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局周末】再見，中土世界

06-06

文/ 周南焱（識局智庫微信公共賬號zhijuzk）

前言：

十四年前，眼光獨到的彼得·傑克遜導演將《指環王》搬上大銀幕並轟動全球，成為首部橫掃好萊塢的魔幻題材影片並攬獲無數獎項。此後，「彼得大帝」率原班人馬打造的魔幻史詩巨制《霍比特人》系列再次震撼歸來，與眾多粉絲在中土大地上繼續未完的冒險。

如今，《霍比特人》系列也迎來了最終篇章《霍比特人：五軍之戰》。儘管對於《霍比特人：五軍之戰》的評論褒貶不一，但不可否認的是，與無數影迷青春相伴，甚至影響了一代人成長的中土故事即將迎來尾聲，五軍之戰這場終極對決的號角已經吹響，也是對我們整個青春記憶的一個圓滿句號。

正文：

「在地底洞穴里，住著一個霍比特人」，牛津大學教授托爾金在批改畢業生考卷時，因為有學生交了白卷，讓他可以信手塗鴉，寫了這句話。正是這一時興起的塗寫開啟了史詩巨著《魔戒》的大門。托爾金用長約六十年的時光，虛構了一個奇幻的中土世界。作為「中土傳奇」終結篇，《霍比特人：五軍之戰》明天登陸內地。十三年來，導演彼得·傑克遜改編托爾金的小說，拍成《指環王》三部曲和《霍比特人》三部曲，把中土世界呈現在大銀幕上。托爾金的作品、彼得·傑克遜的電影，共同在中國留下「中土文化」的足印。翻譯：原著和譯者的命運被改變在《魔戒》系列中，托爾金開奇幻小說之先河，建構了一個前所未有、完全遊離於現實之外的中土世界，這個世界甚至擁有自己的語言體系。書中講述中土世界第三紀元末魔戒聖戰時期，霍比特人、人類、矮人和精靈一起，為追求自由而誓死反抗索倫的黑暗統治。《魔戒》早在1954年至1955年之間出版，但中國遲遲沒有引進，華語地區沒有這類奇幻小說，讀者也不感興趣。在台灣地區，翻譯《魔戒》的譯者朱學恆，2001年曾在金石堂書店辦過一場《魔戒》的介紹活動，結果只來了一個聽眾。但就在這一年，隨著電影《指環王》第一部的上映，朱學恆時來運轉，譯作成了台灣超級暢銷書，27歲時的他憑此大賺120萬美元版稅，此後更被譽為「華語奇幻文學教父」。正是彼得·傑克遜的電影，讓托爾金的著作廣為華語世界所知。托爾金小說引進大陸，跟電影上映幾乎同步。也是在2001年，南京譯林出版社買下《魔戒》圖書版權，連譯本封面用的都是電影劇照。但大陸缺少奇幻文學專業譯者，出來的譯本錯誤連篇。儘管飽受詬病，但小說影響巨大，其時跟《哈利·波特》一起開創了中國奇幻文學元年。托爾金的作品有二十多部，譯林只出了四部書，並沒有形成體系。譯林的版權到期後，上海世紀文景願意成體系出版托爾金所有的作品，獲得了外方信任，2012年拿下大陸中文版權。「朱學恆的譯本消遣性很強，把托爾金放在奇幻文學類型里來翻譯，是最娛樂化的版本。」世紀文景責任編輯沈宇說，但原著的文風不是這樣，托爾金從不認為自己寫的是消遣性讀物，而是類似英語世界裡的創世神話。世紀文景於是請來了台灣譯者鄧嘉宛重譯《魔戒》，後者曾翻譯托爾金的《精靈寶鑽》，其古樸厚重的神話經典語言風格，營造出《聖經》一般莊嚴的氣氛，受到高度讚許。而原著《霍比特人》的童話色彩比較濃，出版社又請來翻譯家吳剛重譯《霍比特人》。吳剛家裡有一對雙胞胎，每回他翻譯一段故事後，會先講給孩子聽，連孩子都聽得入了迷。鄧嘉宛也是一位托爾金迷，多年來沉浸於中土世界流連忘返。1998年她在英國讀書，復活節假期跟英國同學到雅典去旅遊，聽到同學們熱烈談論《魔戒》，就好奇問了一句是什麼書？「他們對我的無知非常震驚，那情況就像你在中國的大學裡碰到有同學不知道《紅樓夢》或《西遊記》一樣。」鄧嘉宛回憶，假期結束回學校後，她立刻去買書來看，這一看就再也不能自拔。為確保翻譯《魔戒》的質量，鄧嘉宛求助於另兩位「戒迷」石中歌和杜蘊慈，三個人早在網路論壇上就已認識。2013年鄧嘉宛接到翻譯任務後，自己負責六卷故事內文，杜蘊慈負責所有詩歌，石中歌負責前言、楔子、附錄、索引及全書校譯，差不多十個月內完成了100萬字的翻譯工作。翻譯過程中，三個人天天在網上討論，共享文稿。「石中歌給我的幫助，就如山姆給弗羅多的幫助。沒有山姆，弗羅多肯定半途就倒下，根本完成不了任務。」她感慨，《魔戒》是一個關乎朋友的故事，現實翻譯中，自己也經歷了一次同盟的情誼與力量。因《魔戒》認識石中歌和杜蘊慈，攜手合作翻譯，她覺得這是自己人生最大的幸運，會珍惜一輩子。在鄧嘉宛的新浪微博上，經常有來自各地的托爾金迷打招呼。聽到他們稱讚譯本時，她感到非常開心。在鄧嘉宛看來，托爾金所構築的中土世界非但波瀾壯闊，且巨細靡遺，寫的也並不全是英雄史詩，更多的是細緻勾畫平凡人們成就的傳奇。她覺得這個中土世界太迷人，給讀者的想像空間極大，為被課業重壓的青少年及繁忙的都市人提供了一個可以喘息悠遊的空間。電影：三部曲啟發「東方新魔幻」上世紀末，電影市場研究專家蔣勇還在大學讀書，第一次在網上看到《指環王》的預告片，立即被震驚了。當時網速很慢，預告片打開後只能看到豆腐塊那麼大的畫面，但電影奇幻史詩感還是撲面而來。「當時好萊塢片方一口氣公布要拍《指環王》三部曲，從2001年起三年內每年推出一部，這種氣勢好長時間都沒見到了。」蔣勇回憶，自己好幾年內都造訪《指環王》幾乎所有的官方網站和粉絲網站，了解有關信息。《指環王》第一部在內地上映時，中國電影正處於最低谷，市場化改革還剛剛啟動。該片取得了數千萬元的票房，口碑也非常好。2004年《指環王》第三部上映後，內地還首次推出了三部曲連映。蔣勇其時正追一個女孩，就花了三百元買了兩張票，在中影電影院觀看長達11個小時的三部曲，中間休息時，影院還給觀眾發麵包充饑。雖然最後女孩沒有追求成功，但他還是覺得物超所值。