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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罷官到「文革」興起

陳曉楠:一九六五年,姚文元的《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揭開了文革序幕,而吳晗和他的「三家村」同伴們就成了文革祭壇上最早的犧牲品。「文革」開始前,蘇雙碧一直在吳晗的直接領導下工作,他曾親自見證了從批吳晗到文革興起的全過程。文革後,他致力於研究這段歷史,是第一個撰文為吳晗和「三家村」鳴冤的人。蘇雙碧:我一九六一年大學畢業,分配在歷史協會工作。當時吳晗是歷史協會的會長,協會沒有專職幹部,從我開始,就有了一個專職幹部,陳曉楠:那個時候,吳晗還是北京市副市長,著名的明史專家,與共產黨有著深厚歷史淵源的民主人士,民盟黨員。一九五九年,毛澤東在上海提出,要提倡「海瑞精神」。海瑞是明朝的大臣,以敢於直言上諫著稱。負責宣傳的胡喬木一回到北京,就找到明史專家吳晗,請他撰文在《人民日報》上發表。蘇雙碧:這個吳晗,自從他參加民主同盟以後,他對共產黨是堅信不移,對毛主席是敬若神明,所以他就馬上動筆寫了。陳曉楠:吳晗欣然受命,寫出了《海瑞罵皇帝》。可恰恰在這個時候,在廬山會議上,彭德懷卻因為直言進諫被免了職,被毛澤東說成是「假海瑞」,吳晗只好匆匆在文章之後加了一段「要提防假海瑞」的話才發表出來。這件事過後,吳晗並沒有發現海瑞的話題多了幾分敏感。一九六一年,他應馬連良的邀請,創作了京劇《海瑞罷官》。蘇雙碧:一九六二年,江青提出要批判《海瑞罷官》,說這齣戲有嚴重的政治問題。她找到了中宣部和文化部。江青當時提出來要批這個《海瑞罷官》。而且找了四個部長、副部長,中宣部、文化部,四個部長、副部長談話,說要批吳晗的《海瑞罷官》。這四個部長、副部長聽了以後沒有把它當一回事,當時主席對這些問題沒有表態,就是江青在那邊接頭,主席沒有明確表態這些事。主席既然不表態,誰也搞不起來。另外誰也不會去聽江青的。到了一九六五年,形勢發生了變化。毛澤東轉而支持江青秘密去上海組織這場批判。後來,江青也在文章中說:因為主席允許,我才敢去組織這篇文章。在上海,柯慶施和張春橋對江青給予了大力支持,他們找到學術界的棍子姚文元,由姚文元捉刀上陣。文章在嚴格的保密措施下寫了七八個月,每一稿由張春橋夾在樣板戲磁帶裡帶到北京,毛澤東本人就審看了三次。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十日,《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在《文匯報》上登了出來。此時,身在北京的吳晗對此一無所知。當時上海的《文匯報》到北京一般要第二天看到。看到後,憑我當時的了解,和當時的認識,我是沒有太吃驚。為什麼沒有太吃驚呢?我認為姚文元不是一個什麼了不起的,完全就是一個學術界的小棍子。他打了好些人,今天打吳晗就是了,沒有太把它當一回事。大概第二天呢,就算第三天了吧。我就跑到吳晗那兒去,一個想安慰安慰他,一個想聽聽他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我去了以後呢,他不像以前精神狀態那麼好,精神狀態很沮喪。後來他就跟我說,他說這是有來頭的。我說,這個是什麼來頭?他就搖搖頭,不說,走了。再過幾天,北京大學的教授邵循正,也是比較有名的一個教授,是他的同學,特地從中關村跑到城裡來看吳晗,結果在這之後馬上就通報出來。陳曉楠:通報什麼?蘇雙碧:通報邵循正去看吳晗。這樣我就大吃一驚。原來吳晗已經被監視了。這個文章出來以後,在北京市委裡頭有什麼反響?文章出來的當天,北京日報社長范瑾就給北京市委打電話,跟鄭天翔打電話。鄭天翔是分管北京日報的。范瑾問鄭天翔,怎麼辦?上海已經登出來了,這該怎麼辦?