、大小乘

25、幻

26、有無與中道

27、菩薩道——「為道作穢」

28、不信如來語

29、六道輪迴生老病死之痛與苦

30、第一義——道無垢穢

前言

千百年來,佛教界與學術界同道,大都把原始四阿含經典定位在小乘自利位置上。除有少數研究者及法師呼籲,研究根本佛教中內含佛陀本懷菩薩的意趣以及與般若關係,但大乘菩薩精神也只是略為帶過,更不用說與所謂「禪宗」的關係了。然而從筆者的視角研究發現,四阿含所記錄佛陀一生慈悲說法,不僅僅停留在斷惑證真的自我完成上,不僅僅有大乘佛法,而且有著極為徹底與所謂中國宗匠完全一致的頓悟法,佛亦不立的超越精神。只是因為當時印度普遍重苦修、重禪定、重神異、功夫,重解脫的環境里,是很難理解、接受的。所以這些極為重要的開示,被「置之不理」。自然,中國宗匠的悟慧,並不一定是從四阿含中得到啟迪,這正說明不管是印度人、中國人,不管是千百年前的古人,千百年後的今人,所悟的真理是完全一致的,且由此可以說明,佛教學術界不少人認同的所謂中國「禪宗」玄學化、中國化的以訛傳訛的謬見了。原始經典如《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十二記佛說:「若佛出世,若未出世,此法常住,法住法界,彼如來自所覺知,成等正覺,為人演說,開示顯發」。「緣起法者,非我所作,亦非餘人作。然彼如來出世及未出世,法界常住,彼如來自覺此法,成等正覺,為諸眾生分別演說,聞發顯示。」大乘經典如《楞伽經》卷三:「法界常住,若如來出世,若不出世,法界常住。」《大涅盤經》卷三十:「有佛無佛,法界常住」。《大般若經》卷五百四十七佛說:「我所宣說甚深法亦復如是(虛空)不可安立,不可破壞,有佛無佛法爾常住,佛於此相,如實覺知,故名如來應正等覺」。《放光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十八佛言:「有佛無佛,法性常住。以眾生不知法性常住,是故菩薩生道因緣,欲度脫之」。宇宙人生的真理在佛陀以前已經存在,他只是如實覺悟到而已。自然,其它人也可以像他一樣,徹悟到宇宙人生的真相。佛陀自說:因為眾生還不覺悟宇宙人生真相,所以他到這世界上來是為了「欲令眾生開示悟入佛知見」。「如來所以出,為說佛慧故」(《法華經》卷一)。佛陀的悟慧和慈悲開示,這悲智雙運的大乘無我精神,完完全全地被中國宗匠所繼承,並且在中國這片土地上,生動活潑,淋漓盡致地得以展現。

儘管日本柳田聖山、鈴木大拙等及中外一些學者、法師,對所謂「禪宗系譜」和歷史所流傳的西天二十八代、東土六代傳承、慧能後的五家七派,乃至《壇經》,及宋王荊公於內庭見的密藏《梵天王問佛訣疑經》所記的「世尊拈花、迦葉微笑」等,作了頗為詳細的考證和質疑,使「禪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但我們從今天這篇「原始佛教的正本清源」文中,可以恢復我們的信心。我們從中可以知曉,原始佛典所記佛陀根本思想——悟慧、大乘菩薩行,與「中國禪宗」的意趣是一脈相承的。超越時空的佛及歷代祖師的悟慧,是學者、法(講)師、律師無法通過文字、語言、歷史事件、考據所能企及的。他們只能在悟慧門外「說東道西」,永遠是無能為力的。湯用彤先生也說:「如徒以文字考證上尋求,而乏心性之體會,則所獲者其糟粕而已」(《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跋》)。故必不能得其真。印順法師也說:「從佛(祖)的自覺境地來說,是一切知識,語言文字無能為力的。佛法(禪)不但不是考據所能考據。」「禪宗史的研究,必須弄清超越時空的自性體驗,現實時空(歷史)中的方便演化,才能恰當處理禪宗的歷史事實」(《中國禪宗史》第八頁)。熊十力《佛家名相通釋》論宗門,(自注云:)「宗門之學,雖創自中土,然其作用見性之義,實上追釋迦而與之密合無間,吾常欲阿含抉擇發揮,苦未得暇」。鄙人有幸踵前賢未竟之願,誠幸載!快哉!

1、頓與漸

原始經典記佛開示頓悟法與漸修法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二》卷十六,記佛告希達長者云:「四聖諦漸無間等,非頓無間等。」(無間等經釋為:「明、慧、覺、悟」)。

按:佛明確說四聖諦法是漸法門,非頓法門。佛又告戒比丘:「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頓悟)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頓悟法)等。」這裡佛又明示修學四聖諦弟子,未能無間等,應當發心(起增上欲)學頓悟法門。

如何修學頓無間等(頓悟)法門?

《雜阿含經·六入處誦第二》卷十記摩訶拘希羅問舍利弗:「若比丘未得無間等法,欲求無間等法,云何方便求?思惟何等法?」舍利弗言:「若比丘未得無間等法。欲求無間等法,精勤思惟。五受陰為病、為痛、為刺、為殺、無常、苦、空、無我。所以者何?是所應處故。若比丘於此五受陰精勤思惟,得須陀洹果證,斯陀洹果證,阿那含果證,得阿羅漢果證。」摩訶拘希羅又問舍利弗:「得阿羅漢果證己,復思惟何等法?」舍利弗言:「摩訶拘希羅!阿羅漢亦復思惟:此五受陰法為病、為痛、為刺、為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為得未得故,證未證故,見法樂住故」。

按:舍利弗開示:思維五受陰我身不離生、老、病、死,一切都是無常、苦、空、無我,可以得四果,成阿羅漢。但是阿羅漢尚未得無間等法。欲得頓悟法,阿羅漢必須思惟五受陰我身不離生老病死,一切都是無常、苦、空、無我。這裡我們必然要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成四果也是思惟諸法無常、苦、空、無我四法印。成阿羅漢後也還是思維諸法無常、苦、空、無我,才能得無間等法。究竟不同在什麼地方?前者思惟四法印得四果阿羅漢,認為實有四果阿羅漢可得,後者,雖同樣思惟四法印,但真實頓悟「得未得,證未證」。何謂「得未得,證未證」?忽而頓悟也無有四果可證可得。這與《大般若經》所云:「無智亦無得」「得無所得」。「實無少法可得,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若言得道者是為大恥」,《大智度論》卷二十佛說:「我坐道場時,智慧不可得,空拳誑小兒,以度於一切。」全同無異。六祖《壇經·機緣品七》:「一無所得,名最上乘。」「我不會佛法。」《般若品》:「諸佛剎土,盡同虛空,世人妙法,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頓漸品八》:「吾若有法與人,即為誑汝。」《大涅盤經》卷十七:「無所得,名之慧,有所得者,名為無明」。又云:「一切有所得者,名生死輪,一切凡夫,輪迴生死,故有所得;菩薩永斷一切生死,是故菩薩名無所得。」《禪宗正脈第二》問:即心即佛,可修萬行否?」南陽忠國師曰:「諸聖皆具二嚴,豈撥無因果耶?」又曰:「我今答汝盡劫不盡,言多去道矣。所以道,說法有所得,斯則野干鳴;說法無所得,是名師子吼。」

所謂二千餘年的原始聖典,大乘經典所記佛和聖弟子以及中國燈錄所記的宗門大匠,在頓悟宇宙人生真相上是無有差異的。因為諸法實相,在佛以前,佛以後是常住無異的。且不以地域、國界、種族乃至六道為局限,故佛說:「欲令眾生,開示悟入佛知見。」是三界一切眾生!

2、思惟

原始經典提到「欲求無間等法,精勤思惟」。「無間等法」(頓悟法)是思惟得來嗎?說他不是,經典明說成阿羅漢後,還必須思惟四法印。說他是,經典又明說無有什麼得,無有什麼證,既無得無證,何勞思惟?不僅原始經典如是說,大乘經論亦如是說。

《大智度論》卷三十九:「此菩薩先世來愛樂智慧,學一切經書,觀察思惟,所采諸法,自以推求一切法中實相。」同論卷四十二:「聽聞、誦讀、書寫、正憶念、說、思惟籌量、分別修習等,乃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總名為行。」

同論卷十八:「或有離五波羅蜜,但聞、讀誦、思惟、籌量通達諸法實相,是方便智中生般若波羅蜜。」然而又說:「諸法實相者,不可以見聞念知能得」。

同論卷五十:「一切諸法,分別思惟,皆同涅盤相,是不可思惟」。

《法華經》卷一:「假如滿世間,皆如舍利弗(智慧第一),盡思共度量,不能測佛智。」「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

《解深密經》卷一記法涌菩薩說七萬七千外道,共思義、觀察、尋求一切法勝義諦相,竟不能得。

《壇經·護法品第九》:「若以智慧照破煩惱,此是二乘見解,羊鹿等機;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按:大乘經論有說「實相」、「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般若波羅蜜多」、「智慧」(即真理之異名),是從思惟得,有時說不可以從思惟智慧得。為什麼?

《大智度論》卷十九:「菩薩於諸法空無所得,住如是正見中,觀正思惟相。知一切思惟,皆是邪思惟,乃至思惟涅盤,思惟佛,皆亦如是。何以故?斷一切思惟分別是名正思惟。(又按:這裡把思惟分作邪與正。何為邪思惟?思惟如何入涅盤,思惟如何成佛,思惟一切善惡分別性相差別,皆是邪思惟。何為正思惟?斷一切善惡、性相分別,斷一切成佛作祖之念,斷一切斷惑證真入涅盤之念,斷一切善惡、凈穢、凡聖、對待之法,是為正思惟。)」「諸思惟分別,皆從不實虛誑顛倒故有,分別思惟相皆無(又按:這裡說,所有分別思惟,都是從顛倒妄想產生,實際上,分別思惟相亦都是無的)。」「菩薩住如是正思惟中,不見是正是邪,過諸思惟分別,是為正思惟(又按:這裡又說:菩薩應該住[處在]這樣的正思惟中,不應該有染凈、正邪的思惟,這才為正思惟)。」「一切思惟分別皆悉平等,悉平等故不著;如是等名為菩薩正思惟相(又按:這裡又說:應該領會一切善惡、染凈、四果羅漢,乃至佛,皆是平等無差別的;因為通達一切法平等,故不著善惡、染凈、生死與涅盤,凡夫與佛,只有這樣才可說是菩薩正思惟)。

按:迷則有思惟,為邪思惟;悟則無思惟,為正思惟。對愚昧眾生,以思惟引進佛道,「欲鉤牽「也,即對四果阿羅漢也是如是。因為他還有煩惱可斷,涅盤可入,有得有證,尚未通達諸法平等,尚未「頓無間等(頓悟)。」所以所有思惟都是邪思惟,因為都從「虛誑顛倒」產生的。《法華經》所以說假使全世界眾生都有智慧第一阿羅漢舍利弗的智慧,也不能測到佛智的,即不能「頓無間等(頓悟)」的。六祖也說以智慧照破(斷)煩惱,都是聲聞緣覺羊鹿等小根小器,上根大智(頓無間等)並不是這樣的;上智大根,是不分別正邪、染凈、眾生與佛的,因為他們通達諸法平等無有差別。這樣才可說無有邪思惟,才可名菩薩正思惟相,還是回歸到差別無差別,諸法緣生性空。因為一切法無我,所以以有我去思惟即是邪思惟,不通達無我故。通達無我法者,我從本不有,焉用思惟涅盤、思惟佛?我與宇宙萬有是一會事,誰思惟誰?這才可以為正思惟。才是原始經典說的「義」。如《增一阿含經,增上品第三十一》卷二十三記佛偈:「雖誦千章,不義何益?不如一句,聞可得道。雖誦千言,不義何益?不如一義,聞可得道。」還是頓悟!

3、根器與戒

《長阿含經·梵動經第二》卷十四,佛告諸比丘:「凡夫寡聞,不達深義,(直以)小緣威儀戒行,生歡喜心,如實讚歎。云何小緣威儀戒行,凡夫寡聞,如實稱讚?彼讚歎言:『沙門瞿曇滅殺,除殺,舍於刀杖,懷慚愧心,慈愍一切。』此是小緣威儀戒行,彼寡聞凡夫以此嘆佛。又嘆:『沙門瞿曇舍不與取,滅不與取,無有盜心。』又嘆:『沙門瞿曇舍於淫慾,凈修梵行,一向護戒,不淫逸,所行清潔。』又嘆:『沙門瞿曇舍滅妄語,所言至誠,所說真實,不謝世人……』。『沙門瞿曇舍離飲酒,不著香華,不觀歌舞,不坐高床,非時不食,不執金銀,不畜妻息、童僕、婢使、不畜象、馬……不畜田宅,種植五穀,……為身養壽,量腹而食,其所至處,衣缽隨身……』此是持戒小小因緣,彼寡聞凡夫以此嘆佛。……

佛又云:「如余沙門、婆羅門食他信施,行遮道法,邪命自活,召喚鬼神,或復驅遣,種種厭禱,無數方道,恐熱於人,能聚能散,能苦能樂,又能為人安胎出衣,亦能咒人使人作驢馬,亦能使人聾盲瘖瘂,現諸技術,又手向日明,作諸苦行,以求利養;沙門瞿曇無如是事。……此是持戒小小因緣,彼寡聞凡夫以此嘆佛。」

按:佛涅盤前咐囑之一:「以戒為師」。而原始經典所記佛開示比丘,所謂不殺、盜、淫、妄、酒、八規齋戒,不行外道「遮道法」等,此是持戒小小因緣,只能使淺根寡聞凡夫生喜歡,以此讚歎佛陀,以為佛法即是如此。佛又開示:「更有餘法,甚深微妙大法光明,唯有賢聖弟子能以此言讚歎如來。」佛陀又說出除「持戒小小因緣」外,尚有「甚深微妙大法光明」,這甚深大法是凡夫陋根者所不解的,只有大根大器賢聖弟子能領悟,而從心底里產生歡喜,因而讚歎如來大法光明微妙。什麼是「微妙大法」呢?佛又開示說:「如來雖知不著,已不著則得寂滅,知受、集、滅、過、出要,以平等觀無餘解脫,故名如來。是為余甚深微妙大法光明,使賢聖弟子真實平等讚歎如來。」這裡佛又說:如來知一切法(受、集、滅、味、過、出要與無餘涅盤)無有差別(平等觀),而且又不執著,這就可稱如來!這就是「甚深微妙大法光明。」故佛又說:「若比丘於六觸集、滅、味、過、出要,如實而知,則為最勝,出彼諸見。」這裡佛開示弟子,不僅如來可由此平等見,並不執著,假使有比丘於一切法事實平等無差別,那麼就是最勝的法了。已超出當時印度流行的六十二見了。

這一段原始經典記載佛陀明白開示,人有上根下根,器非器的問題。《中阿含經》卷二也記佛陀飯後帶領他的兒子羅候羅到森林裡傳授最深奧的真理。因為只有上根的人才能接受這種甚深妙法。

這與大乘經論記佛成道後「閉室摩竭」。為眾生劣慧,不堪承受「甚深微妙法」。意同。

《壇經·行由品》六祖云:「此法門是最上乘,為大智人說,為上根人說,小根小智人聞,心生不信。」

《維摩詰經·弟子品第三》記有二比丘,一犯淫戒,一犯殺戒,維摩詰直斥「優波離!無重增此二比丘罪。」並開示「一切法生滅不住,如幻如電,如夢如焰,如水中月,如鏡中像。」這段公案顯示,維摩詰居士斥責大律師優波離「讚歎持戒小因緣。」不知「甚深微妙大法」。不知持犯不二、「真實平等讚歎如來。」如永嘉《證道歌》,評云:「波離螢光增罪結,維摩大士頓除疑,猶如赫日消霜雪。」《證道歌》又云:「大象不游於兔徑,大悟不拘於小節。」《諸法無行經》記喜根比丘不稱讚少欲知足、細行、獨處,倡「持犯不二」甚深微妙法,與原始經典所說上根利智者不讚歎「持戒小小因緣」,而讚歎平等不二甚深微妙法全同無異。勝意比丘卻護持禁戒,行頭陀行,得四禪四無色空,乃是「凡夫寡聞,不達深義,以小緣威儀戒行,生喜歡心,如實讚歎。」也全同無異。

《雜阿含經·八眾誦第五》卷四十八:「為欲之所迫,持戒之所縛,勇捍行苦行,經歷於百年,其心不解脫,不離於塵垢,是則卑下類,不度於彼岸。」《長阿含·散陀那經第四》:「彼苦行者,聞他正義,不肯印可,可為垢穢。」此批苦行者為欲所迫,為戒所縛,終至百年不得解脫,為卑下類。《大涅盤經》亦云:「具縛凡夫能知如來秘密之藏,一念相應,不隔凡成聖矣。」《諸法無行經》:「若有人分別,是持戒毀戒,以持戒誑故,輕蔑於他人,是人無菩提,亦無有佛法。」

《傳燈錄》卷十四記天然「師以盆盛水,凈頭,於和尚前胡跪。石頭見而笑之,便與剃頭,又為說戒法,師乃掩耳而出。」

葯(山)云:生死事大,何不受戒法去?(高沙彌)師曰:「如此這般事,喚什麼作戒?」

葯山「納戒于衡山操律師,乃曰:大丈夫當離法自凈,豈能悄悄事細行於布巾耶!」

宗門下客言行,與原始經典記佛開示究竟法,全同無異。

《大智度論》卷八十一云:「複次,戒、持戒、破戒三事不可得,是名智慧。人有三種:下人破戒,中人著戒,上人不著戒……破戒皆從因緣生,從因緣生無自性,無自性故畢竟空,畢竟空故不著,是名般若波羅蜜。」這裡,龍樹菩薩對戒、持戒、破戒三事作了深層次說明。

如文殊利、達摩、慧可等大師,及宗門大匠,為「上人不著戒」;教下法師、律師等及眾多克實修行者,為「中人著戒」者;「豁達空」;「方廣道人,」及「嬉(雅)皮士」之流為「下人破戒」者。

4、如來義

《增一阿含經·四意斷品第二十六之一》卷十八,是時,王波斯匿白世尊曰:「云何,世尊!諸佛形體皆金剛數,亦當有生、老、病、死乎?」世尊告曰:「如是,大王!如大王語,如來亦當有此生、老、病、死。我今亦是人數,父名真凈,母名摩耶,出轉輪聖王種。」

爾時,尊者阿難以兩手摩如來足已,復以口嗚如來足上,而作是說:「天尊之體,何故乃爾?身極緩爾,如來之身不如本故。」世尊告曰:「如是,阿難!如汝所言,今如來身皮肉已緩,今日之體不如本故。所以然者,夫受形體,為病所逼。若應病眾生,為病所困;應死眾生,為死所逼。今日如來,年已衰微,年過八十。」「如今如來形體衰老,當受此衰耗之極。是故,諸比丘!當求此永寂涅盤,不生、不老、不病、不死,恩愛別離,常念無常之變。」

同上《聽法品第三十六》卷二十八目連白佛言:「世尊!四部之眾問訊如來:起居輕利,游步康強。」世尊告曰:「使四部之眾進業無倦。云何,目連!四部之眾游化勞乎?無斗訟耶?外道異學無觸嬈乎?」

《長阿含經第一分,遊行經第二初》卷二佛自念:「我今疾生,舉身痛甚,而諸弟子悉皆不在,若取涅盤,則非我所宜。」佛又曰:「阿難!吾已年老,年且八十,辟如故車,方便修治,得有所至。吾身亦然,以方便力得少留壽,自力精進,忍此苦痛。」周那舍食已,始聞如此言:如來患甚篤,壽行今將訖。雖食旃檀耳,而患猶更增;抱病而涉路,漸向拘夷城。

同上《善聚品第三十二》卷二十四世尊曰:「汝今云何見佛聞法而無狐疑?」沙彌白佛:「色者無常,無常即是苦,苦者即是無我,無我者即是空,空者非有,非不有,亦復無我,如是智者所覺知;痛、想、行、識無常,無常者是苦,苦者無我,無我者是空,空者非有、非不有,此智者所覺知。此五盛陰無常、苦、空、無我、非有,多諸苦惱,不可治療,恆在臭處,不可久保。悉觀無有我,今日觀察此法,便為見如來已。」世尊曰:「善哉!善哉!沙彌!即聽汝為大沙門。」

同上《聽法品第三十六》卷二十八記佛從三十三天至閻浮提,蓮花色比丘尼第一見佛。須菩提欲舍縫衣之業,從座起(欲迎世尊),右腳著地。是時,彼復作是念:「此如來形,何者是世尊,為是眼、耳、鼻、口、身意乎?往見者復是地、水、火、風種乎?一切諸法悉空寂,無造、無作。」此中無我、無命、無人、無造作,亦無形容有教、有授者,諸法皆悉空寂。何者是我?我者無主。我今歸命真法之聚。爾時,尊者須菩提還座縫衣。爾時,世尊與彼蓮花色比丘尼,說偈曰:「善業以先禮,最初無過者;空無解脫門,此是禮佛義;若欲禮佛者,當來及過去;當觀空無法,此名禮佛義。」

《中阿含經·蜜丸喻經第九》卷二十八爾時,尊者大迦旃延告曰:「諸賢!當知世尊是眼、是智、是義、是法、法主、法將,說真諦義,現一切義,由彼世尊」。

按:原始經典所記載如來,乃父母所生血肉之軀,不離生老病死的「人數」。與大乘經典所載的如來義無異,如《金剛經》記如來「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活脫脫一老比丘。回歸如來原始真面目,原始如來義,與後起教下有相佛大相徑庭(拙著《文集正佛與邪佛》有專稿辨正)。

如何見如來?原始經典明白記載,真正見到佛的是須菩提,因為他觀察了佛所以為佛,是透徹領悟蘊、處、界諸法的無常、空、無我性。而蓮花色比丘尼,只見到佛的相好生身,為佛所斥。這與《金剛經》說的:「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全同無異。與《大智度論》卷十一:「無所得,故名為佛,佛即是空」;《華嚴經》卷六十四:「善知識者是我眼目,令我見佛如虛空」。義亦同無餘涅盤,即了義如來,真實如來義。

《長阿含經·梵動經第二》卷十四:世尊告諸比丘:「如來雖知不著,已不著則得寂滅,知受集、滅、味、過、出要,以平等觀無餘解脫,故名如來。」

按:這裡佛說,知而不著,以平等觀一切法,觀無餘解脫(涅盤),即名如來。這與了義大乘經論也完全無異。《大集經》卷十八:「了知一切法相,觀諸法等,名之為佛」。同經卷三「如來世尊名正覺,平等法。」「見如是法悉平等,是故如來名正覺。」同經卷十三「若菩薩知入諸平等如涅盤;見一切眾生性同涅盤。」「涅盤生死無有二想,是為菩薩行諸法平等如涅盤。」《金剛經》云:「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如來者,諸法如義」。《放光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十九佛曰:「凡夫乃至辟支佛無有差別。須菩提!凡夫乃至三耶三佛無有差別。」《壇經·咐囑品第十》師言:「自性若迷,佛是眾生;自性若悟,眾生是佛;自性平等,眾生是佛」。《達磨大師悟性論》:「迷時有世間可生,悟時無世間可出,平等法中,不見凡夫異於聖人。經云:平等法者,凡夫不能入,聖人不能行。平等法者,唯有大菩薩與諸佛如來行。若見生異於死,動異於靜,皆名不平等,不見煩惱異於涅盤是名平等,何以故?煩惱與涅盤,同是一性空故。」《大智度論》卷九十二「道非道平等,即是道」。同論卷八十一:「有所得無所得平等,是名無所得。」同論卷九十五:「所謂是凡夫人,是須陀洹乃至佛,是一切法平等中皆不可得。」

