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張喜(下)
小人物張喜(下)端木賜香09月26日 16:53(轉自:百度百家)摘要 : 大清的沒落與傲慢,無知與顢頇,匯諸傳統文化的遠古符號,就這樣成全了張喜——大清的外交舞台上赫然展現出一個戰國出土文物!張喜處於時空顛倒之狀態,仿古演出了蘇張之技……暗香襲人11:鴉片戰爭中的一個「戰國出土文物」——小人物張喜(下)上篇說了張喜為什麼能走到歷史的前台。下篇說說張喜的夷務得失及個人命運張喜夷務可分為兩大項,一個是定海交涉,一個是南京交涉。定海的回收雖然不是張喜的定海交涉之功,而是琦善在粵東與英人的交易之果。但是對張喜個人來講,還是有收穫的,六次定海交涉,不但讓主人伊裡布對他更加器重,就連夷人也對他青眼相向。每次見面,幾把張喜當作座上賓,雙方坦率無欺,無話不談。英夷撤出定海之時,居然不忘邀請張喜前往英國看看景況。張喜回說「英國自然去不得」,但是英夷對他的好感畢露無遺。遺憾的是,由於伊裡布未能按照道光的要求武力收復定海,而是遷延觀望,坐待英夷按粵東談判條款自動退城,道光認為伊裡布「庸懦無能之至」,「著革去協辦大學士,拔去雙眼花翎,暫留兩江總督之任,仍帶革職留任處分,八年無過,方准開復,以觀後效。」隨後,新任欽差裕謙又給皇上彙報,伊裡布與其家人張喜在與夷人交涉中,都拿過夷人所送的禮物。結果,伊裡布和張喜被帶往北京,由睿親王會同刑部審訊,洋人贈送禮品的事不了了之,伊裡布庸懦無能的事則沒法原諒,著即革職,發往軍台效力贖罪。張喜作為一個小小的家丁,雖然無罪獲釋,但對他的打擊則是很嚴重的。定海交涉六次,不但無功,反而有過。這就決定了張喜第二次出山的不易。張喜的第二次出山,緣於英國侵華戰爭的擴大。琦善的粵東談判,不但清朝不滿意,就是英國也不滿意。清方不承認琦善的《穿鼻草約》,把琦善革職抄家逮往北京問罪。英國內閣召開會議,撤回義律派出璞鼎查,擴大戰爭。1841年8月起,英軍從香港北上,連陷廈門、定海、鎮海、寧波,東南沿海一片告急聲。定海三總兵全部犧牲,就連新任欽差裕謙大人也因兵敗自殺。道光諭令下,揚威將軍奕經指揮的浙東大反攻也於1842年3月宣告失敗。浙江巡撫劉韻珂上奏,建議重新起用伊裡布,說他老成持重,素為英人感戴,說他的家人張喜,也素為逆夷所傾服,建議令他們主僕二人來浙江軍營效力贖罪云云。走投無路的道光當即同意了,下諭:著宗室耆英前往浙江,署理杭州將軍兼任欽差大臣;伊裡布賞七品銜,交於耆英手下效力。伊裡布的出山,意味著張喜出山的可能性。事實上,耆英也聽說了張喜的夷務之能,所以他南下前親自召見張喜。對於張喜被審一事,耆英表示「皇上並未說你不是」,他建議張喜應該乘年輕力壯之時為國出力,「我亦借點光」。堂堂大將軍、大欽差、皇室宗親耆英甚至連張喜面有「福澤」的奉承話都說出來了。耆英如此安慰與奉承張喜,當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帶走張喜前往浙東辦理夷務。張喜表示要等老主人伊裡布吩咐,這讓耆英很遺憾。張喜也遺憾,老主人伊裡布隨後進京奉命,張喜專門交待他,如蒙皇上召見,「務將夷情徹底陳明,方能有濟,若如前隔膜,仍恐掣肘」。張喜的意思很明白,希望主人見了皇上說真話,別再象之前的夷務大臣那樣哄弄皇上,最後卻哄弄不住。問題是,道光理智上接受了劉韻珂的建議,感情上可能仍然反感伊裡布這個主撫派。所以伊裡布去軍機處報道時,皇帝竟然沒有召見他的意思。張喜發現情況不妙,所以當耆英與伊裡布一同請他南下時,他拒絕了。