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母親
成為母親之前,她們也是父母捧在手心裡的寶貝,不知道生活的艱辛,也不懂得柴米油鹽的瑣碎;後來她們結婚,成為母親,孩子成了她們手心裡的寶貝,而她們也一天天成長為能為孩子們遮風擋雨的母親、任何困難都難不倒的母親 還有能力為兒女做些事,是母親自豪又欣慰的 兒女是永未完成的任務 小弟媳婦分娩在即,家中添丁進口本是喜事,可我卻憂心忡忡:母親年歲大了,過度的操勞已使身體嚴重透支,頸椎腰椎也時時壓迫神經,以致腿腳經常處於麻木狀態。伺候月子是件特別勞神的事兒,她能吃得消嗎?之前我們也曾和母親商量雇個月嫂,可母親擺擺手說:「那怎麼行?這可是我的任務,得由我來完成!」 母親的脾氣我們了解,只好作罷。4個兒女是她永未完成的任務。 30年前,母親患上了腰椎結核,當時醫生建議手術,母親態度堅決:「4個孩子初中的初中,小學的小學,我哪能就躺下呢!」就這樣,一邊照顧我們,一邊堅持藥物治療,幾年後,總算有所好轉,病根兒卻是落下了。那些年,母親起五更、打黃昏,日日操勞,她起床後忍著疼痛、手扶牆壁艱難挪動的情景就這樣深深地刻在我的記憶里。 兒女們一個個長大、成家立業,按說,母親的擔子早該卸下了,事情卻遠遠不是這樣的。 20年前,姐姐出嫁了,當時,那個偏遠的小山村交通不便、條件也差,外甥女出生後,母親義無反顧地把姐姐一家接到自己身邊,洗衣做飯帶孩子,反倒又多照顧了3個人。直到10年後姐夫自己蓋了新房,生活穩定,母親這才放了心。 接下來是我。10年前,我懷孕,母親知道後,白天下地,晚上就著燈光做了好幾套小背心小夾襖,小被褥也是,夾的棉的一應俱全。生孩子時,她提前從100公里外的老家趕來,兒子滿月後,我們又跟著她回家。之後幾年,兒子總有大半年是叨擾她的,可每次我們前腳剛離開,她後腳電話就來了,叮囑這個記掛那個,總也不放心。 母親說過,為兩個兒子成家,是她最大的任務。8年前,大弟結婚了,然而母親的心還得繼續操。弟媳婦不會做飯,母親只好手把手地教,從蒸饅頭到炒菜,耐心到了極點。菜園子里的活,撒種、栽秧、打掐,她也一樣不厭其煩地教。她不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她只是知道她陪不了我們一輩子。我曾經笑話她:「操那麼多心幹啥,這年頭,啥買不到呢!」母親卻說:「誰有不如自己有,誰會不如自己會。」兩年後,大弟另立鍋灶,過起了令村裡人羨慕的小日子。 去年,小弟也成家了,那天,母親笑得特別開心,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終於都妥當了。事後,我們姐弟幾個圍在一起勸她:「媽,咱那地就不種了吧?以後,你和我爸的任務就是想吃吃,想玩玩,把身體養得棒棒的!」母親樂呵呵地說:「每天啥也不幹,那不成傻子了?我還得給你們種點蔬菜雜糧呢,自己種的,吃著放心。就當鍛煉身體了!」可不嘛,仔細算算,這些年,我每次回家,用車拉走的南瓜土豆白菜大蔥,都該以噸計了吧?還有能力為兒女做些事,這是母親自豪又欣慰的。 如今,小弟媳婦也要坐月子了,照顧的事,母親自然當仁不讓,雖然有些擔心她的身體,不過我想,含飴弄孫,對母親來說,應該是「累並快樂著」的一件事。那麼,就祝母親的人生任務完美收官吧!