5、緣起中道義

《雜阿含經》卷十二:「義說、法說,離此二邊,處於中道而說法。所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緣無明行,乃至(緣行識,緣識名色,緣名色六入(處),緣六入觸,緣觸受,緣受愛,緣愛取,緣取有,緣有生,緣生老死憂悲惱苦,如是)純大苦聚集。(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無明滅則行滅,乃至純大苦聚滅。」

印順《印度佛教思想史》評說:這是著名的中道緣起說。依緣有而有的,是生死苦的集起;依緣起無而無的,是生死苦的息滅。苦聚的止息,實現了涅盤寂靜。生死與涅盤,都是依緣起而如此的,佛弟子也就依緣起生滅的事實知而得解脫。釋尊是現觀緣起而成佛的,釋尊依緣起說法,弟子們也依緣起而得解脫。所以在「佛法」中,緣起是最普遍的法則,如《阿毗達磨法蘊足論》卷十一引經:「云何緣起?謂依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謂無明緣行,……如是便集純大苦蘊。比丘當知!生緣老死,若佛出世,若不出世,如是緣起,法住、法界。……乃至無明緣行,應知亦爾。」「此中所有法性、法定、法理、法趣,是真、是實、是諦、是如,非妄、非虛、非倒、非異,是名緣起」。

緣起,是佛出世也如此,不出世亦如此,佛不過發現、現證了緣起,方便的教導弟子而已,緣起是「法」的又一內容,所以經中多方面表示緣起的意義。如法住,是說緣起是確立而不可改易的;法界,緣起是一切法的因性;法性,緣起是自然(客觀性)如此的;法定,緣起是決定(各安自位)而不亂的;諦,緣起是如實不顛倒的;如,緣起是如此如此不變易的。這一切,都表示了緣起的如實性——「法」(第二十三頁至二十五頁)。

按:《雜阿含經》記佛法依緣起說,顯離於二邊中道義。佛陀也是現觀緣起而成佛。大乘經論記佛夜賭明星成大覺。覺什麼?覺諸法緣起,無有實性。《大般若經》卷三百六十三記佛言:「善現!如來出世若不出世,諸法法性、法住、法定、法爾常住,無法於法,為義非義,菩薩應離義非義(「離此二邊」),常行般若波羅蜜甚深義趣」。

同經卷四百七十六記佛說:「諸有情不能解了,諸法法界法爾常住,流轉生死,受諸苦惱,菩薩摩訶薩為饒益彼起菩提道,令諸有情畢竟解脫生死眾苦。」《大般若經》亦記佛說,緣起是諸法之因性(法界),是在佛以前,佛以後一直是如此的(法爾常住),眾生因根器不能徹了,所以流轉生死,受諸苦惱。菩薩摩訶薩為了饒益眾生,發(起)菩提心(道),離於二邊,行甚深般若波羅蜜,令眾生畢竟解脫生死眾苦。印順《性空學探源》:緣起聖諦的因果法則,是理解與對象,能說與所詮一致,是一致的,是必然的,普遍的,所以經中又說:「法性、法住、法位、法界。」緣起法則本來如此的,「非佛作,亦非餘人作。」……佛能照其如此如此的理則(宇宙人生的真理)而如實覺(大徹大悟),依所證覺而實說(第十九頁)。(如《維摩詰經》云:「當為眾生說如斯理,是即真實慈」。)原始經典與大乘經典同樣記佛說緣起理則,本來如此的,「非佛作,非餘人作」。佛陀也是徹悟這緣起道理而成佛的。佛弟子如迦葉——達摩至東土慧可、六祖慧能等皆如佛陀一樣徹悟如是緣起性空之理,並示「為眾生說如斯理」。(拙稿有述,此不贅述)。

6、常住與如來藏

《雜阿含經》卷三十八記述央掘魔羅——執劍追殺釋尊,怎麼也追不上,於是口呼:「住!住!」釋尊對他說:「我常住耳,汝自不住」。印順《印度佛教思想史》說:「在大乘如來常住思想中,也就以此為緣起,宣說如來常住的如來藏法門。」

按:有不少大乘經典宣說如來藏思想。從《楞伽經》所記佛方便說如來藏,是適應當時印度神學、方便誘導「計我外道」。但佛陀又宣說:「當依無我如來藏。」從原始《雜阿含經》所記述央掘魔羅要佛陀:「住!住!」佛陀開示他說:「我常住耳,汝自不住。」佛陀說的「我常住。」顯然不是方便誘化的本體神我說,而正是般若義!佛陀開示央掘魔羅:我雖在前走,實則常住,要央掘魔羅透過現象看實在(相),應該體悟走即住!《肇論》云:「乾坤倒覆,無謂不靜;洪流滔天,無謂其動。」六祖《壇經》云:「動上有不動。」皆是悟者超越常見(著相)之論。《放光般若波羅密經》:「法無去來,無動轉者。」迷愚央掘魔羅執相為實,不知走即無走,為無自性故;覺了者,知走住差別無差別之諦理。迷惑者動靜為二。故佛說:「我常住耳,汝自不住。」這才是佛說「常住」義。故佛說如來藏的實義,非是有一個超乎現象世界外有一個實體。《大涅盤經》卷八:「如來於中示現受生,而實無生,是如來名常住法。」此「名常住法」,亦名佛性、真如、涅盤、般若、實相、法身、第一義空、如來藏,人誤以為超乎現象世界一個本體。如來受生,即是無生,為諸法緣起性空故,如幻如化故,這個道理是千古不變、不移的,故說「名常住法」。故《壇經·機緣品第七》:「佛性若常,更說什麼善惡諸法,乃至窮劫無有一人發菩提心者,故我說無常,正是佛說真常之道也。」

7、空

《雜阿含經·五陰誦第一》卷五:「我今善求真實義,都無堅實,如芭蕉樹也。」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二十一:「世間空,如實觀察,常住不變易,非我、非我所,是名空三昧。」

《增一阿含經·高幢第二十四之三》卷十七:「云何名空三昧?所謂空者,觀一切諸法,皆悉空虛,是謂名為空三昧。」

《增一阿含經·增上品第三十一》卷二十三:「若有智慧者而觀眼,盡空無所有,亦不牢固;若復觀耳、鼻、口、身、意時,盡空無所有,皆虛、皆寂,亦不牢固。」

《增一阿含經·勸請品第十九》卷十佛告釋提桓因:「拘翼!若有比丘,解知一切諸法空,無所有,亦無所著,盡解一切諸法,了無所有;以知一切諸法無常,滅盡無餘,亦無斷壞。」

《增一阿含經·馬王品第四十五》卷四十一:佛坐樹王下,作是念:「眾生無有空三昧者,便流浪生死,不得至竟解脫。」「觀察諸法已,便得空三昧,已得空三昧,便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增一阿含經·邪聚品第六十五》第二十七:記佛贊多耆奢覺五陰如泡、幻、沫。「我樹下同覺此。」

《增一阿含經·七日品第四十之二》第三十五:佛:「一切諸行皆空、皆寂,起者、滅者皆幻化,無有真實。」

按:原始經典記佛開示宇宙萬有(諸法)的真相(真實義)是:「都無堅實」,「皆悉空寂」,「空無所有」,「如泡幻沫」,「亦無斷壞」,亦無我無我所(非我非我所)。佛也在菩提樹下覺此理,並思考:眾生不通達(無有、不徹悟)此空三昧,所以流浪生死,不能解脫。若能觀察宇宙萬有無有堅實,皆如幻化,則得空三昧,便成無上正等正覺佛了。大乘經典如《大般若經》卷四百七十八記善現問:「世尊!由何故說諸法空?佛告曰:「善現!由想空故說諸法空。善觀!若變化身復作化事,此有實事而不空耶?」善現對曰:「諸所變化都無實事,一切皆空。」同經卷五百七十五佛曰:「達一切法本性空故,彼由此忍疾證無上正等正覺。」同經卷五百七十六:「既能了達諸法性空,不復輪迴生死諸趣。」《金剛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十佛言:「覺已,即思惟三界虛妄,皆如夢耳。我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當為眾生說三界如夢」。《佛說濡首菩薩無上清凈分衛經》卷下:佛曰:「不曉本空,亦無生死……。但由未了其本無故,長受生死。」「一切諸法如幻本空」。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十二:世尊告諸比丘:「云何為大空法經?若有問言:『彼誰老死?老死屬誰?』彼(外道)則答言:『我即老死,今老死屬我,老死是我。』所言:『命即是身。』或言:『命異身異。』賢聖出世,如實不顛倒正見所知,所謂緣無明行。諸比丘!若無明離欲而生明。(又按::《持世經》卷三:「不知無明,決定法不可得,是名無明。」「能通達一切法無所有,是為即得明。但知見明,是名為明……何以故?明,無所有故。」)彼誰老死?老死屬誰者?老死則斷,則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若比丘無明離欲而生明,彼誰生?生屬誰?乃至誰是行?行屬誰者?行則斷,則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若比丘無明離欲而生明,彼無明滅則行滅,乃至純大苦聚滅,是名大空法經」。佛說通達緣起無我則大苦聚滅。《壇經》記六祖傳法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與原始經典所記佛開示,全同無異。

8、無明與明

《雜阿含經·六入處誦第二》卷九:尊者摩訶拘希羅問尊者舍利弗言:「謂無明者,云何為無明?」尊者舍利弗言:「所謂無知,無知者是為無明。云何無知?謂眼無常不如實知,是名無知;眼生滅法不如實知,是名無知;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如是,尊者摩訶拘希羅!於此六觸入處如實不知、不見、不無間等、愚暗、無明、大冥,是名無明。」尊者摩訶拘希羅又問:「所謂明者,云何為明?」舍利弗言:「所謂為知,知者是明。為何所知?謂眼無常、眼無常如實知,眼生滅法如實知;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尊者摩訶拘希羅!於此六觸入處如實知、見、明、覺、悟、慧、無間等,是名為明。」

按:舍利弗明確說,不知道眼等六觸入處是無常,是生滅法,即是無明;假使知曉(覺悟、頓悟)六觸入處是無常、是生滅法,即是明。大乘經典《華嚴經》卷三十七:「於第一義諦不了故名無明。」《大智度論》卷四十二:「諸論無所有,如是有,如是無所有,愚夫不知,名為無明。」《大智度論》卷三十一:「第一義諦故名不可得。」何為不可得?因為諸法無常、空、無我故。眾生愚暗,為無明所覆,不知六根、六塵、六識無常、空、無我;不知五蘊無常、空、無我故。長劫生死輪迴,一旦豁然通達、知曉諸法無常、空、無我,即是「明」。《持世經》卷三「不知無明,決定法不可得,是名無明。」「能通達一切法無所有,是為即得明。」「但知見明,是名為明。……何以故?明,無所有故。」《中阿含經·第五一日誦》卷五十四世尊嘆曰:「因神(本體、第一因、實有)故有我,無神則無我。是為神,神所有,不可得,不可施設,及心中有見處、結著、諸使,亦不可得,不可施設。」《持世經》記佛說,所謂明,就是通達知曉,無明也不可得。《中阿含經》記佛說得更淺顯:眾生心中有見處、結著、諸使亦不可得。這又與般若所明全同無異:「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文殊師利問經》卷上:「明,無明無二……此謂中道具足,真實觀諸法。」《說無垢稱經》卷四:復有菩薩名曰電天,作如是言:「明與無明,分別為二,若諸菩薩,了知無明,本性是明,明與無明,俱不可得,不可算計,超算計路,於中現觀平等無二,是為悟入不二法門。」《佛說開覺自性般若波羅蜜多經》卷一記佛言:「須菩提!於諸色中,暗之與明,平等依止,菩薩若能如實知解入此者(又按:與《持世經》,「但知見明」義全同),諸法亦然,是菩薩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受想行識亦復如是。」爾時,世尊重說頌曰:「若法闇與明,平等性如是,依止及解入,知己得菩提。」《壇經·護法品第九》:「道無明暗,明暗是代謝之義,明明無盡,亦是有盡,相待立名。故凈名經云:法無有比,無相待故。」「明與無明,凡夫見二,智者了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黃蘗大師《傳心法要》:「如大日輪照四天下,日升之時,明偏天下,虛空不曾明;日沒之時,暗偏天下,空不曾暗,明暗之境自相陵奪,虛空空虛廓然不變。佛及眾生心亦如此,若觀佛作清凈光明解脫之相,觀眾生作垢濁暗昧生死之相,作此解者,歷河沙劫終不得菩提,為著相故。」「祖師直指一切眾生本心本體,本來是佛,不假修成,不屬漸次,不是明暗,不是明故無明,不是暗故無暗,所以無無明,亦無無明盡。」

9、無所住

《雜阿含經·八眾誦第五》卷四十八:天子問:「無所攀緣,亦無所住,度駛流耶?」佛言:「如是,天子!」天子復問:「無所攀緣,亦無所住而度駛流,其義云何?」佛言:「天子!我如是如是抱,如是如是直進,則不為水所漂。如是,天子!名為無所攀緣,亦無所住而度馳流。」

按:無所住即無所攀緣,則度生死之河(馳流),何謂無所攀緣?以神秀的「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抑慧能的,「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慧能「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徹悟,唱出五祖傳之衣缽的傳法偈。何謂「無所住」?《入法界體性經》記舍利弗言文殊師利:「此說法以何義為甚深最深?」文殊師利言:「此法難知,以無器故,凡所說無所發起,此所說法不為發起,故凡夫亦不為發起阿羅漢法,亦不為發起如來法。」「是故說法平等平等,無有住處,畢竟寂靜,說諸法故,此無所住故稱最勝。」舍利弗問文殊師利:「以何義說阿羅漢漏盡非受此器?」文殊師利曰:「長老舍利弗!阿羅漢者惟盡欲瞋痴等粗惑,故彼何能作器?」文殊師利答舍利弗:無所住為最勝。為什麼?因為諸法平等,無有住處。(又按:得離欲阿羅漢,斷貪瞋痴粗惑,三學五道十地三大阿僧祈劫修成佛道。皆是有住有所攀緣,因為不通達「諸法平等,無有住處,畢竟寂靜」故)。文殊師利又說:這平等法很難曉,很少有這種根器,黃梅五祖門下千餘弟子,首推神秀,皆是有所住,有所攀緣,皆有所得。故不能度生死之駛流。唯有文盲猲獠慧能,卻是上根利器,能「如是如是抱,如是如是直進(又按:喻不為教下斷惑證真、修三大阿僧祗劫成佛道所迷惑,徹底無所攀緣,無所住),則不為水所漂(喻不隨生死而漂流)。六祖何以能「無所攀緣,無所住而度馳流」?聞「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悟?因為通達「本來無一物」畢竟空。《大般若經》卷五百七十六,記佛說:「既能了達諸法性空,不復輪迴生死諸趣。」《放光般若波羅密經第十三》記佛云:「五蘊、三十七品、佛十八法,空無相無願及道與幻有異不?」須菩提答:「無有異。」佛云:「幻人頗有著、有縛、有生有死不?」對曰:「無」。此明通達諸法空、無相、無願、夢幻,則無縛著,生死即無生死,則度生死流轉。《頓悟入道要門》上卷:「若自了知心不住一切處,即名了了見本心也。亦名了了見性也。只個不住一切處心,無住處。」問:「云何是不住一切處。」答:「不住一切處者,不住善惡有無、內外中間;不住空,亦不住不空;不住定,亦不住不定,即是不住一切處。只個不住一切處即是住處也。得如是者,即名無住心也。無住心者,是佛心。」《神會集》:有云:「無所住者,今推知識無住心是,而生其心者,知心無住是。」《大慧普覺禪師語錄》第二卷上堂云:「身從無相中受生,猶如幻出諸形象,幻人心識本來無,罪福皆空無所住。從上諸聖,莫不皆從無所住處成就眾生,於無所住處(八相成道)」。

《央掘魔羅經》卷三問:「佛云何住無生際,而復住於娑婆世界?」佛云:「如來身無邊,所為亦無邊;如來不可稱,所為亦不可稱;如來身無量,所為亦無量。」迷者落時空,故有量界,以為娑婆世界是穢,是有限量,故有此問;覺者超越時空限量,故無有凈穢限量,娑婆世界即同如來無邊界,故如來無來去相,故亦無所住相。

10、無我

《長阿含經·梵動經第二》卷十四:佛說:「如來自知生死已盡,所以有身,為欲度諸天人故;若其無身,則諸天、世人無所恃怙。猶如多羅樹斷其頭者,則不復生;佛亦如是,已斷生死,永不復生。」

按:如來雖在娑婆有一活生生的身子,有生、老、病、死的生命過程,但佛實際已經沒有生死,這樣道理如阿難說的:「此法甚深。」為什麼說「此法甚深?」因為要我們體悟即生死無生死,生死與無生死不二。所以佛說外道聽後驚恐失常,「義動、法動、見動、魔動、梵動。」為什麼說「即生死無生死?」《中阿含·阿梨吒經第九》卷五十四佛說:「如是慧觀,所有覺,所有想,所有此見,非有我,我非彼有,我當無我,當不有;彼一切非我有,我非彼有,亦非是神,如是慧觀,知其是真。」佛開示,應該用智慧觀察,所有覺、想、見的心理活動也不是我在覺、想、見,我是沒有實在的我,我與一切相對的境物亦不是我所有,我亦不是境物所有,我亦沒有神我存在,用這樣智慧觀察,就知道(即生死無生死的)真諦了。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十二: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因緣法及緣生法。云何因緣法?謂此有故彼有,謂緣無明行,緣行識,乃至如是如是純大苦聚集。云何緣生法?謂無明行……。若佛出世,若未出世,此法常住,法住法界,彼如來自所覺知,成等正覺,為人演說,開示顯發,謂緣無明有行乃至緣生有老死。」「謂緣生故,有老、病、死、憂、悲、惱苦。此等諸法、法住、法空、法如、法爾,法不離如,法不異如,審諦真實,不顛倒,是名隨順緣起,是名緣生法。」「多聞聖弟子於此因緣法,緣生法正知善見,不求前際,言:我過去世若有、若無?我過去世何等類?我過去世何知?不求後際,我於當來世為有、為無?云何類?何如?內不猶豫:此是何等?云何有此為前?誰終當云何之?此眾生當從何來?於此沒當何之?若沙門、婆羅門,起凡俗見所系,謂說我見所系,說眾生見所系,說壽命見所系,忌諱吉慶見所系,爾時悉斷,悉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是名多聞聖弟子。因緣法,緣生法,如實正知,善見、善覺、善修、善入。」

按:佛說因緣法及緣起法,眾生於此有生、老、病、死、憂、悲、苦、惱,聖弟子不同外道為我,人,眾生,壽者相,乃至世俗忌諱吉慶所系,執我前生如何?來生又如何如何?三世一切牢執為有,無有終止。多聞聖弟子通達生、老、病、死、愛、悲、苦、惱,皆是緣起緣滅,無我、人、眾生、壽者等見,故成就「不生法」,即無生法忍。大乘經如《大集經》卷十三:「一切諸法無我、眾生、壽命,亦無作者受者。諸法生時無能生者,滅時無能滅者。菩薩作是念言,是諸緣生法各無自性,無自性者他不能生,所因亦無性,所緣亦無性;無自性者,則無他性;若法無自性、他性者,則無生無能生,未生不可生,已生亦不生;若未生非未生,不生者則究竟無生,無能生,是故一切諸法皆無生無起,但以名字故,假名從因緣生,而實無生,亦無斷無常。所以者何?若法有生性者,則當有滅,則是斷見;若無滅者,則是常見。離斷常見,故如一切諸法皆無有生,是菩薩於十二因緣善得勝智,方便離二邊諸見。」大乘經典所記緣生無性,究竟無生義,與《雜阿含經》緣起「成不生法」,全同無異。

同經卷二十三佛說:「超越我我所,我說為漏盡,於彼我我所,心已永不著」(這時候「正復說有我我所亦無咎」)。

按:通達無我我所,超越了我,故說我亦無妨。如《金剛經》云:「如來說有我者,即非有我,是名為我。」如何是「心已永不著」?「超越我我所」?有教下權釋:「必須勤學三學五道,證果成聖,方能心不著我我所。然此是「漸次無間等,非頓無間等。」頓悟法如何?「通達一切法無我」,我既無,焉有心著諸法?!當下無我,我即無我,這才是「超越我我所」,「心已永不著」的「漏盡法」,此即《般若經》記佛說,通達諸法空,假、幻,則生死無生死,無縛、無著。既無生死,無著無縛,焉用解脫?!當下頓悟。《雜阿含經·六入處誦第二》卷八:「一切無常,一切苦、一切空、一切非我。」《大般若經》卷五十三:「悟一切法本不生故。」「悟一切法無生死故」。「悟一切法我及我所性不可得故。」《大寶積經》卷一百零五佛說:「從本以來無我,無人無有丈夫,但是內心見有我人」。《佛說摩訶衍寶嚴經》:「不以無生觀諸法無生,諸法自無生故。」《大寶積經》卷八十五記佛說:「我證得諸法本無生故。」同經卷八十七佛言:「無生者,非先有生,後說無生,本自不生,故名無生。」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二十三:記佛說:「正復說有我,我所亦無咎。」此佛說通達無我的覺者,說有我,我所亦是無有過咎無妨礙的。故《雜阿含經》又記佛說:「超越我我所,我說為漏盡,於彼我我所,心已永不著。」因為深徹諸法空無我我所,故說我也是空無我,永不會執著,這種「見山還如山」的超越性,故佛評之:「我說為漏盡。」《維摩詰經·文殊師利問疾品第五》也有精彩頗為超越的對話。維摩詰言:「諸佛國土亦復皆空。」又問:「以何為空?」答曰:「以空空。」又問:「空何用空?」答曰:「以無分別空故空。」又問:「空可分別耶?」答曰:「分別亦空。」又問:「空當於何求?」答曰:「當於六十二見中求。」又問:「六十二見當於何求?」答曰:「當於諸佛解脫中求。」又問:「諸佛解脫當於何求?」答:「當於一切眾生心行中求。」當覺者已超越我我所,無所執著時,「分別」與「空」,「六十二見」與「諸佛解脫」;「諸佛解脫」與「眾生心行」,皆是無有異相,皆是空無我我所,皆是平等不二的。二位大士的一番對答,無非開示眾生,空無我我所義,開示眾生諸法平等義,分別無分別義、超越義。故《弟子品第三》:「於我無我而不二,是無我義。」此即「一切法無我」,不管有我、無我,皆是無我的,因為諸法本來是無我的,是當下的,是頓無間的,不是通過修持、觀察後才是無我的。這樣才是真正的無我義。《壇經·護法品九》師曰:「外道所說不生不滅,將滅止生,以生顯滅;滅猶不滅,生說不生;我說不生不滅者,本自無生,今亦不滅,所以不同外道。」

11、神通

《長阿含經··堅固經第五》卷十六:佛告堅固:「我終不教諸比丘為婆羅門、長者子、居士而現神足上人法也。但教弟子於空閑處靜默思道。若有功德,當自覆藏;若有過失,當自發露。如是,長者子!此即是我諸比丘所現神足。」