華夏電影發行公司副總經理黃群飛長期參與進口片引進，他記得當時大家談論《指環王》最多的是三部連拍的方式，這種拍攝方式之前從沒見過。這種手法日後也被中國電影所借鑒，較知名的是華誼兄弟《太極》三部曲，張紀中公布的項目《美猴王》三部曲也借鑒了《指環王》系列拍攝方式。三部影片一起拍，極大節省了電影成本，做到了資源利用最大化，在電影宣傳和檔期上也有利於提前布局。讓國內電影界更感吃驚的是《指環王》系列帶來的技術革命。在電影里，有一個著名的角色「咕嚕」，這個性格古怪的角色並不是由演員扮演的，但臉部表情生動豐富，額頭皺紋也清晰可見，說台詞的功夫不亞於真人演員。資深電影策劃人曾念群說，這種塑造出來的非人類角色，利用動態捕捉技術，結合真人表演、動畫合成，情感、動作完全跟人類一樣，給觀眾極大的衝擊力。目前這種技術在好萊塢已經廣泛運用。在《指環王》的啟發下，中國電影界打出「東方新魔幻」的旗號，《畫皮》和《畫皮2》就是典型。「之前中國沒有魔幻片，《畫皮》原來是鬼片，題材不可能過審，就打了一個擦邊球，想出東方新魔幻的名詞。」曾念群說，現在中國的魔幻片項目非常多，像《西遊記》《封神榜》都在改編電影，都打著特效向《指環王》看齊的口號。不過，《指環王》構建了格局龐大的世界觀，但中國魔幻片還是在挖掘老資源，想像力受限制，沒有能力構建一個宏大的世界觀。《指環王》和《霍比特人》系列除了壯觀的特效場面，片中霍比特人離開家園，踏上艱辛的歷程，更多展現的是普通人的勇氣。事實上，托爾金開始寫《魔戒》正是「一戰」時期，他的好友吉爾森和史密斯先後死在戰場上，後者在臨死前給他的信中說，「那些活著走出戰場的人，應該代表全體朋友繼續烈焰般的激情，說出死者未能說出的話，創造使他們全體引以為自豪的成就。」托爾金小說的英雄主義和悲劇來自戰爭，這些是他心中強烈的感情力量。彼得·傑克遜的電影也體現了原著的精神，再現了勇氣、激情、友誼和忠誠這些人類可貴的品質，也格外具有感染力。「《指環王》《霍比特人》系列有清晰的價值觀，有善惡之爭、信仰之爭，這才是真正打動觀眾的地方。」影評人韓浩月說，拍一個系列片，必須有一些深沉的內涵，否則，觀眾很難對影片保持長期的興趣。相比之下，國產魔幻片在價值觀上很混亂，如《畫皮2》丟掉了古典原著的精氣神兒，植入現代愛情故事，放進了很多今人自以為是的東西。「戒迷」：中土世界觀接近於信仰早在十天前，豆瓣網上的「中土紅皮書」小站就貼出《霍比特人:五軍之戰》上映倒計時的消息。這個小站聚集一群鐵杆「戒迷」，由9位核心成員創辦，80後列奧諾拉、Norloth名列其中。Norloth留學英國，上月初冒著寒風徹夜排隊，參加影片在倫敦的全球首映禮。親自對喜愛和崇敬的導演和演員道一聲感謝，這是她最大的心愿，「因為他們讓中土世界在銀幕上變得栩栩如生」。與當下中國很多「戒迷」一樣，Norloth跟《魔戒》結緣歸功於彼得·傑克遜的電影。《指環王》在中國上映後，網上湧現了好幾個「戒迷」論壇，最有名的是魔戒中文論壇和龍騎士城堡。但隨著「指環王」三部曲的結束，論壇日漸凋零、雜草叢生。不過，在魔戒中文論壇上結識的成員們，一直保持著密切聯繫。2011年《霍比特人》系列開機後，Norloth給站長發了條簡訊，提議在豆瓣開一個專題小站。「中土紅皮書」小站應運而生，名字起源於霍比特人比爾博的西界紅皮書，小站內容全部都跟中土世界有關。「關於《魔戒》《精靈寶鑽》等托爾金教授的所有作品和最新《霍比特人》電影資訊，一切盡在中土紅皮書。」這話並非虛誇。在這個小站里，來源於英語世界的有關托爾金的各種精品文章，都會在第一時間翻譯、整理、發布。《霍比特人》電影的每次最新預告片和幕後花絮視頻，幾乎在第二天就會在國內主流視頻網站上找到由他們精譯的字幕版本，還隨即推出專文，逐個鏡頭抽絲剝繭地分析心得。其發布速度和譯文的專業程度，即使是《霍比特人》電影的中文官方微博也感到「壓力山大」。小站成員沒有特別分工，通常是誰有空或有興趣就會認領。無論是預告片、花絮視頻、鏡頭分析，還是文藝相關文章，都有小站成員自告奮勇進行製作。因為「戒迷」分布於全球各個角落，哪怕電影預告片在半夜一兩點發布，也有成員第一時間譯制。Norloth說，成員之間有一句玩笑，即「中土紅皮書，7×24為您效勞」，因為當一些人在睡覺的時候，另一些人已經開始忙碌了。好多「戒迷」都有自己的獨特經歷，比如趕赴世界各地的電影首映式、造訪牛津、遊覽紐西蘭……這類瘋狂的行為，在他們眼裡都是家常便飯。在小站上，還可以看到「戒迷」收藏的各種圖書、道具、首飾，各自繪製的中土題材圖畫。Norloth也經常畫中土題材，創作了一批霍比特人題材的人物風景畫。列奧諾拉和朋友們覺得網上流傳的《指環王》電影字幕翻譯有問題，沒有譯出台詞背後暗含的意思，於是不惜花了三年時間來重新製作一版帶註解的精譯精校字幕。由於有共同語言，小站的成員雖然很少聚會，但一有機會見面，哪怕是第一次，卻也像老朋友一樣親切。Norloth動情地說，托爾金的中土世界最大的吸引力來自世界觀和價值觀，有許多人性的閃光點。在年輕時代閱讀這樣的故事，讓人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同時，托爾金是一個語言學和神話的愛好者和研究者，其筆下的世界經常可以追溯到更多文學、文化上的源頭，讀者在閱讀中得到相關知識的拓廣，也是一個有趣的過程。《五軍之戰》是彼得·傑克遜的最後一部中土電影，「戒迷」覺得也像跟隨導演在中土進行了一場十幾年的冒險，現在這場冒險要結束了，心中依依不捨。「對我來說，中土世界與其說是持續了十三年的愛好，不如說它已成為一種接近於信仰的存在。」列奧諾拉說，自己相信中土世界在某個時空存在，堅持中土世界帶給他的愛和勇氣的信念，對中土世界的這份摯愛並不會隨著電影的結束而消失，因為自己是中土世界的信徒。