伊裡布說:張喜南下也是奉了諭旨的,只不過是面諭耆將軍罷了。聞聽是皇帝口頭諭旨,張喜證不得也駁不得,辭不得也去不得,「急熱沖肝,舊症複發,卧床不起」。伊裡布與耆英無奈,只好先行南下了。耆英與伊裡布自然挽救不了沿海戰事。相反,英國方面的預定目標是打到南京再坐下商量,所以沿海戰事繼續惡化。乍浦、上海相繼失陷,乍浦副都統長喜、江南提督陳化成相繼陣亡。兩江總督牛鑒在南京束手無策,伊裡布則被加賞四品頂戴,代理乍浦副都統一職。伊裡布派出專差孫永和到天津登門邀請張喜,孫永和一見面就說:「江浙百姓,均皆仰望,紳民簽稱非喜前去,不能了事」。此外,孫永和還帶來了伊裡布的親筆信件及張喜好友蘇霖的信件,甚至相關的夷務信件也帶來了。這些信件無一不在說明——江南百萬蒼生全靠張喜了,就是英夷也幾次三番的問為何張老爺不來。張喜看到這些信件,不再說自己有病而是馬上決定出山。家屬及親友認為夷事難辦,阻之,他說:「為數百萬生靈而死,死得其所」。說畢,義無返顧的南下了。看來,國內大吏的吹捧,國外夷人的推崇,都激發了這個小人物的雄心壯志,甚至凈化了這個小人物的心靈與訴求。如果說他的定海交涉是養士報主之情的話,那麼這第二次出山卻是出自愛民報國之心了,戲劇與舞台效果增加不少。在無錫,張喜見到了耆英,耆英連喜帶怨地說:「好難請!好容易才聘請來了!你辜負我,教我對不住皇上」。耆英向張喜表示,張喜必需入伍,這樣他才能替張喜爭功名。張喜回曰:自己此行不為功名而來。羞得耆英說:「你之議論高超,我所不及」。談及夷務,張喜向耆英表示:由他去處理夷務,一則不致於過剛,弄出枝節,誤國家大事;二則不會過柔,給大清國丟人。耆英聽著高興,拿出自己的一件亮紗袍就要送與張喜,張喜拒絕不過,接了。夷務公文,也接了。回頭拜見自己的主人,述說與耆英見面事宜,並希望主人回頭轉告耆英,張喜不求功名利祿之心是千真萬確的。看張喜如此高超,且反覆申說,伊裡布遂說,出京期間,他就跟耆英說張喜頗知大體來著。耆英聽後感嘆說:「教皇上瞧著我們還不如一個長隨嗎?」伊裡布透漏出的此話頗有意味,可惜張喜處在風頭上沒有注意。性格決定命運,此話不假。這麼一個小小的家丁,被主人和眾大吏捧在雲端,張喜也就越來越高超,襯得堂堂的總督大人、欽差大老爺們倒象他的家丁了。也許正是由於張喜太高超了,才決定了張喜以後的命運,也就是夷務只管辦,功名卻沒有。因為耆英雖然借重張喜的夷務之力,但是對於他不求功名的高超只能感嘆而無從追隨,自己愣要給他功名反而越發襯托出自己的小了。何況大家做官,都是皆為利來皆為利往的,獨獨冒出這麼個小小家丁,一覽眾官小般的高超,這不故意給大人老爺們難堪嗎?面對外夷,你可以這麼高超,但是面對自己人,何必呢?大家誰還不知道誰?處在雲端的張喜沒有理會或者說沒有發現這些微妙的東西。他腳踩祥雲,越飄越高。1842年8月7日,張喜在主人伊裡布的指令下,到達南京面見兩江總督牛鑒。牛大人正為8月7日英夷攻打南京的謠言而著急呢。一見張喜,就把他當了救星。說:英夷原說今天攻城,可是現在尚沒有消息,到底攻不攻呢?張喜翻了日曆,說:英夷今天絕不會攻城,放心吧。牛大人問何以見得。張喜說:今天是夷人的禮拜天。張喜與英人接觸多了,知道夷人禮拜天歇著不上班。雖然掐准這個算不上什麼,但是在對英夷完全無知的牛鑒等大員眼裡,張喜簡直通神了。8月8日,被賞了五品頂戴(比定海的六品提高一品,不過仍是撫夷大史們奏明皇上臨時賞給的)的張喜前往夷船議事。此時英方正為中方和談大臣沒有全權而不肯歇兵呢。因為清國特色的封建體制容不下所謂的全權大臣,撫夷大吏們也不理解全權是啥意思。