按:佛破下根執五眼六通、上天入地之不究竟法。神通有時雖能在度化一般眾生中起增上緣——「欲鉤牽」,(亦因此而執相。)但佛陀出現於世的真實目的,如《華嚴經》卷二十二:「諸佛如來出興於世,令諸眾生入智慧門,解甚深義。」執著神通,對解甚深義無有益處。《長阿含經》所云:靜默思道「即是神通。《大寶積經》卷八十五記佛告天子:「我以三種神變調伏眾生,一者說法,二者教誡,三者神變。」佛又告天子,如來複有殊勝神變,即語文殊師利,「汝可演說令諸菩薩得深法忍,摧伏眾魔,亦令如來菩提之法久住於世」。文殊師利白佛言:「世尊!如來若以三千世界大海水置於掌中,水性、眾生無所嬈動,如是神變未為殊勝。若如來於一切法,不可言說,無名無相、無色無聲、無行無作、無文字、無戲論、無表示、離心意識,一切語言道斷,寂靜明照,而以文字語言分別顯示,一切世間所不能解。沙門婆羅門聞者驚怖,是名諸佛最大神變。複次,如來以三千大千世界內於口中……是神變未為殊勝。所謂如來大神變者,無我說我,無眾生說眾生,無人說人,無養育說養育,無名說名,無色說色,無受想行說受想行識,無處說處,無界說界。雖說眼空,眼不言空,雖說色空,色不言空,說眼識空,識不言空,乃至意空及以法空、意識空等,亦復如是。說如是等無名無相,無動無知,無言之法,摧滅一切生滅之相,是則如來最大神變。」……舍利弗言:「天子!汝聞此神變不驚不怖耶?」天子答言:「我即神變,云何驚怖?」舍利弗言:「天子!以何密意而作是言?」天子曰:「一切諸法,若善不善,無動而動,名大神變……一切眾生,往來生死,亦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名大神變。如佛所說四種境界不可思議。一者龍境界不可思議,二者禪境界不可思議,三者業境界不可思議,四者佛境界不可思議。以是義故,說一切法名大神變。」同經卷八十七:「於一切法無生無作,開示演說,是則名為大神變。」故淺根者,以五眼六通為唯一神通;上根利智者,知能使眾生開示悟入佛知見,才是真正大神通。《華嚴論》卷二十六:「三乘以漏盡通為證,六通皆有限量。一乘神通通十方佛剎、眾生剎,總納於毛孔,離諸欲,不以漏盡通為證。所有神通依理智印,自遍周等虛空界,應物布施,為無有去來中邊之性,所以一乘菩薩不證漏盡通者,以為明處智境界,不見漏性及以無漏有取有舍,萬法性自法界故,與智自在故,攝生行遍故,不同三乘,有欣厭取捨故。故宗門大匠呼斥神奇玄妙者。黃蘗《傳心法要》記師游天台,逢一僧乃同行,屬澗水暴漲,師倚仗而止。其僧率師同過。師曰:請兄先過。其僧即浮笠於水上便過。師曰:我卻共個稍子作隊,悔不一棒打殺。《燈錄》論五台山隱峰以倒豎死,連衣襟皆向上,別人扳也扳不倒他。其妹卻數責其兄,不應「生時逞奇,臨終耍這把戲。」又記紙衣道人在洞山面前閉目而逝,聞責又開眸,洞卻斥為「弄精魂。」《宗鏡錄》卷十五問:「既博地凡夫,位齊諸佛者,云何不具諸佛神通作用?」答:「非是不具,但眾生不知。」故經有云:「諸佛證眾生之體,用眾生之用。」……如有學人問大安和尚,「如何是諸佛神通?」師云:「汝從何處來?」對云:「江西來」。師云:「莫不謾語否?」對曰:「終不謬言。」學人再問:「如何是神通?」師曰:「果然妄語。」斯皆可驗,並是現前日用而不知。故諸佛將眾生心中真如體相用三大之因,為法報化三身之果,豈可更論具不具耶?道膺在雲居山當方丈,山上有一位苦行者結庵清修,冬天,道膺讓徒弟送清修人棉衣服穿。但那位苦行者卻不要,說:「我自有娘生衣褲(就是能驅散寒冷的神通本能開發了)。」道膺再派侍者去,並帶一句話問他:「娘未生你時,你穿什麼呢?」那位苦行者答不出來。後來坐化,火化後有舍利子若干,遺言要讓道膺過目。道膺說:「直饒得八斛四斗(舍利),不如當時下得一句轉語好!」(又按:舍利與瓦礫何異?!著相凡夫奉為至寶,不知要緊當下得一轉語,明如是諦理(體悟),才是佛子頭等大事。)《指月錄》記玄沙師云:仁者!宗乘是什麼事?不可由汝用功莊嚴便得去,不可他心通、宿命通便得去,會么?(又按::玄沙師說得如此明白,用功到神通妙用現前,與此事何關?不但無涉,且執此障慧)。又上堂曰:諸佛出世,作無限神通變現,設許多教綱,未曾措著一分毫,惟助初學誠信之門,還會么?!(又按:神通變化與大道無一毫相關,只是引初機誠信之門)。《頓悟入道要門論》卷下源律師問:「禪師常談即心是佛,無有是處。且一地菩薩分身百佛世界,二地增於十倍,禪師試現神通看?」大珠慧海曰:「闍黎是凡是聖?」律師曰:「是凡」。海師曰:「即是凡僧,能問如是境界?經云:『仁者心有高下,不依佛慧』,此之是也。」《宗鏡錄》卷二十七:「心無有無,通至實相,即神通也。」《義海》云:「謂此塵無體(又按:一塵性空),不動塵處,恆偏十方剎海,無來去之相,是神足通;不起於本座,偏游於十方(又按:一即多),觀塵法界無際,而有理事教義,一切菩薩皆同證入,皆同修此法,更無別路,是他心通;見塵法界,解行現前之時,即知過去曾於佛所親聞此法,以觀心不斷(第八識不斷,所以於法不說斷滅相),是故今日得了(又按:豁然大悟),是名宿命通;又見塵性空寂,無相可得,即不二見。若見相即為二也,由無相即無有二,名為天眼通;經云:不以二相見,名真天眼。又了塵無性,無性空寂,即執心不起,是漏盡通;經云:斷結空心我,是則無有生。又聞說塵法界差別之聲,即知一切聲全是耳,不復聞也。然此聞無緣,無得於聲,悟一切法,是常聞一切佛法,為天耳通。上所云六通,可名大乘無相六通,其實與世俗所云大智若愚,大辯若納,大音希聲類近似。若劣根機人,愛樂小智小效,皆與佛道相背。如《宗鏡錄》卷十五,古人云:「若不達此理,縱然步步腳踏蓮花,也同魔作。」龐居士云:「色身求佛道,結果反成魔。」英國查爾斯·埃利奧特《印度教與佛教史綱》中也評說:在《長阿含·羯娑陀經》中,神通甚至是被譴責的東西。有人要求佛陀允許以表演神通作為真正信仰的一種廣告。他斷然予以拒絕,說奇蹟有三種,即神通,就是在空中飛行等等;表白的奇蹟,即他心通;以及陶冶的奇蹟。關於前二種奇蹟,他說:「我見到這兩種奇蹟的實踐中有危害性,因此我憎惡它們,嫌棄它們,因為它們而感覺恥辱」。然後他以舊詞表達新義,使用他特有的口吻說道,真正的奇蹟是陶冶心胸。其它神通也不是解脫所必須具備的。舍利弗沒有天眼通,然而他是佛陀主要弟子,也是一個著名阿羅漢。這天眼不同於真理之眼(法眼)。真理之眼即是開眼(悟)的術語,(一種)精神變革。對人性和宇宙規律的特殊見識(第四百二十六頁)。

關於佛陀五眼六通是隨二位外道仙人學四禪八定得,抑菩提樹下,夜睹明星得?據《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十五記,須菩提白佛:「若一切法無所有性,佛云何知一切法無所有性,故得成佛,於一切法得自在力?」佛告須菩提:「如是,如是,一切法無所有性,我本行菩薩道時,修六波羅蜜;……入初禪乃至入四禪,……我於是禪不受果報,依四禪住起五神通,不取相,不念有時神通,於五神通不分別行。我於爾時,用一念相應慧,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由此可見,佛是在二仙人處,修學四禪八定而得五通的,與菩提樹下大徹大悟,毫無關係。

12、時間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一十二:世尊告諸比丘:「多聞聖弟子於因緣法、緣生法,正知善見,不求前際,言:我去世若有、若無?我過去世何等類?我過去世何如?不求後際:我於當來世為有為無?云何類?何如?內不猶豫:此是何等?云何有此為前?此終當云何之?此眾生從何來?於此沒當何之?若沙門、婆羅門,起凡俗見所系,謂我見所系,說眾生見所系。說壽命見所系,忌諱吉慶見所系,爾時悉斷、悉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是名多聞弟子於因緣法、緣生法如實正見、善見、善覺、善修、善入。」

按:佛說聖弟子正見,正見因緣法、緣生法,通達時間亦是假設,所以不會求我前世到底是有是無?我過去是生何等眾生類?我過去及來世各方面如何?也不求後世為有為無?生何等眾生類?各方面如何?亦不猶豫思索今生、前生、來生種種。而外道婆羅門,卻為凡俗見所系縛,為我見、眾生見、壽者見所系縛,還為風水吉凶忌緯所系縛,起我、人、眾生、壽者四相。因為是迷倒凡夫,不能通達《金剛經》所云:「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心體本空,故以為過、現、未時間為有,所以執著關注前生如何如何?來生如何如何?在我執重壓下,欲向上升大梵天為第一要務。聖弟子通達因緣所生法、無我、我所故,不為我、人、眾生、壽者所系縛,故不執者,不關心前生、今生、來生事,悉知「一切法因緣生如幻」,「一切法因緣生無我」,悟時間虛假不實,發大菩提心,必隨緣任運以度生為第一大事。而宗門大匠承佛衣缽,自然不會關心「假我」向上,或畏怖下墮。《燈錄》所記,如人問宗匠死後何去?「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常欲作驢身」,「入阿鼻地獄去」。「生不愛天堂,死不怕地獄。」

依此原始經典記佛開示,亦可知關心死後(未來)生西方極樂世界,畏怖娑婆世間,畏怖六道輪迴,是佛不得意勸化中下的方便法門。為彼等眾生不能徹悟因緣法、緣起法,落時空際,不能「成不生法」故。

13、覺無恐怖

《雜阿含經·道品誦第四》第二十六:世尊告諸比丘:「有四力。何等為四?謂覺力、精進力、無罪力、攝力。若比丘成就此四力者,得離五恐怖。何等為五?謂不活恐怖、惡名恐怖、眾中恐怖、死恐怖、惡趣恐怖,是名五恐怖。」

按:佛陀告諸比丘成就四力,可離五種恐怖。「謂慧、大慧、深慧、難勝慧、是名覺力。」何謂「慧、大慧、深慧、難勝慧」?徹悟宇宙人生皆是緣起性空,即是「慧、大慧、深慧、難勝慧」。如《大般若經》卷四百六十四記佛說:「覺義、實義、薄伽梵義故名佛陀。通達實法故名佛陀。一切法如所有性,盡所有性,無顛倒故名佛陀。如實開覺一切有情令離顛倒故名佛陀」。何等為攝力?謂四攝事:「惠施、愛語、行利、同利」。四攝法,為後來大乘菩薩在廣度眾生中重要實踐法。既是徹悟宇宙人生真相的覺者,在二六時中,盡念如何以四攝法幫助迷倒眾生,翻無始迷,發大菩提心。菩薩且知我從本無有(空),何有此五恐怖,有我即有此五恐怖,我執越深,恐怖越深。無我執,則無恐怖。大乘經典《華嚴經》卷五十四:「我於往昔未發大菩提心,有諸怖畏,所謂不活畏,惡名畏,死畏,墮惡道畏,大眾畏,德畏。自一發心悉皆遠離,不驚不恐,不畏不懼,不怯不怖。」為什麼實教菩薩能發大菩提心,權教菩薩不能發大菩提心?關鍵在覺不覺。菩薩覺即發大菩提心,乃是真正實教菩薩。覺宇宙人生無不是因緣所生,無一法有實性,我我所也無有自性。所以《金剛經》記佛說:「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名真是菩薩。」我與宇宙萬有是一個統一整體,我雖似一個活生生的個體,這個假的我,無疑融化在「因陀網」之中。還有什麼可以可畏可怖。《大智度論》卷四十一[經]記佛說:「一切心心數法不可得,不可見,故無畏。」「菩薩以心數法虛妄不實,顛倒果報不能示人實事,故不恐怖」。有問:既我人眾生壽者皆是假有、幻有,何有度眾生事?《放光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十七記佛說:「若眾生知諸法如幻如化者,菩薩終不於阿僧祈劫堅苦行菩薩道。須菩提!以眾生不能自知如幻如化,教菩薩慊苦行六波羅蜜凈佛國土,教化眾生」。故古今中外的覺悟者,必定無五恐怖,必定發大菩提心,甘願長劫六道輪迴受無窮生死苦,去覺悟尚沉溺在五恐怖、生死苦海中的眾生。所以地藏菩薩發願云:「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宗門大匠願生生死死在三惡道廣度眾生,其願心、悲心一也。

《中阿含經·第五一日誦》卷五十四又記佛說:「……若有比丘,此六見處不見是神(靈魂),亦不見神所有。彼如是不見己,便不受此世(無我),便無恐怖;因不恐怖已,便得般涅盤,生已盡(無生),梵行已立(明了大法),所作已辦,不更受有(無三世流轉),知如真(通達「如」真諦)。」

按:佛又說,若佛弟子以慧觀色、覺(受)、想、見(識)等無我我所,也無有神(靈魂)流轉三世。這樣通達「如」的真諦,也即通達無我法,則不會生恐怖心理了。故《金剛經》云:「若菩薩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名真是菩薩。」《心經》亦說空中無蘊、界、處,無無明亦無明盡,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罣礙,無有恐怖。《瑜伽師地論》卷八十九:「彼於無我生信解者,能斷我見;未悟入故,不得名為生無我見。如所聞法,復能如理思惟時,於無我理能悟入故,乃得為無我也。」《大寶積經》記佛說:「一切見中唯有我見,即能斷于慧命。我見者,生死根,斷智慧命。」《大智度論》卷二十二「有為法無常,念念生滅故,皆屬因緣,無有自在,無自在故無我。無常、無我、無相,故心不著,無相不著故,即寂滅涅盤」。「觀色念念無常,即知為空。……空即無生滅。無生滅及生滅,其實是一,說有廣略。」無常、空、無我、無相、生滅、不生不滅、涅盤、名異實一。《思益梵天經》佛說:「菩薩有四法出毀禁之罪。一得無生法忍,一切諸法自性空寂本來不生。菩薩證忍此法則能出毀犯禁戒之罪。」為什麼得無生法忍能出毀犯禁戒之罪?《大般若經》卷五百七十六:「既能了達諸法性空,不復輪迴生死諸趣。」《圓覺經》:「知是空華,即無流轉,也無身心受彼生死」。既了諸法緣起性空,諸法無有實體,如夢幻泡影,如空華陽焰,我即無我,既無我,誰受諸趣生死輪迴?!既覺悟,無我生死流轉,何有什麼毀禁之罪?何有什麼恐怖?!故《大般若經》又記云:「持戒比丘不升天堂,破戒比丘不墮地獄,何以故?法界中無持犯故。」《勝鬘獅子吼經》記勝鬘白佛言:「阿羅漢有恐怖,何以故?阿羅漢於一切無行怖畏想住,如人執劍欲來害己,是故阿羅漢無究竟樂。何以故?世尊!依不求依,如眾生無依,彼彼恐怖。以恐怖故,則求歸依。如是阿羅漢有怖畏,以怖畏故,依於如來。」「阿羅漢辟支佛成就有量功德,言得涅盤者,是佛方便。」「阿羅漢、辟支佛有餘過,非第一清凈,言得涅盤者,是方便」。「是故阿羅漢、辟支佛去涅盤界遠。言阿羅漢、辟支佛觀察解脫四智究竟得蘇息處者,亦是如來方便有餘不了義說」。這裡勝鬘夫人推倒四果阿羅漢入涅盤說,是佛不了義方便說法。因為阿羅漢還是有依,故有恐怖。既有依,即不能「知如真」。羅漢無有世尊所說四力。不能通達及相信(覺力)生死涅盤同是幻夢(無罪力),無有發菩提之心,廣度眾生之願(精進力及攝力),故必有恐怖,必不能「得般涅盤」。

14、不立文字

《增一阿含經·須陀品第三十》卷二十二世尊問:「有字、無字,又有若干?為是一義?」須彌沙彌白佛言:「有字、無字,又有若干,非一義也。所以然者,有字者,是生死結;無字者,是涅盤也。以是言之,義有若干,非一義也」。世尊告曰:「善哉!善哉!須陀!如汝所言,有字者是生死;無字者是涅盤。云何名有字是生死,無字是涅盤」?沙彌白佛言:「有字者,有生、有死,有終、有始;無字者,無生、無死,無終、無始」。世尊告曰:「善哉!善哉!今即聽汝為大比丘!」爾時,世尊還詣普集講堂,告諸比丘:「此須陀比丘極為聰明,說法無滯礙,亦無怯弱。是故,諸比丘!當學如須陀比丘。當作是學」。

按:原始經典已記佛陀開示不立語言文字為第一義諦。且悟性極高的沙彌須陀能當下領悟語言文字落時空有邊,不能徹悟,故有生死輪迴。這種諦理,在佛陀所處的重修行、重解脫的時代里,是不會形起普遍重視的,甚至引起誤解、疑謗。故世尊贊云:』無滯無怯,」(又按:體悟者的自信無怯弱,《法華經·安樂品第十四》卷五有云:觀一切諸法空,無所有,安住不動如須彌山。說斯經時,無有怯弱,其心安穩,無有怯弱」)。並肯定須陀雖是沙彌,即是大比丘。《宗鏡錄》卷九十七記佛偈:「若人生百歲,不會諸佛機;未若生一日,而得決了之」。這與寶志公《大乘贊》說:「有智小兒百歲,無智百歲小兒」同義。大乘經典《華嚴經》卷五十二:「菩薩聞如來智無有邊際,故能不以齊限測度,一切世間文字所說皆有齊限,悉不能知如來智慧(又按:不能悟)」。同經卷五十六「知一切法離文字,而令眾生皆得悟入無礙用。」《維摩詰經·入不二法門品第九》文殊師利問維摩詰居士:「我等各自說已。仁者!當說何等是菩薩入不二法門.」時維摩詰居士默然無言。文殊師利嘆曰:「善哉!善哉!乃至無有文字語言,是真入不二法門。」說是不二法門時,於此眾中五千菩薩皆入不二法門,得無生法忍。經中說維摩詰默然,文殊嘆曰「真入不二法門。」「默然無言,」即全體是。盡虛空,遍法界,何能言,何用言,不可言。《思益梵天經》記佛言:「梵天!且觀我坐道場時,不得一法,寧有言耶?!」宋譯《楞伽經》卷一記佛說:「一切修多羅所說諸法,為令愚夫發歡喜故,非實聖智在於言說,是故當依於義,莫入言說。」《壇經》記六祖答無盡藏比丘尼曰:「諸佛妙理,非關文字。」又云:「至理無言。」大珠慧海《頓悟入道要門》卷下:「得意者,越於浮言;悟理者,超於文字。法過語言文字,何向數句中求。是發菩提心者,得意而忘言,悟理而遺教,亦猶得魚忘笙,得兔忘蹄」。

若透過山山水水,則見山還是山,故《維摩詰經》又記天女答舍利弗曰:「無離文字說解脫也。一切法是解脫相。」「故無得無證。」用文字說解脫也無妨,見山還是山故。「文字亦無內外兩間得」故。《仁王經》:「十方諸佛,一切菩薩,不離文字而行諸法實相。」《維摩詰經》記舍利弗執「真解脫者無所言取。」「天」即反詰他說:「何則解脫者?不內不外,不從兩間(無空間)鍀。而文字亦無內外兩間得,是故賢者無以文字(執文字不可取)說解脫也。」真解脫者,不必執一邊,一定要、不要文字,二邊執都必須運離。只要破除有內外時空分別執,當下體悟對文字「不即不漓」,才是真解脫。故真通達者,用文字用語言文字說亦無妨,為徹了「說即無說」「無說之說」不二義也。此六祖所以直斥執邊見的「不立文字」者,為「迷者謗經,罪樟無數。」《華嚴經十通品二十八》:「雖知聲無起,而普現音聲;雖知無所說,而廣說諸法,譬如虛空,無生無滅,能持一切世間生滅。」《宗高僧傳》涔卷十三記贊寧云:「不立文字者,經云:『不著文字,不離文字,非無文字,能如是修,不見修相也。」《瑜枷師地論菩薩真實義品》卷六十六記云:「諸法瞬息萬變性,絕諸戲論,過言語道,然由言說為依止故,方乃可取可觀可覺。」「若不為人解說,如何令他開曉?」此乃「無說之說,說即無說。」亦即「隨建隨掃」之妙義也。

15、如

《增一阿含經·邪聚品第三十五》卷二十七:尊者阿難語僧伽摩曰:「已知如真法乎?」僧伽摩報曰:「我已覺知如真法也。」阿難報曰:「云何覺知如真法乎?」僧伽摩報曰:「色者無常,此無常義即是苦,苦者即無我,無我者即是空也。痛、想、行、識皆悉無常,此無常義即是苦,苦即無我,無我者即是空也。此五盛陰是無常義,無常義者即是苦義。我非彼有,彼非我有。」

是時,僧伽摩便說此偈:「我會見空跡,如佛之所說。」

按:僧伽摩通達五蘊無常、無我、苦、空為覺如。即覺諸法空(如)。故無常、無我、空稱為法印。

《中阿含經·智經第三》卷五:尊者舍梨子白佛:「世尊!生者有因,此生因盡,知生因盡已,我自稱說得智。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更受有,知如真。」佛嘆曰:「善哉!善哉!」

按:「生者有因」故有生老病死,十二因緣三世流轉。「此生因盡,稱說得智」。如何能「生因盡」?「知如真」。如何「知如真」?如僧伽摩「見空跡」。見五蘊無常、無我、苦、空。則為「得智」。「不更受有」,則無有實我可三世流轉。「生已盡,梵行已立」。

《中阿含經·分別聖諦經第十一》卷七:佛說:「舍梨子比丘成就實慧」。舍梨子告諸比丘:「諸賢!真諦不虛,不離於如,亦非顛倒,真諦審實」。

按:尊者舍梨子說真諦即是如。且云:「真諦審實」、「不虛」,即宇宙人生真諦(理)是一直存在的。後人誤以為佛說「如來藏」、「妙明真心」方便法門,為「審實」、「不虛」,永恆存在。執方便為究竟,不通達般若畢竟空諦理(法印)、如故。

《中阿含經·第三一日誦》卷三十七:阿攝恕羅延多那摩納語諸梵志曰:「諸賢!沙門瞿曇如法說法,若如法說法者,不可難詰也。」

世尊曰:「摩納!梵志若正趣者,彼得善解,自知如法。剎利、居土、工師若正趣者,亦得善解、自知如法。」

《中阿含經·初一日誦》卷十一世尊知摩竭陀人心之所念,便告比丘:「愚痴凡夫不有所聞,見我是我而著於我,但無我、無我所,空我、空我所,法生則生,法滅則滅,皆由因緣合會生苦。若無因緣,諸苦便滅。眾生因緣合會相連續,則生諸法。如來見眾生相連續生已,便作是說:有生有死,我以清凈天眼出過於人,見此眾生死時、生時、好色、惡色,或妙、不妙,往來善處及不善處,隨此眾生之所作業,見其如真。」