名詞解釋中土世界：一草一木皆有來源《魔戒》分為《魔戒再現》《雙塔奇兵》《王者無敵》三部、共六卷，主要講述霍比特人、人類、精靈和矮人，歷經千難萬險，與魔君索倫率領的半獸人對抗，最終光明戰勝了黑暗。《霍比特人》是一部兒童小說，童話色彩很濃，講述霍比特人和十三個矮人上路，最終挫敗索倫陰謀。該書也被視為《魔戒》的前傳。《精靈寶鑽》則是一部神話故事，詳述中土世界的宇宙觀、諸神和種族、語言等。《魔戒》《霍比特人》和《精靈寶鑽》共同構建了中土世界。《魔戒》植根於基督教文化的土壤，從北歐神話中汲取營養，以二元對立的敘事方式探討生與死，光與暗，以及人類出路的問題。譯者石中歌如此描述小說：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可以細緻入微、不厭其煩地描繪，務求栩栩如生；每種語言都不是即興拼湊，而是各有各的來歷、規律與演變，每個種族都不是信手拈來，而是各有各的起源、文化與傳承。《魔戒》中小人物的壯舉，實際上象徵了現實世界裡千千萬萬普通人的英雄主義，因而格外打動人心。《指環王》系列改編自《魔戒》，分為《護戒使者》《雙塔奇兵》《王者歸來》三部曲，電影大致依循小說的主線故事，還原了氣勢磅礴的中土世界。《霍比特人》系列改編自小說《霍比特人》，分為《意外之旅》《史矛革荒漠》《五軍之戰》三部曲，原著風格童話化，內容較單薄，電影在劇情上有所充實，風格也向《指環王》的史詩氣質靠攏。大事記1954至1955年托爾金陸續推出《魔戒》三部曲。從這一刻起世界只剩下兩種人，讀過《魔戒》和沒有讀過的人。前者大約超過一億人，他們不停地參加投票，組織團體，購買書籍來宣揚自己對《魔戒》的熱愛。在他們努力下，《魔戒》獲得二十世紀之書、甚至是兩千年來最偉大作品的頭銜。1973年9月2日托爾金逝世。次日，《紐約時報》稱他為「創世者」，用《魔戒》創造了一個堪與其他任何神話體系媲美的時空，一段近似歷史的文明，一個英格蘭民族自己的創世神話。2001年12月