琦善在天津撫夷時曾給道光彙報說:「該洋人呈閱所謂全權,其式圓而上有斑文近似符籙。」 堂堂的直隸總督,不識鳥語,竟把英國公使全權證書上的英式蝌蚪文認作中國道士用來玩法術的符籙了——符上畫符號與圖形,籙上秘錄各路天神名諱,搞得屈曲莫名、橫堅不直、似字非字、似圖非圖的,跟現在的醫生給病人開的藥方單子似的,普通人識不得。可以說直到第一次鴉片戰爭結束前,中國夷務人員還不明白英夷所謂的全權大臣是什麼意思。當然,即使理解了,中國也沒有這種職位。為了哄得外國人坐下談判,張喜跟英夷解釋說:伊裡布與耆英奉皇上「欽差便宜行事」之諭負責談判,「欽差便宜行事,即與貴國全權字樣相同」。由於張喜的解釋,英國人終於承認了耆英與伊裡布的談判資格。這是南京交涉中,張喜的第一樁夷務之功。南京交涉中張喜的第二樁夷務之功,是8月12日他與夷人的會晤。這次會晤,英夷列出的賠款總數是三千萬元。張喜覺得過多。英方對張喜的意見很重視,商議半天,最後決定看在張喜及其主人伊裡布的面子上,減去九百萬元。南京條約正式談判所確定的賠償數字就是張喜這次所談定的二千一百萬元。後來的南京正式談判代表之一黃恩彤在自己的《撫遠紀略》中也記載了此點。這個數字,應是張喜一人之功。只是由於他身為伊裡布的家人,且主人是個天朝傳統觀念中不光彩的「撫夷派」而被世人忽略罷了。而在當時,張喜所受到的報答是,從此可以坐著與撫夷大吏們議事了。南京交涉中張喜最艱難的一次夷務是8月13日與英夷的交涉。由於耆英、伊裡布、牛鑒對英夷所開列的和談條件都不敢答應:伊裡布說賠款那是不可能的;條約用皇帝御寶也是不可能的;牛鑒甚至說「戰費一層,名目不佳,當先駁去,要緊要緊」。當張喜領著陳志剛等小吏登上夷船亮明幾位大吏的意思時,英夷翻臉,以馬上攻城相威脅。張喜要求給個緩衝時間,英夷不依。張喜急了,說:「天降雨露,尚施雷電,何況兩國議和,體統相關,豈有稍不遂意,便講打仗,是何禮體?」英夷回曰:「貴國處處相欺,使我們不能深信」。張喜當即指天發誓,若自己欺了英方,天誅地滅。並且表態說:「你若是定準攻城,我必隨從伊中堂守護城池,鑲黃旗下是伊中堂,白旗之下便是我與陳志剛,你炮若烈,必轟了我們,然後再講攻城」。 英方雖然無由知道張喜此話的真假——張喜也許做得到,但是他的主人卻未必能做到,其他天朝官吏更不必說了,但他們還是信了張喜,說,你和伊裡布是好人,我們可不敢轟你們。最後英夷答應張喜,他們只能候到明天天明。天明無回信,就開始攻城。三大吏一聽,只好全允准了,商議派人連夜通知英夷8月14日在靜海寺開始正式談判。可惜的是,三大吏在這個節骨眼上開始給自己的下屬爭功了:頭班派誰的手下去投送,二班派誰的手下,三班派誰的手下,以保將來好向皇帝開單請功。張喜說:「我們布置雖然定妥,唯恐該夷無此耐煩,等不得這些日期。」三大吏聽了,皆「不悅」。張喜又說:「辦事的只管辦事,保舉時即請全行開列何妨」。三大吏皆「不語」。 由此可以看出,張喜至少是不懂大清官場套路的。這當口,他一心顧大局保大清。而這些大吏,心裡頭全是功名與私利。他對這些大吏不爽,這些大吏對他的高超更不爽。8月14日正式開始談判,中方派出的代表是江蘇按察使、代理布政使黃恩彤和四等侍衛前吉林副都統咸齡。至此,張喜的夷務宣告結束,靜海寺的談判桌,甚至沒有張喜的座位。從8月12日夷船回來坐下議事到8月14日的侍立一旁,張喜坐著說話的待遇僅保持了兩天。對此,一直宣揚不追求功名利祿的張喜頗感失落,在《撫夷日記》中記下這麼一句:「議事之際,是黃、咸兩大人與其交談,黃、咸兩大人未曾命喜入座,喜未敢多贊一辭」。