按:「見其」什麼「如真」?「眾生因緣合會相連續,則生諸法」。雖見「眾生相連續生已,有生有死」。如來「以清凈天眼出過於人,見此眾生生死」,「生善處及不善處」。皆是放電影一樣剎那剎那「相連續」組合成如我們所看到悲歡離合,一幕幕、活生生的「善處、不善處,」皆是無有自性,虛幻不實的假像而已。而這樣「如法」不管在家出家,梵志、剎利、居士、工師,只要「正思惟」,即能善解(其義),知「如」的真諦。大乘經論把原始經典記載佛陀說的如的性空義,開展得更淺顯而已。如《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十八:「如來如相不過去、不未來、不現在,諸法如相亦不過去、不未來、不現在。……過去、未來、現在如,如來如、一如無二無別。色如,如來如,受想行識如,一如無二無別。我如乃至知者、見者如,如來如,一如無二無別。」(同《雜阿含經》卷十二:「法不離如,法不異如。」)《大寶積經》卷六十:「世尊!一切諸法皆同一如,當如是知。」《維摩詰經·弟子品第三》記二比丘犯戒。維摩詰居士斥優波離:「無重增此二比丘罪,當直除滅,勿擾其心,所以者何?彼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如佛所說,心垢故眾生垢,心凈故眾生凈,心亦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如其心然,罪垢亦然,諸法亦然,不出於如。」同經《菩薩品第四》:「一切眾生皆如也,一切法亦如也,眾聖賢亦如也,至於彌勒亦如也。夫如者不二不異,若彌勒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一切眾生皆亦應得,所以者何?一切眾生即菩提相;若彌勒得滅度者,一切眾生亦當滅度,所以者何?諸佛知一切眾生畢竟寂滅,即涅盤相,不復更滅。」《思益梵天經·智慧無量品第八》普華言:「如是如法,我不欲令凡夫聖人有差別也。所以者何?聖人無所斷,凡夫無所生,是二不出法性平等之相。」舍利弗言:「汝不聞凡夫如,是漏盡解脫如,即是無餘涅盤耶!」普華言:「舍利弗!是如應不異如,不壞如,應以是如,知一切法」。《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十六記佛告比丘:如如、不離如、不異如、真、實、審諦、不顛倒,是名比丘真實持我四聖諦。佛說:真實體悟(真、實、審諦)不顛倒見(諸法)不離如、不異如,那才是比丘真實修持四聖諦。原始經典已記載了義四聖諦。《壇經·行由品第一》記五祖黃梅曰:「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若如是見,即是無上菩提之自性也」。(即《頓悟入道要門論》上卷:「如如是不動義」)。《機緣品第七》記六祖慧能曰:「汝但心如虛空,不著空見,應用無礙,動靜無心,凡聖情忘,能所俱泯,性相如如,無不定時也。」《大智度論》卷三十二:「實相者,於各各相中分別求實不可得,若不可得,其實皆空。空則是地之實相,一切別相皆亦如是,是名為如。」這裡說諸法雖見千差萬別,但無有實性,故一切法雖差別紛呈,但其實質皆是空的,通達此諦理,即通達如義。即如僧伽摩云:「覺知如真法。」所以,原始經典、大乘經典、宗門祖師對諸法差別無差別,不二如義,是無有異論的。

16、生死

《增一阿含經·增上品第三十一》卷二十三:「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死;不生必不死,此滅最為樂。」

按:有生必有死,此是亘古不變的規律。眾生與生而來的是對生的欲求和對死的恐懼。佛教大小乘對此有不同認識:小乘對無限生死的苦迫,以求徹底解脫,故以個人離苦得樂為目的;實教大乘菩薩「(即宗門大匠),雖知生死道長,但悲憫眾生不知生死之本義,因而發願,盡未來際,沉淪六道,寧為無限憂悲苦惱所纏,不厭生死苦,教化眾生無有疲倦。宗門大匠實為摩訶菩薩的實踐者。歷史上很多聰明人慾不死,煉丹、求仙草、求長生不老葯、羽化登仙等等,乃是倒果為因,故無有不死者。實則應該為:要不死,除非不生。如何不生?原始經典及大乘經典及宗門大匠都作了慈悲開示。

《雜阿含經·道品誦第四》卷三十三比丘白佛:「如我解世尊所說義,我等長夜輪轉生死,飲其母乳,多於恆河及四大海水。」同經卷三十四世尊云:「有一人於一劫中生死輪轉,積累白骨不腐壞者,如毗富羅山」。

同經卷四十七佛曰:「命行遷變,倍疾於彼導日月神。是故,諸比丘!當勤方便,觀察命行無常迅速如是。」

按:所謂生命危脆,生死道長,勸勉眾生了生死為第一要務,要勤觀察。大乘經典均有論及。《壇經·機緣品第七》記玄覺曰:「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如何了生死?「不生必不死。」如何不生?原始經典如是說:

《長阿含經·大緣方便經第九》卷十:佛告阿難:「緣生有老死,此是何義?若使眾生無有生者,寧有老死不?」阿難答曰:「無也」。

《增一阿含經·馬王品第四十五》卷四十一記佛說:「舍利弗當知:我昔未成佛道,坐樹王下,便作是念:以眾生類,為不克獲何法,流轉生死,不得解脫?我復作是念:無有空三昧者,便流浪生死,不得至究竟解脫。有此空三昧,但眾生未克,使眾生起想著之念,已起世間之想,便受生死之分。若得是空三昧,亦無所願,便得無願三昧;以得無願三昧,不求死此生彼,都無想念時,彼行者復有無想三昧可得娛樂。此眾生類,皆由不得三三昧故,流浪生死。觀察諸法已,便得空三昧,已得空三昧,便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按:佛告舍利弗:我在成佛道前,在菩提下思惟,眾生所以長劫流浪生死,因為沒有體悟空三昧、三三昧。若能觀察諸法,通達諸法空無自性(已),便得空三昧,便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佛又說:「空三昧者,於諸三昧最為第一三昧;王三昧者,空三昧是也!」體悟空三昧(空、無常、無我三法印,即一法所印,)即為無生,即為了生死,即是無上正等正覺,即是佛。《雜阿含經·雜誦品第三》卷十二「若無明離欲而生明,彼誰老死?老死屬誰?老死則斷」。大乘經典亦如是說。《大般若經》卷二百二十三佛說:「菩薩摩訶薩觀一切法都無自性,皆如虛空等及能證知,乃得無上正等菩提。」《大涅盤經》卷十一:「以何等故名佛菩薩為聖人耶?如是等人有聖法故,常觀諸法性空寂故,以是義故,名聖人。」《佛說滿載而歸首菩薩無上清凈分衛經》卷下:「一切諸有見無見,如幻如化也。普諸眾生而不解此,以其不解,便即流轉生死矣。於中觀之,亦無所有,亦無所得,亦無流轉解脫生死,無如本無者,則一切亦無受,亦無生受,不曉本空(空三昧),便有生死」。「但由其未了本無故,長受生死。」《楞伽經》卷二記佛偈:「因緣和合法,凡夫起妄想,不能如實知,輪迴三有宅。」《大般若經》五百七十六捲雲:「既能了達諸法空性,不復輪迴生死諸趣」。「悟一切法無生死故」(同經五十三卷)。《佛說濡首菩薩無上清凈分衛經》:「不曉本空,亦無生死……但由未了其本無故,長受生死」。《大智度論》卷八問:「五陰無常、空、無我,云何生天人中?誰死誰生者?」答:「……索實我,是不可得,但有名字,種種因緣和合而有,有此名字,譬如幻人相殺,人見其死;幻術令起,人見其生;生死名字,有而無實。世界法中實有生死,實相法中無有生死。複次,生死人有生死,不生死人無生死。何以故?不生死人,以大智慧能破生相。《成唯識論》卷八:「七真如者,一流轉真如,謂有為法流轉實性」。釋云:「流轉是真如,即真如是流轉,悟者知為真如:迷者見為流轉。」《成唯識論》卷十:「捨生死劣法」。「菩薩應無生死法。」何等顯淺、直截,不是直指又是什麼?!

宗門下客如何對生死:

永嘉《證道歌》云:「自從認得曹溪路,了知生死不相關」。

《指月錄》卷二十九:昭覺佛果曰:「覓生了不可得,豈有死也。」

《傳燈錄》卷十八問:「如何能得轉回生死?」鼓山神晏曰:「把將生死來。」

《傳燈錄》卷十四問:「如何涅盤?」石頭希遷曰:「誰將生死與汝?」

《五燈會元》卷二嵩獄無珪禪師訪於岳之龐塢。一日,有異人至,師見其形貌,奇偉非常,乃曰:「善來仁者胡為而至?」彼曰:「師寧識我邪?」師曰:「吾觀佛與眾生等,吾一目之,豈分別耶?」彼曰:「我此岳神也。能生死人,師安得一目我哉!」師曰:「吾本不生,汝焉能死?吾視身與空等,視吾與汝等,汝能壞空及汝乎?苟能壞空及汝,吾則不生不滅也。汝尚不能如是,又焉能生死吾耶?」

按:宗門下客正如《增一阿含經》記佛說,得空三昧,便無流浪生死。「不生必不死」。又如龍樹《大智度論》說的:「實相法中無有生死。」宗門下客皆通達諸法實相般若空義,故「不生死人,無有生死,何以故?不生死人,以大智慧能破生相。」又如《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一O二:「眾生本無生,云何得言死,寂滅無眾生,眾生在何處?」同經卷二十三佛言:「須菩提!實義中無有分別,但以世俗法故說(六波羅蜜),為欲度眾生生死,是眾生實不生不死,不起不退。」《雜阿含經·道品誦第四》卷二十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力。何等為四?謂覺力、精進力、無罪力、攝力。若比丘成就此四力者,得離五恐怖。何等為五?謂不活恐怖、惡名恐怖、眾中恐怖、死恐怖、惡趣恐怖。」「何等為覺力?謂慧、大慧、深慧、難勝慧。」實質每個人都有覺悟宇宙人生真相的能力。須要通過精進力。「覺力」的內容是什麼?即明白及相信,無一絲一毫懷疑「生死涅盤同如幻夢」,徹悟諸法緣生如幻,則生死如幻夢,涅盤如幻夢,生死涅盤平等無差異。故無生死可了,亦無涅盤可證,故亦無一法可執可破。「攝力」是發菩提心,佛弟子所具有的四攝法。何等是「無罪力」?謂無罪身、口、意,是名無罪力。何等人能有此「無罪力」?只有大乘根器的人才能把佛說的「無罪力」體現出來。《思益梵天經·四忍法品》:「菩薩有四法出毀禁罪。一、得無生忍,一切諸法自性空寂,本來不生,菩薩證忍此法,則能出毀禁之罪。二、得滅忍,一切諸法本為無生,故今亦無滅,,菩薩證忍此法,則能出毀犯禁戒之罪。三、得因緣忍,一切諸法皆以因緣和合而生,無有自性,菩薩證忍此法,則能出毀犯禁戒之罪。四、得無住忍,不住著於諸法,謂之無住,菩薩證忍此無住之法,則能超出毀犯禁戒之罪。」《大涅盤經》卷十八記,阿闍世王殺父,恐懼墮阿鼻地獄。佛開示:「一切法無定相,殺無定相,假名眾生,妄生父想。」「知者了達,知其非真,殺亦如是。凡夫為實,諸佛世尊知其非真」。「殺法、殺業、殺者、殺果及以解脫,我皆了之則無有罪。王雖知殺,云何有罪。」「殺不定,報亦不定,云何說言定入地獄」。《文殊師利所說摩訶般若波羅蜜經》記文殊師利菩薩說:「舍利弗!若見犯重比丘,不墮地獄,清凈行者不入涅盤,如是比丘非應供,非不應供,非盡漏,非不盡漏。何以故?於諸法中住平等故。」舍利弗問:「云何名不退法忍?」文殊師利曰:「不見少法有生滅相,名不退法忍。」《大智度論》卷十五:「觀一切諸法,從本以來常空,今世亦空,是法能信,能受,是為法忍。」問:「若從本以來常空,今世亦空,是為惡邪,云何言法忍?」答:「若觀諸法畢竟空,取相心著,是為惡邪見;若觀空不著,不生邪見,是為法忍」。如偈言:「諸法性常空,心亦不著空,如是法能忍,是佛道初相。」宗門下客,通達「無生法忍」,無有執著,無有細微疑惑,故能即生死無生死,六趣輪轉而無輪轉。故能「離五恐怖」。《華嚴經》卷五十四云:「我於往昔未發無上大菩提心,有諸怖畏,所謂不活畏,惡名畏,死畏,墮惡道畏,大眾畏,德畏。自一發心,悉皆遠離,不驚不恐,不畏不慎,不怯不怖。」《金剛經》:「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名真是菩薩。」必發大菩提心,二六時中,以此幻身,以四攝法,喚醒迷道中的眾生。《華嚴經》卷五十六云:「菩薩摩訶薩具大悲,不舍眾生,代一切眾生而受諸苦,所謂地獄苦、畜生苦、餓鬼苦,為利益故,不生勞倦,唯專度脫一切眾生。」菩薩何以能發如是心?《大智度論》卷十九:「菩薩久住生死中,應受種種身心苦惱,若不得實智(悟),云何能忍是事?」唯歷代宗門大匠,仍是真正稱得上菩薩摩訶薩的實踐者!又如《大智度論》卷二十「佛以眾生不知諸法實相,往來五道,心著諸法,分別取捨,以是諸法實相智慧,令眾生得之。」「何等是諸法實相?諸法自性空。」

《大寶積經》卷四:「諸菩薩能善觀,無有始終生死可得,……生死輪轉中,亦無生死可得,亦無真實生死之輪,雖沒隨順生死之輪轉,墮在世間,於中也無可得。然諸眾生不能了知此諸法故,於生死中遊行馳走,周遍馳走;又不能了虛妄顛倒,於非眾生起眾生想,若眾生想所系縛者,彼於諸法不能了知,隨入破壞,極破壞法,為虛妄執之所執著。」佛告無邊莊嚴諸菩薩:「於此法中能解了者,速疾獲得智慧光明,隨證法門,辯才清凈,修習忍辱而能精勤起大悲,志無懈倦,善能安住秘密言辭,演說方便,亦能了知一切諸法異名差別,最勝語言。」佛明示,能解了(悟)「生死輪轉中,無生死輪轉可得,亦無真實生死之輪。」即能「疾速得智慧光明」。即悟生死性空,無有實體,雖有六道輪轉現象,但無實有眾生輪轉生死,此即是無生法。如永嘉體悟後所云:「自從認得曹溪路,了知生死不相關」(《證道歌》)。永嘉「一宿覺」,體悟曹溪生死無生死諦理,六道儘是假象,輪轉六道是誰?與我又有什麼干係?!又有什麼生死可斷、生死可了?!中國歷代宗匠皆是以此為契機,展開一生「精勤起大慈悲,志無懈怠。善能安住秘密言辭,演說方便,亦能了知一切諸法異名差別最勝語言。」唯有歷代宗匠當之!故《燈錄》記葯山云:「不受戒,也可免生死,知否?」僧問:「如何出離生老病死?」志勤云:「青山原不同,浮雲飛來去。」既生死本無,何以世尊四十九年說出生死,超凡入聖?《中阿含經·初一日誦》卷十一世尊曰:「愚痴凡夫,不有所聞,見我是我而著於我,但無我、無我所,空我、空我所,法生則生,法滅則滅,皆由因緣合會生苦;若無因緣,諸苦便滅。眾生因緣會相連續則生諸法。如來見眾生相連續生己,便作是說:有生有死,我以清凈天眼出過於人,見此眾生死時、生時,好色、惡色,或妙、不妙,往來善處及不善處,隨此眾生之所作業,見其如真。」佛說「見其如真。」見何「如真」?「眾生因緣會相連續則生諸法。」雖見「眾生相連續生已,有生有死。」然「如來以清凈天眼出過於人,見此眾生生死,」「生善處及不善處」,皆是現代人電影上的景像,虛幻不實,無有自性的。故《雜阿含》卷十二記世尊告諸比丘:「彼誰老死?老死屬誰者?老死則斷,則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彼誰生?生屬誰?乃至誰是行?行屬誰者?行則斷,則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此所謂「成不生法」,即大乘經典所云「無生法」,「無生法忍」,「法忍」。《瑜伽師地論》卷三十六有云:「菩薩能如實了知生死,不於生死以無常等行深心厭離。」「若不如實了知生死,即雜染心流轉生死」。「若能如實了知生死,即無染心流轉生死」。何等淺顯!何等婆心悲切!苦人不能體悟,所謂「出入四寸間」耳!奈何!

17、無所得

《心經》在中國千百年來,家喻戶曉,為信眾所口誦不輟。《心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耳熟能詳。原始經典也記世尊如是說。

《增一阿含經·高幢品第二十四之三》卷十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彼云何名疑結?」所謂有我耶?無我耶?有生耶?無生耶?……世有阿羅漢耶?世無阿羅漢耶?有得證者耶?無得證者耶?

《長阿含經·典尊經第三》卷五時,梵童子告毗沙門王曰:「如來以方便力說善不善,具足說法而無所得,說空凈法而有所得。此法微妙,猶如醍醐。」

《雜阿含經·道品誦第四》卷三十四:給孤獨長者答外道:「我之所見真實、有力、思量、緣起。答覆真實、有為、思量,緣起者,彼則無常,無常者是苦。如是知已,於一切見都無所得。」佛告給孤獨長者:「善哉!善哉!宜應時摧伏愚痴外道,建立正論。」

《雜阿含經·六入處誦第二》卷十:摩訶拘絺羅又問舍利弗:「得阿羅漢果證已,復思惟何等法?」舍利弗言:「摩訶拘絺羅!阿羅漢亦復思惟:此五受陰法為病、為痛、為刺、為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為得未得故,證未證故,見法樂住故。」

按:《長阿含經》記如來說有善不善二法,乃是方便化童蒙,具足說法,即暢佛本懷,乃是無所得。《雜阿含經》所記外道認為有實法可得,給孤獨長者以諸法無常,無有實法可得,摧伏愚痴外道。為佛所讚歎,稱「建立正論」。同經又記舍利弗說得阿羅漢果亦復思惟,有情五蘊乃無常、苦、空、無我(窮本無有),於法有所得否?有所證否?阿羅漢若能通達,則知於法得個無所得(得未得),證無所證(證未證)。到了這個層面,才真正為見到法(見法),才真正樂於住「得未得」,「證未證」。《中阿含經·第五一日誦》卷五十四:世尊嘆曰:「是為神、神所有不可得、不可施設,及心中有見處、結著,諸使亦不可得、不可施設(又按:無明、煩惱亦不可得,如《心經》:「無無明,亦無無明盡」)。非為具足說見及見所相續(又按:不了義說有我我所相續)」。大乘經論記如是說,如《大般若經》卷四百七十六,善現對曰:「佛即是菩提,菩提即是佛,故不應謂佛得菩提。」《大涅盤經》卷十七:「無所得,則名為慧,有所得者,名為無明。」「有所得者,名生死輪。一切凡夫輪迴生死,故有所見;菩薩永斷一切生死,是故菩薩名無所得。」《文殊師利所說不思議佛境界經》卷上,文殊師利曰:「大德!無得無證是沙門法。所以者何?若有所得,心則動亂;若有所證,則自矜負。動亂矜負則墮魔業。若有自言,我得我證,當知是增上慢。」《大般若經》又記佛說:「須菩提!我以五眼觀尚不得色,乃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狂愚人無目,而欲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度脫眾生生死!」須菩提白佛言:「世尊!若佛以五眼觀,不見眾生生死中可度者,今世尊云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分別有三聚:正定、邪定、不定?」佛曰:「須菩提!我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初不得眾生三聚,若正定、若邪定、若不定。須菩提!以眾生無法有法想,我以除其妄著,世俗法故說有得,非第一義(具足說法)。……」「須菩提!知諸法如化,如化人度眾生,無有實眾生可度。」《大集經》卷七:「無有一法可得名為三昧,我云何得?凡言得者即是顛倒,夫顛倒者即我我所。菩薩若著我我所則不能得如是三昧。」《文殊所說般若波羅蜜經》卷下:「佛法、菩薩法、聲聞法、緣覺法乃至凡夫法皆不可得,何以故?畢竟空故,畢竟空中無佛法、凡夫法」。《大智度論》卷九十九:「無所得故名為佛,佛即是空。」同論卷二十,如佛說:「我坐道場時,智慧不可得,空拳誑小兒,以度於一切。」《壇經·般若品第二》:「世人妙性本空,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行住坐卧,心不動搖,一切時中,空無所得」。《頓漸品》:「吾若有法與人,即為誑汝。」《禪宗正脈》卷二記南陽忠國師曰:「說法有所得,斯則野干鳴;說法無所得,是名師子吼。」

18、第一義空

《雜阿含·雜因誦第三》卷十三:佛說第一義空經:「眼生時無有來處,滅時無有去處,如是眼不實而生,生已盡滅,有業報而無作者。此陰滅已,異陰相續,除俗數法;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除俗數法。俗數法者,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如無明緣行,行緣識,廣說乃至純大苦聚集起。又復,此無故彼無,以滅故彼滅,無明滅故行滅,行滅故識滅,如是廣說,乃至純大苦聚滅。比丘!是名第一義空法經。」

按:大乘經論如《大涅磐經》卷十五記佛說:「何等名第一義空?有業有報,不見作者,如是空名第一義空。」《大般若經》卷五十九記佛說:「空、無相、無願三解脫門無來無去,亦復不住;佛十力自性無來無去,亦復不住;四無畏,乃至一切相智自性無來無去……菩提、佛陀、真如無來無去,亦復不住。……」《放光般若經》第三十卷佛說:「諸有知如來,無來無往,不生不滅者,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維摩詰經·見阿閦佛品第十二》:「不來不去,不出不入,無起無作,無生無滅,一切言語道斷。」《大集經》卷十三:「知一切法性如鏡中像,不至彼故,知一切法性如夢不真實故。」同經卷十九:「若無言去來,即是佛智」。《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七:「摩訶衍不見來處,不見去處,不見住處。」同經卷二十八:「是性空無住處,亦無所從來,亦無所從去,是名法性相。」《大寶積經》卷八十八文殊師利告諸比丘言:「汝等應如是觀,無一法合,無一法散,無一法生,無一法滅,不受一法,不舍一法,不增一法,不減一法。若如是行於法無得,無得則無去,無去故無來,無來則無住,比丘是名無來無去,無住無不住。」爾時,文殊師利說是法時,五百比丘於諸漏中心得解脫。同經卷一百零五文殊師利言:「天子!若無去處,無來處,無傷無瘡者,我復說為真沙門也」。《大智度論》卷一「有業亦有果,無作業果者,此第一甚深,是法佛所說。雖空亦不斷,相續亦不常,罪福亦不失,如是法佛論。」同論卷三十一:「何等是第一義空?眼生無所從來,滅也無所去,但有業有果報,作者不可得,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此與《雜阿含經》所記佛說:「有業報無作者。」「無來無去」「異陰相續」。第一義空法,全同無異。大乘經論廣說我無業有義。《維摩詰經·佛國品》上卷「說法不有亦不無,以因緣故諸法生,無我無造無受者,善惡之業亦不亡。」《楞嚴經》卷一:「我常說空法,遠離於斷常,生死如幻夢,彼業亦不壞。」同經卷二「雖有貪恚痴,而實無有人,從愛生諸陰,有皆如幻夢。」《大寶積經》卷七十三:「見所作業及受果報皆不失壞,無有作業者,亦無受報者。」《華嚴經》卷十四:「隨所作行業,如是果報生,作者無所有,諸佛之所說。如機關木人,能出種種音,彼無我非我,業性亦如是。」《大涅磐經》卷二十七:「眾生業行不常不斷,而得果報。雖念念滅,而無所失。雖無作者,而有作業。雖無受者,而有果報,受者雖滅,果不敗亡。」