潘彩霞
讓你在生命旅途時時感知濃濃暖意 越來越多的問號 在我記憶里,母親不怎麼愛說話,更不會什麼問題都刨根問底。但近兩年,我發現,母親變得越來越敏感,問號越來越多。 有一次,是初冬的一個周六下午,我和妻子開著車,從我們工作和生活的城市趕回老家,利用休息時間回去看看父母。此時的鄉下,已經非常寒冷。我因為穿得少些,下車後感覺有點著涼,但當時並沒在意。吃過晚飯,我和父母嘮了一陣家常,便到西屋的火炕上倒頭睡下。 半夜時分,迷迷糊糊之中,我感到嗓子有點難受,就忍不住輕輕咳嗽了兩聲,然後又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剛睜開眼睛,就看見母親站在地上,手上端著一個杯子,裡面的水正冒著熱氣。 「是不是感冒了?」母親邊問邊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沒有呀。」我看著母親,不解地回答。 「還說沒有,昨天夜裡我都聽到你咳嗽了!」母親的口氣不容置疑。 母親摸著我的頭,感覺沒有發燒,便把杯子遞給我。「鄉下不比城裡,你們天天住在有暖氣的樓里,剛回來不適應,可能有點著涼了,先喝口熱水,潤潤嗓子。如果不嚴重,就不用吃藥了。」說完,母親就忙著做早飯去了。 其實,母親住的東屋和我住的西屋,中間還隔著一間廚房,而且還有兩道緊閉的房門。睡在身邊的妻子都沒有聽見我的咳嗽,有點輕微耳聾的母親居然聽到了,這讓我和妻子都有些莫名其妙。 還有一次,我到北京出差。一天早上8點多鐘,母親打來電話,第一句話就是:「你出差了?」 「你怎麼知道的?」我摸不著頭腦,因為出差前我沒和家裡任何人說過。 「昨晚睡覺夢見你出差了,就想問問你是不是真的。」母親輕輕地說。 我笑了。「媽,你太厲害了吧,簡直是神仙!我正在北京呢!」 母親也笑了。「我就說嘛,醒來後就感覺你出差了。看來,我的感覺還是準的!」母親輕輕說了一句。 現在,細細品味,才能真正了悟:母親於兒女的每一個問號,都是緣於血脈內部和靈魂深處的大愛!這種愛,可以高於自然,可以穿越時空,無論你走到哪裡,都會以息息相通的方式,讓你在生命慢慢延伸的旅途上,時時感知身後濃濃的暖意。 母親的問號,拉直了,就是一個大大的驚嘆號!
白俊華
細細品味媽媽的話,總能咂摸出些特殊滋味 母親的口頭禪 閑暇無事,細細品味母親的話,總能咂摸出些特殊滋味。 年少時光,勤勞善良的母親在房前開闢了一塊小菜園,星期天,她總安排我們兄妹為花草蔬菜澆水。菜園雖說不大,但要完整澆一遍,至少也要花上半個多小時。還沒開始幹活,我們就先犯起愁來,並且消極怠工。母親一眼看出了問題的本質:「眼是奸臣,手是忠臣,那些活兒看上去挺多,幹起來就快了!」果然,兄妹幾個說說笑笑地哼著歌兒,不一會兒就把那片地澆完了。 工作後常會遇到些不公正待遇。記得有一次,單位有位哥兒們聽信謠言,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還時不時給我穿小鞋,弄得我心煩意亂。母親對我說:「人人心裡有桿秤,日久天長,總會稱出一個人的分量。」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這位哥兒們便主動找到我,表達了歉意,後來還和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回家說給母親聽,母親笑答:「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剛結婚那會兒,房無一間,地無一壟,日子過得清湯寡水,回家便情不自禁地跟母親抱怨起來。