其實張喜也知道,正式談判時,自己就得靠邊站了。因為從哪方面來講,天朝的正式談判都不能讓某個官員的家丁來正式擔任。張喜第四次與夷交涉時,也向英夷聲明過:我們不過往來傳話,到時候政府會另派大員與你們交涉。當時英方對此發表了如下宏論:「官職不在大小,……若無才德,雖官高極品,亦不過素餐屍位,何貴之有?更有一班狡詐之徒,上蒙君主,下欺黎庶,我們見了更覺可惡之至。似這等人,使我們遇見,而必誅之。」英方所發宏論雖然深中張喜之心,但是天朝科舉取士,講的是個出身。至於官場上,官員才德與品性什麼的都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這當口耆英對張喜已經有所厭惡了。與此同時,他的主人伊裡布不知是想起了上次定海交涉後遭訊拘的委屈還是有了什麼預感與新的隱憂,反正他要張喜以後少上夷船、少見夷人,就是黃、咸兩位大人所議條款,張喜都不必知道。張喜一旁侍立本就失落,主人再這麼吩咐,心裡的鬱悶可想而知。甚至伊裡布本人就夷務徵求他的意見時,他也發一通牢騷,說什麼本不想來,主人非要來。來了也沒辦錯什麼。夷務既然不許他知,又何必遠道相招呢?伊裡布聽了只有嘆氣的份兒。 10月13日,耆英來伊裡布處拜訪吃飯,過後伊裡布給張喜交底說:「耆將軍說你面色甚厲,惟恐僨事,是以將你撤退。專令黃大人、咸大人經理其事。張喜反問:當其猖獗之時,為何不派黃、咸二位大人前去。伊裡布說:然而此事,推開也好,倘若日後翻案,到底黃大人官職大些,肩頭寬些。況渠系翰林出身,同年故舊亦多,諒來未必有人蔘他。再者,我辦理此事很覺灰心。本不願意經手,無如不能辭的苦」。又曰:「耆將軍愛你又怕你,愛你者愛你口辭捷辯,深得大體。怕你者怕你性情剛烈,惟恐僨事。」張喜聽了,說了一大堆,中心意思不外是:耆將軍口說怕喜僨事,實則怕喜成功。怕喜成功,就是怕伊裡布成功。伊裡布成功,豈不蓋了耆將軍的面子?從主僕的一番對話中不難看出。主僕兩人都有些失落,而且也都有些矛盾。夷務好歹是個功勞,但其後難保又不是罪過。但是在目前還是功勞的情況下,主僕以戴罪之身辦理夷務,辦得再好卻也不佔上風,眼看著功勞都要被人搶了去。就在當天,三大吏聯銜上奏,向道光報告南京條約簽訂後英船的撤退情況。有關夷務,三吏點名表揚了黃恩彤和咸齡。至於其他有功人員,他們請求皇上批准,由他們開個名單,再奏請皇上恩獎。10月21日他們等到了皇上的諭旨:牛鑒作為兩江總督,卻讓英船直撞南京城下,有傷國體,著革職拿問,解往刑部治罪;耆英補授兩江總督;伊裡布補授廣州將軍兼欽差大臣前往廣州辦理夷務;至於黃恩彤、咸齡等一干出力人員,本來是應該獎勵的,不過由於夷船尚未回粵,突然加恩,於體制有礙,「俟廣東辦理通商大局就緒後,再行奏請」。看來,伊裡布的預感與嘆氣、隱憂與矛盾都是對的。南京條約對道光來講,絕對是城下之盟,恥辱之約。雖然有關夷務人員幫他解了戰時之危,但是過後道光不但不會感謝他們,還會遷怒於他們。牛鑒革職拿問了,伊裡布還得跑廣州經辦夷務,唯有耆英暫時沒事,但他後來的下場最慘。如果說伊裡布在廣州辦理夷務是被氣死的,那麼耆英最後則是被道光兒子——咸豐皇帝勒令自盡的,就這還算皇家開恩了。以後來者的眼光看,天朝處理夷務者大都沒有好下場。象林則徐、裕謙那樣主戰過剛,不是落啟釁之罪,就是戰敗身死;象琦善、耆英那樣主撫過柔,不是革職抄家,就是被勒令自盡。伊裡布提前在廣州病死,否則也難逃更壞的下場。天朝官員本就伴君如伴虎,政治生涯沒啥安全係數可言,再插手一個真話說不得、假話說了過後會露餡的夷務,當然不是好玩的。