鄭天翔琢磨了一下,說,可以轉載。可是到了第二天,北京日報出來了,沒有轉載。鄭天翔就問,為什麼沒有轉載?范瑾對他說,鄧拓不同意轉載。到第三天報紙出來,姚文元的文章出來的第三天,十二號,鄧拓召集范瑾、李琪這些人開了一個會,做了三條界定。一條,就是先摸一下上海的底,他們為什麼發表這篇文章?這個摸底嘛,因為上海抵製得很厲害,保密很厲害,所以沒有摸到任何情況。第二條呢,就是請示彭真,彭真當時不在北京,請示他發表不發表?結果請示了以後,彭真認為先不發表。還有一條,各批各的,不是主席也說要批吳晗嗎?他上海批上海的,我們北京批北京的。這樣的話就界定了一個由鄧拓跟李琪分別寫文章,來批吳晗的歷史觀。是這樣。做了這三條決定。陳曉楠:實際上,最憤怒的人也許是彭真,在沒有任何通報的情況之下,對他的副市長進行批判,這幾乎是對他的公然挑戰。彭真並不知道,他所採取的這種堅決抵制的態度,正在激怒毛澤東。坐鎮上海的毛澤東本可以下令讓各地轉載,但是他就是要看看,北京到底會做如何反應。蘇雙碧:到了二十幾號,毛主席在上海生氣了,說,北京不轉載,出小冊子,看他怎麼辦?就說把這個文章出單行本。然後呢,上海就給北京打電話,看你要征訂多少?北京也感覺到。但是,北京也不知道是毛主席的意見,認為一本小冊子有啥了不起的,就不搭理,也不說要也不說不要,就不搭理。所以,毛主席說出小冊子還是不行,還是抵制的,還是不行。當然這個情況後來周恩來知道了,知道在上海的毛主席有意見,就召集在北京的彭真還有各個報社的總編輯來開會,部署一下轉載姚文元文章。陳曉楠:一九六五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在姚文元的文章發表後的第十九天,《北京日報》、《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和《解放軍報》被迫轉載了這篇文章。四大報紙在轉載的時候,分別加上了自己的按語。《人民日報》的按語是由周恩來親自斟酌敲定的,為了淡化姚文元文章中殺氣騰騰的政治色彩,周恩來有意把文章刊發在了人民日報第五版的《學術討論》專欄中,而且在按語中也盡量把這場批判歸入於學術討論的範圍內。到這個時候,其實連周恩來也不知道,毛澤東批《海瑞罷官》真正用意何在,更不要說北京市委和吳晗本人了。吳晗與毛澤東的關係是融洽的。毛澤東很推崇他撰寫的《朱元璋傳》,並且曾經寫信建議他把朱元璋寫得好一點,因為朱元璋是農民起義領袖。雖然吳晗並沒有照辦,但毛澤東對他始終是尊重的。蘇雙碧:吳晗跟毛澤東的關係,一九四八年到石家莊去的時候,毛澤東親自接見他兩次,還給他寫的信,還親自看了他的《朱元璋傳》的稿子。《毛澤東選集》四卷出版的時候,他特別簽署的,請吳晗給他指正,簽了自己的名字的一本書給他。所以,原來關係上還是可以的。所以,很多人不理解就是這個。本來他是死心塌地跟著你走的,你對他也還不太壞,怎麼突然翻臉不認人,一下子把他打成反黨反社會主義?我是那麼看的,為什麼一九六五年初開始要批《海瑞罷官》,後來就拿吳晗開刀?我認為這裡頭很重要的是主席的戰略部署。毛澤東主要就是要發動一場「文化大革命」,發動這場「文化大革命」的目的就是要搞劉少奇。要把劉少奇搞掉,要把這幫人搞掉,這樣的話他就找一個突破口,所以就找到吳晗。他的目的絕對不是為了搞吳晗,他跟吳晗沒什麼冤讎,他就是為了順藤摸瓜,搞了吳晗搞鄧拓,搞了鄧拓搞彭真,彭真一搞,劉少奇就跑不了。陳曉楠:六十年代初期,毛澤東對他欽定的接班人劉少奇逐漸產生不滿,從那時候起,毛澤東已經開始考慮收回他賦予劉少奇的權力。但是,在黨內經營多年的劉少奇也早已經形成了自己的氣候和勢力,從中央到地方,他擁有一支精幹有力的幹部隊伍,而北京市市長彭真正是他手下的第一員得力幹將。早在三十年代,當劉少奇在北方局主持工作時,彭真就在他的手下擔任要職。從那時起,彭真就成了劉少奇心腹班底的第一號人物。當彭真在晉察冀主政時,主編《晉察冀日報》的正是才華橫溢的鄧拓。