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不都是這樣嗎 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陷入婚外戀的家庭主婦，彷彿另一模式下的灰姑娘，鐘聲一響，卸下美妝回到家庭。絕望主婦真能成功發起絕地反擊嗎？

日本電視界，女星上戶彩被戲稱為「低收視率女王」。以國民美少女姿態出道的她長相甜美，廣告身價頗高，然而每當出演電視連續劇，不管是扮清純女生還是冷艷空姐，無一不遭遇尷尬的收視率。

恐怕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她有朝一日鹹魚翻身，靠的是一部描寫家庭主婦不倫戀情的劇集。電視劇《晝顏》在7月開播之後收視率節節攀升，成為2014年夏季檔日劇收視亞軍（緊隨木村拓哉主演的《律政英雄》第二部），也是當季最大的黑馬。收視率僅僅是這部劇集強大話題效應的一個縮影，該劇播出後，在日本和中國都掀起了網路討論熱浪，「晝顏妻」也連帶成為熱議的話題。

「晝顏」，指那些下午精心約見婚外男子的家庭主婦，就像只在白天開放的花朵。這一稱呼源自一部1960年代的經典電影《白日美人》。凱瑟琳·德納芙飾演的中產階級美婦人按捺不住心中寂寞，趁醫生丈夫每天下午出診的時間出賣肉體，換取刺激和歡愉。

這部法國電影在日本被翻譯為「晝顏」。這也是利佳子約見情人所用的網名。在《晝顏》里，上戶彩飾演的紗和與吉瀨美智子飾演的利佳子，來自不同的階層，擁有不同的生活軌跡。紗和的丈夫是小職員，兩人和3隻小倉鼠一起住在公寓里，為了攢錢買一套獨棟住宅，家庭主婦紗和除了包辦家中勤雜，還要在超市裡打工當收銀員。利佳子則看起來擁有讓人艷羨的一切：寬敞闊氣的住宅，身為雜誌主編的丈夫，兩個可愛的女兒。

衣著光鮮的利佳子和處處透著窮酸氣的紗和，看起來並無任何交集——除了她們都是家庭主婦。幸福的婚姻都相似，不幸的婚姻各有其不幸。紗和與丈夫結婚7年，沒有子嗣的她除了要忍受婆婆的嘮叨，還要在心中獨自吞下無性婚姻的痛苦。利佳子看似生活美滿，但丈夫只把她視作美麗的玩偶。易卜生100多年前在《玩偶之家》中早已提出的問題，換了時間地點，仍在上演。只不過利佳子無法像娜拉一樣出走，只有以「晝顏」作為網名，不斷變換情人，以填補內心的空虛。

電視劇的副標題叫做「工作日下午3點的戀人們」。下午3點是紗和打工結束的時間，利佳子約見情人，也總在下午5點前結束。5點孩子放學，這些陷入婚外戀的家庭主婦，彷彿另一模式下的灰姑娘，鐘聲一響，卸下美妝回到家庭，既要操心晚飯是吃關東煮還是壽喜燒，還要在丈夫到家時備好拖鞋，揚起微笑的臉溫柔地呼喚一聲「你回來啦」。

在日本，「家庭主婦」被視為特定工作的一種，可以名正言順地在銀行表格和護照上填寫。2013年，上戶彩在電視劇《半澤直樹》中同樣飾演了一名主婦。作為劇中為丈夫掃清後顧之憂的得力賢內助，這一去年的熱門劇用結結實實的劇情告訴觀眾，要想成為一名優秀的主婦有多不容易。她們除了要買菜、做飯、打掃、帶孩子，往往還需要與丈夫同事的家屬聯誼，幫丈夫打點好家裡家外的各種關係。在日本，絕大多數女性在結婚之後都會辭去工作，轉而成為全職家庭主婦。但對這些占社會總人口近一半的群體，大眾媒體卻少有注目。

就連《晝顏》的導演西谷弘也對媒體坦言，剛開始接到這一題材，自己的直接反應就是「不知所措」。作為日本電視界極具資歷的老導演，他的手中誕生過《白色巨塔》、《神探伽利略》等高評價高收視率的名劇，故事的主人公不外乎警察、醫生、白領。然而涉足家庭主婦的世界，對西谷弘來說還是第一次。

在《晝顏》之前，能為西谷弘提供參考的影視作品並不多。漫畫《主婦偵探》曾被搬上銀幕，但誇張搞笑的情節設置並不寫實。渡邊淳一的小說《失樂園》曾被二度改編，故事主人公並不是主婦群體，凄美的中年不倫戀的悲劇結局曾賺得不少人的眼淚，同時也招惹不少衛道士的譴責。

《晝顏》播放之中，不斷有輿論批評其「鼓勵主婦出軌」。而9月25日播放的大結局達到了該劇單集收視率新高16.7%。無數人在電視機前焦急等待著劇中主人公最後的命運。西谷弘和編劇井上由美子並沒有給出一個常規的答案：利佳子回歸家庭，繼續做一個漂亮空洞的玩偶；而早前逆來順受的紗和，則毅然離婚，獨自生活。

在首集播出後，《晝顏》劇組召開了一個盛大的見面會，前來的觀眾全部都是家庭主婦。據日本媒體分析，平均近15%的高收視率，大半由這一群體貢獻。這些人中，到底有多少人是歡歡喜喜肩負起家庭主婦的職責？這一答案恐怕無從給出。但劇中的很多細節無疑能讓這些忙碌的「隱形人」產生心有戚戚焉的感觸。劇中的利佳子曾被問起過，為何不走出家門工作？她的回答則是：男人能養老婆是他們非常引以為傲的事情。順應世俗也為面子，在大男子主義盛行的日本，妻子外出工作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不管是否自願成為主婦，這些主婦除了要忍耐日復一日的家務瑣事，還要對丈夫與年輕女下屬的曖昧裝作視而不見。劇中另有一個頗為耐人尋味的細節，清晨陽光里，兩名家庭主婦都在陽台晾晒衣物，隔著窗紗，利佳子在電話里悠悠地對紗和說：「每天不都是這樣嗎，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晝顏》劇中另有一位事業型女性乃里子，與兩位「絕望主婦」形成比照。雖然年紀輕輕就當上副教授，這個成功女性最煩惱的，不是數據或論文，而是如何做出完美的菜。三位不同女性，分別代表兩種社會角色，來自三個不同家庭。但站在一起，她們遭遇的評判標準、面臨的人生窘境卻相差無幾。

《晝顏》以「出軌」和「外遇」為關鍵詞，但到最後，不倫愛情的結果，已經不是劇集的核心所在。兩段撕心裂肺的婚外戀皆被斬斷，這顯然迎合了日本電視業一直以來的保守道德取向。而利佳子與紗和一個回歸一個出走，是一個對照也是一種啟示。無論如何，這些在社會和家庭中唯唯諾諾的女性，終於意識到被壓抑的自我。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