母親說:「吃不窮穿不窮,打輪不到死受窮,好日子都是一點點過出來的。」因為母親的話,我踏踏實實地跟妻子過日子,沒用幾年光景,日子便有了新起色。當然,生活中還會碰到磕磕絆絆,母親又告誡我:「做人不能太貪心,坐在福堆里,還到處尋幸福,恐怕一輩子也尋不見!」我依葫蘆畫瓢地辛勞打拚,不僅在鬧市擁有了自己心儀的住房,而且工作成果也是如芝麻開花般節節高。 有一回我好心幫鄰居辦了件事情,人家連個感謝的話都沒說,心裡感覺挺不是滋味。母親知道後,沒有刻薄人家,反過來說我:「大恩不圖報,別心眼小得像針鼻。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你大度點,人家保證不會再得寸進尺。」之後,我還把家鄉土特產主動奉上,鄰居好像也知錯就改似地轉變了不少,逢年過節還請我到他家小酌幾杯。 不快樂的時候,母親會說:「快樂會傳染,你快樂了,別人就會跟著快樂。」遇到挫折的時候,母親會說:「沒什麼了不起的,在哪裡跌倒了,再在哪裡爬起來。人活一輩子,關鍵得有志氣!」就算是我高興的時候,母親也會說:「別高興得過頭了,水滿了會溢出。」 母親雖然從小家貧目不識丁,但在她心裡,凡事都有她自己的道道,能用一顆禪心來與生活和解。所謂禪心,其實就是一顆包容之心、捨得之心、感恩之心。我想,母親的口頭禪會伴我更好地走過這一生。
宮殿煜
融入了親情和愛意的氣息,才顯得別有味道 一碗疙瘩湯 記憶中,那些令肺腑生暖、齒頰留香的美食並無複雜的工藝,而是融入了親情和愛意的氣息,才顯得別有味道。母親的麵疙瘩湯就是其中一種。 在我小時候,一到冬天,母親時常給我們姐妹做疙瘩湯,吃了周身俱暖。成家後,我也自己動手做過幾次,總不如母親做的味道好。 上周,母親來家住,我纏著她說想吃她做的疙瘩湯。第二天一早,母親便在廚房忙碌了起來,我則站在一旁邊看邊向母親請教。只見她先將麵粉加溫水打散抓勻,接著打進去一顆雞蛋,然後用筷子迅速攪拌,隨後放入少許豬油、精鹽和白糖,做完這些準備,母親嘆口氣望著我:「你們小時候吃的疙瘩就是麵粉做的,哪有這些配料,味道肯定要差些。」等灶台上的骨頭湯冒了熱氣,母親不緊不慢地將和好的面往鍋內撥,湯開面熟,沉下去的大小麵糰不一會兒全露了頭,像紛紛從池塘鑽出來的小淘氣。母親熟練地用鍋鏟抄著底,續下一碗冷水。把洗好的芫荽和小蔥切碎,待鍋內湯水大開時,關火,撒上菜葉,一道青白相間、味美香濃的「大骨疙瘩湯」就得了。盛上一碗,撲鼻的香味裹著一圈圈白色蒸氣撲面而來。 見我們一家三口吃得津津有味,隔日,母親又換著花樣做了清水菠菜疙瘩湯。清湯有些單調,遂又拌上一碟油腌紅椒、一碟重陽綠韭,澆幾滴麻油,一碗夾紅帶綠的疙瘩湯別有新意。 俗話說,星期三爬大山,有兒子最喜歡的西紅柿雞蛋疙瘩湯,這難熬的一天就有了新的開篇。母親將番茄拿鐵勺壓熟去皮,加入蔥薑末熱油炒成醬,再加水煮開,接著下入碾碎的細麵疙瘩,燜熟之後,轉圈倒入攪拌好的雞蛋,色香味俱佳、營養搭配也好。 周四,母親買了鯽魚,正好做魚香疙瘩湯,這回打的疙瘩面狀如細絲,似有若無,裹在奶白的湯汁里,像籠著輕紗的夢。 很快到周末了,母親說:「明天我回了,給你們改改口吧,天天吃疙瘩湯吃厭了沒?」兒子點名還要一道沒吃過的疙瘩湯,母親笑著哄他:「小饞貓,把你這會吃的功夫用在學習上,外婆天天給你做疙瘩湯都樂意。」兒子賴在灶台前不走,母親也不賣關子:「今天這道叫撥魚兒。」這次做法的確不同,麵糰早就緊實醒好了,將其覆於掌心上,小刀一條條地撥成細條,不一會兒,鍋里就現出長短不一的面片,筷子攪勻,猶如一鍋活蹦亂跳的「小雜魚」。 母親不在家時,每天的早餐除了稀飯饅頭,就是麵包牛奶,吃得孩子直撇嘴,老公也皺著眉頭,不置一詞。如今吃到母親做的疙瘩湯,我才知道,生活需要花樣翻新。只要用心付出,一碗疙瘩湯,也有多姿多彩的滋味。