《指環王》第一部《護戒使者》在北美上映。彼得·傑克遜1996年開始籌劃《指環王》三部曲，編寫劇本就花費3年。《魔戒》曾被認為不可能搬上大銀幕，但影片運用各種傳統方法和電腦特效，將書中的奇幻世界展現在觀眾眼前。該片次年引進中國上映。2002年12月《指環王》第二部《雙塔奇兵》在北美上映。片中一場雨中攻城的宏大戰爭戲，已列為影迷心中的經典場面。2003年12月，《指環王》第三部《王者歸來》在北美上映，片中終極決戰氣勢恢宏。該片次年引進內地上映。2004年12月《指環王》第三部獲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導演等11項大獎，成為奧斯卡史上獲獎最多的影片，與《泰坦尼克號》並駕齊驅。彼得·傑克遜也成為影迷心中的「彼得大帝」。這也是奇幻片首次獲奧斯卡最佳影片獎，奇幻類型片從此與科幻片相媲美。2004年1月憑藉《指環王》系列揚名的維塔工作室，共獲得6項奧斯卡特效獎，也成為好萊塢僅次於工業光魔的特效公司。其動態捕捉技術，讓卡梅隆覺得可以拍攝《阿凡達》，也催生《金剛》和《猩球崛起》系列。2012年12月《霍比特人》第一部《意外之旅》在北美上映，次年初引進中國。故事發生在《指環王》三部曲故事的大約60年前，講述了弗羅多的叔叔比爾博·巴金斯的冒險歷程。2013年12月《霍比特人》第二部《史矛革荒漠》在北美上映，次年初引進中國。《指環王》系列中顏值爆表的精靈王子奧蘭多·布魯姆歸來，依舊身手敏捷、百步穿楊，滿足女性觀眾的需求。2014年12月《霍比特人》第三部《五軍之戰》在北美上映。《指環王》系列和《霍比特人》系列總票房有望超過60億美元，超過《星球大戰》系列，也是史上票房最高的史詩系列影片。

（來源：北京日報）