《禪宗正脈》卷第二:「有人問:如何是解脫?」師曰:「諸法不相到,當處解脫。」僧肇《物不遷論》廣述無來無去:「夫生死交謝,寒暑迭遷,有物流動,人之常性,余則謂之不然。」《放光》云:「法無去來,無動轉者。」「四象風馳,璇璣電卷,得意毫微,雖速而不轉。」

按;千百年來,如緇如素讀誦思惟如是經典,所記佛說第一義空經,諸法無來無去,動靜不二,我無業有諦理,能安忍者之幾希?《維摩詰經·佛國品第一》記寶積於佛前偈曰:「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如何是「善分別諸法相?」「諸法相者」:宇宙萬有,不管有情、無情;「善分別者」:即能如理見到諸法無來無去、亦不住、動靜不二、我無業有之諦理,並能如僧肇《維摩詰經注》:「有識以來,未嘗見法,於今始得。能信能受,忍不恐怖,安住不動,故名為忍。」此才能說真正通達佛說的「第一義空」。才是真正「於第一義不動。」

又按《雜阿含》又云:「除俗數法。」「俗數法者,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如無明緣行,行緣識,廣說乃至純大苦聚集起。又復,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無明滅故行滅,行滅故識滅,如是廣說,乃至純大苦聚滅。」俗數法者,以凡夫肉眼觀察世界。一切緣生起故有,緣滅則無,故認為眾生有大苦聚起,有大苦聚滅,生滅苦樂宛然。佛說第一義空,則不同除凡夫肉眼等六根觀察,無明等十二因緣無有來去生滅,故從本沒有我在生滅流轉,只是「異陰相續」的假有業相而已。大乘經典也記第一義諦不同世俗法。《大般若經》卷四十七記舍利弗問:「若心色(十二因緣)等法,無心色等性故(無來去生滅),咸不應取著者,則一切法應皆平等無有差別。」善現答:「如是,如是!」舍利弗問:「若一切法定無別者,云何如來說心色等法有種種差別?」(又按:無明緣行,乃至生滅苦樂宛然),善現答:「此乃如來隨世俗言說施設,有此種種差別,非由實義。」所以第一義空,是「除俗數法」。如來說生滅苦樂,是為世俗下根人開的方便法門而已。《思益梵天經:如來五力說品第五》記佛告梵天:「如來為眾說(六度……)」,「十善得人天福錄;慈悲喜捨得梵世,學地得無學地;辟支佛地得諸供養;佛地得無量智慧涅磐,滅一切煩惱。梵天!我如是方便為眾生贊說是法。如來實不得我人眾生壽者,不得施,不得慳,不得戒,亦不得毀戒,不得忍辱,亦不得瞋恚,不得精進,亦不得懈怠,不得禪定,亦不得亂心,不得智慧,亦不得智慧果,不得菩提,亦不得涅盤,不得苦,亦不得樂。梵天!是名如來方便說也」。《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十七記佛說:「世俗故分別說有果報,非第一義,第一義中不可說因緣果報。何以故?是第一義實無有相,無有分別,亦無有言說。」佛告須菩提:「於意云何?凡夫人為知是世諦,是第一義諦不?若知,凡夫人應是須陀洹果,乃至阿羅漢果。」《大智度論》卷九十[經]佛說:「以是智慧斷一切結使煩惱,入無餘涅盤,是世俗法,非第一義。何以故?空中無有滅,亦無使滅者,諸法畢竟空,即是涅盤。」「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時,以是因緣,建立眾生於性空,次第漸漸示教令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世俗法,非第一義。何以故?是性空中無得者,無有得法,無有得處。」佛又說:「菩薩摩訶薩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非第一實義,何以故?第一實義中,無有色,乃至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無行阿藐多羅三藐三菩提者,是一切法,皆以世諦故說,非第一義。」《華嚴經》卷十三記財首菩薩以頌答曰:「世間所見法,但以心為主,隨解取眾相,顛倒不如實;世間所言論,一切是分別,未曾有一法,得入於法性。」這裡財首菩薩明示:「世間所見!」(即俗數所見、所言)皆是「顛倒不如實」,沒有一法「入法性」的。然諸法畢竟空,第一義空否?同論卷九十五答曰:「是第一義空,亦因分別凡夫顛倒故說;故無顛倒,亦無第一義。若凡夫顛倒少多有實,第一義亦應有實。」《摩訶般若波羅多蜜經》卷二十四:記須菩提問:「世尊!世諦第一義諦有異耶?」佛說:「無異也。世諦即是第一義諦,如以眾生不知不見是如故,菩薩摩訶薩以世諦示眾生若有若無。須菩提!眾生於五受陰中有著相故,不知無所有,為是眾生故,示若有若無,令知清凈無所有。須菩提!菩薩摩訶薩應當作是行般若波羅蜜。」此佛說因眾生著相,不知(諸法)「無所有」,故「示若有若無」,令知清凈無所有。若通達「清凈無所有」,則世諦即是第一義,從本無異。這也是《雜阿含經》卷三十記給孤獨長者說的:「於一切見都無所得。」佛所以讚歎曰:「摧伏愚痴外道,建立正論。」《金剛經》記佛「穿衣洗足,持缽乞食。」正無上開示眾生:「世諦即是第一義諦。」「無說之說」之妙諦也。

19、如來八無等法

《長阿含經 典尊經第三》卷第五記,釋提桓因告忉利諸天如來八無等法曰:「諦聽!諦聽!善思念之。諸賢!如來、至真、等正覺,十號具足,不見過去、未來、現在有如來、至真、十號具足,如佛者也。佛法微妙,善可講說,智者所行,不見過去、未來、現在有微妙法,如佛者也。佛由此法,而自覺悟,通達無礙,以自娛樂;不見過去、未來、現在能於此法自覺悟,通達無礙,以自娛樂,如佛者也。諸賢!佛以此法而自覺悟已,亦能開示涅盤徑路,親近漸至,入於寂滅。譬如恆河水、炎摩水,二水併流,入於大海。佛亦如是,善能開示涅盤徑路,親近漸至,入於寂滅,不見過去、未來、現在有開示涅盤徑路,如佛者也。諸賢!如來眷屬成就,剎利、婆羅門、居士、沙門、有智慧者,皆是如來成就眷屬,不見過去、未來、現在眷屬成就,如佛者也。諸賢!如來大眾成就,所謂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不見過去、未來、現在大眾成就,如佛者也。諸賢!如來言行相應,所言如行,所行如言,如是則為法法成就,不見過去、未來、現在言行相應,法法成就,如佛者也。諸賢!如來多所饒益,多所安樂,以慈愍心利益天人,不見過去、未來、現在多所饒益,多所安樂,如佛者也。諸賢!是為如來八無等法。」

按:此如來八無等法,一者,「如來、至真、等正覺、十號具足」,可是,接著又說:「不見過去、未來、現在(三世)十號具足,如佛者。」當即否定。此所謂「隨建隨掃「義也。二者,「佛法微妙,善可講說,智者所行。」可是,接著又:「不見(三世)有微妙法,如佛者。」當即隨掃。三者,「佛由此微妙法,而無師自悟,通達無礙」可是又說不見(三世)能於此法自覺悟,通達無礙。當即「悟」也否定。此所謂「超越」也。四者,佛無師自悟,自覺覺他,開示(眾生)涅盤徑路,親近漸至,入於寂滅。可是,又說不見(三世)開示涅盤,漸修而入於寂滅。佛開示無上般若畢竟空,「無智亦無得」之諦理,掃眾生執方便漸修為究竟。法華會上正開示:「無二亦無三。」為「方便說法,斷佛道故」也。餘下五至八卷「眷屬成就」,「大眾成就」,「法法成就」,「多所饒益,多所安樂」。也於當即否定。《長阿含典尊經第三》卷五記梵童子告毗沙門王曰:「如來以方便說善不善,具足說法而無所得。」明示佛方便說法有所得:十號具足,微妙法,自覺覺他,開示涅盤徑路,克實漸修,終入寂滅,「眷屬成就」,「大眾成就」,「法法成就」,「多所饒益,多所安樂」云云。具足說法,即第一義空(諦),則不見有此「八」可得可證,是為「如來八無等法。」故與般若畢竟空,無所得,無有異義。

20、一多大小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十六記佛曰:「過去世時,有一士夫出王舍城,於拘絺羅池側正座,思惟世間思惟。當思惟時,見四種軍——象軍、馬軍、車軍、步軍,無量無數,皆悉入於一藕孔中……時,彼士夫詣大眾所語言:『諸人!我今發狂,我今失性,世間所無,而我今見。』時,彼大眾皆謂士夫狂發失性,世間所無,而彼見之。」

佛告比丘:「然彼士夫非狂失性,所見真實。……比丘!汝等慎莫思惟世間。所以者何?世間思惟,非義饒益,非法饒益,非梵行饒益,非智、非覺、非正向涅盤。」

按:此千軍萬馬能入一藕孔中,有智慧者能思惟,見到此義,非淺陋如愚夫思惟所能及者。並對超常思惟,超常所見以為「狂失其性」。大乘經論也記此超常思惟。如《華嚴經》卷二:「一念中安立不思議莊嚴海解脫門。」「於一毛孔現不思議佛剎,無障礙解脫門。」「一念中普現無邊劫。」同經卷七:「一微塵中多剎海,處所各別悉嚴凈,如是無量入一中,一一區分無雜越。一一塵內難思佛,隨眾生心而普現。」

「一毛孔內難思剎,等微塵數種種住,一一皆有偏照尊,在會中宣妙法。」

「於一塵中大小剎,種種差別如塵數,平坦高下各不同,佛悉往詣轉法輪。」

同經卷十三:「一中解無量,無量中解一,了彼互生起,當成無所畏。」「一身為無量,無量為復一。」

《大寶積經》卷八:「菩薩以一寶蓋覆斯三千大千世界,靡不周偏,復能納於一芥子。」

同經卷七十九:「一切眾生應是一眾生,何以故?如來不說陰入界有異。」

《維摩詰經·不可思議品第六》:「三萬二千師子之座,來入維摩詰室。」「須彌入芥子中。」「十方國土所有日月星辰,於一毛孔,普使見之。」「以四大海入一毛孔。」

《壇經·般若品第二》:「心量廣大,遍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應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去來自由,心體無滯,即是般若。」又《疑問品第三》:「迷則經累劫,悟則剎那間。」《攝論》卷六:問:「此時長遠,何日成佛?」答:「處夢為經年,悟乃須臾頃;故雖時無量,攝在一剎那。」黃蘗《傳心法要》卷下:「據我禪宗中,前念不是凡,後念且不是聖;前念不是佛,後念不是眾生。所以一切色是佛色,一切聲是佛聲;舉著一理,一切理皆然;見一事,見一切事;見一心,見一切心;見一道,見一切道,一切處無不是道;見一塵,十方世界山河大地皆然;見一滴水,即見十方世界一切性水;見一切法,即見一切心,一切法本空,心即不無,不無即妙有。有亦不有,不有即有,即真空妙有。即如是,十方世界,不出我一心;一切微塵國土,不出我一念。若然說什麼內之與外,所以道,虛空無內外,法性自爾,虛空無中間,法性自爾。故眾生即佛,佛即眾生,眾生與佛,原同一體;生死涅盤,有為無為,原同一體;世間與出世間,乃至六道四生,山河大地,有性無性,亦同一體。言同者,名相亦空,有亦空,無亦空,盡恆沙世界,原是一空」。《禪學大成》卷四:李渤問歸宗:「芥子納須彌,豈有是理耶?」歸宗曰:「人傳汝為李百卷,是不?」曰:「然」!宗曰:「觀汝身不滿三尺,萬卷書怎麼著?」李即領皆。此豈可與著相執情守見者論量哉?!《大涅磐玄義》有論:「諸法本無大小,因緣假名相待假說大為小,「假說小為大。說大為小,小是大小;說小為大,大是小大,故得相容。此亦不可,大不自大,待小為大;小不自小,待大為小,此墮他性義,自性大小尚不能相容,他性大小那得相容。今明小不自小,亦不由大;大不自大,亦不由小故。大因緣故小大,亦不離大離小,不在內外兩中間,亦不常自有,不可思議,大亦如是。通達此理,故即事而真。唯應度者見不思議,須彌之高廣,入於不思議芥子之微小,是名以不思議之大,入於不思議之小。」此論深入大小義。諸法因緣生,一多大小,無非因緣,無非是空、假、幻。故一多大小「不在內外中間」(無有空間),既無空間,亦無時間,無我我所,通達此理,何事非真,所以唯有悟者,見芥子納須彌不思議事;迷者反以為狂夫妄見。根器使然。

21、無病不須服藥

《中阿含經·須閑提經第二》卷三十八:須閑提答世尊曰:「有病須葯,無病不須。」世尊告曰:「須閑提!若汝聖慧眼未凈者,我為汝說無病、涅盤,終不能知,唐煩勞我。」「若汝聖慧眼得凈者,汝便自知此是無病,此是涅盤。」

按:佛說:「若聖慧得凈者」,即徹悟者,才能通達,本是無病,不須服藥。若「未得聖慧凈者」,即尚是迷盲顛倒愚夫,自然執著有病,故須服藥。跟他說無病,終不能領會、知曉,只是空使我煩勞而已。

大乘經論也直承佛說。《維摩詰經·弟子品第三》維摩詰對富樓那云:「彼自無瘡,勿傷之也。無得發起小乘法。」《大寶積經》卷一百零五文殊師利曰:「天子!若無去處,無來處,無傷無瘡者,我復說為真沙門也。」《大智度論》卷九十四「若一切眾生自知諸法自性空,菩薩不發阿耨多羅三菩提意,亦不於六道中撥出眾生。何以故?眾生自知諸法性,則無所度。譬如無病則不須服藥、無闇則不須明燈。須菩提!今眾生不知自相空故,隨心取相生著,以著故染,染故隨於五欲,為貪所覆,……作生死業,常往來六道中,無復窮已。眾生以狂愚顛倒故生著,我當作佛,破眾生顛倒,令解諸法空相。」維摩詰居士斥未徹悟者富樓那,以小乘斷惑證真法,為新學比丘說法。大乘根器新學比丘,應示一切法緣起性空,本是無病無瘡,說要對治三毒煩惱病瘡,豈不是好肉上剜瘡,不是反傷害他們嗎?文殊師利也說,通達諸法本無來無去,才是真出家者!龍樹《大智度論》說得很淺顯,若眾生知諸法性空無所有,即是無病,則不須服什麼葯。何用三學五道十地。《禪宗正脈》卷二記僧問破灶墮:如何是大修行底人?師曰:擔架帶鎖。如何是大作業底人?師曰:修禪入定。大珠慧海云:「迷人(有病)求得求證;悟入(無病)無得無求。」《五燈會元》卷十一臨濟問黃蘗「如何是佛法大意?」三度問三度被打。黃蘗指點臨濟去參大愚。問:三度被打,不知某甲有過無過?愚曰:「黃蘗與么老婆心切,為汝得徹困,更來這裡問有過無過?」師於言下大悟。乃曰:「元來黃蘗佛法無多子。」宗門下客,一旦豁然通達,則知本自無病,不須服藥。即如六祖說的,「本來坐大白牛車,何須門外覓三車」(《壇經·機緣品第七》)。千百年來,如緇如素,最難破的是佛相法相僧相。儘管大乘經典廣破佛相、法相、僧相,但仍敵不過,在我執貪慾心支配下的長期熏染束縛,欲超凡入聖,欲成佛作祖,欲求報化莊嚴相好佛,欲求三身四智;一句話,欲「有所得,」故無病呻吟。歷代開悟宗匠,發大菩提心,欲人破相悟宗,創立了「呵佛罵祖」的特殊「法門」。臨濟云:「十地滿心,猶如客作兒,等妙二覺,擔枷鎖漢;羅漢辟支,猶如廁穢;菩提涅盤,如系驢橛。何以如此?只為道流不達三祈劫空,所以有此障礙。」古人云:「若欲作業求佛,佛是生死大兆。」「鵝王吃乳,如明眼道流,魔佛俱打。你若愛聖憎凡,生死海里浮沉。」「設有修得者,皆是生死業。你言六度萬行齊修,我見皆是造業。求佛求法,即是造地獄業;求菩薩亦是造業;看經看教亦是造業。」祖師云:「你若住心看靜,舉心外照,攝心內澄,凝心入定,如是之流,皆是造作。」「我不敢毀善知識,怕生口業。道流!夫大善知識,始敢毀佛毀祖,是非天下,排斥三藏教,罵辱諸小兒,向逆順中覓人。」「獅子一吼,野干腦裂。道流!諸方說有道可修,有法可證。你說證何法,修何道?」「三乘十二分教,皆是拭不凈故紙。佛是幻化身,祖是老比丘。你若求佛,即被佛魔攝;你若求祖,即被祖魔縛;你若有求,皆苦。不如無事。有一般禿比丘,向學人道:佛是究竟,於三大阿僧祈劫,修行果滿,方始成道。道流!你若道佛是究竟,緣什麼八十年後,向拘屍羅城雙林樹間,側卧而死去?佛今何在?明知與我生死不別。你言,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是佛,轉輪聖王,應是如來?明知是化人。古人云:如來舉身相,為順世間情。恐人生斷見,權且立虛名。假言三十二,八十也空聲。」「真佛無形,真法無相。你只么幻化頭上,作模作樣?設求得者,皆是野狐精魅。」「你若愛聖憎凡,生死海里沉浮。」「道流!你欲得如法見解,但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著便殺。逢佛殺佛,逢祖殺祖,逢羅漢殺羅漢,逢父母殺父母,逢親眷殺親眷,始得解脫。」「諸方道流,皆是依草附葉,竹木精靈,野狐精魅。」「有一般不識好惡,向教中取意度商量,成於名義。如把屎塊子,向口裡含了,吐過與別人。猶如俗人,打傳口令相似,一生虛過。也道我出家,被他問著佛法,便即杜口無詞,眼似漆突,口如匾擔。如此之類,逢彌勒出世,移置他方世界,寄地獄受苦。」「自達摩西來,只是覓個不受人惑的人。後遇二祖,一言便了,始知從前虛用功夫。」「只如諸方,說六度萬行,以為佛法。乃至持齋、持戒,擎油不閃、道眼不明,儘是抵債,索飯錢有日在。」「乃至孤峰獨宿,一食卯齋,長坐不卧,六時行道,皆是造業人。乃至頭目髓腦,國城妻子,象馬七珍,盡皆舍施。如是等見,皆是苦身心故,還招苦果,不如無事,純一無雜」。「大德!造五無間業,方得解脫。」「道流!無佛可得,乃至三乘五性,圓頓教跡,皆是一期葯病相治,並無實法。」「道流!設解得百本經論,不如一無事的阿師。」「不如一念緣起無生,超出三乘權學菩薩」(《臨濟語錄》)。《五燈會元》卷七問:「如何是佛?」德山師曰:「佛是西天老比丘」。「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上堂:「這裡無祖無佛,達摩是老臊胡,釋迦老子是乾屎橛,文殊普賢是擔屎漢。等妙二覺是破戒凡夫,菩提涅盤是系驢橛,十二分教是鬼神簿、拭瘡疣紙。四果三賢,初心十地是守古冢鬼,自救不了。」《聯燈會要》卷二十又記德山呵罵「諸方道流」:「無知老禿奴,便即與卜道,教你禮祖師鬼、佛鬼,菩提涅盤鬼,是小淫女子不會。」「瞎禿奴!群羊僧!顛卻他人入地獄。」「佛是大殺人賊,賺多少人,入淫魔坑。莫求,文殊、普賢,是田庫奴。可惜許一個堂堂大丈夫兒,吃他毒藥了。」「到處向老禿奴口裡,愛他涕唾吃,便道我入三昧,修蘊積行,長養聖胎,願成佛果,如斯等輩,德山老漢見,似毒箭入心。」又有云:「好肉上不要剜瘡,說個佛字早成佛瘡,說個菩薩早成菩薩瘡。」《五燈會元》卷五:記夾山善會禪師云:「目睹瞿曇,猶如黃葉,一大藏數,是老僧坐具;祖師玄旨,是破草鞋,寧可赤腳,不著最好。」臨濟、德山等宗門大匠,不盡婆心懇切,且是悲心徹骨,為破「諸方道流」,無病呻吟,不悟「無病不須服藥」,破相遣執,不遺餘力。《景德傳燈錄》卷二十記僧問:「學人有病請醫師。」師曰:「將病來,與汝醫。」曰:「便請師送。」師曰:「還老僧葯價錢來。」《五燈會元》卷六記文照禪師上堂曰:「若道真如實際,大似好肉剜瘡。」《五燈會元》卷十三記歸仁禪師:「若曰治病,真謂『耆婆稽首,醫王皺眉。』」

《中阿含經·第五一日誦》卷五十六記世尊向諸比丘說法,敘述自身求道,「覺(悟)無上正覺」之經歷,離皇宮出家後,首先,向外道仙人阿羅羅學四禪定,得第七定,無所有處。佛陀「復作是念:此法不趣智,不趣覺,不趣涅盤,我今寧可舍此法,更求無病,無上安隱涅盤,求無老、無死、無愁憂戚、無穢污,無上安隱涅盤。往詣郁陀羅羅摩子所」,學四禪定,得第八定,非有想非無想處。佛陀「復作是念:此法不趣智,不趣覺,不趣涅盤,我即舍此法,便求無上安隱涅盤已。」即往風景優美的尼連禪河畔森林裡,在菩提樹下,結跏跌坐,立誓願,不覺大法,便不解坐。最終,夜睹明星成大覺。「覺無上正盡覺」。「我求無病無上安隱涅盤,便得無病無上安穩涅盤;求無老、無死、無愁戚、無穢污、無上安隱涅盤,便得無老、無死、無愁戚、無穢污、無上安隱涅盤。生知生見,定道品法,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更受有,知如真。」

按:從佛陀現身說法,所謂修四禪八定,不是智慧、覺悟、涅盤之道,不離生、老、病、死、愁悲憂戚苦惱。只有徹悟「如真」之法,才能得無生、老、病、死、愁悲憂戚苦惱,才能得無病無上安隱涅盤。「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更受有。」即《增一阿含經》記佛說「得三三昧故,無浪流生死,便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大乘經論所說通達(悟)諸法自性空,了本無生,即得無上正等正覺。也即「聖慧眼凈者」,「知此是無病」,「無病不須服藥」。

22、男女相

《增一阿含經·邪聚品第三十五》卷二十七記尊者僧伽摩答婦母偈:「我亦無男女,田業及財富;有男有女者,愚者所習行;我常無我身,豈有男女哉!」尊者阿難語僧伽摩曰:「已知如真法乎?」僧伽摩報曰:「我已覺知如真法也。」阿難報曰:「云何覺知如真法乎?」僧伽摩報曰:「色者無常,此無常義即是苦,苦者即無我,無我者即是空也。此五盛陰是無常義,無常義者即是苦義。我非彼有,彼非我有。」

按:尊者僧伽摩因覺悟「如」的真諦,覺悟無常、苦、空、無我法印,所以已無男女,財產分別之相。「我常無我身,豈有男女哉?!」大乘經論也記佛弟子通達無我法者,無有男女相。

《維摩詰經·觀眾生品第七》記舍利弗言:「汝何不轉女身?」天女曰:「我從十二年來,求女人相了不可得。當何所轉?譬如幻師化作幻女,若有人問,何以不轉女身,是人為正問不?」舍利弗言:「不也!幻無定相,當何所轉?」天女曰:「一切諸法,亦復如是,無有定相,云何乃問不轉女身?」即時,天女以神通力變舍利弗令如天女,天自化身如舍利弗,而言問:「何以不轉女身?」舍利弗以天女像答言:「我今不知何轉而變為女身?」天女曰:「舍利弗!若能轉此女身,則一切女人亦當能轉如舍利弗。非女而現女身,一切女人,亦復如是,雖現女身而非女也。是故佛說一切諸法非男非女」。即時,天女還攝神力,舍利弗還復如故。天女問舍利弗:「女身色相,今何所在?」舍利弗言:「女身色相,無在無不在。」天曰:「一切諸法,亦復如是,無在無不在,夫無在無不在者,佛所說也。」……爾時,維摩詰語舍利弗,是天女得無生忍,住不退轉,以本願故,隨意能現教化眾生。

《法華經》卷四:龍女忽然之間,變成男子,具菩薩行,即往南方無垢世界,坐寶蓮華,成等正覺,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普為十方一切眾生,演說妙法。明釋通潤箋曰:龍女立地成佛,可見菩提之道,無久暫,無頓漸,無迅速,唯在精進,唯在妙悟而已。灌溪參末山尼。曰:「如何是末山主?」山曰:「非男女相。」師乃喝云:「何不變去。」山曰:「不是神,不是鬼,變個什麼?」師服膺,作園頭三年。末山道不變,龍女卻變。且道變是?不變是?

