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康永,左手書卷右手世俗
我喜歡置身事外的自由。我不喜歡遊戲規則,我不喜歡在任何一個要遵守遊戲規則的圈圈裡。 ——蔡康永
主持的樂趣就在談話中
蔡康永是華人世界裡見識最多的主持人,跟他比肩的大概只有陳文茜,只有這兩個人才能讓各種政客、知名作家、諾貝爾獎得主、演藝紅星乖乖坐下來,直白如張柏芝,深刻如李安,都能在他這裡放開胸懷,細聊人生。
「你不讓這個人親口說出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曾經這樣想過。」蔡康永直言,從事電視主持這一行當的樂趣就在談話當中。他認為一個有趣的談話節目,不是在於看電視的人看到讓他驚訝的內容,而是受訪問的人說出了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話來。
那檔讓他迅猛打開知名度的節目《康熙來了》,首播於2004年1月。九年多的時間裡,「康熙」變成了一個品牌,很多明星被「打回原形」,更多的明星憑藉這個節目讓大家重新認識,最終得以翻身。
2012年年末,關於蔡康永退出《康熙來了》的傳言沸沸揚揚。但之後他一再澄清,跟記者表示:「是要退出,但不是現在,三五年後吧。但一定是要結束的,再紅的節目也終有一天會跟觀眾告別。我現在已經開始懷念這個工作了,因為我知道我要告別了。我是一個很喜歡先做準備的人,所以我先倒數,到時候我該想的事情都想過了,我可以沒有問題地離開這個地方。」
最近,蔡康永偷偷在節目裡面偶爾停下來不講話,看小S可不可以一個人主持。有過幾次,他試著不問,看小S問的問題是不是自己想問的。果然如此,他們問的問題如出一轍。由此,蔡康永知道小S已經不需要他了。他甚至如此開玩笑:「如果我突然中風倒在旁邊,她還可以一個人繼續主持下去。」
如果哪一天《康熙來了》真的沒有了,它會從蔡康永的人生中很快消失。接下來,他可以失蹤一陣子,這是莫大的運氣。如果成功了,他就繼續失蹤到最後,絕對不會再把自己送回來,而是會用另外一個身份寫作。「我覺得人應該要享受失蹤,可是很可惜,現在越來越難失蹤,因為我們幾乎處於被植入晶元的狀態,雖然還不到那個階段,可是我們其實已經被定位得很明確了,我們很難失蹤。」蔡康永說。
愛情不需要看書
1949年1月沉沒的「太平輪」,有九百人罹難,也是當時亂世動蕩的一個典型縮影。而太平輪的船主蔡天鐸正是蔡康永的父親。然而蔡家的輪船事業在蔡康永的腦袋裡,除了一把坐下去特別舒服的皮椅和一架重得要命的望遠鏡外,沒有太多實際的印象。蔡康永也表示:「作為一個輪船世家的後人,我已經很久沒有那種江水的感覺。」
書香門第,家世顯赫。蔡康永從小接受的就是最好的教育,東海大學外文系畢業之後繼續攻下UCLA的碩士。對他而言,閱讀與寫作不是習慣,不是生活,而是構成身體的重要部件。在連續幾部隨筆集都熱銷之後,他提筆寫了自己的第一本小說《蔡康永愛情簡訊——未知的戀人》。
此前,他只是在自己的微博上寫愛情簡訊,很多網友希望把它搜集成書,所以他才會想把這些簡訊串聯起來寫一個完整的愛情故事。結果,等到寫這個愛情故事之後,裡面又跑出來四十幾篇新的愛情簡訊。乃至於蔡康永的整本書出到後來,那些原來在網路上的愛情簡訊都不能收進去。
自從有了微博,大家都擔心蔡康永的閱讀會不會變得比較碎片,他的寫作是否也變得碎片。結果沒有,有了網路,蔡康永的閱讀更加貪婪而瘋狂了。「人不是這麼容易被擺布的動物。就好像你在吃馬鈴薯片,你的胃口會不會變得碎片化,你再也沒有辦法吃大塊肉?不會。你吃馬鈴薯片,又會想著我要吃一塊大牛排,然後你才能夠充分享受那個大牛排的樂趣。所以你讀網路上那些不像樣的東西後,會說我得去讀一本偉大的書。一定是這樣才對,它會引發你更巨大的胃口。」蔡康永說。