五十年代,當鄧拓因為沒有很好地配合反右宣傳,而被毛澤東從《人民日報》總編輯的位置上趕下來時,是彭真把他要回了北京市委。在批吳晗的問題上,包括劉少奇和在內,他們的觀點是一致的,那就是要保護吳晗。蘇雙碧:鄧拓告訴彭真,說,吳晗很緊張,吳晗思想很緊張。彭真就說,緊張什麼?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錯了就改,錯了就檢討,對了就堅持,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哪怕他是中央主席。他這些話都講出來了。管他是中央主席,連毛主席他得也服從真理。陳曉楠:為了配合上面批吳晗的要求,鄧拓煞費苦心,寫了一篇從道德觀的角度批吳晗的文章,發表在《北京日報》上,北京市委同時決定成立以鄧拓為領導的批吳晗小組,蘇雙碧也參加了進來。蘇雙碧:成立當天,鄧拓召開一個會,在這個會上鄧拓講了一些話,這些話現在看來那都是頂著,頂得很厲害的。一個,他說,姚文元文章也不見得都是對的,吳晗的文章不見得都錯的,所以你們寫文章不要受這個框框的限制。另外呢,寫文章呀,要個人寫,不要集體寫,這個寫作組不研究選題,沒有選題,你愛寫什麼就寫什麼。再一個,他甚至說了羅隆基、章伯鈞,姚文元他們的觀點也不是定論,他突然就把羅隆基、章伯鈞拿來,說明他氣憤到什麼程度,因為羅隆基、章伯鈞當時是大右派,沒有平反。他是故意整一下姚文元,就是說,你跟他們一樣的,意見沒有定論。陳曉楠:這個小組存在了有多長時間?批吳晗的小組?蘇雙碧:一直存在到大概有兩個多月,也就兩個多月的時間。我在裡面呢不到一個月,可能就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一九六六年過新年以後,大概是元月二、三、四號,我到北京日報去,突然接到北京市委宣傳部長李琪的一個電話,他說,你立即過來一下。我就趕快從北京日報跑到北京市委去。李琪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電燈也沒開,臉色挺陰暗。他讓我坐下,我都有一點害怕,感覺出什麼事了。他就跟我說,上面決定要批鄧拓。他說,老鄧這個問題如果解決了,我們日子就好過了。陳曉楠:北京市那種隱藏在批判之下的保護態度進一步激怒了毛澤東。一九六五年底,他談到《海瑞罷官》時說,《海瑞罷官》的要害是罷官,嘉靖皇帝罷了海瑞的官,我們罷了彭德懷的官。此言為批《海瑞》定下了調子。彭真絲毫沒有感覺到毛澤東對北京市委的憤怒。他專程跑到上海,試圖向毛澤東解釋說吳晗和彭德懷其實沒有任何歷史關係。毛澤東認可了他的話。而這之後,彭真就真的以為此事可以偃旗息鼓了,於是以「文化革命五人小組」的名義,草擬出了《二月提綱》,希望將批判拉回學術的範疇,不要再進行政治的攻擊。蘇雙碧:《二月題綱》在劉少奇主持的政治局會議上一獲得通過,彭真便急急趕去向毛澤東彙報。彭真、胡繩、陸定一親自到武漢去給毛主席做了彙報。主席看了以後,沒有明確地說同意還是不同意,可是在那個彙報的人寫的日記裡頭,筆記裡頭,明確記的是主席同意了。彭真也認為問題解決了,給主席看,一個,沒有發表反對意見,能說吳晗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嗎?那麼在我看來呢,毛主席是絕對不會同意這個提綱的。因為他旨在發動一場「文化大革命」,鬧得越大越好,二月提綱把它規範了,就不會再大了,按照一定的軌跡來搞這場運動,搞成一場學術討論。所以他看了以後,他把留在他那邊的材料,有七八個材料,他批了,交江青保存,就說明他當時一個態度了,也沒有退回去,就保存,保存了就可以算賬。陳曉楠:「二月提綱」出台之後一個月,毛澤東開始在會議和談話當中痛斥北京市委包庇壞人,並且說,如此下去的話,將不惜解散北京市委。這時候,彭真才意識到這不是一場不關痛癢的文化批判,實際上當吳晗、鄧拓他們一個一個被批倒之後,下一個就要輪到他自己和北京市委。