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是這種狐狸精！

　　說來也奇怪，中國自古對於狐狸精的討論，一直的都是很負面的角色，較為突出的代表就是助紂為虐的狐狸精妲己。早期人們對於狐狸的評價是很正面的形象，《呂氏春秋》就記載大禹路過塗山，與九尾狐結為夫妻。包括早期儒家學者把自己學派理論和狐狸進行結合，聲稱狐狸有三德：「其色中和，小前大後，死則丘首」，意思說狐狸毛色柔和，符合中庸之道；身材前小後大，符合尊卑秩序；死的時候頭朝自己的洞穴，是不忘根本。

　　甚至，東漢建初四年（公元79年），由皇帝親自主持召開一次全國性的儒學討論會，儒學家們一致通過九尾狐是祥瑞，它的出現是天下太平的象徵。此刻，狐狸在儒學家幫助下登上了最高榮譽，民間也開始黑它的逆潮。狐狸精到了東晉被《搜神記》直接定性為生活作風出問題的代名詞:「狐者，先古之淫婦，其名曰阿紫」。

　　值得一提，古人造妖、鑒妖的時候，為什麼要定性狐狸是女性呢？其實，這個和中國傳統的文化觀念相合，女性在普遍的大眾眼中，是屬於嬌小、可愛、漂亮的。而相對於那些皮毛順滑、嬌小可愛的小動物和鳥類，自然而然的第一感官視為女性，所以狐狸精中的男性那一面就弱化了！

　　同時，干寶在撰寫《搜神記》的時候，也把狐狸精的剋星寫出來「魑魅忌狗，所別者數百年物耳；千年老精，不能復別」。意思是說，狐天生怕狗逐，即使是修行百年的也同樣怕狗，需要繼續修鍊，到了千年的狐妖便不在怕狗了。只是，干寶沒有說千年狐妖有多大能耐，唐朝的《廣異記·長孫甲》就說狐狸修行到一定歲月就能位列仙班，書中還說一個故事一隻修行三萬年的老狐狸得到成仙，聽聞自己的子孫遭到道士欺辱，憤怒下凡教訓那個道士一百來棍。

　　其實，狐狸精們要去修行，要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著名鑒妖師紀曉嵐在《閱微草堂筆記》就很清楚的講述狐妖修行的模式，修行有正邪之分，正途就是指狐狸精「鍊形服氣」，以傳統道教修行法修行；邪道就是「媚惑採補」，以吸人精氣修鍊，雖然這是修道的捷徑，最終要受到天道的懲罰。

　　後來，狐狸精到了唐朝，變成唐朝人心中又敬又畏的狐神，《朝野僉載》寫道：「唐初以來，百姓多事狐神，房中祭祀以乞恩，食飲與人同之，事者非一主。當時有諺日：『無狐魅，不成村。』」。於此，日本為學唐朝先進文化、技術派來遣唐使，遣唐使們也一同把中國狐狸精請過去了，成為日本現公認的最強最惡的三大妖怪之一。

　　一直稱讚狐狸精的儒學家們，到了宋朝完全撕破臉皮，順應民意走上「黑粉」道路。當時的儒學大家朱熹，直接開撕：「狐，獸名，似犬黃赤色，不祥之物，人所惡見者也，所見無非此物，國將危亂可知」。完全把狐狸精上升到禍國殃民的高度，加上當時的市井文化大行其道，狐狸精在說書人嘴裡，魅惑天子，遊戲人間，吸食人氣。另外，平民百姓對這種玄之又玄的故事全盤接受，導致狐狸精至今都沒翻身過來。相對於較為溫和的道學家、道士們，不同於儒學家那樣「黑粉」，默默的記錄著狐狸精蠢萌的一面。

　　相傳，張天師出門降妖都會在自己道觀留下法術，目的是防止妖邪亂闖，好奇心不僅僅能害死貓，也同樣害死家住張天師對面山上「迷人洞」的狐狸精。這隻狐狸精一直想趁著張天師出門降妖的時候，溜進張天師家裡一探究竟，只是苦於沒有機會。直到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狐狸精飯後溜達到張天師家門口，發現張天師在家門口留下的法術沒有收起，喜出望外的誤以為張天師不在家，狐狸精哪裡知道那天張天師回家太晚，忘記收回法術。

　　於是，狐狸精趁著夜色和雷雨空降天師府，和張天師撞個大眼瞪小眼。張天師大喝道：「小狐狸，你狗膽包天，竟敢越門闖府！」狐狸精那裡見過這個陣勢，一時間就被嚇連忙求饒：「小妖是天師的對面山的鄰居，闖府並非懷惡意，實在是看貴府門上的符非常高超，小妖、小妖想看個究竟，見識見識……」張天師估計也是一個耿直Boy，見這狐狸精沒有什麼害人的意思，擺擺手不耐煩的說：「好了，別說話了！我免你一死，命你在此樓隱修，以觀後效。如有擅自行動，定斬不饒！」

　　從此，這隻狐狸精被強行留在天師府，也來天師府「參觀」過足了癮。張天師飛升天庭後，狐狸精依舊留在天師府隱修，成為張天師一脈的護教長老，張天師的後代們還為它立了壇位，每日香燈供祀。這也是現在人們去龍虎山旅遊，看到的天師府裡面為什麼有座「狐仙堂」的原因。

　　狐狸精到了清朝，另一位著名鑒妖師蒲松齡自然不會放過，《聊齋志異·王蘭》裡面話說利津有個叫王蘭的人，因為鬼差的失誤勾錯了魂，鬼差只得送他會陽間的時候，發現王蘭的屍體已經腐爛了。鬼差又怕閻王責罰，就給王蘭出了一個餿主意：「附近有個修行多年的老狐狸精，已經練出金丹了，趁夜裡它吐金丹修行的時候，我們把這貨的金丹搶了，你立馬就把它吃了，保證你的魂魄不會散去，而且還能擁有法力成為鬼仙。」王蘭沒辦法只有聽從鬼差的，跟著這個鬼差來到一個荒宅里，果然看到一隻狐狸仰頭望月吐出金丹，鬼差悄無聲息的溜過去，一把把金丹搶在手裡，立馬塞進王蘭的嘴裡。頓時，狐狸精完全懵了，自己修行了幾百年的道行金丹，就被兩個死鬼搶走了。被搶走金丹的狐狸精，法力盡失，怒不可遏看著兩個滿臉奸笑的死鬼，含恨而去。王蘭最終成為鬼仙，因為心地不壞做了不少好事，居然「今奉天帝玉旨，授其為清道使」。

　　當然，狐狸精在《聊齋志異》裡面還有很多出場的地方，大多都是偏於好的故事，你會像王蘭這個故事一樣，對這個可憐的狐狸精抱有同情，同時對這種小精靈抱有很大的幻想，不然東北流行的出馬仙，也就不會有狐狸精，不過這裡要換一個叫法：狐仙。另外，北京雖然一直流傳著兔兒爺的傳說，其實帝都從明朝到民國時期，都流傳著狐仙的傳說，清末來北京的傳教士們，就記載北京大小的「狐仙廟」約三百多座。可見，那個時候「狐仙」文化的流傳，狐狸精還真不是貶義詞啊！

參考文獻：

《馬瑞芳揭秘聊齋志異》，馬瑞芳

《咫尺千里——明清小說導讀》，丁夏

《聊齋志異資料彙編》，朱一玄

《古典小說的思想與藝術》，周先慎

《封建士子的白日夢》，白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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