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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說是非,無關風與月

看完電影《青蛇》,再去讀《青蛇》,箇中滋味尤為複雜。 李碧華的文字一如既往的不溫柔,開篇便是迎頭一段:「…這橋叫『斷橋』,橋身已改建…西湖本身也毫無內涵,既不懂思想,又從不洶湧,簡直是個白痴。」呵,真是當頭一棒!短短几句話,就把原有的那點才子佳人,瓜田李下的旖旎風情打的灰飛煙滅。而這也註定了,這不僅僅是一個風月故事。 記得很久之前有人評論說,《青蛇》的原著簡直是三觀盡毀,我淡淡一笑:孩子,你還太年輕。如果你真正的深讀李碧華,你就會明白,什麼叫做真正的筆鋒如刀。 故事的開始,白蛇也不過是一條蛇,青蛇懵懂頑皮,她儘管道行高深持重,卻也同小青差不了多少,她不明白「郎」是什麼,對於男人,她只知道,那是一種「讓女人傷心」的生物。可是,不得不承認,與小青比起來,白素貞從一開始,就是對人抱有興趣的。是她提出來,化成人形,遊盪人間,當小青因為頑皮和逆反而讓她們誤食了呂洞賓的小湯圓後,也是白蛇,第一個萌生了情愛的需求。 由此可見,無論是原版傳說,還是這本書,白蛇都被塑造成了一個無比嚮往煙火人間的角色。聽起來多可笑,無數人追求艷羨的長生不老,法力無邊,對於白蛇而言,抵不上人間男子的短暫溫存。更何況,那是一個千古大渣男。尤其有意思的是,這個千古大渣男在這本書里,終於不再是光環全開的主角。他懦弱,膽小,花心,不過是千千萬萬個普通男人的縮影罷了。可是白蛇偏偏為他顛倒生死。 也許有人要說了,白蛇千年寂寞為妖,初試情愛,一時看走眼了也未可知。但是,別忘了,這可是李碧華。她曾經說過什麼?世間所有的故事,都離不開「男歡女愛,悲歡離合」八字。所以許仙就是許仙,換成別人,那還是個大渣男。你聽聽,當他與青蛇溫存完以後,說什麼?他問:「小青,娘子呢?」 他竟然也問得出口,哪怕連半點也不懂得遲疑!這是對青蛇的羞辱,更是對白蛇的羞辱。 就連被法海帶走剃度時,他喊的也是:「我不落髮!我不要出家!我戀棧紅塵,沉迷女色,你們是妒忌我嗎?我不要學你們一樣!」 許仙傻嗎?他一點也不傻,他高明得可怕。 而青蛇,也沒能看透他。 還有一點是我也沒想到的,青蛇心心念念的,最後竟然變成了法海。可惜,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高抬貴手。」多麼低微。 白蛇被鎮雷峰塔下,法海看了青蛇一眼,就此離開。他不收她,究竟是因為給許白之子留一個監護人,還是因為,他不能忽視自己動情的那一瞬間? 情愛,本來就是一種毒。任你佛門中人,道行高深,到底,也沒能做到獨善其身。 看,荒唐的許仙,荒唐的法海,和荒唐的青蛇。所以我說,這是一個荒唐的故事。它講的不是愛情,也無關風月。什麼男女情愛,佛法無邊,西湖裡的一場艷遇,不過是人性醜陋的開場白。 對於很多人而言,《青蛇》里有太多顛覆性的情節:小青與法海的曖昧、許仙的經不起引誘、多年後雷峰塔倒的真相…然而這就是現實,即便魔幻,那也是魔幻現實。因為我們習慣了聽童話,我們的耳朵習慣了團圓美滿的大結局。可是,「烏托邦」畢竟是夢幻的,所以我們要讀魯迅,要讀章詒和,只有先看到醜惡和黑暗,才會更明白散落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的人性碎片。 就像到最後,許仙離開了,雷峰塔倒了,守在人世間歷經百年等著白素貞的,依然是青蛇。因為她清楚地知道,也只有她清楚地知道,她們,始終是蛇,是妖,不是人。 也正因為這樣,當白蛇為了許仙的轉世而再次奮不顧身的時候,青蛇沒有阻攔。她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寂寞」。也只是寂寞而已。 所以,無論白蛇再奮不顧身多少次,青蛇都永遠不會再去阻攔。歸根到底,這人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就連雷峰塔尚有坍塌之日,何況那些經不起考驗的愛情和人心。 行筆至此,忍不住還是要提一提電影《青蛇》,徐克果真不負「鬼才」之名,雖然電影與原著略有出入,但依舊無損經典地位。尤其是法海與小青的對手戲,張曼玉的媚已經到了一種極致,作為女同胞,看得簡直是酥麻入骨。感謝徐克,保留了《青蛇》最精華的部分,也是最具悲劇美的部分。 坦白說,我覺得電影和小說各有千秋。愛小說的人看的是亂世里的眾生相,愛電影的人看的是情字當頭一把刀。而我看《青蛇》,無關風月,荒唐而已。 很久之前,有個朋友問我,想做青蛇還是白蛇?我告訴她,我想做青蛇。如果可以,從一開始就不要踏足這場風月情債。老老實實地,做一條無知無欲的蛇,豈非更快樂?也許千百年看到這個已經面目全非的故事,還能笑笑搖搖頭,嘆一句「荒唐!」,自在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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