《蔡康永愛情簡訊——未知的戀人》靈感來自一個腦神經專家寫的書,叫《色盲島》。作者親自做調查,去一個島,島上所有的人都有色盲。《蔡康永愛情簡訊——未知的戀人》里也有一個盲人島。之所以寫這個盲人島,是因為有一陣子女主角希望不要承擔別人的目光,所以躲到了一個陌生島嶼上。假想中,情敵消失是最好的事,但你在道德上該怎麼面對這件事?如果你的情敵因為你的安排從地球上消失,再也找不到,你是否能夠安心地接受這個他所留下來的水到渠成的戀愛,你在道德上怎麼面對這件事?很多人以為20歲的人不需要處理道德上的事情,可蔡康永覺得人一輩子都要處理這件事。把它翻譯成大白話就是:你劈不劈腿,你孝不孝順,你貪不貪污都是道德上的事情,它其實是你一輩子的選擇。
這本書當然沒有特別充分地表達蔡康永對愛情的全部的認知和感悟。他覺得讀越多的兩性書籍,就越頭暈。「所有的婚姻專家幾乎都是離過婚的人,這些方面的工具書非常古怪,你以為它是你快要淹死的時候可以抓的一塊浮木,但如果你想依靠它漂過洞庭湖,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不要幻想有哪一個智者能夠解答這些問題。」
他只是希望自己的書能在你快要淹死的時候,有一根浮木過來讓你的手可以夠著它漂一下,呼吸一口空氣,如此而已。
逃離自己熟悉和安全的內容
鑒定蔡康永的身份有點困難,他做電視主持人,插足電影圈,寫書當心靈導師。但是他在不止一個場合表達如果只給一個選擇,他不做主持不拍電影而是選擇做一個作家。他的閱讀品位閑適如甜點,隨意如流水,但他的閱讀態度絕對明確——逃離自己熟悉和安全的內容。書就是人類智慧聚集的水庫,你不去這個水庫裡面取水,而只在滴著幾滴水的水龍頭裡去接水是非常可惜的事。「一個人如果放棄閱讀,就等於獨自走在一條黑暗的隧道里,既錯過無數的風景,也錯過了無數可以轉彎的地方。」
蔡康永大學時念的是英國文學,研究生時學的是拍電影。李安憑《斷背山》拿到奧斯卡最佳導演獎時,蔡康永用一秒鐘的時間自嘲:「你這個懶鬼,為什麼沒有去堅持?」李安讀的是紐約大學和伊利諾伊大學的電影,而蔡康永讀的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電影碩士,他連入學的推薦信都是大導演胡金銓寫的。
蔡康永最終沒有走上導演之路,他寫過電影評論,也寫過劇本。他的年表裡有《新方世玉》這樣極其商業熱熱鬧鬧的片子,有跟邱剛健合作的《阿嬰》這種另類詭異而妖艷的片子,謝晉執導的《最後的貴族》編劇是白先勇和蔡康永,他還是許鞍華《客途秋恨》的策劃和製片經理。隨著他電視事業的風生水起,主持人的光環漸漸讓電影人的身份暗淡下去,那麼他到底怎麼看待電影?
如果要拍的話,蔡康永希望用很少的錢拍很粗糙的電影。他說就是要粗野到無法順利在院線上映也不在乎錢的程度,才能夠找到拍電影的樂趣。然而,現在電影產品的特性已經壓倒了作品的特性。
如果有充分的時間、自由、金錢呢?蔡康永仍然不會繼續重操舊業殺回電影圈,而是選擇寫書。「因為我認為如果我拍出《盜夢空間》,觀眾起碼應該對我鞠躬十年才對。可是沒有,我想它只有兩個月的鞠躬而已,立刻被其他的電影蓋過去。可是文學不一樣,《哈利·波特》依然會在那個世界裡維持住十年都要有人跟他鞠躬,金庸的小說五十年內都會有人跟他鞠躬。」
蔡康永甚至不評論電影了,也不推薦電影了,因為他覺得每個人都應該培養自己的口味。他認為,不應該把時間花在那些把你伺候得好好的娛樂產品上,那才是人生苦短者最應該警惕的事情。一天兩小時看電影和跟你人生最重要的伴侶談話一小時你怎麼選?當然是跟你人生的伴侶談話。因為那個人會回饋給你很多東西,電影不會回饋給你任何東西。
現在蔡康永已知天命,即使化妝,也蓋不住眼角的皺紋。他不再多接主持工作,躲入幕後寫起小說——這是他認為最合適自己的事。他說:「不要讓未來的你,討厭現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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