《華嚴論》卷一評:《法華經》說龍女剎那轉女身,具菩薩行,南方成佛。《華嚴經》即不然,但使自無情見,大智逾明,即萬法體真,無轉變相。如《華嚴經·入法界品》中善財童子、善知識文殊、普賢比丘、比丘尼、長者童子、優婆夷、童女、仙人、外道五十三人,各各自具菩薩行,自具佛法。隨諸眾生,見身不同,不雲有轉。若以法眼觀,無俗不真;若以世間肉眼觀,無真不俗。

龍女雖頓示佛乘,雖信,未能即證。以是義故,《法華》會內,所受別記,皆蒙遠劫。《法華》漸行來歸,《華嚴》當時直授發心即佛。

《華嚴》法界緣起門,明凡聖一真,猶存見隔,見在即凡,情亡即佛,稱性緣起……無有一法可轉變相,有生、住、滅,是故不同龍女轉成佛。

23、為欲修善

《雜阿含經·道品誦第四》卷三十二:世尊告聚落主:「受欲樂者,有卑下受欲者(中人受欲及勝人受欲)。何等為我說勝人受欲?謂彼以法求財,不以濫取,以樂自供,供養父母,給足兄弟、妻子、奴婢、眷屬、知識,隨時供養沙門、婆羅門,仰求勝處安樂果報,未來生天。」

按:雖能「不以濫取」,且能供養父母、沙門、出家人,但心之所求,乃是「仰求勝處安樂果報,未來生天」!這是我執所生貪求心,「給足、供養」以換來生天果報。佛陀亦為商人根器說人天因果,說五戒十善。說「舍一得萬」的方便道,故云:「受欲樂者。」《宗鏡錄》卷二十一:「男女身會名事淫;法門解者,若心染法是淫。若關禁七支,如猿著鎖;擎一油缽,過著大眾,割捨樂觸樂,求於未來,凈潔五法,如銅錢博金錢,此乃增長欲事,非不欲也。若欲斷欲界粗弊之欲,染著色、無色界禪定之樂,如冰魚蟄蟲,墮長壽天是為一難;貪著禪味名大縛,是染欲法,非不欲也……」。這裡說,求人天福報,修四禪八定,皆是貪著心染法,也是淫。《中阿含經·一日誦》卷二記佛說,前生為外道仙人善眼大師,舍離欲愛,得如意足,弟子「具足奉法者」,皆生梵天。佛又說,「爾時說法,不至究竟,不離生、老、病、死、啼哭、憂戚,亦未能得脫一切苦;我今說法,得至究竟,我今已離生、老、病、死、啼哭、憂戚,今已得脫一切苦。「佛明示,他所說法有「不至究竟」,有「得至究竟。」既經典所說不了義及了義。不了義法即「不究竟法」,不能脫一切生、老、病、死,啼哭、憂戚之苦;了義法即究竟法才能離生、老、病、死、啼哭、憂戚之苦。修四禪八定,乃至生梵天。也是不了義(不至究竟)法。然而如何是「得至究竟」的了義法?是否是證四果入涅盤?也不是。阿羅漢也不是佛說的「得至究竟」的了義法。阿羅漢果,如《雜阿含經》卷十六記佛說:「四聖諦漸次無間等,非頓無間等」,是「得未得,證未證」。而此「得未得,證未證」的內涵,因局限於時代風尚,沒有盡心開展。阿羅漢還有什麼「未得」、「未證」呢?如《長阿含經》卷五記梵童子告毗沙門王曰:「如來出世說如是法,為甚奇!甚奇!未曾有也。如來以方便力說善不善,具足說法而無所得。」所云「具足說法。」這才是般若會上暢佛本懷:「無知亦無得」,「無所得」,「得無所得」。阿羅漢尚有涅盤可證可得,不徹悟「得無所得」的真實義。故《放光般若波羅蜜經》卷十九記佛言:「如來以俗數得逮覺,亦無有法有所得者。所以者何?若言我得道者是為大恥。」《大般若經》一百七十:佛說:「善男子、善女人等,於諸功德發起隨喜迥向善根,如是一切合集稱量現前隨喜,與一切有情同共迴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如是所說,隨喜迴向,以有所得,取相分別而為方便,如食雜毒,初益後損,故此非善隨喜迴向。所以者何?以有所得,取相分別,發起隨喜迴向之心,有因有緣,有作意,有戲論,不應般若波羅蜜多。彼雜毒故,則為謗佛,不隨佛教,不隨說法。菩薩種性補特伽羅,不應隨彼所說修學。」佛明示有所得為食雜毒,則為謗佛,不是佛教,不是佛說的真實義,是為大恥。聲聞、緣覺修習無常、苦、空、無我、四諦等,最終成四果,入涅磐,皆是有所得。《大涅磐經》卷二記佛說:「當知修習無常、苦、無我、不凈想等以為實義,如彼諸人各以瓦石草木砂礫而為寶珠。」權教菩薩廣行六度,乃至登地,超凡入聖,也是有所得。《大智度論》卷八十六引《大般若經》佛告須菩提:「菩薩摩訶薩觀色若常,若無常,是為戲論;應修八背舍、九次第定,是為戲論;我當得一切種智,是為戲論。」故有所得,「十地乃至斷煩惱,成佛,皆是戲論。」須菩提白佛云:「世尊!若諸法無所為、無所作,不應分別有三乘:聲聞、辟支佛、佛乘!」佛告須菩提:「諸法無所為、無所作中,無有分別;有所為、有所作中有分別。何以故?凡夫愚人不聞聖法,著五受眾,所謂色、受、想、行、識;著檀波羅蜜,乃至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人念有是色,得是色,乃至念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得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菩薩作是念。我當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我當度眾生生死。須菩提!我以五眼觀,尚不得色,乃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狂愚人無目,欲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度脫眾生生死!」須菩提白佛言:「世尊!若佛以五眼觀,不見眾生生死中可度者,今世尊云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分別有三聚:正定、邪定、不定?」「須菩提!我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初不得眾生三聚,若正定、若邪定、若不定。須菩提!以眾生無法有法想,我以除其妄著,世俗法故說有得,非第一義。」「須菩提!是化人有行檀波羅蜜,乃至有三聚眾生不?」須菩提言:「不也!」「須菩提!佛也如是,知諸法是化,如化人度化眾生,無有實眾生可度。」「以法求財。」以修福德,仰求人天福德,以修四諦十二因緣,求超凡入聖,以六度萬行、五道十地乃至究竟成佛,皆是有所得,皆是「方便力說善不善。」「皆是戲論」。也是法華會上所喻著名的羊鹿牛三車,故六祖云:「羊鹿牛權施」(《壇經·機緣品》)。佛所以在法華會上說:「小智樂小法,不自信作佛,是故以方便,分別說三乘」。眾生無始以來我執深重,貪著假我上得利益,此所謂,為欲修善。寶志公《大乘贊》云:「無異販賣商徒」。所以宗門大匠斥之不遺餘力。《五燈會元》卷二:僧問:「如何是修善行人?峻極師曰:「擔伽帶鎖。」曰:「如何是作惡行人?」師曰:「修禪入定。」五祖云:「釋迦、彌陀猶如他奴。」趙州云:「念佛一聲,罰令擔水洗三日禪堂。」「佛之一字,我不喜聞。」志公《十二時頌》云:「祖師言,外邊事。」臨濟云:「須信慈悲亦是貪」。黃蘗《宛陵集》云:「外求有相佛,與汝不相似。」所以云:「寧可永劫沉淪,不求諸聖解脫。」「深深解脫坑。」《維摩詰經·弟子品第三》「羅候羅!不應說出家功德之利,所以者何?無利無功德是為出家,有為法者,可說有利有功德;夫出家者,為無為法,無為法中,無功德利。」故真佛弟子,不求自身人天福德,不求自己超凡入聖。唯發心廣度眾生,這才是真出家。《華嚴經》所以直授大心凡夫,不授登地餘眾也。《華嚴論》有詳述。《維摩詰經》記長者子言:我聞佛言:「父母不聽,不得出家。」維摩詰言:「然。汝等便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即是出家,即是具足。」《大智度論》卷九十八[經]:佛告薩陀波侖品菩薩云:「汝善男子!曇無竭菩薩世世教化汝等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曇無竭菩薩守護汝,教汝般若波羅蜜方便力,是汝善知識,汝供養曇無竭菩薩,若一劫、若二、若三、乃至過百劫,頂戴恭敬;以一切樂具,三千大千世界中所有妙色、聲、香、味、觸,盡以供養,未能報須臾之恩!何以故?曇無竭菩薩摩訶薩因緣故,令汝得如是等諸三昧,得般若波羅蜜方便力。」曇無竭為眾香城國王,因隨意開示般若,雖是白衣,佛明示恭敬頂戴,供養這位在家菩薩,儘其所有乃至千百劫無有窮盡。明示依法不依人,亦說明開示般若,使人了生死,發菩提心,是最為第一義,是第一善知識。《大般若經》卷五:跋陀多出家已復白佛言:「世尊!此出家者唯形相耳,非真出家,若諸菩薩真出家者,謂離諸相(智)處於三界,成熟眾生方便(悲),方可名真出家」。達摩大師《血脈論》亦云:「若見自心是佛,不在剃除鬢髮,白衣亦是佛;若不見性,剃除鬢髮,亦是外道。」所以印順法師《佛法概論》說:「在形跡上,有出家的僧伽,有在家的白衣弟子。但從行中道行,現覺正法而解脫來說,理和同證,在家和出家是平等的。白衣能理和同證,也可稱之為僧伽,而且這還是真實僧,比形式上的僧伽更值得讚歎。反之,出家者如沒有現證的自覺,反不過形式而已」。深得佛陀「依法不依人」開示。故出家僧眾,即使是屬「勝人受欲」,而「沒有現證的自覺」,仍是為欲修善者,為功德利益者,「無異販賣商徒」故仍是「不離生、老、病、死、啼哭、憂戚,亦不能脫一切苦」。《大樓炭經》記佛問沙彌:「家在何處」?求戒沙彌答:「三界無家」。佛贊曰:「你已經得比丘戒了」。《五燈會元》卷一:記四祖優波掬多尊者。長者子、香眾來禮尊者,志求出家。問:「汝身出家心出家?」答:「我來出家,不為身心。」問:「不為身心誰復出家?」答:「夫出家者,無我故,無無我故,故即心不生滅,即是常道。諸佛亦常,心無形相,其體亦然。」

24、大小乘

《增一阿含經·護心品第十》卷四記世尊告諸比丘:「施一切眾生,不如法施人;雖施眾生福,一人法施勝。」世尊曰:「長者!汝乃以菩薩心,專精一意,而廣惠施,然此眾生由食得濟,無食便喪。長者!汝當獲大果報。」「諸比丘!當有慈心於檀越所,小恩常不忘,況復大者!恆以慈心向彼檀越,說身、口、意、清凈之行,不可稱量,亦無有限。身行慈,口行慈,意行慈,使彼檀越所施之物,終不唐捐,獲其大果,成大福佑,有大名稱,流聞世間,甘露法味。如是,諸比丘!當作是學!」

《增一阿含經·四意斷品第二十六之一》卷十八記佛:「舍利弗當知:如來有四不可思議事,非小乘所能知。」同經《壹入道品第十二》卷五,世尊告諸比丘:「比丘有普遍心,便自覺知有普遍心,……有大心,便自覺知知有大心……。有無量心,便自覺知有無量心……。」

同經《等趣四諦品第二十七》卷十九:記佛告彌勒:「若菩薩摩訶薩行四法本,具足大波羅蜜,疾成無上正等正覺。云何為四?於是,菩薩惠施佛、辟支佛,下及凡人,皆悉平均,不選擇人,恆作斯念:一切由食而存,無食而喪,是謂菩薩成就此法,具足六度」。

同經《聽法品第三十六》卷二十八:釋提桓因白世尊言:「如來亦說,夫如來出世必當為五事。云何為五?當轉法輪;當度父母;無信之人,立於信地;未發菩薩心,令發菩薩意,於其中間當受佛決。」

同經卷四十五:「乃至三乘皆悉分別。」

《雜阿含經·道品誦第四》卷二十六:世尊告諸比丘:「若所有法,是眾之所取,一切皆是四攝事。或有一取施者,或一取愛語者,或一取利行者,或一取同利者。」

同經卷二十八:佛告阿難:「何等為正法律乘、天乘、婆羅門乘、大乘,能調伏煩惱軍者?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

《長阿含經·大本經第一》卷一:佛時頌曰:「晝夜無放逸,自利亦利他。」

按:原始經典已記佛大乘開示:布施「獲大果報」。布施中以法施為最勝。與《金剛經》記佛說:「若復有人於此經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為他人說,其福勝彼(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同義。佛又訓示「身行慈、口行慈、意行慈。」「具足六度。」「當異凡夫立菩薩行。」「發菩薩意(心)。」「自利自他。」「四攝事。」「大乘。」「三乘。」「大心。」「無量心。」並說「非小乘所能知。」

《中阿含經·初一日誦》卷一:世尊告諸比丘:「知法、知義、向法、次法、隨順手法。如法行人,復有二種:有自饒益,亦饒益他,饒益多人,愍傷世間,為天、為人,求義及饒益,求安隱快樂,此人於彼人中,為極第一,為大、為上、為最、為勝、為尊、為妙。譬如因牛有乳,因乳有酪,因酪有生酥,因生酥有熟酥,因熟酥有酥精。酥精者,於彼中為極第一,為大、為上、為最、為勝、為尊、為妙。有不自饒益,亦不饒益他,不饒益多人,不愍傷世間,不為天、不為人求義及饒益,求安隱快樂。」

同經卷二「我於爾時,親行斯道:為自饒益,亦饒益他,饒益多人,愍傷世間,為天、為人,求義及饒益,求安穩快樂。爾時說法不至究竟……不離生、老、病、死、啼哭、憂戚,亦未能得脫一切咎。」「比丘!我今出生,如來、無所著、等正覺、明行成為、善逝、世間解、無上士、道法御、天人師,號佛、眾佑;我今自饒,亦饒益他,饒益多人,愍傷世間,為天、為人,求義及饒益,求安隱快樂。我今說法,得至究竟……我今已離生、老、病、死、啼哭、憂戚,我今已得脫一切苦。」

按:卷一記佛說修道有二種:一種「自饒益,亦饒益他、愍傷世間。」「為人中極為第一,為大、為上、為最、為勝、為妙」。極許發菩提心的大乘行者。牛乳、酪、生酥、熟酥、酥精之喻,在《大涅磐經》卷十三也見佛說:「善男子!譬如從牛出乳,從乳出酪,從酪出生酥,從生酥出熟酥,從熟酥出醍醐(酥精),醍醐最上。若有服者,眾病皆除。」佛又提到第二種人:「不自饒益,亦不饒益他,不饒益多人,不愍傷世間,不為天、不為人,求義及饒益,求安隱快樂。」卷二記佛說,前生為善眼大師,為外道仙人所師宗,舍離欲愛,得如意足。諸弟子等,不具足奉法者,命終生欲界天;諸弟子等,設有具足奉行法者,命終生梵天。佛又說,爾時說法,雖自饒益,亦饒益他,但不至究竟,不離生、老、病、死、啼哭、憂戚,未能脫一切苦。佛又說,我今出世,自饒益,亦饒益他,今說法得至究竟,已離生、老、病、死,已得脫一切苦。為什麼同樣「自饒益,亦饒益他」一至究竟,一不至究竟?「究竟者」,如佛在法華會上慈悲開示的:為三乘方便權教以外之一乘法,實教大乘菩薩之謂也,亦即六祖所云,羊鹿牛車以外之大白牛車之謂也。「不至究竟」者,即佛說為不自信為佛者,權設的方便誘化道,即權教菩薩之謂也。離欲修道,為升天道,乃是不離「我我所」,不離生老病死。何以故?如《增一阿含經》卷四十一記佛說:「我者坐樹王下,眾生類為不克獲何法,流轉生死?無有空三昧,便流浪生死,不得至竟解脫。若得空三昧,亦無所願,便得無願三昧;以得無願三昧,不求死此生彼,都無想念時,彼行者,復有無想三昧可得娛樂。眾生類皆不得三三昧故,流浪生死。觀察諸法已,便得空三昧,已得空三昧,便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此「空三昧」者,即與無常、無我同義。此原始經論記佛說「觀察諸法已,便得空三昧。」即是《中阿含》卷二記佛說:「以知、以見故,諸漏得盡。」因為「正思惟」故。「有漏從思惟斷」,「有漏從見斷。」所云「觀察」、「見」、「思惟」皆是「悟」之異名。而悟與《雜阿含》卷十六佛說:「頓無間等」同義。原始經典記佛說:只有頓悟空三昧,並發心「亦饒益他」的大乘人,才至究竟,「離流浪生死之苦。」大乘經論也如是說,如《大般若經》卷三百九十五:「若知諸法自相皆空,或入菩薩摩訶薩,或證無上正等菩提。」「一切法自相空,自相空中無數取趣,無所造業,無異熟果差別可得。然諸有情,於一切法自相空理不能盡知,由此因緣造作諸業,謂造罪業,或造福業,或造不動業,或造無漏業」。《大集經》卷二記佛說:「空與菩提是一非二」。與《增一阿含經》記佛說:「得空三昧,便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同義。原始經典記佛說:只有頓悟空三昧,並發心「亦饒益他」的大乘人,才至究竟,「離流浪生死之苦。」《增一阿含經》記佛說「得空三味,便得無願三昧,得無想三昧。」《維摩詰經·入不二法門第九》:「若空、無相、無作,則無心意識,於一解脫門,即是三解脫門者,是為入不二法門。」《大智度論》卷十九:「一切諸法因緣生故,無有自性,是為實空,實空故無有相,無有相故無作,無作故,不見法若生若滅;住是智慧中,入無生法忍。」皆明三解脫為一,即是無生法忍。《增一阿含經》記佛說得更徹底:「三解門即是一,即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壇經》記六祖云:「諸法空寂,是如來清凈坐。」「世人妙性本空,無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行住坐卧,心無動搖,一切時中,空無所得」。六祖講的也是空三昧。《五燈會元》卷六記僧看《法華經》至「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忽疑不決,行住坐卧,每自體究,都無所得。忽春月鶯聲,頓然開悟。遂續前偈曰:「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春至百花開,黃鶯啼柳上。」

25、幻

《增一阿含經·七日品第四十之二》三十五卷:世尊告比丘:「一切諸行,皆空、皆寂,起者、滅者,皆是幻化,無有真實。是故,比丘!當於出入息中,思惟死想,便脫生、老、病、死、愁、憂、苦惱。如是比丘!當知如是學!」