為了挽救北京市委,挽回自身,彭真在四月十六號不得不孤注一擲,做了最後一搏,他率先發動了對「三家村」的大規模批判。在這一天的《北京日報》上,用了三個版面大舉批判鄧拓、吳晗和廖沫沙。「三家村」指的是北京市委副書記鄧拓、副市長吳晗和統戰部長廖沫沙,從一九六一年到一九六四年,他們三人以吳南星為筆名,在北京市委的《前線》雜誌上開闢了「三家村札記」的專欄。這個專欄的始作俑者是鄧拓,他成功地在《北京晚報》上開闢了《燕山夜話》的專欄,所以才萌生了三人一起寫雜文的想法。蘇雙碧:這三個人互相之間平時並沒有什麼密切的關係。這三個人不是非常好的好朋友嗎?不是非常好的好朋友,就是以文會友,就是因為大家都寫雜文,正好北京市委《前線》雜誌要開個專欄,所以鄧拓就把他們兩個找來,就這個事情把他們連在一塊了,平時各干各的,互相都很尊重,但是,不是好朋友。實際上,從六六年的三月份開始,毛澤東已經在秘密部署批判「三家村」了,彭真這樣做旨在表明心跡。那麼這個大批判以後,全國許多地方都認為北京市委這下要主動一點了,所以新華社已經擬了一個通稿,把北京市委的按語什麼的發通稿,《人民日報》也準備要轉載。結果,當天晚上中央來個通知,對北京市委批「三家村」的文章一律不予轉載,大家原來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就不讓轉載。不讓轉載那就是說中央不支持了。就是說,北京市委也不做自我批評,也不檢查,其實他自我批評檢查很多的,說不做自我批評也不做檢查,所以不去理他。到了四月十九號就正式通知了,停止彭真的工作。所以彭真就匆匆忙忙回到北京市委來了一下,傳達了一下,說,從今天起有什麼事不要找我了,彭真跟市委的關係到這時候就斷了。市委就成為無政府主義狀態了。陳曉楠:北京市委癱瘓後,全國掀起了批「三家村」的熱潮。從中央到地方,從各大報紙到街頭標語,充斥了對「三家村」反黨集團的不實指責。在一波高似一波的批判聲中,鄧拓清醒地意識到自身政治生命的完結。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八日,在「五一六通知」發表後兩天,鄧拓在家中自殺身亡。蘇雙碧:其實,真正直接觸動他死的原因你覺得應該是什麼?最主要的是戚本禹那篇文章,講他是叛徒。所以他把給他的誣陷看成是上頭對他的結論,在鄧拓自殺的前夜,妻子丁一嵐也在隔壁忍受著痛苦的煎熬。記得丁一嵐跟我說,而且她就知道鄧拓在給上面領導寫信,準備要自殺。但是她當時就是感覺到鄧拓太痛苦,怎麼勸他?無所措詞,是勸他承認錯誤?勸他去做檢討?鄧拓是絕對做不到的,他不會去做檢討,也不會去承認錯誤,我也不能這樣勸他,就是鄧拓自己想呢,死是一個開脫。完了對這個社會是一個開脫,所以在這種矛盾的情況下面,她沒有到隔壁房間去勸他。陳曉楠:你是說鄧拓在準備自殺之前,他夫人已經感覺到他想走這條路了?蘇雙碧:是。但是她就沒有勸。她勸他可能也是說了,但是沒法從根本上勸他,就是勸他不死。陳曉楠:一九六六年四月,毛澤東讓他的秀才班子寫出一份關於撤消「二月題綱」的通知,這個通知,就是後來著名的「五一六通知」,在這個通知中,對即將到來的文化大革命做了振聾發聵的宣告。蘇雙碧:當時決定搞這個「五·一六通知」的時候,毛主席叫陳伯達起草過這個通知,陳伯達起草的時候寫了一句話,就是根據中央什麼什麼決定,撤消幾月幾號發表的,什麼時候發表的,《二月提綱》,就一句話的通知。毛主席看了也生氣,他說這些太簡單了,不能說明問題。所以陳伯達又去起草,字數比這個多一點,把這個前前後後說得清楚一點,給主席看。主席說,這個不行,你從技術上說明撤消這個文件,這很容易,理論上你沒有說明。陳伯達後來回來嚇了一跳,說,要做一篇大文章了。要做一篇大文章,不是他一個人能夠寫出來的。所以中央就當時決定成立一個起草文件的小組。陳伯達為組長。江青、張春橋、姚文元這些全都到裡頭去了。後來這個小組的成員就是後來的文革,文化革命領導小組的成員。