伊裡布雖然對此無從想清,更無從說清,但是這個政治老官僚的政治敏感度還是很到位的,不過張喜不理解老主人罷了。10月22日,伊裡布徵求張喜意見,問他願否陪他南下廣州辦理夷務。張喜以雙親年邁拒絕了。伊裡布說:你不去廣州可以,但是不至浙江見見劉韻珂巡撫則不可,他希望你能留在浙江幫他辦理夷務。張喜仍然拒絕。10月23日,耆英告知伊裡布,希望張喜留在江南,自己可以幫他辦理一切。伊裡布回曰:他不但不留江南,連陪我南下廣州都不願意去。耆英問:難道他真不要功名嗎?伊裡布說:他幫我辦事,乃是出於義憤,不為功名。耆英感嘆說:「我竟不知他如此高尚」。24日,伊裡布再次與張喜談起功名之事,張喜說:喜之此來,第一願了結夷務,第二願救江浙蒼生,第三願中堂官復舊職。現今大局已定,心愿了結,此外別無所求。說得興起,甚至勸伊裡布曰:「不但喜不必赴粵,即中堂亦可不必赴粵」。伊裡布問何故,張喜說:「既登彼岸,豈可復投苦海?況中堂年逾古稀,就此退步,亦無不可。」又曰:「外面紛紛議論,耆大人穩坐兩江,全將夷務推與中堂」。看來,從定海交涉後的遭刑審,到現今南京交涉後的一旁侍立,已經讓張喜徹底明白,官場不好玩。站在歷史旁觀者的角度,我們可以發現歷史的弔詭之處:恰恰是政府認為有傷國體的夷務,才能成全張喜做人的高超和對戰國策士的模仿。他的這種高超與復古,某種程度上引得了夷人的賞識,卻引得自己人不快。而且,一旦夷務完結,天朝一慣的官場規矩就會恢復,而他,終歸是一個官員的長隨,只能小心冀冀地看著主人臉色、聽主人的吩咐行事而已。這種對內對外的角色轉換導致的落差可能刺激了張喜,任誰挽留、任誰許諾功名,他也不想留下來了。1942年10月27日,張喜走向了回家的路。伊裡布賞他一千兩銀子,張喜留三分之一用以養親,三分之一贈與故友親朋,三分之一買書。回家後討了妾,沒有子嗣的張喜「連舉二子」。當然,張喜更得意的應該是他所著的《探夷說帖》與《撫夷日記》。在這兩本小冊子中,記載有伊裡布對他的評語:「且喜帷籌來管樂,非為掉舌有蘇張」。 除此之外,時人謝繼超評曰:「來為蒼生致太平,去因親老欲歸耕,兩全忠孝心常切,再定干戈事竟成。貪官三千憑果斷,重洋八萬仰先聲,他年柱下看青史,第一功臣認姓名」。時人德堅評曰:「非有蘇張之舌,子龍之膽,能若是乎?」時人章文翰評曰:「即戰國策士,未有過之」。主人與時人如此評價張喜,那是因為他們也處在當時的歷史之局中。以現代人的眼光審視,麥天樞的評價也許最為確切:「戰國古墓中出土的張老爺,」大清的沒落與傲慢,無知與顢頇,匯諸傳統文化的遠古符號,就這樣成全了張喜——大清的外交舞台上赫然展現出一個戰國出土文物!張喜處於時空顛倒之狀態,仿古演出了蘇張之技。可惜生不逢時、時不利兮。清朝與英夷,不是戰國紛爭;清朝皇帝用人,也不象戰國君主那樣高超;至於伊裡布那樣的主人和耆英那樣的大吏,也比戰國四公子們差遠了。更要命的是,南京條約與戰國盟約性質上有根本不同。所以,這樣一個歷史小人物,其所謂的膽大與高超就有了些許滑稽色彩。因為究其實質,這種膽大無非是勇於和夷人見面並與他們簽訂賣國條約罷了。正因為是賣國條約,所以所謂的高超,也跟兩袖清風不為名利、道德高尚、民族英雄等光環掛不上勾。這是時代的悲劇,也是小人物的悲哀。如今,現代化的語境下,誰會想起張喜,誰能給他一個符合他高超心境的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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