同經卷二十七記佛贊多耆奢覺五陰皆不牢固,幻偽不真。佛說:「我在道樹下成無上等正覺,亦如卿今日所觀」。

按:大乘經典對「諸行皆是幻化」,「便脫生、老、病、死、愁、憂、苦惱。」即是覺,發揮得更全面而已。《佛說濡首菩薩無上清凈分衛經》卷上:「若一切解諸法如幻如化,無所有者,則眾生類皆至覺道。」佛贊曰:「善哉!善哉!濡首童真善說諸法無上微妙如夢、如幻、如化、野馬、影響之聲,則是諸慧深奧之至,是諸佛要。」《放光般若波羅蜜經》卷十三佛曰:「須菩提!五蘊、三十七品、佛十八法、空、無相、無願及道,與幻有異不?」須菩提答曰:「世尊!無有異。」佛曰:「幻人頗有著、有縛、有生、有死不?」對曰:「世尊!無。」《大般若經》卷四十九佛告善現:「菩薩摩訶薩擐如是等諸功德鎧,放大光明,變動大地,拔濟無量有情三惡趣苦,令生天人,見佛聞法,亦復如是,雖有所為而無一實。何以故?善現!諸法性空,皆如幻故。」同經卷八十一善現曰:「天子!當知我今欲為如幻、如化、如夢有情說如幻、如化、如夢之法。何以故?如是聽者於所說中無聞、無解、無所證故。」諸天子問:「能說、能聽及所說法皆如幻、如化、如夢事耶?」善現答曰:「如是!如是!如汝所說,如幻有情,為如幻者說如幻法。何以故?以我等自性空故」。「當知真如如幻、如化、如夢……何以故?以真如等自性空故。」同經卷八十二「天子!當知設更有法勝涅盤者,我亦說如幻如化,如夢所見。所以者何?幻化夢事與一切法,乃至涅磐,皆悉無二分故。」同經卷四百五十六善現曰:「世尊!諸法如幻、如變化事,云何菩薩摩訶薩以如幻心,能證無上正等菩提?」佛曰:「汝見菩薩摩訶薩等如幻心不?」善現曰:「世尊!不也!我不見幻,亦不見如幻之心。」佛曰:「若處無幻,無如幻心,汝見有是心能證無上正等菩提不?」善現曰:「不也!我都不見即離心法說何等法是有是無,以一切法畢竟遠離故,……若法不可施設有無,則不可說能證無上正等菩提,非無所有法能證菩提故。所以者何?一切法皆無所有性,不可得,無生無滅,無染無凈。」同經四百七十二:佛「如是幻師,或彼弟子惑他故,在眾人前,幻作此等諸幻化事。其中無智男女大小,見是事已,咸驚嘆言:奇哉!此人妙解眾技,能作種種甚奇有事,乃能作如來之身相好莊嚴,具諸功德,令眾歡樂,自顯技能。其中有智者見此事已,作是思惟:甚為神異,如何此人能現是事,其中雖無實事可得,而令愚人迷謬歡悅,於無實物,起實物想。唯有智者了達皆空,雖有見聞而無執著。」同經卷五百五十一:「諸菩薩夢見狂賊破壞村莊,或見火起焚燒聚落,或見獅子虎狼猛獸毒蛇惡蠍,欲來害身,或見怨家欲斬其首。……見此諸畏事而不驚懼,亦不憂惱,從夢覺已,即能思惟三界非真,皆如夢見。我得無上正等覺時,當為說三界法一切虛妄,皆如夢境。」同經卷五百八十七:「如幻菩薩,恭敬一切如幻有情,方便善巧,教誡教授,令得如第一如幻佛性,居法王位,說如幻法。」《放光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十七須菩提曰:「世尊!若菩薩觀知諸法如幻如化者,用何等故行六波羅蜜、四禪定、四空定,為何等行三十七品而凈佛土教化眾生?」佛曰:「若眾生自知諸法如幻如化者,菩薩終不於阿僧祈劫慊苦行菩薩道。須菩提!以眾生不能自知如幻如化,故菩薩慊苦行六波羅蜜,凈佛國土教化眾生。」須菩提曰:「假令諸法如夢、如幻、如化、如響、如熱時之焰,於何時許有眾生行般若波羅蜜而拔濟眾生?」佛曰:「眾生者,但共縛於名字,數著於無端緒,是故菩薩行般若波羅蜜於名字相,拔濟之。」須菩提曰:「何等名字相?」佛曰:「名字者不真,假號為五陰,假名為人,為男為女,假名為五趣,及有為法、無為法,假名為須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羅漢、辟支佛、三耶三佛。」佛語須菩提曰:「吾造作之法及道,但為名字數法,故凡諸愚人縛著於有為法,是故菩薩行般若波羅蜜。」同經卷二十九須菩提曰:「世尊!世俗法如幻,道法亦復如幻耶?假令道法是幻者,從三十七品乃至佛十八法,及三乘法,亦復如幻,行三乘者亦復如幻。」佛報言:「是諸法化,誰所化?為是聲聞、辟支佛所化耶?是佛菩薩所化耶?是諸習緒所化?是行所化?」對曰:「無有化者。」佛曰:「是故諸法如化。……諸有所生滅者,皆悉如化。」須菩提曰:「何等法不如化者。」佛曰:「不起不滅是則非化。」須菩提曰:「何等不起不滅是則非化耶?」佛曰:「泥洹非化。」須菩提曰:「世尊常說,空不動轉,無有雙法,無不空者,是故泥洹亦復如化。」;佛曰:「如是!如是!一切皆空,亦非聲聞、辟支佛所作,亦非菩薩佛所作。」「審空者是泥洹。」《壇經·坐禪品五》:「此門坐禪,元不著心,亦不看凈,亦不是不動;若言有心,心原是妄,知心如幻,故無所著也。」《頓漸品八》志誠偈:「五蘊幻身,幻何究竟,回趣真如,法還不凈。」《燈錄》記大慧普覺禪師曰:「既曰虛幻,則作時亦幻,知覺時亦幻,迷到時亦幻,過去現在未來皆悉是幻,今日知非,則以幻葯復治幻病,病瘥葯除,依然只是舊時人。若別有人有法,則是邪魔外道見解也。」《頓悟入道》卷下問:「如何是幻?」師曰:「幻無定相,如旋火輪,如干闥婆城,如機關木人,如陽炎,如空華,俱無實法。」又問:「何名大幻師?」師曰:「心是大幻師,轉大幻法輪,成大幻涅磐;轉幻生滅,得不生滅;轉河沙穢土,成清凈世界。」

26、有無與中道

《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十二:佛告散陀迦旃延:「世間有二種依,若有、若無,為取所觸,取所觸故,或依有,或依無。若無此取者,心境系著,使不取、不住,不計我苦生而生,苦滅而滅,於彼不疑、不惑,不由他而自知,是名正見,是名如來所施設正見。所以者何?世間集,如實正知見;若世間無者不有,世間滅如實正知見,若世間有者無有,是名離於二邊說於中道。

大乘經論也有此說。《楞伽經》卷三:佛告大慧。「此世間,依有二種,謂依有及無,墮性非性,欲見不離離相。」

《維摩詰經·佛國品第一》:「深入緣起,斷諸邪見,有無二邊,無復余習。」

《大智度論》卷三十九「若菩薩見有為、世間、有漏,即墮有見中;若見無為、出世間、無漏,即墮無見中,是有、無二見舍,以戲論慧,行於中道,是名慧眼。」

《中論·破本際品》卷二:「何故而戲論,謂有生老死。」「非但於生死,本際不可得,如是一切法,本際皆亦無。」

吉藏疏:有問:大小乘皆明有生老死,論主何故呵責。答:佛說有生死者,原欲令其因生死,悟不生死,而惑者封執,定有生死,不識佛意,故論主呵之。

按:眾生依有依無,所謂「正見者」(「若無此取者」),雖「心境系著」,能「使不取、不住、不計我苦生而生,苦滅而滅」,並且對這道理「不疑、不惑、不由他而自知,是名正見。」對於世間集、世間滅,有無二者,如實正見,這才是「離於二邊說於中道」。

「若無此取者」,有二釋:一者教下如神秀「時時勤拂拭」釋。二者宗門如六祖慧能大師通達「本來無一物」,取而無取,諸法性本空故。心對境總是「系著」,問題是如何是「使不取、不住、不計我苦生而生,苦滅而滅?」是神秀偈?抑慧能偈?倘依教下神秀偈:「時時勤拂拭」,是不能做到「不計我苦生而生,苦滅而滅。」三乘教下,首要是斷惑證真,離苦得樂,怎麼能不計(較)我、不計(較)苦生苦滅呢?只有對生死徹底覺悟的實教菩薩,即宗門大匠才能有此等「不計(較)我苦生苦滅」的膽識和根器。因為他們都有通達「本來無一物」的實相正智正見,對於緣起假有我,性空無我,「離於二邊的中道」諦理,「不疑不惑」,故宗門大匠對生死輪迴「不取、不住、不計(較)生,不計(較)滅(死)」,「不計(較)我苦生」。

如南泉死後作一頭「水牯牛」,趙州「婆婆永沉苦海」;圓悟「入阿鼻地獄去」;為什麼宗匠能「於生死中,如如流轉」,教下修行者卻不能「不計我苦、生滅(死)?」一悟一迷!一發大菩提心,一「見生死過,心生恐怖,便即退散」(《大涅盤經》卷十三)。故「菩薩摩訶薩住無所畏地」(《大涅盤經》卷十三)。又如《大智度論》卷四:「菩薩久住生死,應受種種身心苦惱,若不得實智,云何能忍如是事?」「菩薩方便力,現入五道,受五欲,引導眾生。」故如《阿含經》,記佛說「於彼(緣起無我諦理)不疑、不惑」,並且「不由他而自知。」同宗門祖師頓悟無生「不驚、不怖、不畏」同義。《壇經》也記六祖云:「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雜阿含經》又記佛說:如何是「集」、「滅」、「如實正知見」?能通達世間無者不有(無),世間有者不有,是名離於(有、無)二邊,說於中道。這與大乘經論所言,離有無二邊說中道,全同無異。時賢也以此說為龍樹菩薩造「《中論》八不中道的依據」。從中我等可知,龍樹「三是偈」實也濫觴於《雜阿含經》:「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印順法師《印度佛教思想史》也論述龍樹《中論》說世間即涅磐,是大乘論義。而二十七品中,初二品,總明不生(不滅)與(不來)不出,以下依四諦開章,所觀察的,都是《阿含經》與各部派所說的。每品都稱為「觀」,是以八不緣起的正觀,觀察佛教界流傳的教法,使所說契合於佛法的實義(第一三五頁)。龍樹《中論》的中道,是八不的緣起說。不斷不常,不一不異,不來不出,《阿含經》是約中道緣起說的;不生不滅,《阿含經》是約涅磐說的(第一三四頁)。

27、菩薩道——「為道作穢」

《增一含經·高幢品第二十四之二》卷十五:世尊曰:「如來在世間應行五事,云何為五?一者當轉法輪,二者當與父說法,三者當與母說法,四者當導凡夫立菩薩行,五者當授菩薩別。」

《增一阿含經·八難品第四十二之二》卷三十七:世尊告曰:「我初學道時年二十九,欲度人民故,三十五年在外道中學。」

《增一阿含經·等趣四諦品第二十七》卷十九:佛告彌勒:「若菩薩摩訶薩行四法,具足六波羅蜜,疾成無上正等正覺。云何為四?於是,菩薩惠施佛、辟支佛,下及凡人,皆悉平均,不選擇人,恆作斯念:一切由食而存,無食則喪。是謂菩薩成就此初法,具足六度。」「複次,菩薩若惠施之時,頭、目、髓、腦、國、財、妻、子,歡喜惠施,不生著想。」「複次,彌勒!菩薩布施之時,普及一切,不為自己使成無上正真之道。是謂成就此三法,具足六度」。「複次,彌勒!菩薩布施之時,作是思惟:諸有眾生之類,菩薩最為上首,具足六度,了諸法本」。「若菩薩摩訶薩行此四法,疾成無上正真等正覺。」

《增一阿含經·善知識品第二十》卷十一:爾時,有婆羅門女名曰善妹,持水瓶行取水,手執五枚華。梵志見已,語彼女人曰:「大妹!我今須華(供養定光如來),願妹見賣與我,我得此華,汝得貴价。」梵志女曰:「設汝許我世世作夫婦,我便與汝華。」梵志曰:「我今所行,意不著欲。」女曰:「如我今身不求為汝作妻,使我將來世與汝作妻。」超術梵志曰:「菩薩所行,無有愛惜,設我與汝作妻者,必壞我心。」梵志女曰:「我終不壞汝施意,正使持我身施與人者,終不壞施心。」是時,但持五百金錢,用買五枚華,與彼女人,共作誓願,各自別去。於如來所持此五莖華,至定光如來所,白佛言:「願世尊與我說菩薩所行法!」定光佛告曰:「菩薩所行,無所愛惜。」

按:佛明示「具足六度」。「轉法輪」,「與父母說法」(法施),「導凡夫立菩薩行」,「當授菩薩別」。在《雜阿含經》中開示「四攝事:惠施、愛語、利行、同行。」而佛陀現身說法,為行菩薩道,「度人民故,三十五年在外道中學。」佛又讚歎:「諸眾生類,菩薩最為上首,具足六度,了諸法本。」佛陀又講述前生修菩薩行,許諾與婆羅門女來世為夫妻。並說「菩薩所行,無所愛惜」。不僅不愛惜身外之物,用作惠施,且也自身許其為夫妻,這正是菩薩四攝法的實踐。大乘經論也記有如:《大寶積經》卷一百零五記佛說,前身為梵志名樹提,於四十二億歲修梵行。一女子見儀容端嚴,即起欲心,以手執足,言行欲,不從當死。思我修四十二億歲凈梵行,今當敗壞?強自頓拖,得離七步;想離七步已,生哀愍心。如是思惟:我雖犯戒,墮於惡道,我能堪忍地獄之苦,今不忍見是女人受此苦惱,不令是人以我致死,即還至女所,於十二年中共為家室。過十二年已,尋復出家,即是還具四無量心。菩薩所行方便,聲聞,緣覺之所無有。……菩薩能知隨宜行於方便,如是教化一切眾生,隨其所欲而為現身,於所須物心無憐惜。……菩薩藏智刀而以方便處於五欲,共相娛樂,為化眾生。同經卷一百十二記佛說:「迦葉!譬如卑濕淤泥中乃生蓮華,菩薩亦爾,生死淤泥邪定眾生能生佛法。」《維摩詰經·問疾品第五》「在於生死,不為污行,住於涅盤,永不滅度,是菩薩行;非賢聖行,是菩薩行;非垢行,非凈行,是菩薩行。……」

《增一阿含經》又記佛說,菩薩「成就三法,具足六度」。「不為自己使成無上正真之道。」這就是說菩薩行六度萬行,目的不是為了自己成就「無上正真之道。」即不是為了最終超凡入聖,登地成佛。這不僅僅超越聲聞、緣覺修四諦十二因緣為自己斷煩惱,了生死,成四果,入涅盤;而且又超越了大乘經典所說權教菩薩廣行六度萬行,修習三學五道,經三大阿僧祈劫,最終成就圓滿三身佛。這是原始經典所記佛陀最徹底,最為了義的開示,這是對一切帶強烈功利色彩及我執的超越,是最為徹底的真正菩薩行,但限於印度當時重修苦行、重禪定、重離苦得樂、重解脫的特定環境里,是無法理解,無法接受的。佛陀也只能「恐生驚怖,隱復如是深義,但以雜句綺飾文詞而演說,則授眾生老病死苦,不與無病安樂涅盤」(《大寶積經》卷一百零一)。(又按:此「無病安樂涅盤」即是《中阿含經》說的「無病不須服藥」)。大乘經典也記有菩薩不為自己求安樂,不為自己超凡入聖,登地成佛,「不盡有為,不住無為」。以四攝法利益眾生之普賢行。《大集經》卷二十:「菩薩摩訶薩在生死海中而不生悔。」《維摩詰經》卷中:「雖身有疾,常在生死,饒益一切,而不厭倦,是名方便。」《大涅盤經》卷二十九,「菩薩摩訶薩(見)往昔眾生壽百年時,恆沙眾生受地獄報,我見已即發大誓願,菩薩爾時實無是業,為眾生故受地獄果,經無量歲,為眾生廣開分別十二部經,諸人聞已壞果報,令地獄空。」《華嚴經》卷二十三「我當於彼惡道中,代諸眾生受種種苦,令其解脫,菩薩如是受苦毒時,轉更精進,不舍不避,不驚不怖,不退不怯,無有疲厭。何以故?如其所願,決欲荷負一切眾生,令解脫故。」同經卷五十四:「菩薩為一眾生,於不可說劫行菩薩行,欲令安住一切智地。如為一眾生,為一切眾生,悉亦如是,而不生疲厭。」《大寶積經》卷一百一十二:「菩薩能信解空(智),亦信業報;知一切法無有吾我,而於眾生起大悲心;深樂涅盤,而游生死。所作行施皆為眾生,不求果報」。《華嚴論》卷三十六:「教化眾生,令其迷解,離妄想苦故,亦不見自身成佛不成佛故。若也起心圖成佛念,當知此人去佛道矣。」不僅大乘經典廣述《增一阿含經》記佛說「應行五事」;「自己不使成無上正真之道」。千百年來中國宗門大匠,一旦豁然,昔日滯相,幡然徹悟。誠如《證道歌》云:「不除妄想,不求真」,「了知生死不相關」。以大悲心去喚醒尚在顛倒妄想狀態眾生。為破眾生無始以來迷相我執及佛弟子貪著有所得,欲成無上之道之心,而創立「呵佛罵祖」的特殊門風。無非是使眾生體悟「不二」,體悟「本來是」,「一切現成」,「求更彌遠」。這樣才能發大菩提心,廣度眾生。如《華嚴論》卷二:「善財證覺之後,方求菩薩道,行菩薩行,何以然者?為覺道之後,方堪入纏處,纏無縛(迷),始能為眾生說法解縛(迷),若自有縛(迷),能解彼縛(迷)者,無有是處。說時前後,法是一時故。故知若欲行菩薩行,先成正覺(悟)」。明徹悟後,廣度眾生,除四攝利他外,別無他事的悲智雙運的大菩薩。真正徹悟的菩薩是不講自利的。千百年來;從佛陀到中國歷代徹悟宗匠,徹悟的是什麼?覺無我。既我從本不有,何用自利?佛方便開示自利利他,乃對尚未覺悟的權教菩薩。《維摩詰經·方便品第二》記維摩詰居士對羅侯羅云:「夫出家者,為無為法,;無為法中,無利無功德。」《思益梵天所問經》佛問:「梵天!此法如是,猶如虛空,汝欲於如是法中得利益耶?」梵天言:「不也。」五祖嘗對四祖曰:「我來出家,非為身心求利益。」所以說佛法以無所得,行菩薩道而為究竟。

《長阿含經·遊行經第二中》卷三記:世尊在病重涅盤前答周那偈:「沙門凡有四,志趣各不同,一行道殊勝,二善說道義,三依道生活,四為道作穢。」佛陀說,出家人隨其根器志趣有四種沙門。而第四種沙門「為道作穢」。這在當時重苦行、戒律、求解脫的印度是不可思議的。佛陀雖提到「為道作穢」沙門,但真真付之實踐,在原始經典中記載是不多見的,除《增一阿含經》記梵志答應婆羅門女,來世「世世作夫妻」外,都是很少見的。而大乘經典所記如印順《印度佛教思想史》說菩薩,「以不同身份,普入各階層,從事不同事業,以不同方便,普化人間」。與謹嚴拔俗的比丘生活,說法利生,作風上顯然不同。就是現出家相的文殊菩薩,不在僧中安居,而在「王宮采女中,及諸淫女、小兒之中三月」,與傳統出家生活不同。這一大乘的方便風格,正是受了流行這一地區,重「法」而不重律的大眾部系的影響。雞胤部主張,衣、食、住、行一切隨宜;北道部說有「在家阿羅漢」。「菩薩的示現殘殺,示現淫慾,示現為畜、為外道、魔王,那是大菩薩利益眾生的方便」。「著重於勝義法性的契入,所以能不離煩惱、不著煩惱,於生死海中利益眾生,以圓滿一切智——無上菩提」。本著這樣的慧悟,攝化眾生,也就處處可行方便。對於傳統的「佛法」,是有衝擊性的,所以佛教界有「大乘非佛說」,及聲聞法是「小乘」的相互對立(第一O三至一O五頁)。而說「大乘非佛說」,乃是原始部派,不知大乘「方便風格」,正是原始經典明白記載,佛明示:「為道作穢」,正是偉大大乘菩薩精神的實行者。為什麼大乘菩薩能,而小乘不能?原始經典《長阿含經·散陀那經第四》記佛說:「彼苦行者,聞他正義,不肯印可,是為垢穢。」淺根著相者,聞佛陀了義開示,不能印可,這才是真正的垢穢。如《華嚴經》卷三十七,「於第一義諦不了,故名無明」同義。而文殊菩薩為代表,「為道作穢」,通達「作穢」假我,六道輪迴假我,以四攝法,隨緣上天入地,廣度眾生,無有暫息。關鍵在實教菩薩已徹悟。「善解第一義,說道無垢穢」。纏無縛,始能為眾生說法解縛。「廣行菩薩道,利益眾生」。《華嚴經》卷六十六,善財參阿那羅王,王告曰:「我得菩薩如幻解脫,如諸菩薩摩訶薩得無生法忍,知諸有趣,悉皆是幻,菩薩諸行,悉皆如此,一切世間悉皆如影。此國土所有眾生多行殺盜乃至邪見,作余方便,不能令其舍離惡業。善男子!我為調伏彼惡人故,造諸罪業,受種種苦,令其一切作惡眾生見是事已,心生惶怖,心生怯弱,斷其所作一切惡業,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意。究竟快樂,究竟安隱,究竟住一切智地。」《維摩詰經·佛道品》,「或現作淫女,引諸好色者,先以欲鉤牽,後令入佛智。」《宗鏡錄》卷二十一:「圓人(悟者)又有染愛法門,如和須蜜多女,人見人女,天見天女,見者即得見佛三昧,執手得到佛三昧,嗚者極愛三昧,抱者真如三昧,亦如魔界行不染。菩薩變無量身,共無量天女從事,皆令發菩提心。又先以欲鉤牽,後令入佛智,斯乃非欲之欲,以欲止欲,如以楔出楔,將聲止聲。」《大涅磐經》卷三十:「菩薩雖受畜生之身,終不造作畜生之業。」「受鹿身、兔、象、羖羊、獼猴、白鴿、金翅鳥、龍蛇身。」「常為其餘畜生眾生演說正法。」同經卷二十一「若有眾生,於三惡道煩惱惡業,不生怖畏,而能於中度眾生,當知是得大涅磐。」以此可見,大乘經典所見所大乘菩薩行,完全稟承原始佛典所記佛說四沙門之一:「為道作穢。」而這正是開悟眾生必須具有的素養,方可稱為發菩提心大菩薩。如《瑜伽師地論》卷三十六:「是諸菩薩,如實了知生死,於生死中如如流轉,遭大苦難,不於生死以無常等行,深心厭離。」「若諸菩薩於生死以無常等行,深心厭離,是則速疾入涅盤。彼若速疾入涅磐,尚不能成熟一切佛法,及諸有情,況能證無上正等菩提!」「又諸菩薩,由習如是空勝解故,則於涅磐不深怖畏,亦於涅磐不多願樂。」自佛陀菩提樹下,大徹大悟,「如實了知生死」,千百年來,從印度到中國,佛弟子如佛大徹大悟者,「如實了知生死」。「於三惡道煩惱惡業,不生怖畏,而能於中度眾生。」且能遵循佛教誨:「為道作穢」,「不自己使成無上真正之道」。尤為歷代宗門大匠,能當斯願,故所謂印度有部斥大乘非佛說,乃至說大乘是魔說,說歷代宗門大匠「多數是口頭禪」,「豁達空」,乃至「狂禪」,亦可深加懺悔矣。大乘無論從不求自安樂,不求自超凡入聖,純利他的偉大菩薩精神,以及四攝六度完美的利他方法行,都是原本於原始經典所載的佛陀教誨,故原始經典四阿含,與大乘經典所記菩薩行,及以中國佛教歷史上風靡朝野的「禪宗」,都是一脈相承的。故應翻之為「大乘是佛說」,應該是無疑議的。無論是印度部派(包括南傳佛教)說「大乘非佛說」,以及漢地:「頓漸門下,相見如仇讎;南北宗中,相敵如楚河。」(圭峰《禪源諸詮集都序》)。都是一迷一悟;一小根,一上根利智之差距所造成的對立。《長阿含》又記佛陀解釋「為道作穢」為:「內懷於姦邪,外像如清白,虛誑無誠實,」「內濁而外清,現閉姦邪跡,而實懷放蕩。」若世間法說的偽君子。此乃真為「口頭禪」、「豁達空」、「狂禪」者是也。

《大智度論》卷九十五問:「余處菩薩自利益,亦利益眾生,不說自利?自利利人有何咎?」答:「菩薩行善道為一切眾生,此是實義,余處說自利,與利益眾生,是為凡夫作是說,然後能行菩薩道。入道人有上中下,下者,但為自度故行善法,中者自為亦為他,上者但為他人故行善法。」「若能自舍己樂,但為一切眾生,故行善法,是名上人。若自利,又為眾生,是為雜行。求佛道有三種:一者,但愛念佛故,自為己身成佛;二者,為己身亦為眾生;三者,但為眾生,是人清凈行道,破我顛倒故。」「是菩薩自得無所著,亦令眾生得無所著,是第一名利益眾生。」

印順法師《印度佛教思想史》說:一切有部以為要經三大阿僧祈劫,「別部執有七阿祈劫。」龍樹評斥一切有部,《大智度論》卷四:「佛言無量阿僧祈劫作功德,欲度眾生,何以故言三大阿僧祈劫?三阿僧祈劫有量有限!」無量阿僧祈作功德,欲度眾生,因為沒有一處不是釋尊過去生中,捨身救度眾生的地方,為法、為眾生而無限精進,忘己為人,不求速成——不急求自己解脫成佛,而願長期在生死中,從利他中完成自己。菩薩修行成佛的菩提道,無比偉大,充分的表現出來;這才受到佛弟子的贊仰修學,形成「大乘佛法」洪流。菩薩道繼承「佛法」,自利利他,一切都是以般若為先導的。悟般若體性,名得無生法忍。「大乘佛法」的甚深,依般若無所得而顯示出來,菩薩行太偉大了(P85)。

按:《大智度論》云:「求佛道有三種,一者,但愛念佛故,自為己身成佛;二者,為己身亦為眾生(自利利他,自覺覺他);三者,但為眾生,是人清凈行道,破我顛倒故。」顯然印順法師所讚歎的「大乘佛法」,「從利他中完成自己,是屬龍樹菩薩所說的第二種自利利他的權教菩薩,不屬於第三種:不為自己,但為眾生的實教菩薩,如《增一阿含經》說的:「不使自己成無上真正之道」。又如《華嚴論》云:「教化眾生,令其迷解,離妄想苦故,亦不見自身成佛,不成佛故,若也起心圖成佛念,當知此人去佛道矣。」深入經藏,又為如許多教徒尊崇如印順導師,亦停留於第二類者權教菩薩,不能突破,千百年來如緇如素能不囿於「從利他中完成自己。」幾希?!彼等二三不分,權實不分,也不明了三者不要成佛,只要利他度眾生的實教菩薩。實則二者與三者,「修行成佛」與「不使自己成無上真正之道」,是「迷」與「悟」,「方便」與「究竟」的問題。推本溯源,如《燈錄》記迦葉喝醒阿難:「倒卻門前剎竿著」。!苦人不醒,無阿難之悟性,奈之何!