那麼這個「五·一六通知」改了多少遍,那些最厲害的,最重的話全都是毛主席自己加的。陳曉楠:「五一六通知」說,這場文化戰線上的鬥爭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是無產階級對資產階級的鬥爭。最後,通知警告說,那些被培養為接班人的,赫魯曉夫式的人物,就睡在我們的身旁。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六日,文革正式開始了。蘇雙碧:在「五·一六通知」以後,對「三家村」的批判就從思想上的批判轉入肉體上的批判,一天批鬥最多三次,差不多每天都有一次,一批判就是「噴氣式飛機」,「噴氣式飛機」就是兩個手綁在後頭,知道吧。所以批鬥的時候都是很慘的。在吳晗沒抓起來以前,三天兩頭要到家裡去揪人,去揪來批鬥。紅衛兵一衝進去,叫吳晗在太陽底下跪著,拿皮帶抽他。他那麼一個老頭哪受得了?他女兒小彥那時候才十幾歲,看到這樣,一撲上去躺在她爸爸身上,她求人家,她說,你不要再打我爸爸了,他受不了。那個造反派裡頭也有些個別年歲大一點的,就答應她,說,這次絕對不打他,結果斗完回來以後,吳晗笑嘻嘻地跟她說,我多虧了小彥,所以今天我沒挨打。陳曉楠:一九六八年春,吳晗被關進監獄,夫人袁震也進了勞改隊。家裡只剩下小彥姐弟。蘇雙碧:一天晚上,袁震被放回去看看家。結果一家人挺高興的。萬里知道袁震回來了,趕快叫家裡人熬了一鍋紅豆粥,送給袁震。袁震和兒子、女兒三個人喝完了紅豆粥挺高興的,結果沒想到那天晚上半夜就發病了,趕快送到醫院去。說起是吳晗的老婆,醫院裡頭也不敢搶救,也不進行搶救,所以就沒有救過來。快到天亮的時候,袁震眼睛睜開了,小彥就說,咱們身邊只有一個蘋果了,什麼東西都沒有了,我把這個蘋果削削給你吃一點?袁震搖搖頭說,不,她說,想喝一碗粥,結果小彥趕快去找醫生去,說能不能讓廚房熬一碗粥給媽媽?醫生也不答應,過不久袁震就死了。死的時候小彥跪在那兒哭。哭著哭著,發現袁震眼睛的兩邊兩滴眼淚,所以她就感覺到她媽媽死不瞑目。後來做夢也好,什麼也好,老是夢到她兩滴眼淚。而且到處問人家,人死了還會不會流眼淚,她就幻覺了,她感覺到她媽媽可能沒死,就這樣。陳曉楠:一九七八年「四人幫」垮台已經兩年,但是「文革」卻沒有被否定,這時候蘇雙碧已經從北京市委調到了光明日報當記者,而作為吳晗的老部下,他覺得有責任讓吳晗的冤屈得到昭雪,,但是他找到的知情人都因為害怕擔責任,不願意寫文章。蘇雙碧:結果有一個人,中宣部里有一個思想比較解放的局長黎澍,他說,如果知道批吳晗的背景,他就可以寫。後來我說,開玩笑,批吳晗的背景就是「文化大革命」的背景,有什麼不了解的呢?但是就是提出這樣的要求,黎澍感覺還應該去努力。黎澍就說,誰最了解批吳晗的背景呢,彭真最了解,所以應該去找彭真了解情況去,但是不知道彭真在哪裡?當時就找到他同樓的一個高幹的女兒,她知道彭真在陝西商洛地區招待所。所以第二天黎澍就叫人買了兩張飛機票,派了他的一個人跟我一快去趕到西安去找彭真。人還沒去,飛機票買了,第二天要走,當天晚上接到陝西來電話,說彭真的問題沒有解決,不願意對任何問題發表意見。彭真不同意見,所以這樣也不行了,也不行了沒辦法走,幾條路都堵死了,後來我說我自己來吧,後來我自己花了兩天多時間,寫了一篇《評姚文元的〈評海瑞罷官〉》,在《光明日報》發了。陳曉楠: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五日,在姚文元文章發表後十三年,第一篇為吳晗和《海瑞罷官》平反的文章終於面世了。一年後,吳晗夫婦和「三家村」獲得正式平反。個人簽名:成績是你,困難是我。史版歡迎你!君子不可始亂終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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