潘姝苗
布鞋走多遠,母親的心便跟著走了多遠 布鞋的味道 很久不穿母親做的布鞋了,開始懷念母親親手納的布鞋的味道,溫暖、馨香,混合著母親手掌的溫度和力道,穿在腳上就像是母親的手掌托在腳底,無論走什麼樣的路,都覺得有一股暖流在心底奔涌。 幼年家貧,我們姐弟幾個的鞋都是母親親手做的。一年四季,單鞋、棉鞋、淺口的、深幫的、圓口的、鬆緊的……加之小孩子的腳長得快,每年都要做新鞋,母親的手啊,就在這一雙又一雙的布鞋裡磨礪得老繭橫生。 母親的手巧,做出的鞋也好看,街坊鄰居都愛來我家串門順便討個鞋樣回去。母親的鞋樣夾在一本舊書里,多是泛黃的舊報紙裁成,父親和母親的鞋樣經年不變,只有棉、單之分,孩子們的鞋樣可就繁雜多了,四季有別、大小不同、男女各異,我們姐弟幾個從小到大的鞋樣都被母親按季節和年齡分門別類地保存著。人家來討鞋樣,她必定要仔仔細細地問清楚年齡、性別、腳的肥瘦,再挑選出合適的鞋樣來,後來人家乾脆直接把孩子帶來,讓母親看一眼腳,母親就能飛快地找出保存的鞋樣,並按照孩子腳的肥瘦重新裁剪出一套新鞋樣。 為了能讓我們在換季時穿上新鞋,母親會在天氣晴好的時候,把家中破舊的衣服找出來拆了,熬好漿糊,再找來平整的木板或桌子,一層漿糊一層布條地糊上去,母親管這叫「打夾子」。夾子晒成型後按照鞋樣的大小剪出左右腳輪廓,再一層一層粘好並用白布沿上邊,鞋底才算初具模型。納鞋底是布鞋製作中最辛苦的環節,既費時又費力,為此母親經常熬夜,我也常常在睡眼迷濛的深夜看見母親獨坐燈下,一手攥住鞋底,一手用力向外拽針線的景象。母親怕吵醒我們,總是有意識地放慢抻線的速度,盡量壓低麻繩穿過鞋底發出的聲響,還不時回頭給我們掖下被角。許是太累了,那針偶爾也會扎到母親的手,我能聽到母親嘴裡發出的輕微的吸氣聲,但母親很快把手指放到嘴邊吮一下,然後繼續穿針引線。 我在外上學的時候,有一年冬天極冷,買的棉鞋很薄,腳凍得青一塊紫一塊。忽然收到家裡寄來的包裹,竟是母親親手做的棉鞋!那時剛流行泡沫底,母親怕我穿著硬,又在裡面貼了幾層棉布襯底,千針百線地納上。當時的我撫摸著厚實輕巧的鞋底,沿著那細密整齊的針腳紋路,彷彿一下子觸到了母親手上的老繭,心驀地就疼了。學校播音站的大喇叭正高聲唱著「最愛穿的鞋是媽媽納的千層底,站得穩走得正踏踏實實闖天下」,我的眼淚忽地湧上來,淚眼模糊中彷彿又看見母親盤坐在如豆的燈光下,正長一針短一針地納著鞋底。 如今,我們的鞋櫃早已被各種款式漂亮、面料精緻的鞋子佔滿,穿布鞋的時代似已漸行漸遠。可是,當模樣精美的高跟鞋生硬地擠疼了腳趾,當外表光鮮的皮鞋粗暴地磨腫了腳背,心底又開始懷念母親布鞋的味道,原來唯有母親的布鞋穿起來最是熨帖踏實,皆因那一雙雙布鞋裡全是母親的愛和牽掛呵!布鞋走多遠,母親的心便跟著走了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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