故三者實教菩薩行,才真正夠稱得上「太偉大了!」因為真正徹悟「我」從本不有,「但願眾生得離苦,不願自己得安樂。」 廣行菩薩道,使有緣眾生,皆「破迷解惑,」「開示悟入佛知見,」 徹悟宇宙人生真相,破解千古生死之迷,人世間還有比他更有意義、更有價值的事了嗎?!

28、不信如來語

《增一阿含經·等趣四諦品第二十七》卷十九世尊告比丘:「今有四種之人,可敬可貴,世之福田。云何為四?所謂持信、奉法、身證、見到。」「比丘!有此四人。當念除上三人,念修身證之法。如是,諸比丘!當作是學!」

按:佛說可敬可貴有四種人,而又說四種人中三種人除掉,只要「念修身證之法」。佛所唯一肯定的身證人是什麼?佛說:

「有人身自作證,亦不信他人,亦不信如來語,諸尊所說言亦復不信,但任已而游。是謂身證人。」所云「除上三人」者,一者「持信人」,「信於如來,亦信如來語,不任已智」。二者「奉法人」,「知如來語者,便奉持之,外道語者,而遠離之。」三者「見到人」,「有人斷三結,成須陀洹,不退轉法,彼有此見,便有惠施,有受者,有善惡之報,有今世、後世,有父有母,有阿羅漢等受教者,身信作證而自游化。是名為見到人。而這三種人,是佛陀方便教化的信奉者,信、願、行、三世因果,獨自頭陀行,斷惑證真,成四果。而這次佛陀教誨比丘,排除這三種規行矩步的修行者,獨肯定「不信如來語,諸尊所說言教亦復不信,但任已性而游」的人。這真是佛陀,原始經典中所記佛陀的超常的「奇論」,與平時倡導的持完全背反,且全部推倒自己的一切,這是為什麼?古今中外,研究、講誦者,大都把目光停留在三種規行矩步的修行者上面,幾乎從未觸及到佛陀這段超常的「奇論」。或者視而不見,或輕輕滑過,很少有人去思索,去回答。佛陀特彆強調的「當念除上三人」(又按:實際很少人肯「除」);「念修身證之法」(又按:卻不肯「念」);「諸比丘!當作是學!」(又按:卻不肯「學」)。為什麼?!這又是一個「器非器」問題。大部人缺少佛陀,所說「身證人」那樣超常的見地,缺少純利他的發心。只有佛陀能理解這種「身證人」。悟者的言行,也只有悟者能知、能解,且能肯定讚歎。小根小器不僅不領會,還「未免疑謗」,「打你色身星散。」此佛陀所以要在大徹大悟以後「閉室於摩竭」。《大智度論》卷二十:記佛偈:「我坐道場時,智慧不可得,空拳誑小兒,以度於一切」。佛陀不得已,隨順世俗,說因果,說人天,五戒十善,說六道輪迴,說四諦、十二因緣、說離苦得樂,說斷惑證真,說超凡入聖,成四果、說三學、五道、十地、說究竟成佛。皆是「黃葉為金,止小兒啼。」皆是屬「除上三人」者,《大涅盤經》卷五十四記佛說:「若菩薩摩訶薩知依佛見執,不得見佛,是故為菩薩摩訶薩應遠離依佛見執。」黃蘗大師《宛陵集》:「所以菩提等法,本不是有,如來所說,皆是化人,猶如黃葉為金,止小兒啼,決定不實。若有實得,非我宗門下客。」「任你三劫修,亦只得個報化佛,與你本源真性佛有何交涉。故云:外求有相佛,與汝不相干。」佛陀靈山會上,才示拈花。顯示無說無得心要,四十九年無說著一個字,「無有定法如來可說,何以故?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非法非非法。」六祖也談到被經轉及轉經問題,而在原始經典中,早已記載「不信如來語」;才是「當作是學!」何等人是「但任已性而游的人」?唯有開悟的大乘菩薩,即特立獨行的宗匠,才稱得上「但任已性而游的人」。文殊師利菩薩,作為一個出家人,卻不守戒律——僧中雨安居,而卻在「王宮采女中,及諸淫女、小兒之中三月」(《大方廣寶篋經》卷中),並稱為「文殊法門」。《五燈會元》卷一記二祖慧可——「一音演暢,四眾皈依。如是積三十四載,遂韜光混跡,變易儀相,或入諸酒肆,或過於屠門,或日街談,或隨廝役。」後有雙林善慧大土披衲、頂冠、革履,天台寒山拾得,作舞、哭笑,明州布袋和尚出語無定,醢魚俎,又有馬祖扭鼻,溈山踢瓶,普化筋斗,利蹤捉賊,臨濟棒、德山喝,希運虎聲,趙州放火、掐尼,丹霞燒佛,船子覆船,德山騎項魔岩叉頸,南泉斬貓,歸宗砍蛇,睦州損足等,皆是但任已性而游的人。而臨濟、德山的呵佛罵祖,更把原始佛典記佛說「不信如來語」,演繹得如此透徹,如此「經典」,而下根劣機不僅「驚、怖、畏」,且謗之為「滅佛毀法」,「狂禪」者,不知《楞伽經》卷二記佛說:「大慧!非一切剎土有言說,言說者是作者。或有作相,或有揚眉,或有動睛(瞬目),或笑或欠,或謦欬,或念剎土,或動搖。大慧!如瞻視及香積世界,普賢如來國土,但以瞻視,令諸菩薩得無生法忍,及諸勝三昧。」五千退席之輩,佛陀也無可奈何!佛說:「身自作證。」何為「身自作證?」無師自悟者為「身自作證。」佛陀獨自菩提下夜睹明星成大覺,可謂「身自作證」人。宗門下客。燈錄所記千百年來,代代有「身自作證人」。寶積聞孝子哭喪而悟,智通悟師姑是女人做,水潦被馬祖當胸踢倒而悟,乃至有洞山水影、靈雲桃花,香嚴竹擊,鳥巢吹毛,夾山落水,圓悟艷詩,樓子情詞,太原鼓角……皆是「身自作證人。」故夾山云:「悟不由師。」寶積云:「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南泉云:「大道一如,無師自爾。」《雜阿含經·六入處誦第二》卷十阿難言:「我親從佛聞,教摩訶迦旃延言,世人顛倒依於二邊,若有、若無;世人取諸境界,心便計著。迦旃延!若不受、不取、不住、不計於我,此苦生時生、滅時滅。迦旃延!於此不疑、不惑,不由他而能自知,是名正見」。「不由他而能自知」,即是「身自作證人」。與頓悟同義。故勝鬘夫人說阿羅漢有恐怖,因為阿羅漢屬佛說可敬可貴四種人應除掉三種修行人,不屬於「修身證之法」的人。故不能「不信他人,亦不信如來語,但任己而游」。故必如勝鬘夫人評說:「以怖畏故,依於如來。」「以恐怖故,則求歸依」。故《大智度論》記龍樹痛斥小乘根器迦旃延這樣人不知大乘為何物的生死之輩。《大寶積經》卷一一九亦記佛說:「三乘眾者有恐怖故,歸依如來,求出修學,有所作故,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二依(無盡歸依,常住歸依)非究竟依。依真實義,即名究竟歸依如來。」而此所云「究竟歸依如來」必須「依真實義」。而「真實義」是何等人得?非是規行矩步,三乘修行者,恰恰是「不信如來語、不信他人語,但任己而游」的「身證人」,直下頓悟的人,得「無所得」的人得。此所謂:「丈夫自有衝天志,莫向如來行處行」。(《同安察祖十懸談第五·清涼和尚語》)

29、六道輪迴,生老病死之痛與苦

《雜阿含經·五陰誦第一》卷五:那拘羅長者見佛曰:「我年衰老,贏劣苦患。」佛曰:「汝今於此苦患之身,常當修學不苦患身。」問尊者舍利弗:「云何苦患身、苦患心?云何苦患身、不苦患心?唯願為我略說法要。」舍利弗語長者言:「善哉!長者!汝今啼聽!當為汝說。愚痴無聞凡夫於色集、色滅、色患、色味、色離不如實知;不如實知故,愛樂於色,言色是我、是我所,而取攝受。彼色若壞、若異,心識隨轉,惱苦生;惱苦生己,恐怖、障閡、顧念、憂苦、結戀。於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名身心苦患。云何身苦患、心不苦患?多聞聖弟子於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如實知己,不生愛樂,見色是我、是我所;彼色若變、若異,心不隨轉惱苦生;心不隨轉惱苦生已,得不恐怖、、顧念、結戀。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名身苦患,心不苦患。

同經卷十七:佛告諸比丘:「大海深險者,此愚夫所說深險,非賢聖法、律所說深險。世間所說者,是大水積聚數耳。若從身生諸受,眾苦逼迫,或惱、或死,是名大海極深險處。愚痴無聞凡夫於此身生諸受,苦痛逼迫,或惱、或死,憂悲稱怨,啼哭號呼,心亂髮狂,長淪沒溺,無止息處。多聞聖弟子於身生諸受,苦痛逼迫,或惱、或死,不生憂悲、啼哭號呼、心生狂亂,不淪生死,得止息處。」

按:佛說人生老病死苦痛如大海一樣極為深險。但有二類人對待生老病死苦痛。一類人,當自身受種種苦患纏身時,乃至感到死神陰影時,就會產生憂悲苦惱、怨恨、恐怖種種心理活動,乃至啼哭號呼,心生狂亂,痛苦不堪。直至生生死死,長劫輪轉,無有止息。佛說這屬於「無聞凡夫」,沒有聽聞佛法的愚痴眾生,不懂得色蘊乃至受、想、行、識五蘊,緣合緣散,生滅無常的諦理。認為色等五蘊是我、我所,牢固執著,故見色等五蘊發生病異,乃至老死,則心識也跟著轉,種種痛苦心理也隨之產生,這樣不僅身受老病死的苦患,心也跟著痛苦不堪。而另一類,多聞佛法的聖弟子,能「如實知」色等五蘊為因緣所生法,是無常、生滅、無有實我及我所可得,所以不會牢固執著,當五蘊假合之我發生老病變異,眾苦逼迫,乃至死亡臨近時,不會像愚痴眾生一樣,憂愁、悲傷,乃至啼哭、號呼、心生狂亂。所以聖弟子不像無聞凡夫一樣生死無窮輪轉,能得止息。這一類人稱「身苦患,而心不苦患。」又如《雜阿含經·雜因誦第三》卷十七記佛說:聖弟子「唯生一受,所謂身受,不生心受。譬如士夫被一毒箭,不被第二毒箭」。佛又說偈:「多聞於苦樂,非不受覺知。」「於此一切受,黠慧能了知,了知諸受故,現法盡諸漏。身死不墮數,永處般涅盤」。佛說多聞聖弟子,雖然對生老病死苦的逼迫,同凡夫一樣能感受到,但因為有「黠慧」(特殊智能,即悟)能了知(五蘊假合,無我、我所),所以漏盡,出生死,入涅盤。同經卷十四記佛說:「苦樂從緣起生。」故是無我的,故佛說是「我無業有」的。要離苦得樂,徹底擺脫生命存在中的苦(受),是無有是處的。因為受——是一種心理(識),也是緣起的,佛說二類人都有的。佛只是說對待「苦患」是不是有「黠慧「,愚痴凡夫無聞,聖弟子多聞,所以對種種苦患就會有二種截然不同的認識和反應。當我們用智慧體悟它的假性、空性、不實在性時,那麼我們就超越了愚痴凡夫的境界,依緣起生滅如實知而得解脫,即已漏盡、出生死、入涅盤了。

大乘經論也廣記如是說,《瑜伽師地論》卷八十八「又諸愚夫,若身老病,當知其心,定隨老病;其有智者,身雖老病,而心自在,不隨老病,是名此中愚痴差別。」

《大般若經》卷五百二十六記佛言:「善現!何等是有?何等是非有?」「色想乃至識想為二,色空乃至識想空為不二。」「(佛功德)想為有是二,(佛功德)想空,是謂不二,諸不二者,皆是非有,諸非有者,皆無生死,無生死者,便能解脫生老病死,愁嘆苦憂惱。」

《大般若經》卷五百七十六記佛說:「既能達諸法性空,不復輪迴生死諸趣。」

《增一阿含經》卷四十一記佛說,眾生類無有空三昧便流浪生死,不得至竟解脫;觀察諸法已,便得空三昧,已得空三昧,便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同經卷記舍利弗白佛言:「世尊!我恆游空三昧。」佛告舍利弗:「善哉!善哉!舍利弗能游空三昧。所以然者,諸虛空三昧者最為第一!有比丘游空三昧。計無吾我、人、壽命,亦不見有眾生,亦不見有諸行本來;已不見,亦不造行本;已無行,更不受有;已無受有,不復受苦樂之報」。大乘經論與原始經典都記佛明示,體悟諸法緣生、空無自性、不二非有,即是無我、人、眾生、壽者四相(又按:通達主體我與客體的人、眾生、壽者),則一切無見、無行、無受,即生死輪息,則不復受苦樂之報。此即永嘉《證道歌》云:「了(通達、游空三昧)即業障本來空(業障假有,故空)。」佛陀為翻眾生無始迷的慈悲教誨,千百年來,如緇如素,心虛膽怯,疑慮不信受。在我執的重壓下,思惟不能突破,牢執「不復受苦樂之報」,乃是肉體無有痛苦,如刀割肢解,不痛不癢;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坐脫立亡,所向自由;又入涅盤,常樂我凈,實是如小兒,執黃葉為金,不知佛方便外另有天地。不知佛所許舍利弗得空三昧,在娑婆世界肉身照樣有生老病死。《增一阿含經》卷十八記舍利弗欲先佛涅盤,「游於摩瘦本生之處,身遇疾病,極為苦痛。時唯有均頭沙彌供養,目下除去不凈,供給清凈」。「是時,釋提桓因躬自除糞,不辭謙苦」。《維摩詰經·問疾品第五》說:「菩薩為眾生故入生死,有生死則有病。」因「游空三昧,計無吾我、人、壽命,亦不見有眾生,亦不復見諸行本來。(即無四相)。」「更不受有,已無受有,不復受苦樂之報。」舍利弗雖得「最為第一」的空三昧,照常生老病死,因為得空三昧,實則無生老病死;雖似有「受苦樂之極」,實則無「受苦樂之極」,所謂「解苦無苦,是謂善解苦諦。」不僅舍利弗如是,佛菩薩亦如是。《增一阿含經·四意斷品第三十六之一》卷十八記王波斯匿曰:「世尊!諸佛形體皆金剛數,亦當有老病死乎?」世尊告曰:「如是大王!如大王語,如來亦當有此生、老、病、死。我今亦是人數,父名真凈,母名摩耶,出轉輪聖王種。」《雜阿含經·八眾誦第五》卷四十八記「世尊金槍刺足,未經幾時,起身苦痛;能得舍心,正智正念,堪忍自安,無退減想。」大乘經論記佛、菩薩發菩提心,通達諸法實相,身苦、心不苦記載。《大寶積經》卷一十一六記佛言:「觀痛癢,知病本無,適起尋滅,曉了諸法不得久存,察於萬物焰生忽沒,視一切法所生如影。」《大集經》卷三十記佛說:「一切因緣生法即是苦也,若法生時,即是苦,即是痛疾,即是支節,是生老,即是生滅。」同經卷八:「一切諸法雖有所生,悉無所生。」「了三界本一切眾生無有吾我,其身無底不可限量(如虛空)」「其身現像,無疼現疼,自然無想而現有想;無生死識,自然現諸生死識;無地水火風,自然現地水火風,四大之身,解諸世間一切現法,皆虛不實。」「不真而不可得。」身本無有,緣起示現身像,既身本無,焉有痛哉?!為有緣起身故,幻痛耳!喜怒哀樂,亦復如此,本無故示現故有。同經卷一百一十六:「觀痛癢,知痛本無。」「了本無痛,萬意止之行消。」《中論述義·破苦品》卷二吉藏疏:「物之大患,莫過於苦,九十六術,皆競求離,不達其因,生四種謬。五百異部,雖識苦因,未窮其本,封執定性,則苦果不息,更造苦因,今示因緣之苦無定性,令苦果息不起苦因也。」吉藏疏明,自古至今,各宗各派,無不是以人生之苦為最大之患,無不以離苦得樂為終極目標,九十六種外道,不明苦之因,生出四種謬見;而五百異部雖明苦之因,但未能了達苦之根本,執為實有苦果,故苦果不息,更造苦因。今《中論》所示,「如是一切法,本際皆亦無。」因為「諸法因緣生,」苦亦因緣生,故苦亦無定性可得,若不明緣生之理,認為「實見有苦,則不能離,若解苦無苦,方能離苦。」故《華嚴論》卷七云:「常與無常,不成不壞,法本如是,了知苦諦,本來聖諦,元無諸苦,亦無涅盤,若如是如是證入。經云:以少方便,疾得涅盤。」《大寶積經》卷八記佛言:「一切諸法雖有所生,悉無所生。」「了三界本,一切眾生無有吾我,其身無底,不可限量,無作無想,斯身無著,無所思念,所住真諦,致不可還。其身無像,自然現象,無痛現痛,自然無想而現有想,無生死識而自然現諸生死識;無地水火風,因其示現地水火風,四大之身,解諸世間一切現法、皆虛不實。」佛說一切眾生,無有實我,緣起示現身像、幻像耳。既身本無,焉有痛?緣起示現痛,幻痛耳。《圓覺經》云:「知是空華,即無輪轉,也無身心受彼生死。」《增一阿含經》卷二十七記多耆奢白佛言:「色者無牢,亦不堅固,不可睹見,幻偽不真;痛者無牢,亦不堅固,亦如水上泡,幻偽不真;想者無牢,亦不堅固,亦如野馬;行亦無牢,亦不堅固,亦如芭蕉之樹,而無有實;識者無牢,亦不堅固,幻偽不真。」「世尊!我今所覺正謂此耳!」世尊告曰:「善哉!多耆奢!善能觀察此五陰本。我當觀此五盛陰時,在道樹下成無上等正覺,亦如卿今日所觀。」《雜阿含經》卷十,世尊說偈曰:「觀色如聚沫,受是水上泡,想如春時焰,諸行如芭蕉,諸識法如幻。」

30、第一義——道無垢穢

《長阿含經·遊行經第二中》卷三:世尊偈曰:「沙門凡有四,志趣各不同。一行殊勝,二善說道義。」何謂「善說道義」?世尊偈曰:「善解第一義,說道無垢穢;慈仁決眾疑,是為善說道。」

按:佛陀這裡明確開示,有一類上根利器的沙門,通達第一義諦,這樣的沙門善於向眾生說的是真正道諦,是無有凈與穢分別的不二之法。並且這樣的沙門才是稱得上「慈仁」,才能決了眾生的疑惑。《長阿含經·闇尼沙經第四》卷一記梵童子告毗沙門王曰:「如來出世說如是法,為甚奇!甚奇!未曾有也。如來以方便力說善不善,具足說法而無所得。」故「具足說法(了義)而無所得。」即是「道無垢穢。」大乘經典亦廣說此義。《大般若經》卷三百七十三,佛曰:「無所得者,(六度)諸神通皆無差別。」善現白佛:「世尊!何因緣,無所得者(六度)及諸神通皆無差別?」佛言:「善現!菩薩摩訶薩修行般若波羅蜜多時,不得布施,不得施者,不得受者,不得所施而行布施,不得(六度、十八空、三十七道品、三解脫門及諸佛功德。」同經卷四百八十二:「菩薩摩訶薩修行般若波羅蜜,於一切法善通達實相,謂達其中無染無凈。」同經卷三百九十七善現白佛:「世尊!若一切法平等性中,異生、聖者法及有情,俱無差別,云何三寶出現世間,所謂佛寶、法寶、僧寶?」佛曰:「善現!於意云何?佛法僧寶與平等性各有異耶?」善現曰:「世尊!如我解佛所說義者,佛、法、僧寶與平等性皆無有異。」「如一切皆非相應、非不相應,無色、無見、無對,一相所謂無相。然佛世尊於無相中方便善巧,建立種種法等有異,謂此是異生,此是隨信行、此是隨法行,此是第八,此是預流,此是一來,此是不還,此是阿羅漢,此是獨覺,此是菩薩摩訶薩,此是如來應正等覺。……如來應正等覺無相法方便善巧,為有情施設種種差別之相,而於諸法平等法性都無所動。」《文殊師利所說般若波羅蜜經》卷下佛告文殊師利菩薩:「汝修般若波羅蜜時,有善根增減否?」文殊師利言:「無有善根可增可減,若有增減,非修般若波羅蜜。不為法增,不為法減,是修般若波羅蜜;不斷凡夫法,不取如來法,是修般若波羅蜜。」「佛法、菩薩法、聲聞、緣覺法乃至凡夫法皆不可得,何以故?畢竟空故,畢竟空中無佛法、凡夫法。」《佛說如幻三昧經》卷下佛云:「曉了欲心,解如真諦,本無所有,此心何生?何所從滅?誰來染污,誰染污者,豈玷污乎?」「無所得,則無所生。」《大寶積經》卷一百十八記佛言:「見凡夫法以為卑賤,所學法者以為尊高,如是觀者則為邪見;見凡夫法穢行未消,菩薩法無有塵勞,如是觀者則為邪見;見凡夫法以為是漏,無所學法以為無漏,如是觀者則為邪見。」《大智度論》卷五十三[經]記須菩提言:「舍利弗!如世間名字,故有知有得,六道別異,亦世間名字故有,非第一實義。何以故?第一實義中無業無報,無生無滅,無垢無凈。」此即《長阿含經》記佛說的:「善解第一義,說道無垢穢;慈仁決眾疑,是為善說道。」

所參考及所引資料:

顧康年《驪珠集》

印順《印度佛教思想史》

二OO五年五月於滬城陋室

二00五年十月二十四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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